第1122章武田家母女
北条氏康面无表情说道。
“你也累了,先下去休息吧。”
北条氏政无奈鞠躬告退,先行离开了天守阁。
北条幻庵身为长辈,看她窘迫,狼狈而去的模样,开口劝道。
“氏康殿下,您是否过于严厉了?氏政殿下这些天,其实一直在努力,学习怎么做好一个家督。”
北条氏康望着拉门,仿佛还能看见女儿沮丧离去的背影,叹道。
“姨母,你的意思我明白,我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她很努力,但有些事,不是靠努力就可以的。”
北条幻庵闭口不语,这话虽然难听,但确是事实。
北条家前三代家督,皆是英杰。可家运再昌盛,也不能指望代代出雌主大才吧?
北条氏政虽然努力,但在明眼人看来,也就是个守成之主,远不如北条氏康厉害。
北条氏康也很无奈,自己亲生的,就算不满意,总不能掐死了再生一个吧?也许,下一个还不如这个呢。
她深深叹了口气,对北条幻庵说道。
“姨母,我看氏政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该为她择一良配。
您的眼光好,替我瞅瞅哪家的公子贤良淑德,门第不坠,请为氏政费费心。”
北条幻庵笑着答应,眼神却是飘忽。
御台所的绝世容颜,无双气质,北条幻庵虽老妪之身,都难免被吸引,何况是北条氏政。
情窦初开,好一个情窦初开。
北条氏康与北条幻庵皆是人老成精,北条氏政那点少女怀春的心思,又怎么能骗得过她们的眼睛。
可斯波义银是足利义辉的未亡人,关东流言风传,上杉辉虎对其是爱恋痴狂。
而北条家与越后一方,是争夺关八州之地的对手,当家家督岂能爱上敌对势力的首脑?
北条氏政已经在佐野领合战中犯了大错,这个污点本可以在鹤冈八幡宫谈判中洗清。却因为斯波义银的天降神迹,错失良机。
北条氏康为她能够平稳继承家业,操碎了心。又怎么能看着她痴迷斯波义银,导致家臣团再度出现不满。
要知道,斯波义银是北条家惨败佐野领的主要推手。在这场合战中,北条一门众与重臣死伤惨重,可说是家家披麻戴孝。
北条氏康不禁叹息,暗道一声造孽。
氏政,莫怪母亲狠心。你与那位御台所,是没有可能的。
———
甲斐国,踯躅崎馆。
武田晴信微微扩熊,只觉得双肩一阵酸软,哺育期的沉重,让肩膀分外吃力。
她望着怀中奋力吸取养分的武田玲奈,眼中绽放着母性的宠溺。
室内,武田信廉肃然念着斯波义银的来信,一旁陪侍的高坂昌信跪坐恭谨。
主位上,武田晴信换了个姿势怀抱,以防婴儿不舒服导致吐乃。她袒胸露儒招呼孩子,不知道有没有把武田信廉读出的信息听进去。
武田信廉念完,鞠躬行礼,静待家督训示。半晌,高坂昌信见武田晴信还专注于孩子,毫无反应,忍不住咳了一声。
武田晴信抬起头,对自己这位同性恋人笑了笑,然后问起武田信廉来。
“这封信你怎么看?”
武田信廉鞠躬说道。
“御台所上洛之大义,令我敬佩万分。”
武田晴信瞅了她一眼,说道。
“既然如此,就有你负责此事。你准备好军需补给,去骏河国接待我们这位大义化身的御台所吧。
以我的名义写封回信给他,就说武田家对将军被弑一事万分震惊,强烈谴责三好家的大逆之举,并愿意为御台所上洛提供便利。”
武田信廉伏地叩首。
“家督英明!”
武田晴信又交代几句,武田信廉鞠躬告退,室内只留下高坂昌信与她两人。
高坂昌信望着关上的拉门,眼中满是担忧,说道。
“主君,最近您将家中诸事皆托付给信廉大人,是否有些。。”
她不方便说起权利制衡之道,被外人听去,就好像是她在挑拨武田家姐妹的感情。
武田晴信将吃饱了的孩子放回身边的藤篮,叹了口气,说道。
“信繁死了,信廉现在是一门众之首,我不倚重她,还能倚重谁?
我是不舍得放你去骏河国,招待我们那位英俊的御台所。
想当初,你我对他百般尝试。如今,他在关东武家心中敬如现世神。
你这个亵渎过男神的罪人,怎么好在他面前出现。万一被他激愤一刀砍死,我非得哭死不可。
你,可是我的挚爱呀。”
没了外人在,武田晴信语气轻佻,羞得高坂昌信脸色通红,低下头来。
“殿下又在胡说八道。”
盐田城的那场疯狂盛宴,时时被武田晴信拿出来说笑。
特别是在床上,一边缠绵,一边在高坂昌信耳边回忆亵渎斯波义银场景,每每让高坂昌信飞流直下,高峰迭起。
斯波义银在鹤冈八幡宫一场神迹,几乎传遍关东大地,甲斐国中的反应就非常古怪。
川中岛合战后的盐田城,武田晴信对斯波义银做过什么,武田家臣可是非常清楚。再看两人孽缘的结晶,武田玲奈,更是心态复杂。
武田晴信将武田玲奈时时放在自己视野之内,就因为武田家中有人仓惶不安,唯恐她们加害孩子。
这件丑闻要是传了出去,武田家会非常被动。
武田玲奈是武田晴信的心头肉,她明知家中暗潮汹涌,自然不敢大意。放权给武田信廉,也是她的应对策略。
高坂昌信明白主君的难处,但武田信廉毕竟不是武田信繁,放权太多只怕后患无穷。
她正色道。
“主君,我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担心祸起萧墙。”
武田晴信逗弄着藤篮中的玲奈,嘴角拉起一丝冷笑。
“祸起萧墙?那也得武田信廉她有本事摆平家里的烂摊子,让所有人都服气才行。
武田北条两家交恶,小山田信茂在北条家的军役账一事曝光,武田信廉敢不敢治罪问责?
穴山信君眼巴巴盼着打下骏河国大捞一笔,结果骏河国被甲斐众抢得一片狼藉。穴山家出钱出力,得到了什么好处?
这两家亲族都摆不平,她武田信廉凭什么折服一门众,又怎么能让甲斐各家服气?
她只会放任自流!不敢得罪那些擅自开抢的混账东西!
甲斐众趁着我生产之际,毫无顾忌的抢村落,抢盐场,抢商队,抢城下町,把整个骏河国的元气折腾光了。
骏河众降伏之后,好处没捞到,反而被抢得家业败落,武田信廉有本事收拾这烂摊子吗?
我放权给她,就是让所有人看清楚。武田家之所以有今天,不是甲斐众有本事,是因为我武田晴信有本事!
没有我这头甲斐之虎,她们就是一群山里的猴子。沐猴而冠,徒增笑柄!
别的不说,明明打下了骏河国的盐场,却因为烧杀抢掠,一年功夫都无法恢复生产。
甲斐信浓两国的食盐,到现在还得依靠当初川中岛议和的成果。甲信山地的武家要过日子,就得从北信的善光寺平,买生活必需品。
她武田信廉被御台所的大义感动了?扯淡!她就是没胆子和越后一方翻脸啊!
双方翻了脸,善光寺平的物资没了,她怎么面对缺乏必需品,无法生活的甲信武家?”
武田晴信一番尖锐到极点的分析,让高坂昌信心中敬佩。自己的这位主君,永远是睿智英明,对事态发展一针见血。
武田家的基本盘在甲斐信浓这两个山中领国,山中缺盐少布,生活物资都是依靠山外交易。
为了不被山外武家胁迫,一劳永逸获得出海口,武田晴信与北条今川两家翻脸,拿下了骏河国。
可甲斐众这些鼠目寸光的山中武家,被骏府城的繁荣迷花了眼。她们只知道抢劫,却不知道建设比破坏,艰难无数倍。
烧杀抢掠很容易,那些被吓走的商队不再走东海道,被杀怕的工匠,町商怎么安抚她们再出来生产建设,都是问题。
武田信廉趁着武田晴信生产前后,用默许甲斐众抢劫骏河国,获取了家中人心,想要夺权。
武田晴信干脆放权给她,让她尝尝大权在握的滋味。这下子,整个烂摊子全砸在武田信廉手上,让她叫苦不迭。
甲斐众已经感觉到了难受的滋味,最近来踯躅崎馆参见家督,请她结束生产恢复期,出来主持大局的甲斐重臣越来越多。
武田晴信到现在都不肯出去,就是为了武田玲奈。
武田家臣团一天不承认武田玲奈这个名义上的养女,事实上的武田晴信亲生女,武田晴信就不会出去理事。
武田家这个烂摊子,谁喜欢,谁拿去!
高坂昌信亦是低头不语,她是武田晴信的同性爱人,始终站在武田晴信一边。
但她一人之力太小,整个家臣团的思想转变,还需要武田晴信自己想办法去敲打。
高坂昌信还在低头思索,武田晴信已经将从孩子身上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妩媚妖娆。
“昌信姬,你过来。”
高坂昌信抬头,见主君面若桃花,眉眼含春,亦是一愣。
“殿下?”
武田晴信拉了拉宽松的和服,说道。
“不知道是玲奈的胃口小,还是我的本钱足,最近总是胀得慌,今天还要请你再帮帮忙。”
高坂昌信脸色赤红一片,一直蔓延到脖子,这些天她可是没少帮忙。望着主君因哺育期分外丰满的胸膛,高坂昌信迟疑着慢慢靠近。
武田晴信冷不丁拉住她的手腕,往自己怀里一拉。两人撞在一起,高坂昌信羞涩得低下头,为主君消解胀乃之苦。
春风一度,两姬汗流浃背。
武田晴信满意得抖抖胸膛,感觉自己松快了许多。
她用手将高坂昌信一丝乱发掠到耳后,汗水浸湿的发丝粘在耳边,让她忍不住低头舔舐。
高坂昌信闭着眼,只觉得耳边发痒,呻吟一声,武田晴信在她耳边轻笑道。
“咸咸的。”
粉红色从高坂昌信的脸颊蔓延开,脖颈胸膛,遍布红润。
“殿下,真是的。。我真要死了呀。。”
武田晴信搂着她,笑道。
“我哪里舍得你死,我要你陪我一辈子。在我死之后,才可以死。”
两人偎依一起,说着事后的情话,直到藤篮中的玲奈发出一阵响亮的哭声,才把两人从暧昧的氛围中震醒。
武田晴信伸手把孩子抱起来,轻轻摇晃。
“哦哦哦,玲奈不要生气,妈妈没有不理你,妈妈在这里。”
高坂昌信趁着她哄孩子的间隙,起身收拾衣饰仪容,然后侍奉武田晴信着装洗漱。
不知过去多久,两人再次恢复君臣之仪。武田晴信抱着孩子,对高坂昌信说道。
“随我去佛堂,见一见那位一心向佛的天海法师。”
高坂昌信略过主君口中的调侃之意,鞠躬嗨了一声,心中想着主君为什么要去见她。
川中岛合战后,天海被武田晴信要求去往盐田城为武田信繁主持葬礼。结果那一日进城之时,天海正巧看见斯波义银,导致他被抓。
在武田信繁灵前,因为丧妹之疼而失去理智的武田晴信,竟然拉着天海,对斯波义银做下了不可饶恕的大恶。
从那之后,回到甲斐国的天海法师,就在踯躅崎馆的小佛堂中礼佛忏悔,时至今日。
高坂昌信想着心事,跟随武田晴信一起出去。武田晴信小心为孩子裹好襁褓,以防外间寒风伤了婴儿。
随后,两人在一众旗本护持下,来到天海所在的小佛堂外。
吩咐旗本在外守候,武田晴信抱着孩子踏入佛堂门槛,身后的高坂昌信紧跟进入,顺手拉上门。
小小佛堂内,台上供奉着一尊弥勒金身,两盏灯光黯淡。
座前蒲团上跪坐一个尼姑,低头颂佛,正是从京都来到甲斐国的天海法师。
天海对门前诸事不理,仿佛自身已在五行之外。见她如鸵鸟一般埋头佛前,武田晴信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讥笑。
武田晴信抬头看向佛像,说道。
“燃灯古佛是过去佛,释迦摩尼修今生乃是现在佛,弥勒菩萨被尊为未来佛。
天海法师对待弥勒菩萨如此虔诚,可是想要忘却过去今时,展望未来?”
第1123章武田称信玄
武田晴信一番冷嘲热讽,却没有让天海有半点动作。
天海的心思早已被恐惧紧紧包裹,只有在佛像之前诵经礼佛,才能获取片刻安宁。
武田晴信以为自己逼迫天海参与品鉴斯波义银之事,吓坏了这位得道高尼。
只有天海自己才清楚,那不是第一次。远在京都御所之时,她就曾经对斯波义银做过不该做的事。
那日不知怎么回事,天海竟然会对斯波义银起了邪念用强。她以为那壶酒有问题,但事后又查不出任何线索。
就像是有一只幕后的黑手把她玩弄在股掌之间,她却怎么都找不到加害者。
出于恐惧,天海逃离了天台宗总山门的比叡山,请缨前来这偏远的山中甲斐国。
可谁能想到,斯波义银也来了关东。天海在盐田城看到他的那一眼,吓得叫出了他的名字,更害得他被俘被喝茶,自己也参与其中。
两次啊!整整两次啊!爽过之后,天海吓得六神无主,整日活在惊恐之中,唯有佛堂前才能还魂。
可今日,武田晴信竟然登门拜访,不知这位野心勃勃的武家大名,又起了什么坏心思。
天海心中坚定,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喝两次了天仙茶一般的斯波义银,她已经够本了,大不了一死赎还罪孽。
心无挂碍,自然不怕武田晴信的嘲讽,天海继续低头诵读,不顾身后诸事。
高坂昌信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这尼姑不识好歹。她吃喝用度都是武田家赐予,竟敢不理武田家督问话,简直找死。
武田晴信用眼神制止就要拔刀的高坂昌信,望着天海纤细如天鹅般的后颈,冷冷说道。
“御台所要上洛了,去为将军复仇。他来了一封信,说要经过我武田家的领地。”
天海浑身一震,心无旁骛的佛心瞬间裂开一丝缝隙,口中送诵出一句佛号,心情沮丧。青灯礼佛一年多,一声便破了功。
武田晴信眼角一抽,冷笑道。
“好一个得道高尼,一句御台所都听不得?爽过忘不了吗?
听闻佛有五戒,曰不杀生,不偷盗,不邪银,不妄语,不饮酒。
我武田晴信诚心于天台宗,还请法师为我解惑,何为不邪银戒?”
天海埋头对着弥勒金身磕头,双肩耸动已是流泪满面。
武田晴信以为她是回忆起斯波义银,心存银邪。其实天海自己心里,还有几分对足利将军家的感情在。
她是足利义辉的同母异父妹妹,被大御台所害了母亲,自幼送入天台宗为尼。
可即便如此,大御台所看在她的血脉情分上,还是多有照拂,让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天台宗的得道高尼。
如今足利将军家被叛逆灭族,大御台所,足利义辉,足利辉君皆惨死京都,天海亦是心中凄凉。
武田晴信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将她衣颈拉起,看着她流泪不止,误会更深,冷哼道。
“好一个得道高尼,哈哈哈哈哈。”
天海被她攻破心防,伏地痛哭,随后收拾心境,擦去泪痕,面若死灰说道。
“武田殿下今日前来,对我百般羞辱,可是想要我的性命?
若是如此,就请拿去吧。”
武田晴信笑道。
“天海法师误会,我只是仰慕天台佛门正宗,想要入道出家。”
在场的天海与高坂昌信皆是大吃一惊,一齐看向一脸庄重的武田晴信。
高坂昌信脑中翻江倒海,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如此!她终于明白,武田晴信想要做什么了。
武田家在失去武田晴信的领导之后,已经是乱成一团。
家臣团虽然有心请家督出来理事,但武田玲奈这个婴儿,却是横在双方之间的死结。
这个孩子是武田晴信在盐田城强上斯波义银的种子,虽然武田晴信对外称是偶遇路边发现,收养的女婴。
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谁会相信这种说法?
武田家臣团不能接受这个孩子,这就是个定时炸弹。哪天被外人知道武田晴信对斯波义银做过什么,天都要塌下来了!
可一向睿智的武田晴信,在这件事上却是竭力坚持,绝不妥协。
武田家现在是一团乱麻,武田信廉的能力不足以担负家臣团的期望,家臣团急切需要武田晴信出面理政。
武田晴信的入道出家,就是赌桌上的一把梭哈。
她没有结婚,直接出家了,武田玲奈这孩子将是她唯一的血脉。
不管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女,还是演给外人看的养女,这个孩子是武田晴信认定的子嗣,继承人。
武田家臣团如果不认可,那么武田晴信就隐退,让无能的武田信廉继续陪武田家玩去吧。
我武田晴信掀桌,不玩了!
想清楚前因后果,高坂昌信目光复杂看向武田晴信怀中的武田玲奈。武田晴信竟然愿意为了这个孩子,放弃自己努力多年的权势。
主君,您就那么爱他吗?愿意为了你和他的孩子,冒险一搏。
高坂昌信忽然发现自己也许是武田晴信最爱的女人,但可能不是最爱的人。因为有一个男人,武田晴信嘴上不说,却愿意为他疯狂。
她舌尖苦涩,因为她心中也藏着一个秘密,她也好喜欢那个少年,那位风华绝代的御台所。但是,绝对不能说出来。
武田晴信双目盯着天海,却不知道身边的高坂昌信心底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天海也被武田晴信说得一愣,完全不知道她一会儿提起斯波义银,一会儿又要出家,是几个意思呢?
但她当初从比叡山来到甲斐国,就是为天台宗来拉拢这位武田家督,争取更大的影响力。
天海双手合十,说道。
“武田殿下有心皈依我宗,我宗当然欢迎您入道。
只是您要的大尼正。。”
天海滞留甲斐国两年,最大的原因就是武田晴信与天台宗谈不拢,这位武家大名的胃口有点大。
她入道天台宗,竟然想要大尼正之位。
当初只谈入道当居士,还没谈到出家。如今真的出家了,那么大尼正之事更要放在台面上说清楚。
自天皇朝廷设立尼官制度,发展至今虽然几经改动,但三阶九级的核心地位并没有动摇。
大尼正为三阶九级之首,天台宗与幕府亲近,乃是当今天下宗门之首。武田晴信开口就要拿下大尼正之位,这根本没法谈啊。
就为了这个原因,双方僵持两年,天海只好在甲斐山中苦熬日子,等候转机。
武田晴信望了眼襁褓中的武田玲奈,笑了笑,说道。
“大尼正之事以后再探讨,尼正的位子,天台宗总不会吝啬吧?”
天海肃然道。
“以您的尊贵,必须是尼正。”
天台宗无所谓尼正之位,反正只是个尊荣名誉。只要不涉及大尼正那么扎眼的首座,她们舍得给。
武田晴信微笑道。
“那就请天海法师安排,为我入道出家举行仪式吧。”
天海法师迟疑一下,提醒道。
“武田殿下,我天台宗不比净土真宗戒律废弛,您是否考虑清楚?”
原本天台宗与武田晴信谈的是入道当居士,类似斯波义银与真言宗的做法。有法名无法号。在家修行,吃肉喝酒啪啪啪,都不影响。
可要是正式出家,就要守清规戒律,至少明面上不能掉链子。酒肉穿肠过,可以假装看不见,但结婚这事肯定是不行的。
正如天海所言,天台宗不似一向宗玩得那么野,结婚生女世袭宗门太邪乎,走日本本土化玩法。
天台宗是很传统的佛教宗派,不能结婚的。武田晴信未婚,她这一出家,要考虑清楚。
天海说着,小心扫了眼武田晴信怀中的武田玲奈,她也不傻。
而武田晴信想要的,就是不能结婚。她意味深长看了眼畏畏缩缩偷瞄孩子的天海,说道。
“我自然是想明白了要皈依佛门,你尽管放手去做。所需用度,你列出单子,我会让人替你置办。”
天海合十作揖道。
“那法号,还是您之前选的那个?信玄?”
武田晴信随口说道。
“就用那个吧,从此以后,我便是武田晴信入道信玄。”
她望着堂上的弥勒金身,瞳孔失焦似见非见,眼前浮现的却是斯波义银的脸庞,喃喃重复道。
“武田信玄呀。。”
———
远江国。
松平元康拿下这个东海道领国之后,认祖归宗,自称河内源氏新田流后裔,改苗字德川。
为了稳固新领,她将居城从西三河的冈崎城迁移来远江中部的曳马城,改名浜松城。
此时的浜松城内,德川家康正在看信。这封信来得意外,乃是当今御台所,斯波义银的御剑敕令。
室内,本多忠胜百无聊赖得打着哈欠,对跪坐在下首的少女服部正成,挤眉弄眼。
服部正成坐在母亲服部保长身后,两名忍众正襟危坐,态度恭谨等候主君示下。
在旁边搞怪的本多忠胜,忽而觉得自己挺无聊的。服部正成虽然年少,但这些忍众脸上永远是恭敬的仪态,就像是工具一般的冰冷。
德川家康的目光扫着信,却似看见本多忠胜不安分的小动作,警告道。
“你要是坐不住,就给我滚出去。现如今你也是一方大将,怎么连个端正的坐相都没有?”
本多忠胜撇撇嘴,乖乖坐好。
此时的德川家康,已经不比当初,刚才从今川家被放回来的空壳家督。
这三年功夫,她讨平东三河,拿下远江国,彻底折服了固执的三河姬武士们。顽劣如本多忠胜,在她面前也得乖乖听话,不敢忤逆。
本多忠胜虽然不再乱动,但一双大眼睛却在溜溜乱转,显出她不安分的内心。
她的身高不过143厘米,比普通男人150厘米都矮,更别提姬武士普遍高于160厘米的高度。
其额头宽大,下巴圆润,一双大眼睛像是占据了大半个脸,面若孩童,一副人畜无害的幼齿模样。
与上杉辉虎的缩小版御姐不一样,她是真正的童颜幼态。虽然年齿日长,但看起来就是一张小孩子的娃娃脸。
可就是这么个小豆丁,却是德川家中第一悍将,惯用一把六米多的细长枪。每每上阵皆冲锋在前,斩将夺旗从未受伤。
对于这个童颜大将,德川家康亦是宠信有加。提拔她担任德川家的旗本先手役,统领精锐姬武士。
德川家康看完信,思索片刻,然后转头看向本多忠胜。
“很少见到你主动来参见问安,今天不出城去撒野了?”
本多忠胜讪讪一笑,说道。
“殿下这话说的,我对您是忠心耿耿,来请安问候不是应该的吗?”
德川家康嗤之以鼻,喝道。
“说重点!”
“嗨!”
本多忠胜鞠躬起身,无奈道。
“是本多重次大人来信与我,说起三河国内的近况。让我来向你哭诉几声,别让本多一族受了委屈。”
德川家康额角一抽,她看中本多忠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忠诚。
这种家族隐私,大大咧咧就在自己前面说出来,也不知道是太傻,还是太聪明。
德川家康不动声色问道。
“你就不准备帮本多一族说几句话?”
本多忠胜耸耸肩,说道。
“我才懒得管她们去死,一群人吃得太饱。
当初在西三河一齐苦熬日子,也没见她们有这么多精力内斗。
果然,还是吃得太饱了。”
本多忠胜算起来,是本多重次的族人。可问题是,本多这个苗字在西三河泛滥成灾。本多村里混出来的姬武士,苗字都是本多。
本多正信,本多重次,本多忠胜,她们之间自己都很难说清楚各分支的关系,所以各家不算紧密。
可本多忠胜倒霉,她不但混在德川家康身边成为亲信,而且她家理论上是本多一族的宗家。
在这个中古时代,身为一门总领家。族人有点什么事,肯定会拉本多忠胜出面撑腰,躲都躲不开。
德川家康叹了口气,家业做大之后,内部的矛盾也就激烈了。各家有各家的小心思,都想往自己碗里多捞一点。
正如本多忠胜所说,就是吃得太饱了。
第1124章利家的忠诚
德川家康叹道。
“那三河国内到底怎么了?”
本多忠胜两手一摊,说道。
“常年累月的老矛盾,大冬天偷偷把田地侵占过界一点,春耕前各村准备抢水灌溉,就那点破事。
每年不打死几十条人命,哪能算完?这次是本多家与酒井家名下的村落,起了纷争,打死了血亲。
只是石川数正拉偏架,以西三河旗头的名义,出面维护酒井家,惹毛了我那位便宜姨母。”
德川家康皱起眉头,本多重次和石川数正发生了冲突?
“具体怎么回事?”
本多忠胜无奈道。
“我哪知道。
本多重次给我写信,满纸都是指责石川数正处事不公。这些单方面的控诉我都不敢相信,你信吗?
本多一族也不像是受气挨打,不敢反抗的怂蛋吧?”
德川家康摇摇头,说道。
“你对两位旗头尊重一点,都是长辈,要称呼大人!”
本多忠胜敷衍着说道。
“嗨,您教训的是,石川数正大人,本多重次大人。
唉,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就是简略一说,您别在意呀。”
两人说着话,谁都没把座下恭谨等候的服部母女当回事。忍众无非就是鹰犬,若没有救驾之功,永远上不得台面,算不得人。
德川家康思索,三河国那边的书信马上就要到了。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头疼。
德川家在西三河起家,以小吞大,拿下东三河,远江国。
为了消化新领,德川家康不得不迁移居城来到浜松城,将三河国交给信赖的亲族与重臣管理。
本多重次为东三河旗头,石川数正为西三河旗头,皆是她的股肱之臣。
而酒井家与德川家是亲族,其长女系与次女系两支,更是德川家康倚重,稳固德川家在三河国地方统治的重要力量。
东西旗头冲突,事关本多酒井两个大族,岂能不让德川家康头疼欲裂。她摇摇头,最后就是和稀泥呗,还能怎么办?
德川家康在远江国,压制拉拢远江众已经是非常吃力。三河国内再乱,还是自家亲信,各打三十大板,应该出不了大问题,吧?
德川家康头疼,一时不愿意再想这些糟心事,她望着下首的服部母女,说道。
“织田殿下邀我一齐上洛,我有意动员出战。
服部保长,你们服部家是伊贺国人。你可愿意为我打个前哨,去探探近幾的近况,以策应我大军出入。”
服部保长伏地叩首,说道。
“愿为殿下效力。”
她心中泛起一丝苦楚。
伊贺国被幕府孤立,经济崩溃,国众生不如死。服部家几度想要打开局面,都未成功。
服部保长自己就曾上洛寻求侍奉将军,为伊贺众寻找出路。
只可惜幕臣们依靠封锁伊贺国,得到了太多生活必需品交易的溢价,谁都不愿意放弃这份好处。
服部保长努力之后不见成效,狠下决心带着族人离开伊贺国这个死地,投奔三河的德川家。
可谁能想到,伊贺众还有咸鱼翻身的一天。斯波义银入主伊贺国,带着伊贺众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如今的伊贺众已经不是国众野人,而是斯波家臣,成为守护体系内有名有份的武家。
反观服部家,还在德川家中苦熬日子,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服部保长心中苦涩,回去近幾办差,要是遇到以前在伊贺国的旧部,这老脸都得丢尽。
可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她也没得选,必须回去。
德川家康吩咐几句,挥手示意服部母女离开。
服部保长走到室外,对女儿服部正成说道。
“此次回去近幾,主要为南近江的行军路先探查障碍,搜集情报。
你带人去往铃鹿山地潜伏,我去找甲贺五十三家的老交情,探探底细。”
服部正成微微叩首,少女开口清脆如黄莺。
“母亲,我们不回伊贺吗?”
服部保长面色一僵,摇头道。
“再说吧。”
———
等服部母女走后,室内的德川家康摩擦手中书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旁的本多忠胜奇怪看了眼主君,很少见她有这般惆怅的表情,问道。
“殿下想什么呢?信纸都要搓烂了。”
德川家康扫了她一眼,窥视君上心思,在哪里都是犯忌讳。这家伙就是能随口说出来,也是心大。
但此时,她确实心思如潮,想起了一些往事。
“你可知道?我去今川家当质女之前,曾在织田家呆过。”
“哦,这我知道。”
本多忠胜点点头,这件事不算隐秘,知情人不少。
当初德川家与织田家作战,为了得到今川家的帮助,把继承人的德川家康送去今川家当质女。
谁知,护送的人半途起了别的心思,带着德川家康绕去尾张国,交给织田家处理。
当时的织田家督是织田信秀,她女儿织田信长还不是手握百万石的大大名,而是全尾张都知道的大傻瓜。
德川家康叹道。
“我被送到清州城,旁人都对我敌视警惕,只有吉法师姐姐时常来找我玩耍。
还有几次,她竟然胆大包天,带我混出城去游玩,我才有机会遇到义银哥哥。”
本多忠胜哪愿意听这种陈年往事,但主君想要倾诉,她总得耐着心思听下去。
吉法师姐姐是指织田信长,那义银哥哥难道是。。。
本多忠胜吃惊望着德川家康手中书信,问道。
“殿下与那位名震天下的御台所,早就认识?”
德川家康嘴角上扬,笑道。
“是啊,早早就认识了。
那也是一位有意思的贵人,他小时候就不像是名门深闺中的贵公子,反而有点。。像个女人。”
本多忠胜摸摸脑袋,像女人?这算夸奖还是埋汰?
德川家康目光深邃,望着远处,说道。
“当时只是觉得这小哥哥不似普通公子,相貌也就是清秀一些,行为举止独立自主,不像是内院中依附女人活着的男人们。
可男大十八变,现在天下风传他的美貌,我也挺好奇的,不知他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本多忠胜总觉得主君的笑容有些花痴,但她也不是真傻,当然不会说出来,只是捧哏道。
“总有机会再见的。”
德川家康冲着她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书信。
“是啊,有缘总会再相遇。他,就要来了。”
“嗯?”
本多忠胜的小脸蛋上一片茫然,宛如孩童般纯真无邪。
———
岐阜城天守阁内,织田信长半卧在主位上。
她看着进入室内,恭恭敬敬行礼的前田利家,笑而不语。沉默不知多久,她拿起案牍上一封书信,问道。
“犬千代,你猜猜我手中书信从何而来?”
前田利家面色不改,说道。
“我猜多半是从越后而来。”
织田信长直起身子,问道。
“哦?何以见得?”
前田利家说道。
“若非我家主君来信,忙碌如您,哪有时间特地招我前来问话?”
织田信长叹了口气,说道。
“聪明人啊聪明人。
我这些天忙着动员军事,组织补给,为上洛一事忙得脚不着地。可我此时有一个疑惑,想请你这个聪明人来,帮我解惑一二。
为什么?为什么远在越后的斯波义银,会知道我要上洛的事?”
前田利家正色道。
“自然是我告知主君的。
我乃尾张斯波领代官,斯波家臣,织田家上洛之事牵连斯波家利益,我必然要告知主君,请他心中有数。
另外,恳请织田殿下注意言辞敬语,不可直呼我家主君名讳。”
织田信长面色大变,双目瞪着她,说道。
“御台所?谦信公?好,好一个犬千代,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原以为,你是我的人。没想到,你至始至终,都是他的人呀。”
前田利家伏地叩首,说道。
“织田殿下,我此举乃是本分,也是为了您考虑。”
织田信长的笑容戾气十足,有些扭曲。她感觉自己有些燥热,一只手脱出和服,露出半边玉臂,指着前田利家说道。
“是啊,本分。谦信公有你这样的忠臣,真是幸运。
只可惜,这与我何干?
老娘给你立功的机会,恩赏给你两万石领地,这就是你对我的回报?犬千代,你怎么不去死啊?”
前田利家肃然道。
“我愿为斯波织田两家和睦,为您与我家主君的友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见前田利家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织田信长放肆的大笑声在室内回荡,她挥了挥手中信件,说道。
“我这些年眼拙,竟然没看出来,你特么的还是个诸葛武侯?
那敢问多智如妖的武侯大人,你猜猜谦信公信中写了什么?”
前田利家淡淡说道。
“主君要回来了。”
织田信长眯了眯眼,她没想到前田利家真就猜对了。
她自己看到信件的时候,是惊怒交加。满脑子要想搞清楚,是谁在吃里扒外,并没有细想其他。
此时,她见前田利家语气淡然中带着一丝异样的思绪,忍不住哼道。
“还真特么的是个诸葛亮呀,不错,你猜对了。
那你再猜猜,我会如何处置你呢?”
对视织田信长暴戾恣睢的双眸,前田利家不惧说道。
“您不想他吗?不想见他吗?
三年多了,那年冬天他离开尾张国上洛,如今就快到第四年的初春了。”
织田信长一腔暴怒,被前田利家一句想他吗,浇的是透心凉。
她顿了一顿,恼羞成怒道。
“关你p事!”
前田利家笑了笑,有些寂寥。
“我想他了,我好想念他。
他是我的主君,您是我的伯乐,我真的不希望你们走向对立。
我很了解他,这些年他在近幾,在关东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
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织田信长沉默不语,前田利家再次伏地叩首,诚恳道。
“织田殿下,您与他不是对立的。您宁可相信近幾那些笑里藏刀的两面人,也不愿意与我家主君联手吗?
足利将军是怎么死的?丹羽长秀大人送回来的情报里,就能看出一丝端倪。
三好家已经不是三好长庆时候的三好家,她家没有实力上洛,足利将军是被幕府里自己人弄死的。
这些幕府武家,她们害死了自己的主君,又想着再扶持一个傀儡上位,继续享受自己的权势。
这种人,您信得过吗?您宁可相信这些人,也不愿意给我家忠义仁信的主君一个机会吗?
我送信去越后,就知道主君必然会选择回来。他是尾张人,他是我们的自己人!
恳请您放下偏见,斯波家不是您的敌人,而是您的战友。”
说完,前田利家伏地不起,等候发落。
她虽然是尾张斯波领代官,但尾张斯波领的地位相当特殊,属于织田家的外样藩。
如果织田信长真的发飙,剥夺了她的二万石领地又如何?斯波家再牛b也就二十万石,还远在近幾,真能来尾张美浓咬死织田家不成?
前田利家写信去越后,就知道会有今天。但她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信。
她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让斯波义银陷入窘迫之境。那是她的主君,她所爱之人,这个风险她必须冒。
织田信长虽然乖戾,但前田利家知道自己还有一丝机会。
这些年,尾张武家中一直有一个隐晦的传闻。据说,自从与斯波义银春风两度之后,织田信长几乎没有再碰过自己的丈夫,浓君。
为此,织田信长内院中,还曾发生过一次大清洗,侍奉她母亲土田御前的侍男被换了一批。
织田信长望着一脸赤诚的前田利家,不禁感叹。当初跟在自己身后擤鼻涕的那个小女孩,终究是长大了。
前田利家背叛了她,以织田信长的脾气,绝不会再相信这叛徒。
这家伙就是扮猪吃老虎,让自己以为她屈服了。没想到,她对斯波义银的感情竟然这么深,甘愿为他牺牲自己的前途。
前田利家的名分是斯波义银给的,但她除了名分之外的一切,都是织田信长给的。忤逆织田信长,她将会一无所有。
即便知道是这个下场,她还是义无反顾得干了。
第1125章遍地女儿情
织田信长愤怒又无奈。
愤怒,是自己被前田利家骗了三年,还给了她诸多好处,指望她在斯波家中当一个钉子,没想到反手扎着自己了。
无奈,是织田信长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动她,因为她说得对。织田家的情报网源源不断从近幾传来消息,将京都事变的细节拼图完整。
虽然近幾武家对三好上洛之事讳莫如深,但还是能从中看出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足利义辉,她死得冤枉。想要集权的足利将军,被幕府内外的恶意扼杀,死得不明不白。
织田信长想起竹中重治的建议,保留三好家,养寇自重,制衡京都中那些表里不一的幕府武家。
而斯波义银的来信,前田利家的直言,又给了她一点新的思路。
相比幕府那些人,斯波义银在这个尔欺我诈的乱世之中,可谓是一股清流,难得的老实人有诚信。
既然要在京都幕府外围放一个三好家养寇自重,那为什么在幕府内部不能再放一个斯波义银呢?
织田家要在近幾渗透,吞没南近江之地,慢慢站稳脚跟,这都需要时间。幕府中枢越混乱,对织田家就越有利。
织田信长盯着伏地不起的前田利家,大道理在脑子里转了三圈,最后还是化为一丝酸楚。
你前田利家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想他?他。。总有一天会是我的。。
但此时,已经下决心欢迎斯波义银这个尾张老乡回家的织田信长,不可能惩罚剥夺前田利家的领地,这会与斯波家撕破脸。
她冷冷看着前田利家,说道。
“你说得对,织田家与斯波家的亲密关系,必须维持下去。所以,我不会惩罚你。
但你要知道,犬千代,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给你半点机会。你就在郡上郡的山沟沟里,烂下去吧。
等我获取天下,等我与你的主君。。呵,希望你好好活着,能够看到那一天。
我会回去清洲城,去亲自欢迎他的归来,在我们开始的地方,欢迎他。对哦,当时是你把他带来的,是你亲手把他送上了我的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岐阜城天守阁外,村井长赖一脸担忧的等候。
看见前田利家终于出来,她赶紧上前鞠躬,问道。
“主上,情况如何?大殿发怒了吗?”
前田利家笑了笑,答非所问。
“村井姬,你知不知道,大殿是什么意思?”
“额?”
村井长赖一愣,前田利家笑着自问自答。
“大殿啊,我们这位织田殿下喜欢别人称呼她大殿,她的心可真是太大太大了。
尾张美浓容不下她,整个天下都未必容得下她。她什么都想要,就连我心中的白月光,她也要啊。”
村井长赖不知道前田利家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在天守阁外说起了胡话。
她小心左右观望,见没人注意到,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劝道。
“主上,慎言。”
前田利家摇摇头,说道。
“没事,我会注意的,只是要委屈你们这些跟随我的姬武士了。
我们的征途可能已经走到尽头,我们也许就要在郡上郡,虚度余生。”
村井长赖哈哈一笑。
“主上哪里的话,能够追随您,是我的荣幸。二万石领地,也够您养活我们了吧?您可不要吝啬。”
前田利家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你呀,真会说话。我们走吧,回去吧。”
前田利家回头望了眼天守阁,仿佛能看见坐在主位上的织田信长,那目空一切的嚣张模样。
然后,她毅然转身离去。
就算看不见身影,就算相隔遥远的两地,我都会永远看着你,也会永远守护着你。
前田利家高高举起自己握紧的右拳,伸出拇指与食指,直指着天空。
斯波义银,我的主君,我的心上人。
我,爱你啊。
———
深冬过半,冬雪渐停。
越后御馆的斯波义银先后接到东海道各家大名的回信,皆表示愿意提供补给,支持斯波义银上洛的大义之举。
特别是来自织田信长的回信,谈及两人在尾张的旧谊,热烈欢迎斯波义银这个尾张老乡回家看看。
在理清了杂务之后,斯波义银告别上杉辉虎,再次踏上征途。
蒲生氏乡率同心众五十骑,山中幸盛率关东侍所一百骑,护送斯波义银上洛。
一百五十骑姬武士团配备双马,追随斯波义银,举御白旗南下。穿过越后山脉,走上野武藏的平原地。
沿途武家纷纷献上供奉,恭送御台所过境。
名胡桃城上,真田信繁望着远去的骑军愣愣出神。半晌,她回头对身后的一众姬武士喊道。
“御台所回近幾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以后的日子就靠我们自己了!
为了真田家的未来,努力!奋斗!”
诸姬轰然叫好,只有海野利一冷眼旁观,觉得真田信繁这是在给自己打气。
与真田信繁大气磅礴,想要和义银喝杯浓茶的伟大理想不同。队列中的三好伊三望着远方,愁眉不展。
三好三人众大逆弑杀足利将军之事,已是传遍天下,她不由为三好政康深深忧虑。
她身边的由利镰之助撇撇嘴,低声对她说道。
“你说我们这主上,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两人同是近幾来人,一路艰难险阻,勾心斗角。最后相互扶持走到了今天,反而成了真朋友。
三好伊三还未说话,由利镰之助脑袋上已经挨了一巴掌。根津贞盛从后排挤出来,瞪了一眼说道。
“心里知道就行了,干嘛要说出来,泄露真田家机密。”
由利镰之助吐槽道。
“这还机密啊?整个关东侍所还有人不知道吗?”
根津贞盛反驳道。
“都知道,但都不说,那就是机密。”
三好伊三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些山中武家虽然不通礼数,但言语中反而透出一丝真挚。
这个真田家,的确有意思。
三好伊三望着正在狠狠给大家打气的真田信繁,目光深邃。不知道她在未来,会把她的勇士们带往何方。
———
斯波义银沿着利根川南下,并未经过大胡领再去见一回岛胜猛。
山中幸盛在身边,不方便去找岛胜猛喝茶,这两人不对付,还是不见为妙。
没想到,骑军刚过厩桥城,就遇上了守候的岛胜猛。见她在冰天雪地中守在河川吹寒风,义银忍不住下马,走上前去。
“都说不用来送,你在这里守了多久?”
岛胜猛微微一笑,双眸深情望着自己的主君,目光一寸寸在他脸上扫过。就像是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没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您,我有些舍不得您。”
义银拍拍她肩上的积雪,嗔道。
“这都成雪人了,还说没多久?本来是让你护送我上洛,你自己不肯去的。怎么?现在后悔了?”
岛胜猛退后半步,对着斯波义银深深鞠躬。
“我不后悔,我会为您守着关东斯波领,不让您两年的心血白费。”
望着目光坚毅的岛胜猛,义银心底浮起一阵感动。本不该在外表示亲密的义银,上前轻轻抱住她。
“傻瓜,这关东斯波领哪有你重要?我宁可失去这片领地,也不愿意失去你。
记住,保护好自己,听话。”
岛胜猛低着头,强忍泪水不肯落下,她不舍咬咬牙,挣脱主君的怀抱,再次鞠躬。
“雪路难行,请您别为我再耽搁时辰。您再这样温柔,我真的要后悔了。”
义银哈哈一笑,翻身上马。
“后悔?晚了!”
他打马冲出去,身后的骑军见他动身,赶紧跟上。
骑军中的山中幸盛一边策马前行,一边盯着在旁的岛胜猛。正巧,岛胜猛也在回望着她。
人马交错之时,岛胜猛忽然喊道。
“保护好御台所!”
山中幸盛喝道。
“这还用你说吗!”
两人同时哼了一声,不愿意再看对方一眼,恶心。
———
斯波义银一路南下,再次来到小田原城下。
这一次,北条家不再紧闭关卡,北条氏康带女儿北条氏政等北条骑马姬武士百余骑,出城三十里迎接。
两军相遇下马,双方见礼客套一番,北条氏康恭敬说道。
“御台所上洛拨乱反正,北条家本该出兵追随,附君驥尾。
只是,您知道北条家领地现在一片狼藉,自顾不暇。无奈,只好奉上军需补给,以表忠心。
还请御台所您,莫要见怪才好。”
北条氏康一番话绵里藏针。
关东联军肆虐相模国,把北条家领地糟蹋得元气大伤。北条氏康看似恭谨,却把北条家食言而肥的原因,抛给斯波义银自己。
要不是斯波义银统领关东联军祸乱地方,北条家一定会相伴上洛,为将军复仇。
这副又当又立的政治家做派,让斯波义银不禁感叹。搞政治,脸这东西真多余,早丢早成功。
北条氏康脸不红心不跳,就把当初关东联军围困小田原城,她为足利义辉哀痛万分的往事,擦抹干净。
斯波义银还得笑着肯定她的忠心,说道。
“氏康殿下有心了,既然沿途补给已经备好,那我也不再耽搁,这就出发。
归心似箭,莫要见怪。”
两人相视一笑,心里腻味得很。仇家见面是浑身难受,既然都不待见对方,那还是早点分开。
北条氏康出城相迎,就是不希望斯波义银去小田原城。如今见他急着赶路离去,亦是正中下怀。
“臣下不敢,沿途兵站驿都已吩咐妥当,请御台所放心。”
义银微微一笑,跃上马背望向远方,前路漫漫。
闯关东两年,如今真要回去近幾了,不知道前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尔欺我诈正在等待自己,不禁黯然神伤。
跟在北条氏康身后的北条氏政,一直在偷偷看他。
此时见他眺望,双眉紧锁,眉间是散不开的忧愁。睫毛黑又长,剑眉星目似发光,抿着嘴的侧脸硬朗俊逸。
望着望着,北条氏政心中涌起一阵勇气,出列鞠躬道。
“御台所!”
斯波义银与北条氏康的目光同时停在她的身上,让她不自觉微微一颤。
北条氏政抬起头,笑颜如花,目中闪烁晶莹,不知是激动还是感伤。
“御台所,箱根山路崎岖,这一线的兵站驿所您不熟悉,若是走了弯路反而耽误时间。
不如,让我送您一程?”
斯波义银迟疑看向北条氏康。
北条家什么意思?事先没准备带路的向导吗?北条氏康这老狐狸会安心让我在北条家领地中溜达,摸清山川地理,观摩城寨关卡?
北条氏康心中恼怒,她当然会派人跟着斯波义银。名义上是带路,其实是监视义银一行骑军尽快滚蛋。
可北条氏政出列插了这一嘴,北条氏康怎么否认?否认了又如何解释?
她怒气冲冲的目光刺向女儿,却被瞬间融化。女儿双眸中充满勇敢和哀求,让她心头一软。
谁没有年轻过?谁没有过朦胧的情意?
北条氏康回头看了眼马上的斯波义银,冬日雪停之后,阳光正洒在他的脸上。
身材高大,俊美不凡,气宇轩昂,这等天上人,不食人间烟火。
北条氏康暗叹一声造孽。
若她在少女时候,能有这么一位相爱相杀的敌手,也会不自觉陷入其中吧?
再看女儿哀求的目光,北条氏康无奈说道。
“氏政,你替我送送御台所。记住,不准跨过狩野川!”
北条氏康最终还是妥协,虽然女儿的初恋注定将无疾而终,但这段短短的路途,就当是作为母亲的一份怜悯吧。
武家无亲情,但人非草木,终究有感情。
北条氏政感激得看了眼母亲,深深鞠躬,嗨了一声。
狩野川是通往骏河国的边界,也是母亲的底线。北条氏政知道,这一段路是母亲最后的宽容,自己不能再胡闹。
她望向斯波义银,笑容灿烂。
“御台所,请吧。”
斯波义银莫名看着这对母亲,总觉得她们的交流之中暗藏着什么,但他此时急着赶路,便没有再多想。
“既然如此,就烦劳氏政殿下了。”
北条氏政笑道。
“固所愿也。”
———
数日后,穿越箱根峠,来到狩野川的北条氏政,再次笑道。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斯波义银回望她的眼睛,作为绿茶老表,他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辛苦氏政殿下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还请多多保重。”
北条氏政在马上鞠躬道。
“御台所,珍重。”
斯波义银点点头,策马向前,身后两百骑姬武士紧随其后,在岸边掀起无数水花。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北条氏政再也忍不住,泪流双痕。
她对着远方,奋力喊道。
“御台所!珍重啊!”
远处的黑点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她低声说道。
“我,喜欢你。”
(关东篇完)
又被封了
好烦躁呀,明明很注意尺度,但还是被封了,浑身难受。
生个孩子,哺汝期,吐奈,胀奈,吸奈的生理现象都不能写,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无法过关。
悟了悟了,从此以后全部喝茶。大人喝茶,小孩也喝茶。
读者老爷们别问我为什么大家都喝茶,中国人不喝咖啡!
第1126章强势过东海
武田晴信展开骏河攻侵,与德川家东西两面夹击今川家,拿下了骏河国。
在与北条家谈判议和之后,今川氏真前往伊豆国,北条大军退出骏东郡,武田家终于拿下骏河国。
斯波义银渡过冬季枯水期的狩野川,武田家这边已经有人接应侍奉。
随后,他经过骏东郡,富士郡,跨过萨埵峠,抵达骏府城。
武田信廉在这里代表武田家,正式接待了高贵的御台所。在她陪同下,斯波义银进入骏府城休息。
义银仔细观察沿途的城下町,虽然武田家拿下骏府城已有大半年,但街面依然寂寥,不复当初东海道商路枢纽的繁华。
回想路上所见所闻,他不禁感慨。今川家统治下的骏河国,是东海道最富饶的领国,没想到如今却是如此萧条。
骏河国石高只有十五万,但以狩野川,富士川,安倍川,大井川的河口附**原聚集人口。
河口商町众多,港湾渔业和海运发达,又有盐场无数。这里的宗派以日莲宗为首,就因为日莲宗在商町工匠之中传播最广。
如此经济发达的一个领国,竟然被甲斐众掠夺到落魄,真不知道武田晴信这大半年到底在干什么。
斯波义银心中疑惑,甲斐之虎那么睿智英武一姬。她怎么会放任甲斐众胡闹,让自己辛苦打下的骏河国,被祸害成这般模样。
要知道,当初武田晴信打入骏河国,骏河众被她蛊惑,倒戈大半。这才让今川氏真猝不及防,一战就丢了骏府城,逃亡远江国。
如今骏河国惨淡,骏河众能忍吗?她们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新主子没找好,家业都快被折腾散架了。
再想想远江国的德川家康,斯波义银心中起了一丝明悟。
武田家对骏河国的统治不稳,远江的德川家康本就是今川家的附属,与骏河众有些关系,这里的情况她肯定很清楚。
没有了今川义元的东海道,现在是一山难容二虎,武田德川两家之间太平不了,迟早得打起来。
在她们两家没分出胜负之前,东海道商路是没指望了,自己的北陆道商路还能占好久的便宜。
斯波义银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对在旁陪同的武田信廉问道。
“武田殿下近来可好?”
他心中还挺想念那个带着高坂昌信,与自己喝茶了一遍又一遍的武田大熊。那可是与织田信长不相上下的广阔胸怀,不多见。
武田信廉听得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总不能说,挺好的,正在甲斐国内哄你的孽种呢。
武田信廉笑容苦涩,回答。
“家督很好,谢过御台所关心。”
斯波义银点点头,并不在意。但武田信廉却是心里打鼓,不知道这件事还能瞒多久。
照武田家臣团的想法,能永远瞒下去最好。
可这件事发生在盐田城,甲斐众信浓众知道的人太多了,遮掩不过来。但凡有个明眼人仔细思索,都会发现武田晴信的情况不对劲。
武田信廉想起自己那个厉害的姐姐,就不住摇头。
她竟然出家了,没结婚就出家了,武田玲奈说是路边捡来的养女,竟成为她唯一的子嗣,这话传出去谁能相信?
武田信廉看了眼斯波义银的脸,心中惶恐。因为她发现,武田玲奈的眉眼之间,与斯波义银长得非常相似。
武田信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捂盖子。不管了,管不了了,未来随便吧。
她忍着没告诉斯波义银,武田晴信已经出家,现在叫做武田晴信入道信玄,以免斯波义银联想起疑心。
两人说着客气话,往骏府城天守阁走,斯波义银抬头看了眼巍峨的天守阁,想起今川义元当年镇压东海道的赫赫威名,不禁叹息。
武家乱世,潮起潮落,不知多少英雌,人死政亡。
义银又想起武田晴信,她死后,武田家又会由谁继承?那人是否有能力撑起武田家的这份家业?
他回头问向武田信廉。
“武田殿下真的安好?”
武田信廉一愣,沉默不语,斯波义银了然一笑。
果然是自己越来越牛b了,手持御白旗招摇穿过东海道。武田晴信这个曾经强迫自己喝茶的坏人,她应该是怕了吧?哈。
义银洒脱释怀,踏步走入天守阁。他身后的武田信廉擦擦额头渗出的汗,吁出一口气。
御台所两次提及姐姐,肯定是记恨当初在盐田城,被轮番喝茶的往事。好在他雄才大略,不似寻常男人,竟然能忍着没有发作。
武田信廉暗道一声侥幸,跟着走入天守阁。她如此客气,真是有求于斯波义银。
翌日,义银从骏府城继续踏上上洛之路。
武田家恳求的北信贸易优惠,他都答应了下来,还给了武田信廉一封信,让她送去越后春日山城,交给上杉辉虎。
当初的川中岛合战,斯波义银为了诱导武田家南下攻击今川家,撕裂今川北条武田三家联盟,在经济上是让利了许多。
北信善光寺平的市场价格优惠,还有附赠的食盐。但当时双方有协议,优惠条款的中断日期是到武田家拿下骏河国为止。
如今武田家已经到手了骏河国,理论上有盐场提供食盐,骏府城的城下町提供东海道商路物资。
可因为甲斐众自己的贪婪,整个骏河国成了烂摊子,北信善光寺平的市场和越后的食盐,依然制约着武田家的生活所需。
武田信廉脸都不要得讨好斯波义银,就是因为她熬不住了。
冬季马上就要过去,如果没有越后的优惠物资,武田家领地的经济状况会更加糟糕。
武田晴信以出家胁迫家臣团承认武田玲奈,局势一触即发。
武田信廉这个被推出来理事的倒霉蛋,早没有当初夺权的妄想。她只希望姐姐早点出来做事,自己可以卸下这副重担。
而斯波义银这边,他很支持武田家在骏河国的存在。
一个强大的武田家横在骏河国,东面威慑已经反目为仇的北条家,西面限制德川家在东海道的制霸之路。
这局面对斯波义银来说,非常有利。
北条家不能忽视身后的威胁,就无法全力应付南下的越后大军。
而德川家无法拿下骏河国,就不能开通东海道商路。
东海道两雌并立,她们之间的和平太不稳固,商家对于走东海道商路就会充满疑虑,利好北陆道商路。
出于这两方面的考虑,斯波义银很爽快得答应了武田信廉的请求。对于武田家的优惠条款,会延期一年。
———
离开骏府城的斯波义银继续向前,渡过大井川,进入远江国的德川家地盘。
在此地等候他到来的,竟然是井伊直虎这个井伊家的男家督。
双方相互见礼,井伊直虎忍不住激动,一直在观望着骑军队列中的井伊直政。
斯波义银笑了笑,喊道。
“直政姬!”
“嗨!”
井伊直政打马上前,微微鞠躬,年纪小小在战马之上笔直挺立,已经有杀伐果断的英武之气。
斯波义银指了指井伊直政,客气对井伊直虎说道。
“我急着回尾张,不好多耽搁时日。
知道你们父女许久不见,趁着这些天行进路上多聊聊吧,我许你随军探视的权力。”
井伊直虎感激得深深鞠躬,说道。
“谢过御台所。”
义银甩甩手,表示不在意。
当初井伊直虎带着孩子前来越后求见义银,看在大家都是男家督的面子上,这孩子又聪明伶俐可爱得很,义银收留了井伊直政。
那时候,这孩子还没元服。如今已经是上过阵立过功的姬武士,能够保护自己,井伊直虎岂能不欣慰?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井伊直虎身后响起。
“井伊大人,别光顾着感动,也替我引见一下呀。”
井伊直虎暗道惭愧,让开半个马身,义银才看到她身后的小豆丁。难怪之前没注意,真是矮小。
井伊直虎说道。
“还未给御台所介绍,这位是德川殿下的爱将,本多忠胜。”
本多忠胜恭恭敬敬行礼,斯波义银看着诧异。
井伊直政当初元服上阵,是战局所迫,之后两年才算有个姬武士的模样。
眼前这个小豆丁,看起来比井伊直政还要童稚,德川家奉公也这么辛苦?小小年纪就出仕了?
见斯波义银面露惊奇,本多忠胜撅着嘴不爽。没办法,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这样,习惯了。
谁让她是天生童颜,又长得矮小,总是被人误会是个孩童。
相互见礼之后,井伊直虎与井伊直政这对养父女并骑说话去了,反倒是本多忠胜为斯波义银引路。
骑军一路奔驰,往滨松城去。
———
德川家康早早接到消息,就在滨松城外守候。
远远望见骑军队列,她在路旁恭谨侍立。只见有骑一马当先,径直奔到她面前,勒马扬蹄。
“竹千代,是你吗?”
来人背对太阳,身在马上。德川家康眯着眼看他,眼睛慢慢睁大,脑海中秀气的小哥哥与眼前天人下凡的绝代容颜渐渐融为一体。
“义。。义银哥哥?”
义银跳下马来,将缰绳丢给身后跟上的蒲生氏乡,乐呵呵走到她面前。
“竹千代,你长大了。”
义银看向眼前秀丽的女子,内敛端庄,看似低调。其实身材有料,相貌出众,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华,让人无法忽视。
德川家康看向斯波义银,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原以为天下人称呼绝代佳人,是有意抬高恭维。如今一见才知道,世人诚不欺我。
一男人不谈相貌气质,长得比女人还高出一个头去,就已是惊为天人。
两人心中同时叹道,男(女)大十八变。
一番重逢感动之后,德川家康恭恭敬敬向斯波义银行礼。
“见过御台所,御台所安好。”
斯波义银笑了笑,问道。
“竹千代啊,我该称呼你为松平元康,还是德川家康?”
德川家康瞳孔一缩,这才想起眼前美艳不凡的少年,他是斯波家督,纵横天下未逢敌手的足利军神,天下武家称颂的当今御台所。
松平元康冒领德川苗字,在三河乡下自得其乐没问题,但在斯波义银面前摆显,就上不得台面了。
足利义辉战死,大御台所与足利辉君死在御所。如今天下,能被所有武家承认的河内源氏嫡流,唯有足利义辉的未婚夫,斯波义银。
虽然两人并未真正结缘,但接受了足利义辉的纳采之仪,赐予御剑下关东的斯波义银。他的身份无可辩驳,必须是河内源氏嫡流。
而德川家康冒领的新田家,就是河内源氏血脉。这假李鬼遇上真李逵,冒领分支遇上嫡流主脉,一时也不好意思乱说话。
她眼珠一转,笑着对斯波义银鞠躬道。
“我对御台所一直是尊崇有加,听闻井伊直虎与您有旧,便认命她为远江众之首,以示对您的恭敬。”
井伊直虎能统领井伊谷三人众,那是德川家康为了安抚远江众的姿态,也是看透一个男家督不可能威胁她的统治。
但此时,她一时摸不清斯波义银的想法,先拿井伊直虎试探,看看斯波义银是不是对她冒领苗字一事,真的很不爽。
义银才不在乎这种事,武家笃信血统家格,天下间的大名只要混出个人样,多半会想办法攀附名门,自称后裔,抬高自家家格。
这种事在平治之时,当然会被严厉打击。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乱世!乱世里礼崩乐坏,人命如草芥,饭都吃不上,谁还在乎这个?
斯波义银拿苗字敲打德川家康,是因为这件事正巧在他强势的名分范围内,用来威吓比较趁手。
织田信长上洛,盟友小妹德川家康景从。斯波义银要想插上一脚,必须强势登场。
他很了解织田信长,那就是一个便宜占尽,好处扒光的现实主义者。要和她谈条件,必须够硬。
斯波义银对德川家康冒领苗字一事不在乎,但用这件事来分化织田德川联盟,对义银来说很划算。
义银见德川家康紧张,开始用井伊直虎试探自己,心中就明白。德川家康是真的很在乎这个苗字,那么这分化拉拢的买卖就可以谈。
第1127章三河好妹妹
义银笑道。
“竹千代还是当初的好脾气,说起来,织田殿下的性格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这些年都没变过。”
德川家康有点品过味来,心思开始活络。
德川家康很需要新田家血脉这张虎皮,地方武家敬畏血统家格,对德川家的统治非常有好处。
织田信长上洛,招呼德川家康帮忙,德川家康不得不去。
其一,织田信长给出的条件,就是让幕府承认她这新田家后裔血脉,这正是德川家康缺少的名分。
其二,武田家的威胁如芒在背,德川家康非常需要织田家的支持,才能对抗那可怕的甲斐之虎。
这大半年,武田晴信窝在领地里打盹,可把德川家康吓得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
可虽然上洛之事已成定局,但其实德川家康并不满意,因为织田德川两家的同盟越来越不平等。
当初双方结盟是背靠背,一东一西反方向扩张,但随着织田信长的势力迅速壮大和她骄纵霸道的性格,这个联盟已经渐渐失衡。
德川家康很清楚,以织田信长的做派,这次上洛肯定是德川家出力,织田家吃肉。
但她不能拒绝,还得笑呵呵陪那位吉法师姐姐玩。那么结果就是织田家更加强大,而德川家很可能沦为附属。
如今听斯波义银的意思,他是要和织田信长碰一碰拳头,谈一谈上洛的条件。
德川家康心头一动,叹道。
“吉法师姐姐就是那脾气,您别与她计较。
其实。。唉。。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义银扫她一眼,说道。
“但说无妨。”
德川家康低声道。
“利家姬前阵子出事了,据说被织田大殿叫去岐阜城狠狠骂了一顿,被赶回美浓国郡上郡的领地,禁闭思过。”
义银的眼睛眯了眯,问道。
“织田大殿?”
德川家康点点头,说道。
“自从拿下美浓国,有了百万石领地,大家都习惯称呼吉法师姐姐为大殿,我也是跟着喊起来的。”
义银面上在笑,暗里却是怒火中烧。
织田大殿?好一个织田大殿!前田利家是斯波家的尾张领地代官,她却能下令惩戒,这算什么意思?
德川家康几句挑拨,见斯波义银眼光闪烁,心中更是笃定。
斯波义银有名分,织田信长有实力,两人配合,这次上洛必然会成功。
德川家康从中递小话,不为别的,就是不想织田信长的势力更加壮大,强势压垮德川家。
她德川家康也不是真心愿意,被织田信长当丫头用。
织田家只是占据尾张美浓北伊势,这两国半的土地,织田信长已经把德川家康当小妹妹使唤。
若是让她上洛成功拿到幕府大权,德川家康这便宜妹妹,未来还不知道算什么东西呢,使唤丫头?
德川家康一脸担忧,说道。
“利家姬与我关系深厚,当初三河一向一揆动乱,还是她带兵前来援助,这份恩情我铭记至今。
如今不知她为何事得罪了织田大殿,唉,我真是担心得很。”
斯波义银心里清楚,前田利家出事,就是因为给自己传了讯息。
自己决策从东海道归来,打了织田信长一个措手不及,也暴露了前田利家的通风报信。说起来,还是自己对不住她。
至于德川家康言语中对前田利家的关心,那是拼命表现给斯波义银看,她与斯波家是有交情的。
反复提及一个井伊直虎,一个前田利家,德川家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她并不甘心成为织田信长附属,为织田家的壮大而流血牺牲。
义银笑了笑,德川家康给面子,他也要投桃报李,于是说道。
“德川殿下,您是个感恩图报的好人,这我心里有数。”
德川家康听义银不再称呼自己竹千代,而是德川苗字,心中大喜过望。
“御台所,您太客气了。我这德川苗字,乃是追溯先。。”
德川家康还想表演一段认祖归宗,被义银伸手制止。他回头指向蒲生氏乡战马上插着的御白旗,说道。
“德川殿下,您看这面旗帜。”
德川家康恭谨说道。
“这面难道就是鹤冈八幡宫中,白旗神社的八幡太娘御白旗?”
斯波义银得意点头。
在他决心从东海道回归近幾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所有可以发出声音的渠道,宣传镰仓神迹。
不管是武家,商家,忍众,还是其他什么渠道,只要是可以发声的宣传口,全部开足马力给我吹!
义银还没走出越后国,这件事已经传得天下皆知,为他回归近幾做足了声势。
所以,德川家康才能凑趣得知道这面旗帜是什么含义,而不是冷场。
斯波义银肃然道。
“我手持足利将军御剑敕令,背负八幡太娘御白旗,我称呼你德川,你便是河内源氏新田流血脉。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若是有人不信,让她来问我便是。”
德川家康大喜,深深鞠躬。
斯波义银虽然实力远不如织田信长,但拼名分,全天下武家抱团都干不过他。
御剑金印都是足利义辉这个死去的足利将军赐予,御白旗更是八幡太娘源义家显灵天授,天下还有比他更正统的大义?
就算是足利义昭这个足利义辉的双生姐妹,理论上也是一个有血统没家格的外女,严格来说算不进河内源氏嫡流,名分勉强得很。
德川家康心中想笑,自己苦苦追求的家格名分,得来全不费工夫。也许,这就是斯波义银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抬头再看多年未见的义银哥哥,心中凛然。
势力庞大的织田信长与大义傍身的斯波义银,不知道两人见面之时,会碰撞出什么火花来。
德川家康嘴角露出一丝期待,鞠躬说道。
‘‘御台所威武,恳请您允许我随行,与您一同前往尾张国。’’
义银诧异道。
“德川殿下也要去尾张国?所为何事?”
德川家康恭敬道。
“织田大殿听闻您要从东海道回国,大喜过望。
她已经从美浓国岐阜城回到尾张国清洲城,来迎接您的回归。”
德川家康句句好话,可斯波义银却是听得分外刺耳。
清洲城外不远,就是斯波家一千五百石的祖地溪村。当年斯波义银就是为了保住这一千五百石,才陪织田信长喝了两次大熊茶。
织田信长这家伙,她在清洲城的老地方等着斯波义银回去,这是恭迎?这是念旧?这是示威!
她还是那么嚣张跋扈。
对德川家康这个弱势的盟友,她能够为所欲为。只是现在的斯波义银,已经不是当年的斯波义银,容不得她这么放肆!
斯波义银眼睛一眯,笑了笑说道。
“既然如此,正好与德川殿下同行。我对远江三河两国也是不熟悉,有德川殿下带路,亦是好事。”
德川家康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见他眉眼含怒,心中呵呵准备看场好戏,恭谨回答。
“能为御台所引路,荣幸之至。”
两人对视一笑,貌似久别重逢,情深义重。
———
清洲城,天守阁内。
织田信长放下手中书信,对丹羽长秀温和道。
“米五娘辛苦了,这次你去近幾劳苦功高,我不会忘记。”
丹羽长秀鞠躬感谢,然后说道。
“我从北近江回来时,足利义昭殿下让我将这封信转交给您。她会在冬末春初,移驾美浓国。”
织田信长面露讥笑。
“一个没名没分的双生女,竟敢以御内书的形式给我写信。
这位义昭殿下看来是等不及上洛继位,我是不是应该改口称呼公方大人,让她先高兴高兴?”
武家社会法度严苛,御内书是足利将军以私信形式与地方大名交流的格式。
足利幕府武备废弛多年,数次大乱都是足利将军号召地方有力大名。以御奉公名义动员上洛,匡扶幕府,为足利将军效力。
足利义昭可不是足利将军,是没有资格以御内书形式号召地方大名御奉公的。
丹羽长秀笑着说道。
“三好大逆,幕府崩塌,武家天下已有礼崩乐坏之兆。
就因为如此,才需要主君您这样的忠义武家挺身而出,为天下而战。”
织田信长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指着丹羽长秀哈哈大笑。
“米五娘,你去了一次近幾,和那些幕府的马p精学坏了。”
丹羽长秀也不是想要拍马p,只是接下来的话有些难听,总得有个铺垫。先让织田信长高兴一下,之后才好说话。
趁着织田信长此时心情不错,她试探说道。
“大殿,上洛的日子越来越近,足利义昭殿下又快来美浓国,您在清洲城滞留日久,只怕有所不便。”
织田信长的笑容一僵,她望着丹羽长秀狠狠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米五娘又不是秀吉,怎么可能这么不要脸的哄我开心,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丹羽长秀叹道。
“大殿,今时不同往日,有些人有些事,不能以过往的眼光看待。”
织田家的势力扩张,织田信长的居城几次迁移,从清洲城到小牧山城,最后去了美浓国岐阜城。
她这次刻意来到清洲城迎接斯波义银,看似恭敬其实暗藏玄机,在尾张武家中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丹羽长秀回来觐见,柴田胜家,前田利家等人或见面或写信,都在明里暗里给她递话。
所言所语,无非是暗示织田信长这么做事,太挑衅,太糟践人,会损害织田家的利益。
斯波宗家当年被织田信友灭门,斯波义银借兵讨灭织田信友的往事,在尾张武家之中不是秘密。
斯波义银在借兵之后,被织田信长叫去喝茶,整整被喝了一夜。
天明离开之后,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让高田阳乃把喝茶之事宣扬的全尾张都知道。
这是为了胁迫织田信长,让她不敢明着吞了斯波家的一千五百石料所。
所以,斯波义银被织田信长喝了两次茶这件事,在国外是流言蜚语,但在尾张武家这里,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真相。
之后,斯波义银上洛,从此一飞冲天。
他复兴斯波,与足利将军结缘成为未过门的未婚夫,是手持近幾二十万石的幕府地方实力派首领。
再之后,斯波义银去了关东。越后平叛大杀四方,信浓川中岛爆锤武田家,越中打得武家忌惮的狂热一向一揆低头认栽。
最后,他与上杉辉虎联手在关八州杀得北条家溃不成军,在镰仓鹤冈八幡宫展现神迹,得到八幡太娘天赐御白旗。
此时的斯波义银,早已不是当初家破人亡,用身体换取援军的可怜贵公子,他可是被天下武家敬畏的绝代天骄。
关东武家更是尊他为天上人,现世神。御白旗回返之路,整个关八州大名皆以臣属身份,派遣寄骑郎党按传统礼仪护送御台所北归。
这么一位威势滔天的御台所,织田信长竟然特地跑来清洲城接待。在这个当初她强迫对方喝茶的天守阁,特么的接待对方!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织田家已经牛到这份上了?天下无敌想干嘛就干嘛了?
织田信长眉头一挑,说道。
“照你的意思,这么尊贵的人物回归故里,我就不该前来侍奉咯?
足利义昭没名没分的一个傀儡,我还得在岐阜城乖乖坐好,等她上门。反倒是天下无双的斯波谦信公,得不到我的盛情款待?
米五娘,你这个思想有问题呀,武家忠义都丢了吗?”
丹羽长秀叹了口气,织田信长这是耍无赖啊。
“大殿,家臣们都很担心。。”
织田信长蛮横打断道。
“那么你告诉我,都是谁在担心?我去给她们解释解释,让她们都舒舒心!”
丹羽长秀愕然无语,这老大耍无赖耍到这份上,她也是没法劝。
织田家占据尾张,美浓,北伊势这两国半土地,石高140万石,已经是天下有数的强藩。但因为织田信长崛起太快,家臣团很复杂。
北伊势武家刚才归顺,有名无实。东西美浓众被分化,西美浓拉拢,东美浓打压,基本降伏。
这些外围武家投靠织田家的时间太短,根本谈不上忠诚。
关东篇终于结束了。
我曾和书友们提起过,这本书的大纲是五篇,分别是尾张,近幾,关东,回近幾,天下。
剧情分为足利天下和斯波天下,上下两部。
当初设计这本书是百万字完结,尾张篇十几万字完结的时候,计划还是好好的。
然后,近幾篇写了五十多万字,感觉有点超出预计,就估算二百万字完结。再然后,关东篇写了近二百万字。
我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关东篇是读者质疑最多的一篇,也是我挺后悔的一篇,当初设计的时候没想到会这么麻烦。
一方面是因为关东势力参与的数量太多,另一方面是我太过纠结于剧情合理性,加入了大量地理和势力关系的内容,导致文字晦涩。
再加上尾张,近幾,关东三视角切换,写出了群像的感觉。阅读的难度大大提高,真是要了老命。
我曾说过,我写小说最看重的是剧情有不有趣,关东篇其实有大量的内容是不符合我心意的。
但因为笔力不济,其实是硬着头皮写。剧情展开之后,已经由不得我随便乱改,否则很可能导致整本书的逻辑崩盘。
之后的回近幾篇,我会吸取教训,删减大量的边缘势力。尽量换一种思路去写,去简化提炼剧情,让读者能够很舒服的阅读。
最后,感谢坚持到现在的书友们,你们的订阅就是我前进的动力,鞠躬致谢。
第1128章各家各心思
织田家的核心力量,是尾张众,特别是织田信长起家的下尾张四郡武家。
丹羽长秀为首的直臣团,也就是和织田信长一起长大的野孩子团成员为主。柴田胜家为首的武将派,林秀贞之流的谱代老臣。
斯波义银与前田利家,其实与织田家的核心家臣们关系不差。
这也是前田利家多年的社交牛b症起了作用,她这些年与尾张各家,一直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
丹羽长秀为首的野孩子团,柴田胜家为首的武将派,甚至不入流的羽柴秀吉都对她很亲近。
织田信长在岐阜城把前田利家一顿羞辱,甚至赶回了郡上郡,但这并不妨碍前田利家写信说服织田家臣团。
武家是以血缘,家格,乡党抱团的传统人情社会,乡里乡亲,顽固守旧,抱团排外是常理。
织田家要去上洛,是相信近幾那些把尾张武家当乡下人看到的幕府武家,还是相信下尾张出身的斯波义银?答案显而易见嘛。
织田信长觉得老娘天下无敌,爱咋咋地,但织田家臣团对上洛大计总是抱有一丝不安。
大家的确想去近幾捞一把好处,但人生地不熟,谁不怕呢?
有个老乡带路,还是那种信誉特别好的老乡,何乐而不为?与其相信近幾那些王八蛋,为什么不相信斯波义银这个好老乡?
数份书信从郡上郡发出,收到信的人都觉得有道理。
前田利家可不会把斯波义银回归的大事,都赌在织田信长的回心转意之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她就必须把这件事办成。
织田信长再蛮横,也抵不过前田利家在背后捅软刀子。结果呢?连丹羽长秀这个织田信长的死党都动了心,前来规劝。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织田信长听都不想听丹羽长秀苦口婆心的劝告,她一猜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把整个织田家搅和起来了。
前田利家。。织田信长咬牙切齿暗念这个名字。
当初欣赏的亲信如今为了一个男人,拼命冲着自己的腰眼捅刀子,织田信长恨不得把她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但织田信长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甚至不可以改易减封她的领地,因为她的领地叫做尾张斯波领呀。
织田信长真的无所顾忌,不怕和斯波义银决裂吗?当然不是,她早已想明白了,要利用斯波家完成上洛。
她看似嚣张的背后,其实是个非常懂得审时度势的谨慎之人。在清洲城等着斯波义银,就是为了争夺上洛的主导权。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织田家可以在足利义昭与斯波义银之间反复横跳,争取更多的好处。
回忆当初,是为了踏实自己的强势地位,方便谈判要价。
但她这份心思被前田利家看透了,通过织田家臣团拼命给她添堵,帮斯波义银制造空隙。
望着一腔赤诚的丹羽长秀,知道她确实是为了自己考虑,织田信长一肚子火又不好发在她身上。
最后,她暴躁道。
“我意已决,不用再劝了!
你去告诉你背后的那些人,我当然知道幕府那些人是个什么德行,更知道斯波义银是个什么人!
少听前田利家蛊惑,你们把心给我放回肚子里去。斯波家与织田家会是朋友,不是敌人!”
织田信长终究还是松了口,这一下让她更加恼怒,感觉自己输给了前田利家。
而她座下的丹羽长秀却是松了口气,至少主君还是理智的,原来只是谈判策略不是色令智昏,那就好。
她原本想帮前田利家说几句好话,但看织田信长阴霾遮面的俏脸,还是叹息作罢,以后再说吧。
这时,外间传来敲门声。
织田信长正不爽,没好气的吼道。
“什么事!”
“回禀大殿,御台所与德川殿下已经过了边界,正往清洲城而来。”
织田信长身躯微微一震,面色复杂,他真的。。回来了呀。。
———
有德川家康这个地头蛇带路,斯波义银迅速穿过远江三河两国,经过冈崎平原,沿着伊势湾东侧海岸线向清洲城进发。
井伊直虎在远江国边界就转回国内,离开之前,他对斯波义银深表感激,但其实他原本想要带走井伊直政。
井伊家的处境,已经不是当年那么窘迫。
她家这些年之所以倒霉,是因为占据了远江中部的天龙川流域。从北方井伊谷到南方曳马城,皆是井伊家的传统领地。
今川家占据远江国后,井伊家接连死了几个家督,井伊直虎这个男人都被拉出来当家督,可见处境艰难,血脉凋零。
今川家败退,德川家康入主远江之后,形势又不相同。
井伊家虽然还是当地名门,但除了井伊谷之外的领地大多脱离本家,势力大不如前,已不成气候。
不是每个男人都如斯波义银这么厉害,井伊直虎作为一个没有威胁的男人,正好被德川家康拉出来当收买人心的典型。
井伊家的灭顶之灾已经过去,井伊直虎作为男人占据家督之位终究不妥。
所以,他希望井伊直政能够回归本家,继承家业。但这件事,却被井伊直政严词拒绝了。
好女儿,志在四方。这是井伊直政拒绝的理由,但真正的理由是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望着斯波义银跃马奔腾的背影,井伊直政只想永远紧紧跟着他。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刀山火海,都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义银知道井伊直政拒绝回家的事情后,并不意外。纯粹从利益角度考虑,她跟着斯波义银混,是最好的选择。
井伊直政是义银的同心众,笔头蒲生氏乡之下的第二人,其实权力并不小。
当初为了帮幼小的井伊直政在同心众中站稳脚跟,义银给了她一项权利,那就是掌管同心众年金抚恤的监控与申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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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波同心众作为主君亲卫,待遇原本就很高,但常年离家打仗,难免会久离家门,受伤战死。
又因为蒲生氏乡刻意选择半大萝莉,这些少女同心众对于自身利益的保护并不好,各家中轻视侵蚀她们福利的行为时有发生。
井伊直政性子坚毅,做事秉公,在义银面前都是直言不讳,对外更是不留情面。
也不知道是小孩子不懂圆滑,还是天生的较真性格,这脾气太适合据理力争,保护少女同心众们的年金抚恤。
关东侍所奉行所那边发钱发地,几次出现职禄和抚恤侵占问题,都是井伊直政去怼,去刚。
大熊朝秀那么一个老狐狸,怎么肯和小孩子计较,还是主君宠幸的小姓出身近卫。每次出事都是出面协调,帮她逼着各家让步让利。
时间长了,井伊直政在同心众的地位越来越高,哪天蒲生氏乡离职,她多半就是同心众公开支持的下一任笔头。
换而言之,井伊直政在斯波家混,前途大大的有。干嘛要回远江国去当地方领主,当一个不是德川家嫡系的外围武家。
不管井伊直政的私事,斯波义银一路上都在琢磨,怎么和织田信长谈。
织田信长想要利用他上洛,但其实斯波义银并不是特别在乎织田家上洛。
足利义昭,织田信长,斯波义银,三方的诉求其实不一样。
足利义昭底下的一伙人不希望斯波义银掺合上洛,想要自己完成幕府重组,所以需要借助织田家的实力完成上洛。
织田信长想要上洛,需要近幾的地头蛇引路,至于谁来引路都可以,她真正的目标是抢夺六角家三好家的地盘,以及中枢大义。
而斯波义银并不需要足利义昭和织田信长支持,他自己的名分足够,实力虽然小点,但在近幾朋友多。
只要拿着御剑金印随便吼一声,就能呼朋唤友拉起队伍,干死三好家是没有问题的。
可问题在于,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已经搭上了线。如果斯波义银不管她们,她们就会抢在斯波义银布置好之前,完成上洛。
所以,斯波义银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迅速从东海道回来,做出一副愿意合作,一起上洛的姿态。
可本质上,他才是三方势力之中,最不害怕谈崩的那个人。因为他自己就可以完成上洛,寻求合作只是政治妥协,并不是有求于人。
所以,在得知前田利家被惩戒之后,织田信长重归清洲城等他回来,斯波义银就决心给织田信长一个下马威。
不敲打一下这个嚣张的混蛋,她真以为斯波义银还是当年那壶送上门的嫩茶。
织田信长,时代变了。
———
清洲城外,织田信长眺望远方。在她身后,织田家臣们面面相觑,心思不一。
下尾张四郡是织田家的核心地盘,这次为了迎接斯波义银,织田信长特地把林秀贞,柴田胜家,丹羽长秀等重臣都召唤过来。
这些家臣自然清楚斯波义银在清洲城经历过什么,可以说,威风凛凛的御台所这辈子最憋屈的时候,就是在清洲城当孙子的日子。
虽然丹羽长秀私下已经向各家保证,斯波家和织田家不会决裂。织田信长的示威之举,只是为了在谈判中获取优势地位。
话是这么说,谁心里都没底。织田信长的性格乖戾,专断独行,反复无常。说翻脸就翻脸的事,她可没少干。
喜怒无常则威不可测,在她手下干活,从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林秀贞稍稍抬头看了眼织田信长,目光复杂,她是织田家中最反对上洛的一派。
作为传统的武家,在占据了尾张美浓两国之后,她对织田家的现状已经非常满意。
小富则安就是指她这种人,只觉得尾张武家压着美浓众,再在北伊势抢点好地盘。这挺不错的小日子过着,干嘛要上洛找不自在?
前来迎接斯波义银,她是一百个不乐意。
林家当初跟随织田信行起兵作乱,斯波义银攻破林具通备队,砍死了她的妹妹林具通。
前田利家去荒子城说服了前田家,将本属于林家麾下前田家搞得蛇鼠两端,导致叛乱功亏一篑。
战后,织田信行被织田信长在众目睽睽之下砍死,柴田胜家被她拉拢。而林秀贞这个织田家家老因为摇尾乞怜,导致威望大跌。
虽然这些年织田家势力不断扩大,林家也跟着受益不少,但林秀贞在家中的话语权却是越来越小。
柴田胜家,丹羽长秀,池田恒兴等人不说,连一个低贱的羽柴秀吉都混得风生水起,让林秀贞心态失衡。
前田利家倒霉,她是乐得看笑话。最好斯波义银回来与织田信长谈崩,织田家也别上洛了,在自己地盘称王称霸有什么不好。
在她不远处的前田利昌,是一脸忧心忡忡。
当初织田信行叛乱,前田利昌两面下注。最后前田家收获颇丰,知行扩大到六千石,占据整个荒子城。
但之后,她却是被自己两个女儿坑得身心俱疲。
前田利益随斯波义银上洛,她养母前田利久为了帮女儿撑住伊贺前田家,拉走了一半家中骨干。
前田利家也不客气,为了发展尾张斯波领,拉走了另一半骨干。
偌大的荒子城前田家,被两个不孝女挖断了根基,没有核心的姬武士团,这些年再无寸进。
前田利昌当初也是悲愤交加,可最后一看,结果好像还不错嘛。
伊贺前田家督,前田利益担当近幾斯波领总大将,手握斯波家在近幾的军事大权。
尾张斯波领代官前田利家,扩张领地至二万余石,在尾张美浓武家中混得如鱼得水。
前田利昌看了三年,最后只能叹息。儿孙自有儿孙福,她们有能耐就去浪吧。然后,她就心安理得在荒子城躺平。
可这次近幾大乱,伊贺前田家下场未知。前田利家又得罪了织田信长,未来更是莫测。
前田利昌被喊来参加迎接斯波义银的仪式,心中忐忑不安。斯波织田两家关系扑朔迷离,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站队。
荒子城前田家,就是与斯波家关系最深的织田家臣。要是两家真谈崩了,她最倒霉。
第1129章义银怼信长
林秀贞与前田利昌都不想来,一个是不乐意,一个是想避嫌,可羽柴秀吉却是厚着脸皮前来观礼。
人微言轻如她,要不是丹羽长秀帮忙说话,都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她在队列最后面吊着,神色似喜似悲。
喜之,又能见到斯波义银。悲之,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已经是天壤之别。
羽柴秀吉不禁感叹,当初在京都听墙角闻喝茶时候的雌心壮志,如今看来,就是个笑话。
而在队列最前面的织田信长远望前方,心思潮涌。她嚣张摆显的外表之下,心底藏着一丝丝旁人不知的酸楚。
当初身在福中不知福,轻易把他放走了。这一次,一定要让他知道,他永远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织田信长脸上呼吸渐渐沉重,双颊泛起病态的红润,目光炯炯。
在她身后,柴田胜家与丹羽长秀对视一眼,目中皆是担忧。
就在此时,池田恒兴喊道。
“来了!”
所有人的眼神皆是一凛,望向远方的小黑点,一支骑军正奔驰而来。
———
不久之前,正在赶路的斯波义银忽然缓缓降低马速,目光转向路旁的小溪。
德川家康勒马凑近,问道。
“御台所?”
斯波义银用马鞭指着溪水,说道。
“这条小溪是附近村落灌溉的水源,那个村子叫做溪村,乃是斯波家的世袭料所。”
德川家康心头一紧,她想起了什么。
传闻当初斯波宗家被灭门,这位御台所孤身杀出重围前往清洲城求援,借兵斩杀织田信友。
而代价,就是。。
望着义银俊朗的侧脸,出尘的气质,德川家康心中一叹。新茶上市,拔得头筹,织田信长艳福不浅呀。
德川家康想要说些什么,缓解这莫名压抑的气氛,但斯波义银却先开了口。
“德川殿下,你知道这块世代相传的祖地为什么不叫斯波料所,而是叫溪村吗?”
德川家康一愣,摇头道。
“臣下愚钝,还请御台所明示。”
义银嘴角勾起一丝嘲讽,说道。
“因为斯波宗家丢不起这个人呀。
曾经权倾天下的幕府三管领,竟然沦落到困守一千五百石,在织田家的监视下苟延残喘。
堂堂幕府贵胄,足利一门亲族之首的斯波家,怎么丢得起这个人呢?
可即便斯波家已经把头埋在了土里,甘愿在泥中打滚,苟且偷生,还是免不了灭门之祸。”
德川家康想起自家,也是唏嘘不已。武家潮起潮落,少有兴旺三代以上的例子。
德川家要不是因为桶狭间奇袭的机会出现,如今应该已经被今川家彻底吞没,也没有她德川家康坐拥两国的复兴局面。
德川家康亦是有些感同身受的共鸣,动容道。
“御台所,请节哀。”
斯波义银回望她,笑道。
“节哀?节哀什么?家业如舟,逆流而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我与你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同情斯波家的遭遇。只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让步。
我斯波义银入道谦信,乃斯波宗家嫡子,足利义辉之夫,河内源氏嫡流,手持御剑,背负白旗。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我退缩,织田信长也不可以。
德川殿下,你明白吗?”
德川家康愣在当场,她没有想到一路上好脾气的斯波义银,竟然会在这里和她摊牌。
清洲城就在前方不远,斯波义银双眼盯着德川家康,重复道。
“我绝对不会让步,请你明白我的决心。”
德川家康倒吸一口气,咽了口唾沫,在马上鞠躬道。
“御台所身怀大义,必然武运昌隆,天下归心。”
斯波义银笑了笑,没有继续逼迫德川家康表态。大义之名再牛逼,那也不如刀子好用。
织田信长的地盘就在德川家康旁边,真惹毛了织田信长,德川家康不好受,更何况两人还是盟友。
斯波义银这番表态,只为了吓阻她,别掺合之后会发生的事。
因为斯波义银已经决心给织田信长一个下马威,首先他要排除德川家康这个可能出现的意外因素。
如今看来,效果很好,德川家康被吓住了。
她本就不甘愿成为织田附属,又被斯波义银一惊一乍吓住,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不敢随便乱动。
斯波义银笑道。
“重游故居,难免心潮澎湃,放浪形骸。言辞若有不妥,还请德川殿下见谅。”
德川家康干笑道。
“臣下不敢。”
义银目光转向清洲城,策马扬鞭,大喊道。
“出发!”
骑军马蹄滚滚,带起尘埃无数,将溪村迅速甩在身后。
———
清洲城外,斯波义银战马在前,身后跟着同心众,御台人,德川众两百余骑。
看见织田家一众姬武士,义银一勒缰绳,战马减速,缓缓踏步行街,最后停在织田信长面前。
他居高临下,说道。
“一别三年,织田殿下别来无恙乎?”
织田信长望着马上的少年愣愣出神,竟然忘了回话。心中愤恨,思念,牵挂的那个少年,与眼前人一时合拢不上。
当年的斯波义银魅力值还没到顶,尚未获得生涯不犯的特效。虽然已有鹤立独行的气质,但在织田信长的威压之下还是唯唯诺诺。
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十五岁的半大少年,光是身高就从160厘米拔起到175厘米以上,是个威风凛凛的伟男儿。
织田信长一时失神,身后的丹羽长秀咳嗽一声,把她震醒。
“呵,斯波。。不对,现在应该称呼您为谦信公,确是好久不见。”
织田信长一开口,语气有些轻佻,惹得身后丹羽长秀脸色一苦。
斯波义银翻身下马,走到织田信长面前。他这才发现,当年敬畏的织田信长在自己面前,已是矮了大半个头。
织田信长也是不习惯,抬头看着眼前的斯波义银,千思万绪涌上心头,他更高更帅更有气质了。
义银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暗自冷哼一声,这家伙果然傲慢无礼。但面上却是装作和颜悦色,将战马交给身后人。
这时,德川家康也走了上来,三人见礼。
礼毕之后,义银装作不在意的环视四周,问道。
“好多老熟人,织田殿下确实有心了。”
织田信长笑道。
“您荣归故里,欢迎仪式当然要办得隆重些。”
义银含笑点头,问道。
“怎么没看到前田利家?”
织田信长眼光一闪,随口回答。
“犬千代啊,前些日子犯了点小错,我让她回去郡上郡闭门思过。”
义银目光钉在织田信长脸上,织田信长笑着回望他,德川家康下意识退后半步,左盼右顾装作在找谁。
义银缓缓说道。
“郡上郡是前田利家曾报给我的那个,尾张斯波领改封的新领?”
织田信长说道。
“正是。”
斯波义银面色转冷,说道。
“前田利家乃是尾张斯波领代官,她所犯何事?竟惹得织田殿下越俎代庖,替我出手教训家臣。”
说到最后,已是正言厉色。
“你凭什么对斯波家臣惩戒!”
织田家所有人都在担心织田信长会不知轻重,但她们没想到,率先翻脸的竟然是斯波义银。
织田信长也是不习惯,她这两年顺风顺水,家业扩张百万石,众姬膜拜跪舔,几时被人如此不留情面得指责过。
她的面色一沉,说道。
“就凭近幾斯波领是我所封!前田利家拿着我给的安堵状,我当然可以管她!”
斯波义银哈哈一笑,厉声道。
“那织田殿下是否还想要管管我?”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尾张斯波领是一笔烂账,当初斯波宗家灭亡,斯波义银作为遗子为织田家效力,在平定织田信行的叛乱中凭借战功,得到恩赏。
而后,他离开尾张上洛,前田利家作为代官继续参与织田家的战事,以军功换取恩赏,才有了美浓国郡上郡两万石的斯波领。
从武家传统来说,拿谁的恩赏吃谁的饭,就是谁的家臣。但问题是,斯波义银已经不可能是织田信长的家臣。
他现在是河内源氏嫡流身份,天下武家公认的足利将军家,怎么可能给区区尾张守护代的织田信长当家臣,于理不合。
但奉公恩赏又是武家至理,尾张斯波领是从织田家手中接过的安堵状,无可辩驳。
这就导致了一个死结。
尾张斯波领的土地属于织田家恩赏给外样藩的斯波家,而管理这片土地的斯波家却不是织田家的臣子。
简单来说,土地所有权属于织田家,但管理土地的武家属于斯波家。地权与治权分属两家,在法理上形成无法自圆其说的悖论。
以前,双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搁置争议,共同开发。
如今因为上洛一事,两家发生冲突,这个死结就成了最容易被大的矛盾点,方便用来对刚。
前田利家不重要,尾张斯波领也不重要,斯波家织田家都不缺这点领地,但上洛的主导权很重要。
两个人吵的是织田信长处罚前田利家合不合规矩吗?是织田家能不能管到尾张斯波领吗?
不是。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分别展露自己的强势,只为了证明上洛之事,到底由谁来说了算。
织田信长望了眼义银身后的御白旗,心里骂骂咧咧。管你?现在谁特么的敢说有资格管你?
她冷冷说道。
“若是谦信公觉得不合适,我可以收回尾张斯波领,以免两家发生误会。”
织田信长这是威胁,二万石领地的收回不是小事。前田利家以军功获取恩赏,她凭什么收回去?前田利家及其麾下武家以后吃什么?
斯波义银冷笑道。
“斯波家在关东开疆拓土,前田利家对我忠诚,我自然要善待她。
若织田殿下执意撤藩,前田利家及其麾下斯波家臣,我自然会另行安排。”
斯波义银也是硬气,你织田家有百万石你牛B,但我斯波家也不是软柿子,两万石我还拿的出手。
织田信长一时找不到话头反驳,脸上发烧又觉得丢了面子,一气之下开始口不择言。
“要走就走的干净些,尾张也别留尾巴了。”
斯波义银瞳孔一缩,脸色一紧,骂道。
“织田信长,尾张的斯波料所乃是斯波家世袭领地,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离开!
前田利家奉公恩赏,得到的二万石领地,你不顾武家传统要撤藩,我不与你计较。
但溪村,你动它试试!”
斯波义银这话占理,织田家臣们也是沉默点赞。
织田信长做事胆大妄为,武家传统好用就用,不好用就丢。这几年她大改法度,织田家中是人心惶惶。
武家传统领地少有变更,往往是世代耕耘。但织田信长不在乎,几次以战事需要为由,迁移改封。
这次斯波义银骂出来,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拍手叫好,真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斯波义银站稳了道义,尾张斯波领虽然二万石在美浓国,但其根本还是当初斯波家的一千五百石料所,所以叫尾张斯波领。
这一千五百石可不是斯波义银为织田家奉公恩赏得到的,是他用自己的清白之身,拦着织田信长没有被夺走的祖地。
织田信长要动美浓国郡上郡二万石没问题,你主家无信无义,肆意篡夺恩赏封地,自然有你织田家自己的臣子惶恐。
但要是动了溪村那一千五百石,就是真准备和斯波家开战,因为这片领地并不属于织田家。
织田信长自知理亏,她失口放出狠话,如今被义银当众打脸,如何能忍得下去。
本就一个乖戾的性子,又一直对义银贼心不死,如今被这个自己暗中牵挂的帅气少年怼得无言以对,织田信长的面子挂不住了。
她哈哈大笑,指着身后的清洲城,目露凶光说道。
“谦信公,您可要想清楚。
我织田家占据尾张美浓北伊势,石高一百四十万,军势似海,长枪如林。
您,真要与我为敌吗?”
斯波义银笑得比她更大声,几乎是前俯后仰。笑声戛然而止,他双眸似冰,冷声道。
“仔细看清楚我身后的御白旗,织田信长,告诉我,你是否要与河内源氏嫡流为敌!
织田家的姬武士们,告诉我,你们是否要冲着这面御白旗挥刀!”
第1130章要斗而不破
织田信长气得浑身发抖,面对八幡太娘的御白旗,她目中凶光毕露,就要发作。
而随着她的敌意上升,一股奇特的力量从斯波义银身上瞬间迸发出来。
织田信长面上一僵,不知为何,恐惧从她心底不断涌出,让她的身体止不住得打颤。
她下意识握拳颤抖的拳头,咬紧牙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在此时,身后忽然传来声响。
她回头一看,只见人群中一名姬武士腿软坐倒在地,下衣潮湿,隐隐传来一股尿骚味。
织田信长瞬间火冒三丈,她扫了眼队列,发现众姬或多或少都表露出畏惧之色,更加愤怒。
堂堂百万石大藩的织田家臣团,竟然被斯波义银几句威吓,变成了一群畏畏缩缩的鹌鹑!
织田信长心中的恐惧感被羞愤冲散,她指着地上的姬武士说道。
“把她给我拖下去!”
那名姬武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底里忽然冲出来控制不住的恐惧感,竟然当场尿崩。
她若是被这样拖下去,自己没法做人,家族也完了。一狠心,她拔刀反转,喊道。
“臣下有罪!”
然后用不顺手的肋差勉强切出十字,完成切腹仪式。
看她一脸痛苦,林秀贞出列鞠躬,说道。
“请大殿允许介错。”
织田信长冷冷扫她一眼,原来这不中用的孙子是林家的姬武士。
“介错吧。”
“嗨!”
林秀贞递给身后一个眼色,一名姬武士出列朝织田信长鞠躬,然后拔刀砍下切腹者的首级,双手奉上。
织田信长摆摆手,说道。
“尸体拖下去,林秀贞,由你林家自己处理。”
“嗨!”
织田家一阵兵荒马乱,将在旁的德川家康看得懵了。斯波义银竟然如此霸气,几句话把织田信长为首的织田家镇住,还吓尿了一人。
斯波义银自己也懵,刚才他的确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织田信长多凶残一人,竟然会对自己露出畏惧之色,不合常理。
他心头一动,打开系统,有一个图标在闪烁。
战国第一兵(斯波版尾张限定),对你产生敌意的人将被灌输恐惧,战场敌军体力士气下降速度加快。限定范围,尾张国。
卧槽。。恐惧光环?
义银想起来,这是当初在尾张参与平定织田信行之战,得到的特效。但因为之后他很快就上洛离开了尾张,所以从未显出威力。
刚才,织田信长与他一言不合,可能是起了动手的念头。这就被系统判定为战场,启动了恐惧光环。
难怪会有织田家臣被吓尿,织田家臣团被判定为敌军,在场织田诸姬都被恐惧光环效果覆盖。
忽然产生的恐惧感让人猝不及防,有心理素质差的姬武士直接尿出来,实在太丢人,惹得织田信长大怒。
义银微微一笑,真是天助我也。虽然因此占了上风,但他却不敢大意轻敌。
吓尿的姬武士直接就凶狠得切腹谢罪,织田信长与家臣团的情绪也很快稳定下来。
这说明,这个恐惧光环的特效威力并不是很强大,只能作为战场上打击敌军士气的一个补充手段。
此时,回过神来的织田信长有些尴尬,织田家刚尿了一个,自己现在再表示强硬,似乎有些可笑。
就在斯波义银想着如何收场,织田信长进退维谷之时,在队列最后的羽柴秀吉眯了眯眼,咬牙走出队列。
她在义银面前鞠躬,说道。
“御台所,您还记得我吗?”
义银一看,笑道。
“这不是秀吉吗?怎么能忘了你,你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呢。”
羽柴秀吉双眸一亮,马上收敛心情,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她说道。
“前阵子我惹得主君生气,前田利家大人为我说了几句好话,谁知道竟然受我连累,挨了主君训斥。
前田利家大人未能前来,全是我的过错,斯波织田两家合作多年,要是因为我这点小事决裂,秀吉罪该万死。
御台所,请您责罚我吧!”
林秀贞刚才让人抬走尸体,见羽柴秀吉出列说话,冷笑不语。
斯波织田两家主君对刚,为的是上洛大事,你小小羽柴秀吉,一个千石地头竟敢出列说和,你以为你是谁?怕是连命都要没了吧?
人群中有这个想法的不在少数,纷纷露出讥笑之色。
可她们却不知道,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都不想谈崩,气氛紧张到这份上,的确需要一个台阶下。
羽柴秀吉果断出列,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看似找死,其实是赌了一把头彩的机会。
织田信长冷声道。
“谁允许你在这种场合出来说话的?你不过是千石地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上次骂你骂得没听进去吗?犬千代就是包庇你,才被我骂回郡上郡安分几天。”
斯波义银看了眼严肃的织田信长,跟着懊恼道。
“这前田利家怎么回事?她身为斯波家臣,对织田殿下裁决家务之事指指点点,活该被骂!”
织田信长叹道。
“犬千代也是尾张的老人了,和秀吉关系不错。她这人,就是心肠软,朋友多,总是帮人说话。”
义银点点头,说道。
“她是多管闲事,也不知道避嫌,真是给你添麻烦了。”
织田信长摇摇头,说道。
“不不,谦信公太见外了。尾张斯波领与织田家关系深厚,这两年犬千代帮了我不少。”
义银笑道。
“那也得讲规矩,这不是让您为难,给您添堵吗?”
织田信长笑道。
“规矩无外乎人情世故,也是我脾气上来压不住,把她骂得狠了。
如今想想,您回来尾张,她不在场的确不合适。我这就快马让人去郡上郡通知,让她前来见驾。”
斯波义银笑道。
“这就麻烦织田殿下了,等她过来,我一定狠狠教训她,让她以后做事要仔细一些,不要坏了法度规矩。”
两人言语间忽然和谐,反而把秀吉晾在一旁,相互恭维起来。
几句话把刚才的不愉快带过去,织田信长看了眼羽柴秀吉,骂道。
“还杵在这里干嘛,滚一边去!”
然后,她笑着对义银说道。
“谦信公,城内的天守阁已经整理干净,请您入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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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银望了眼这熟悉又陌生的清洲城,悠悠说道。
“这天守阁让我住了?”
织田信长眼神闪烁。
“您身份高贵,当然要住在主馆。”
义银不动声色问道。
“是上次那个主馆?”
“不错,茶室还有茶会预备着呢。”
“这茶,它正经吗?”
“您说笑了,我请了尾张最好的茶人来,为您演绎茶道。”
两人笑着说话,越走越远,德川家康眼神一转,跟了上去。
一众姬武士簇拥着三位主君向前,反而让原地站着的秀吉落在了后面。
柴田胜家经过她身边之时,冷哼一声,说道。
“哗众取宠。”
然后,径直走了。
竹中重治走上前来,对羽柴秀吉低声说道。
“刚才太危险了,御台所之气势惊人如洪荒猛兽,您怎么敢出列为两位主君说和?”
羽柴秀吉诧异道。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
竹中也是愕然,她感觉自己的双手还在微微颤抖,为何羽柴秀吉完全不受影响?
若是斯波义银在此,会更加惊奇。因为光环发动的目标,是战场上对自己有敌意的敌军。
刚才发动的契机,就是织田信长有开战的念头,被系统判定此地为战场,织田家为敌军。
如果羽柴秀吉不受影响,那就说明她对自己没有敌意。
织田家臣团对斯波义银或多或少都有敌意,敌意太重的人甚至原地**。羽柴秀吉一点敌意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羽柴秀吉望着越来越远的队伍,也在想着心事。竹中重治顺着她的目光远望,说道。
“还是太危险了,您刚才出列说和虽然出彩,但风险太大了。
若是大殿执意与御台所强硬到底,您这擅自出列揽过的行为,可是要切腹谢罪的。”
羽柴秀吉笑了笑,对自己的军师说道。
“竹中姬,这次是你错了。我断定主君必然不愿与御台所决裂,这才会出列说和。”
竹中重治思索片刻,想不明白,说道。
“请您为我解惑。”
羽柴秀吉目光复杂,语气惆怅,说道。
“你虽然才智过人,但你不懂大殿的心思。可我却知道,她绝不会与御台所决裂的。
你没有发现吗?她从头到尾就没称呼过御台所,她一直叫的是谦信公。。”
说完,羽柴秀吉默默向前走,去追赶已经走远的队列。
在她身后,竹中重治眯着眼思索御台所与谦信公的区别。
御台所代表着斯波义银作为足利义辉未婚夫的身份,谦信公代表着斯波义银作为斯波家督的身份。
织田信长一直在称呼谦信公,那么就是说,她不愿意称呼御台所,她反感斯波义银作为足利义辉未婚夫的这个身份。
她对斯波义银。。
竹中重治双目一凝,有些明白了过来,不禁感叹。
问世间,情为何物。
她望着羽柴秀吉远去的背影,有些佩服这位主上。她竟然能从如此细微的一个角度,察觉到织田信长的心思,真是厉害。
羽柴秀吉不知道背后的竹中重治对自己如何看待,她正咬着下唇往前走,眼眶湿润。
原来您还记得我,您没有忘记我这个卑微的仆役。
我,好高兴。
———
当夜,织田信长倚着门廊眺望天守阁,想着心事。
欢迎仪式之后,主馆被斯波义银占据。她退居外馆,仔细揣摩今天的事,这才发现自己被前田利家坑惨了。
从前田利家劝她写信,欢迎斯波义银归来开始,她就注定要输,因为斯波义银并不需要织田家的帮助。
织田信长太过狂妄,以为自己是站在足利义昭与斯波义银之间做选择。自己倒向谁,谁就占据了上洛的优势。
但今天与斯波义银正面交锋,织田信长才发现,自己的狂妄被前田利家利用,事情完全不是这样。
现实是,只要织田家不阻拦斯波义银回归,他就不用等待北陆道港口化冰开通,可以迅速通过东海道回归近幾。
而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合作上洛最重要的时间差,就没法用了。
因为对于足利义昭一伙人来说,她们不是找不到人帮忙上洛,而是找不到人抢在斯波义银回来之前,帮她们完成上洛。
时间,才是重点。
织田信长被前田利家的老乡一说蛊惑,写信欢迎斯波义银回归,帮斯波义银赚到了最重要的时间。
织田家本可以拒绝斯波义银过境,只要态度强硬,就可以打消斯波义银从东海道归来的想法。
但因为织田信长一写信,织田家的立场就暧昧了。
前田利家是利用织田信长的态度,去说服织田家臣团动摇,再无法无法再坚定拒绝斯波家。
斯波义银已经到了,还是织田信长自己邀请回来的,她难道能把他赶回去?又或者把他囚禁?
这不可能!
足利义辉战死,留下金印等着斯波义银去拿。斯波义银举着八幡太娘的御白旗上洛,以河内源氏嫡流名义,为君上,为妻子报仇。
他可是真正的河内源氏嫡流,织田信长用什么理由扣留他?
今日两人交锋,德川家康在旁不言不语,冷眼旁观织田信长的狼狈,已经很说明问题。
织田信长就算想要迅速拿下斯波义银,但对方一百五十名精锐骑马姬武士,双马全副武装,怎么拿下?
织田家臣团的态度因为前田利家而变得摇摆,织田信长很难强迫她们下定决心,和斯波义银决裂。
而织田信长与斯波义银的强硬对刚,又因为敌意触发战场效果,放出了义银身上的恐惧光环。
织田家还没硬起来,就有人先尿,这太打击士气。况且,织田信长发现自己已经没有翻脸的底气。
德川家康态度暧昧,万一斯波义银退回三河国,织田信长越境攻击,德川家康会不会玩两面派?
织田信长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彻底被斯波义银砸掉了。斯波义银人在织田家的清洲城中,却能让织田信长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岂有此理!
第1131章利家来参见
织田信长已然被套了进去。
她不翻脸,斯波义银或者与织田家合作,或者借道织田领地返回近幾,掌控了主动权。
她要翻脸,斯波义银就可以退回三河国,利用德川家康这个织田家的盟友地盘做缓冲。
然后,向天下武家散布织田信长图谋不轨,不允许他上洛为妻报仇的大逆之举。这样,织田家也就失去了上洛的大义。
不管织田信长怎么选,都很被动,这就是前田利家帮斯波义银,从内部牵住织田家的办法。
而斯波义银竟然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果断跟进,完成了这个构想。
织田信长望着远处的天守阁,恨恨想着。。这对狗男女。。还真有隔空默契。。
死死盯着清洲城天守阁看了半天,她最终放弃强硬到底的想法。
斯波义银有一百五十名精锐姬武士,必然严阵以待。
织田家的姬武士已经退到外围,通过强攻拿下或者围困他,很难。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撕破脸这条路弊大于利,不划算,织田信长也就渐渐冷静下来。
她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在发现此路不通之后,思路迅速回转,这才真正开始考虑与斯波义银合作的可能性。
随着眼中的敌意散去,一丝异样的情绪涌上织田信长的心头。
对于正常人而言,恐惧是可怕的,是要逃避的。但对于织田信长,这种恐惧感是如此新奇。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恐惧到双手发抖了,真是让她兴奋呀。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男人,带劲。
织田信长笑得古怪,记忆中的他与今天再见的他对比一番,身体变得燥热不安。
果然,变得更可口了,织田信长舔舐嘴角。
可惜今时不能把他拿下,做个喝茶器。但上洛之后,未来总有机会逼他屈服的。
斯波义银,我们走着瞧。
———
数日后,几骑快马冲入清洲城,前田利家来了。
在接到清洲城发出的召唤之后,她立即出发。想着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主君,她的心头火热,日夜兼程赶来。
其实,当得知斯波义银的强硬态度,前田利家也是意外。
因为织田家势力庞大,织田信长性子乖戾,前田利家一直以为政治手段成熟的斯波义银,会选择妥协合作的态度。
没有想到,斯波义银竟然一见面就展露了决裂的强硬,逼得织田信长无奈传召自己前来觐见,缓和两家极度紧张的关系。
在诧异之余,前田利家心中不免起了一丝甜蜜。
主君如此坚决,真是对自己有情有义。只是不知此情此意,是否是自己希望的那种情意。
一路疾行进入城池,前田利家忽然勒马停下,身边的村井长赖问道。
“主上?”
前田利家望了眼因为连夜赶回而灰头土脸的村井长赖,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说道。
“找个地方让我先梳洗一下,我不能以这副狼狈模样去见主君。”
村井长赖迟疑道。
“这。。我们能去哪里?”
前田利家的眼神变得分外温柔,打马转向一处。
“跟我来。”
当初前田利家租住的小屋,已经被她买了下来,一直空置着。
就是在那里,她醉酒按倒义银,得偿所愿。然后在执勤时,激愤一刀,捅死了言辞羞辱义银的爱智十阿弥。
那里,是梦开始的地方。
———
清洲城天守阁内居馆的斯波义银,听闻前田利家入城,已经准备好接受她的参见,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
他让蒲生氏乡去询问,却得知前田利家去了下级武士扎堆的住宅区。
义银微微一愣,忽然想起当年,他陪着喝醉的前田利家在那里喝了一夜茶,嘴角微微翘起。
当年他未满十五,前田利家已经是二十岁的同心众笔头。如今想来,她可是太坏了,老牛喝嫩茶。
想着想着,义银不禁食指大动。三年不见,不知道前田利家过得怎么样,一直没听闻她有娶夫,应该还是单身。
义银摇摇头,造孽啊,都怪我太过帅气。胡思乱想之际,门外有了消息传来,前田利家前来参见。
———
跟着蒲生氏乡往内院走,前田利家只感觉恍如隔世。
她曾是织田信长的母衣众笔头,曾在这里护卫数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熟悉又陌生。
想着自己思念三年的少年,就在居馆中等待自己,前田利家的心头火热。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前面带路的蒲生氏乡忽然停下,在门廊外冲她鞠躬,说道。
“前田大人,主君就在内室,他希望与你单独谈谈,我不便进去。”
前田利家微微鞠躬回礼。
“那我先失陪了。”
她快走出几步,忽然停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理了理走散的发丝,深吸一口气,踏入走廊。
身后,蒲生氏乡望着她的背影,眼神复杂。这个尾张斯波领代官给她的感觉,很像山中幸盛,岛胜猛。
她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主君,为了斯波家业,您到底忍受了多少委屈和无奈。
———
前田利家不知道,蒲生氏乡已经把她归入那些坏女人的行列中。
此时的她,脑海中一片空白,缓缓拉开门,她看见那高大英俊的少年坐在主位上,正冲着她微笑。
“利家姬,你来了。”
前田利家以为自己能够控制住情绪,但此时,她却是脚步蹒跚。
她的眼中充满了激动,一步步走过了自己该坐下的位子,还在继续前进。
她想要看清眼前的男人,那个曾经稚嫩的少年,已经长得高大威猛,英俊帅气,气质更是不可亵渎之圣洁。
她的热泪已经涌出,化作两道泪痕。这一次,她的手没有摸个空,她没有从梦中醒来。
义银比这些年,前田利家梦中的样子还要俊美。前田利家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中,就像是每一次做梦那样,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在触摸到义银脸颊的那一瞬间,前田利家浑身一震,从幻想中清醒过来,想要抽手告罪。
但斯波义银却是抓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吹弹可破的脸上,柔声说道。
“这三年,苦了你了。”
前田利家的心防被这句苦了你了打破,她的眼泪汹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脸,哭泣道。
“求求您别看,明知道要来见您,明明把自己收拾干净了,但还是哭得丑态毕露。
求您不要看,求求您,不要看这么糟糕的我。”
义银用另一只手把她捂脸的手捏住拉开,笑着对她说道。
“哪里难看了?利家姬更成熟,更美丽,变得更让人心动了。”
义银的话发自内心。
前田利家比他大五岁,此时正是褪去青涩走向成熟的女人。她还存有青春的气息,又裹上了成熟妩媚的气质,是女人最美的时候。
原本就颜值出众的她,如今出落得越发可口。被这样的美人深爱着,义银岂能不感动。
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义银都明白。
不论是在织田信长面前虚与委蛇,还是将打下的领地上书要求加入斯波料所,她想要的是什么,义银很清楚。
前田利家望着斯波义银,他的目光中满是温柔,他懂得自己的付出,他都明白。
有了这丝被心上人理解的明悟,前田利家泪中带笑,觉得自己忍辱负重,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她想起织田信长几次羞辱自己,抱住眼前的斯波义银,再也忍不住心中委屈,痛哭流涕。
“织田信长她是个混蛋!每次!每一次!她都要提醒我!
是我,是我把您送去陪她。是我,让您被她喝茶。是我,都是我的错。
她一直在说,一次又一次不停的说。我真的好难受,我真的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对不起,非常对不起,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义银摸着前田利家的头发,知道这三年不容易。就织田信长那王八蛋性子,跟着她混饭吃都不容易,何况前田利家还在算计她。
但不得不说,前田利家是真牛b。不但从织田信长手里保住了尾张斯波领,还开拓到了二万石,又保证了两家关系和睦。
要不是织田信长的上洛计划,会严重威胁到斯波义银的利益,前田利家必须跳反。这左右逢源的把戏,她还能继续玩下去。
义银抱着前田利家,心头一荡。两人紧紧贴在一起,耳鬓厮磨,总有些生理反应。
他听着前田利家的控诉,安抚她的情绪,等她发泄了差不多,笑眯眯在她耳边说道。
“我知道,利家姬你很不容易。织田信长是混蛋,不要为了她的疯话难过。
以后我都不会和她喝茶,我就陪你喝茶,好不好?不要难过了。”
前田利家脸上一红,斯波义银这话什么意思?
她这才发现自己情绪激动趴在义银身上哭泣,身体接触太多,赶紧想要离开。没想到,这会轮到义银抱着她不放手。
义银轻声说道。
“利家姬,我们喝茶好吗?”
利家感觉自己又在做梦了,她浑身无力,推不开义银的怀抱,只是嘴上喃喃,不断重复。
“不可以,不行的,我不能一错再错。。一错再错。。再错。。”
义银见她嘴上絮絮叨叨,脸上红红彤彤,身体却是无动于衷,任由自己摆布。这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惹得他心中好笑。
他忽然停下,放开前田利家,笑眯眯说道。
“想喝茶,自己动手。”
前田利家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但想了一年又一年,整整三年才等到这个喝茶的机会,她实在是忍无可忍。
一咬玉齿,她羞红着脸蛋鞠躬低头,说道。
“君上有命,臣下不敢违背。”
又当又立的她,干净利落动手取出茶具,惊得义银咋舌。三年不见,这脸皮厚的,这人饥渴的。
前田利家哪管得了这么多,既然已经不要脸,那当然就要得到实惠的喝茶。
她品了品壶嘴,一脸痴迷。取水烫茶,水面逐渐变为茶色。她一心要喝奶茶,只有红茶当然不够。
许久不练习的双手微微颤抖,茶勺砸在茶杯上,瓷器之间碰碰作响,声音清脆。
拿起旁边热着的牛奶,往红茶里缓缓注入,汤勺不时搅拌。
只见白色与茶色混合,顺着汤勺旋转,呈双色螺旋,然后缓缓融合为一体。
见这茶到了火候,前田利家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心中舒爽,口中呻吟。
“要死要死,好茶好茶。”
义银任她施为,看得目瞪口呆。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真是煮的一手好茶。
正所谓,藕花深处有意境,桃花源中游逍遥。
前田利家回过神来,抹去嘴角溢出的奶茶,见主君盯着自己不放,脸色更红。
这三年她无数次在梦中喝茶,各种茶饮一一尝试,把斯波义银喝人不人,茶不茶。
谁想到脱离梦中的第一次,自己疯狂至此,竟敢如此放浪形骸,惹得主君惊讶不已。她暗道一声惭愧,真不知道日后要如何做人。
谁知道,斯波义银反而来了兴致,你再懂喝茶,能比我更懂吗?
老子前世查阅了多少茶经,观摩了多少老师,你个封建时代姬武士,还能比我更懂茶艺?
若是让你占了上风,我那一个T的移动硬盘会哭泣,那里面的教育资料会咆哮,会指责我。
怎么能给前世老师们丢这么个人?我丢不起这个人!
斯波义银双目点燃求胜之火,他知道自己不能输。抓住前田利家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义银笑道。
“你的茶道我已明了,这次该轮到你品味我的茶道!”
前田利家愕然望着他,然后被一波又一波的喝茶技巧冲击,茶水升腾,跌落,哭泣,求饶,却得不到斯波义银的宽恕。
义银冷酷无情的展现茶道,用尽五百年后的先进茶艺,定要让前田利家喝个明白。
———
蒲生氏乡守在内院门廊之外,望着天空发呆。同心众的半大萝莉们,被她放在外围警惕。
一来,织田家是敌是友,尚未可知,必须警惕偷袭。
二来,身后的内室虽然听不到动静,但主君要与前田利家密谈,总是让蒲生氏乡心酸。
即便看不见,听不见,闻不见,但蒲生氏乡似乎还能闻到内室中那阵阵茶香。
她咬着牙忍受莫名的煎熬,双目麻木望着前方,瞳孔忽然一缩。
应该在外围警戒的井伊直政怎么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是。。
织田信长?
第1132章帅气过了头
织田信长这几天已经放下了对抗的心思,转而寻求与斯波义银真心合作。
那么,前田利家就成了关键。
在得知她进城之后,正在天守阁参见斯波义银。织田信长便动身前来,准备和颜悦色与斯波义银谈谈感情,拉拉交情。
天守阁外,斯波同心众的严正以待,织田信长并未放在心上。斯波织田两家还没分清敌友,警惕是应该的。
跟着井伊直政走到内院门廊外,被蒲生氏乡拦在门外,才让织田信长真的恼怒起来。
蒲生氏乡鞠躬说道。
“非常对不起,织田殿下。
御台所有命令,他要与前田利家大人深谈,任何人不得打搅。”
织田信长不怒反笑。
“如此说来,是我不好,来得不是时候咯?”
蒲生氏乡虽然态度客气,但拒绝得很坚决。
“非常抱歉。”
织田信长看了眼蒲生氏乡,见她完全没有通报一声的意思,冷笑三声,转身就走。
斯波义银与前田利家到底在谈什么?同心众笔头亲自守在门外,连通传一声都不肯?
织田信长心中的疑惑渐渐放大,眼神闪烁,面色阴沉,总觉得心口空了一大块。找不到缘由,令人暴躁又失落。
望着织田信长愤愤离去的背影,蒲生氏乡面无表情。
她会永远守护主君,不管他做什么,都会站在他的一边,为他遮挡明枪暗箭,以及,可能的丑闻。
这一切,都要牢牢守住。
———
蒲生氏乡身后的内院,内室两人的喝茶,刚才告一段落。
长吁一口气,义银感觉自己今天有些兴奋过头。都怪前田利家久别重逢太热情,把他的兴趣给勾起来了。
义银被她伺候着整理仪表,两人总算能分坐两边,做一次正规的君臣参见。
义银伸了个懒腰,觉得有些疲惫,他懒洋洋说道。
“利家姬,你准备准备,我可能要给你改封。你回去好好想想,是愿意去近幾,还是关东。”
斯波义银的想法很简单,保护好这个爱慕自己的痴情女子。
织田信长是什么性格,他非常清楚。这次斯波家在上洛之事中占尽上风,前田利家居功甚伟。
但反过来说,对于织田信长而言,前田利家是彻底背叛了她。这位睚眦必报的织田家督,绝不会轻易放过前田利家。
不管上洛之事最终能不能谈妥,前田利家都要挪挪地方,再留在尾张斯波领,小命难保。
但对于此事,前田利家却有着不同的见解,她非常不愿意离开尾张斯波领。
用了三年时间,打下二万余石领地,建立了与尾张美浓武家的良好关系,这些都是她安身立命的本钱。
更重要的是,足利义辉已经死了,斯波义银又成了自由身,斯波家重臣入赘之争,还将继续。
前田利家若是抛弃自己三年打下的基业,任由斯波义银安置。那些斯波家中的情敌,入赘竞争者会不会在背后使绊子,下黑手?
前田利家小胳膊小腿,哪受得了她们折腾?
要想参与入赘之争,就必须对斯波义银,对斯波家,有着无可替代的重要性。
尾张斯波领的处境虽然危险,但也有一丝微妙的特殊性。前田利家如果抓住了这个契机,也许就是她区别于其他人的重要性。
思索片刻,前田利家褪去激情,理清思路,对义银鞠躬说道。
“御台所的恩义,利家感激不尽。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御台所允许我留在尾张斯波领。”
义银诧异看了她一眼,问道。
“你想留在尾张斯波领?织田信长恨你入骨,你留在这里等死吗?
我可不是时时都可以照拂到你,她真要铁了心对你下手,你未必能熬得过去。
趁着这次我占着优势,正好将尾张斯波领的死结解开,把你从这个尴尬的困境中带出来,不好吗?”
前田利家肃然道。
“御台所,您真觉得我们已经占尽优势,织田殿下只有妥协一条路可走吗?”
义银愣了愣,说道。
“我已经回到尾张,随时可以返回近幾。
她既然要上洛讨伐三好家,就不好缺了大义。我有御白旗在手,她不能明着阻拦我回归。
从我写信要求走东海道,没有被她拒绝开始,她已经失了先手。
如今我又吓住了德川家康,进退自如,她想要完成上洛,唯有接受我的条件。”
前田利家摇摇头,说道。
“御台所,我有一句僭越的话,不得不说。
武家重名分,但更重实力。谁的刀枪锐利,谁的军势众多,谁才是真正占上风的人。
我利用织田殿下的狂妄,让她以为自己占据了主动,这才有了她允许您从东海道轻松归来的失误。
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占不到上风。如今我们的作为,已经踩到了织田殿下的底线。她为了上洛的顺利,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但要是我们再进一步,真把她当成软柿子去捏,她必然会选择翻脸。
您很了解她,您觉得她是一个会被别人威胁的人吗?她从来不喜欢被动,她一定会主动出击。
到了那时候,我们就麻烦了。”
义银仔细听着前田利家的忠告,眯了眯眼,问道。
“你觉得如果我更进一步,她会如何反击?”
前田利家说道。
“足利义昭一伙人的图谋是抢在您之前完成上洛,所以她们才会与织田家苟合。
从和田惟政抵达岐阜城,与织田殿下达成合作的那一刻起,近幾对于织田家已经是不设防了。
和田惟政出身南近江,她早已回返老家,开始串联南近江武家。
而织田家刚才征服的北伊势武家,神户具盛与关信盛她们,和六角家重臣蒲生贤秀是姻亲,也在积极联络策反蒲生家。
自从观音寺骚动后,六角义贤义治母女已经失了家中人望。之后六角家又牵涉与三好家勾结,上洛大逆弑杀将军,名声彻底臭了。
现在的六角家已是一个空架子,经不起大风大浪。
织田殿下准备好了大量军需补给,要从不破关,铃鹿关两面夹击南近江,联合浅井家,德川家,动员力超过二百万石。
如果您的条件过分,她是不能阻止您回归近幾,但她也可以提前发动攻势。
原本,织田殿下的策略就是反季攻势,抢在春耕时节打六角家一个措手不及。把计划提前到初春,只要后勤保障充足,并不困难。
到那时候,斯波家又该如何自处?
即便我们拿下了京都,但与拥有尾张,美浓,北伊势,南近江的两百万石大大名,织田家反目成仇,真的值得吗?
要知道,足利义昭她们一伙人,绝不会甘心看着您上洛成功,主导幕府。
到那时候,您将面对孤立无援,四面楚歌的被动局面。”
义银越听越心惊,织田信长果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自己这些天在算计她,但她也没有闲着。
六角家的虚弱超过斯波义银的想象,若是南近江被织田家吞并,京都就近在咫尺。
织田家以前最大的麻烦,是没有近幾武家给织田信长带路。但如今有浅井家为姻亲,足利旧臣为向导,这个障碍已经消失。
武家争斗,说到底还是拼拳头。斯波义银能够取巧占据少许优势,但比不上织田家一力降十会,用暴力碾压。
真要撕破脸了,谁都不好过。
就算织田信长勉强放他过境,双方各自上洛。织田家失败也无妨,因为南近江已经是囊中之物。
有了南近江,织田家不但膨胀到了两百万石的体量,更有了进出山城国京都的东门户。
斯波家二十万石的体量,拿什么抵挡织田家的敌意?还有幕府那些个二五仔,她们要是不趁机搞事,才是怪事呢。
义银皱眉道。
“利家姬,你的意思是,斯波家与织田家必须合作?”
前田利家点头道。
“不但要合作,还要延续之前的特殊关系。
织田殿下心黑手辣,任何束缚她前进的承诺与协议都是废纸。如果有需要,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得撕掉。
要阻止她侵犯斯波家的利益,就必须从她的内部着手。而尾张斯波领,就是这个连接斯波家与织田家双方的特殊纽带。”
义银越听越迷茫,问道。
“你具体给我说说,为什么区区二万石的尾张斯波领,会是织田信长不得不顾忌的软肋。”
前田利家笑得骄傲,这是她三年辛苦耕耘的成功。
她说道。
“织田殿下的确是天纵奇才,锐意进取,不受任何传统束缚。但她再厉害,那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她的目光深远,却不是谁都能够理解的深度。
这些年织田家不断开拓进取,让她在家中有了说一不二的底气和实力。但随着她改革的深入,力度的增强,已经令织田家臣团畏惧。
她专断独行,无视常规。织田家家臣们开始害怕,害怕织田殿下会无情夺走她们的一切。
如今,不单单是林秀贞这些老臣,柴田胜家这些得利的武将派也渐渐不安,丹羽长秀那些野孩子团的亲信都觉得无法理解织田殿下。
织田信长越强大,但在她麾下做事的诸姬却越没有安全感。谁都不知道,她会把织田家引向何方。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任何武家都无法安然看待,家业可能破碎的未知危险。
我经营尾张斯波领三年,奉公恩赏都是武家的传统做法,又与尾张美浓武家保持着良好的联系。
只要您愿意与织田殿下真心合作,共同上洛。我就有信心在她麾下继续保持半独立的态势,从内部扩大织田家臣团的不安。
只要织田家臣团无法坚定与斯波家为敌的想法,即便织田殿下一人有心,也很难凝聚织田家的全部力量,和斯波家全面开战。”
斯波义银明白了前田利家的想法,这是传统与变革的对抗。
织田信长不是凡人,但她麾下的武家却都是凡夫俗女,谁受得了激进的改革?比时代前进半步是伟人,前进一步那是疯子。
在传统武家眼中,短短三年内对于政治,军事,商业全面革新的织田信长,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超级大疯子。
可问题是,武家有慕强情节,她们没胆子对抗真正的强者。
织田信长这个疯子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她的威望如日中天,谁都不敢正面反对她的做法。
可即便如此,织田信长也不是无敌的。
因为武家抱团在一个家名之下,这份家业就不是一人的伟业,而是所有在这个家名底下混饭吃的武家的共同利益。
织田信长的根基是尾张美浓武家,前田利家是要利用尾张斯波领这个地位独特的外样藩,存在于尾张美浓的传统武家中间。
只要尾张美浓武家的思想没有被统一,织田信长就无法调动所有力量,为所欲为。
理清前因后果,斯波义银担忧看着前田利家,说道。
“这太危险了,若是哪天织田信长起了歹念,一定要拿下斯波家。
到那时候,她为了统一家中的思想,必然会先对你下手。”
前田利家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古怪,她轻声说道。
“不会的,她下不了这个决心。
您知道吗?这些年,她一直在想着您,朝思暮想,想得发狂。”
义银一愣,自己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前田利家看着他,面上露出痴迷之色。
“您的好,您自己不知道。
织田殿下这样的强者,她的占有欲也远超常人。当初您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没有珍惜您,直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据我所知,这些年她几乎没有再碰过别的男人,其丈夫斋藤浓君孤守空房,织田家至今没有子嗣。
您说,她舍得毁掉尾张斯波领,夺走那区区一千五百石斯波料所,斩断你们之间的情缘吗?
那一千五百石,是您用身体从她那里换回来的,这可能是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
前田利家说完,紧紧咬着下唇,这也是她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的错误。
义银听得都傻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老子已经帅到这份上了?
第1133章百地来参见
震惊于前田利家的分析,斯波义银头脑有点混乱。他低头思索,整理逻辑。
从前田利家的说法来看,斯波家与织田家的关系是和睦还是敌对,主要取决于斯波义银对织田信长的态度。
织田信长野心勃勃,织田家上洛之事已经无可阻挡。斯波家是站出来螳臂当车,还是合作共存?
斯波义银只要愿意合作,织田信长就不会与他为敌,甚至还会继续保留尾张斯波领这个倒刺一般的外样藩,将来反噬再扎自己一回。
从政治角度来看,匪夷所思,织田信长正确的做法应该是赶紧撤藩,不留后患。但从情感而言,斯波义银相信前田利家的判断。
其一,前田利家从小跟随织田信长,她非常了解织田信长,她的思路有参考价值。
其二,斯波义银知道自己太帅了,这份颜值气质来自系统,那是完全不讲道理的真牛B。
织田信长再厉害,她也是一个人,是人就有感情,就会犯错。因为人不是无血无肉的机器,那么纯粹理性。
斯波义银想着想着,不禁感叹。帅是原罪,我果然是帅无可恕的罪人。
莫名自信得接受这个逻辑,斯波义银便知道该怎么做。无非是做好绿茶刁最擅长的事,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暧昧一天是一天。
义银看了严肃的前田利家一眼,他心中虽然已有男表子之心,但却不能表现出来,以免圣洁无邪的人设崩塌,该演还得演。
在前田利家的眼中,斯波义银的脸色渐渐难看。她心中一突,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男人对于贞洁的重视。
她慌忙想要解释,却被义银伸手阻止。义银勉强笑了笑,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三年过去了,原以为我能够抬头挺胸回到尾张,原以为我可以保护你,不用再受织田信长掣肘。
没有想到,织田信长如此厉害。这三年时间,她也没有闲着,织田家的发展远远超过了斯波家。
这次回来,我还是要对她低头呀。”
前田利家头上冒汗,她只想着保留尾张斯波领的好处,却一时忘了主君曾经遭受过,身为一个男人难以忍受的羞辱。
斯波义银用自己的贞洁,换来了这块领地。前田利家竟然要用这块地盘勾着织田信长的妄想,这是往斯波义银的伤口上撒盐啊。
前田利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还想再打,却被义银一把抓住手腕。
义银摸了摸她抽打的脸颊,心疼道。
“疼吗?都红起来了。”
前田利家哽咽道。
“我混蛋,我不是人,我竟然出了这么个馊主意。
这尾张斯波领,我不要了。御台所,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吧。”
她结结巴巴想要挽回错误,义银却不愿意。不就是和织田信长保持暧昧吗?最惨不过再陪她喝几次茶,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看织田信长爱征服的逆反心理,也许义银高冷一点,不让她轻易得手,效果反而更好。
前田利家的策略有用,斯波义银怎么肯放弃,他坚定摇头道。
“不行。
你说得对,我们现在没有和织田家翻脸的底气,那么就必须维护好关系。
尾张斯波领,我就交给你了。利家姬,拜托了。”
望着斯波义银真挚的目光,前田利家心里泛酸。自己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王八蛋,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得把这个少年往火坑里推。
上一次,自己带着他来陪织田信长喝茶。这一次,又是自己出谋划策,让他对织田信长委曲求全。
前田利家喉间发出一阵低吼,就像是野兽受伤般的哀鸣。
斯波义银抱着她的头,摸着她的头发,说道。
“别难过,我不在意,真的不在意。一切,都是为了斯波家的生存延续。
织田家势大难治,足利义昭她们引狼入室,已成定局。我必须在之后的风暴中,保护好斯波家。
谢谢你,利家姬。谢谢你的爱和支持,我真的很感谢你。”
前田利家不断摇着头,泪流满面。
“御台所,请您不要再说了。”
义银捧着她的脸,轻轻贴上她的唇,一触即离。
“利家姬,我是一个男人,我不可能成为将军。既然足利义昭这么想当将军,这位置就给她吧。
织田信长太厉害了,我需要更多的朋友,而不是制造更多的对手,才能抵御她的威胁。
你愿意冒着危险,替我看护尾张斯波领,替我稳住织田家,不让织田家臣团对我再起敌意。
我真的很开心,利家姬。”
义银抱着前田利家,在她耳边轻轻说着感谢的话,心中思索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织田家上洛的障碍已经被拔除,来势汹汹。足利义昭与斯波义银争相上洛,结果便宜了这个立志成为天下人的织田信长。
义银不得不面对现实,开始考虑拉拢足利义昭。正如他自己所言,在这个女尊世界里,他不可能去当足利将军,因为性别不允许。
足利义昭与斯波义银的幕府权力冲突,在野心勃勃的织田信长威胁下,已经变为次要矛盾,他的策略也要跟着改变。
抓住织田家这个主要矛盾,次要矛盾可以先放一放,那么足利义昭就值得怀柔拉拢。
前田利家此时却顾不得这些,她痛恨自己的谋划错漏了义银的伤痕,为义银的真情而动容,百感交集,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在心爱的少年怀中哭泣,将这三年的痴情,守望,忍耐,向往,全部发泄出来。
两人相拥在一起,任由时间飞逝而不知。
———
前田利家离开之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她在居馆中留得太久,为了避嫌不能再呆,便告辞而去。
送走恋恋不舍的前田利家,斯波义银这才知道织田信长来过。
望着一脸恭谨的蒲生氏乡,义银问道。
“你把她拦在了内庭之外?”
“嗨!”
“你知不知道她是坐拥一百四十万石的大大名?你连一声通报都不肯,不怕她迁怒于你?”
蒲生氏乡鞠躬后,斩钉截铁说道。
“御台所有令,在与前田利家大人会晤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搅。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蒲生氏乡不敢违背您的意志。”
义银心中好笑,简直扯淡。
任何人不得打搅?哪次议事遇到紧急情况,你没有进来敲门通报过?今天的前田利家就成了例外?
义银望着蒲生氏乡肃然的表情上,仔细观察想要寻得一丝端倪,却一无所获。
他苦笑着想,一个个都聪明过了头,真是让人欢喜让人忧。
“氏乡姬,难为你了。”
蒲生氏乡伏地叩首,一头砸在榻榻米上,砰的一声。
“御台所才是真的煎熬!”
义银吓了一跳,见她一脸咬牙切齿,不禁摇摇头,这孩子真被自己给忽悠拐了。
回想前田利家走时的扭捏不自然,义银只能无奈给系统点赞。
这生涯不犯的效果,是真特么的牛B。事实不重要,反正义银怎么做,都是完美受害者。
他摇摇头不再纠结此事,寻思织田信长的来意。
以她的性子肯主动前来,已经是放下面子寻求合作。自己若是不能投桃报李,刺激得她凶性爆发,只怕会不可收拾。
义银说道。
“明日请织田殿下前来品茗,再知会前田利家一声,让她来陪席。”
“嗨!”
义银说完有些疲惫,今天与前田利家喝茶喝得有点猛,想要休息一下。但他看见蒲生氏乡没有识趣的退下,便问道。
“还有事吗?”
蒲生氏乡低声说道。
“百地三太夫到了。”
义银目中精光一闪,说道。
“让她进来。”
“嗨!”
蒲生氏乡出去叫人,义银闭目养神等着。
当初在关东,他听闻将军被弑的噩耗,惊愕万分。便派遣百地三太夫带领精锐军同组忍众,冒雪回归近幾,探明情况。
原本说好了,等回到近幾再听取百地三太夫的汇报。
可是世态无常,因为织田家即将上洛一事,他不得不改变计划,紧急从东海道快马回归。
在越后出发之前,义银已经通过雾隐才藏的关东军同组,向近幾军同组传讯,让百地三太夫前来迎驾。
这几天,义银待在清洲城。一方面是等前田利家到来,另一方面也在等百地三太夫回报。
可能是因为茶后疲惫,义银变得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睁开眼,已经是华灯初上。
望见下首跪得恭恭敬敬的蒲生氏乡与百地三太夫,义银问道。
“怎么不叫醒我?”
蒲生氏乡鞠躬道。
“您太操劳了,我不忍心打搅您的休息。”
义银察觉蒲生氏乡眉间散不去的哀伤,就知道这误会越来越深。自己陪前田利家喝了大半天茶,在她眼里应该是惨不忍睹的悲壮吧?
义银叹了口气,感觉这事是解释不清了,干脆转移话题,问向百地三太夫。
“事情搞清楚了吗?”
“嗨!”
百地三太夫鞠躬行礼,然后变得有些犹豫。
当初离开关东,她是信心满满想要借此机会,彻底解决掉藤林姐妹,吞没中同组忍众,成为斯波家情报部门唯一的首脑。
查清京都事变的真相,出乎意料得简单。她意外抓到犯傻的藤林杏,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只是在她最得意的时候,却被明智光秀一个巴掌狠狠抽醒。
足利将军之死,那就不是简单的弑君大逆,而是幕臣,地方实力派,近幾大藩,甚至斯波重臣一起默契做成的滔天大案。
百地三太夫不敢相信明智光秀的话,她仔细想过,斯波义银这位仁义主君绝对不可能是参与者,明智光秀那混蛋是在吓唬自己。
但问题是,这个大案真正参与者们,她百地三太夫也得罪不起。
斯波家外的有力武家,她可以不管。吃斯波家的饭,她不在乎得罪外藩。
但是,明智光秀,前田利益,高田阳乃这些斯波重臣都不干净,让她怎么敢随便开口咬人?
当狗要有当狗的觉悟,斯波重臣没有一个简单的人物,这些人真要记恨上自己,百地三太夫想要死个痛快都难。
斯波义银见她沉默不语,顿时皱起眉头。一旁的蒲生氏乡鞠躬告退,将房间留给两人独处。
见蒲生氏乡离开,百地三太夫还是不开口,义银冷哼一声。
“怎么?是没查出来,还是不想说?”
百地三太夫浑身一颤,伏地叩首说道。
“非常抱歉,我只是在思索该从哪里说起。”
义银冷笑道。
“怎么查得就怎么说,百地三太夫,你难道还要考虑,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百地三太夫连声不敢。
义银这诛心之语她哪里接得住,忍众要敢隐瞒主君,这等鹰犬还准备留着过年吗?
她咬咬牙,说道。
“我通过中山道的伊贺众密径,回归近幾,正巧撞上逃忍藤林杏。”
义银愕然道。
“逃忍?藤林杏?”
“嗨!藤林杏擅离职守,逃亡信浓山区,正巧被我撞上捕获。随后,她对我吐出京都大变的真相。
我带着她回到伊贺国内的中同组据点,藤林椋竟然杀死了她。”
义银更加惊讶道。
“藤林椋杀死了藤林杏?”
“嗨!我拿下藤林椋前往明智光秀大人座前,却被要求待在伊贺国内,拿着藤林杏的口供,等候主君回归。”
义银越听越不对劲,问道。
“明智光秀阻止你继续查探?藤林椋呢?口供呢?”
百地三太夫掏出一份文书,双手奉给义银,说道
“明智光秀大人说,近幾大乱,她需要藤林椋做事,我便放了人。”
义银拿过文书,发现这是抄录的复件格式,问道。
“口供的原件呢?”
百地三太夫低声道。
“被明智光秀大人烧了,原件和抄录都被烧了,这份口供是我事后根据记忆重新默写的。”
义银心中波澜起伏,明智光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压抑疑惑,低头看起这份口供。
百地三太夫不敢抬头,低头盯着眼前的地板,头上的冷汗一滴滴顺流而下,砸在榻榻米上。
房间内只有义银翻越文书的声音,和他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忽然,翻纸声与呼吸声同时消失。
百地三太夫目光游离,正在思索是否抬头的时候,砰的一声响起,吓得她心肝一颤,小心偷看。
只见斯波义银双目赤红,手边案牍被掀翻,口供文书散落一地。
“明智光秀!我槽你嘛!”
第1134章义银的恐惧
义银看得骇然,足利义辉死得惨啊,简直是众叛亲离。而后,他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一样是上位者,一样是实力虚弱,依靠名分团结武家的河内源氏嫡流,斯波义银想到了自己。
若是有人在背后这么搞自己,自己真的能躲开这些暗箭恶意吗?
他越想越没有底,无能为力的恐惧化为愤怒,直接掀翻了一旁的案牍。
百地三太夫还想劝他。
“御台所息怒。。”
斯波义银指着她,大骂道。
“百地三太夫!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我!”
门外的蒲生氏乡听到主君愤怒的吼声,立即拉开门。数名姬武士鱼贯而入,拔刀围住百地三太夫。
百地三太夫吓得面色煞白,不住磕头。
“御台所在上,臣下不敢欺瞒您,真的没有啊!”
义银骂道。
“还敢狡辩!
藤林姐妹情深,藤林椋怎么可能杀死藤林杏?你说啊!”
百地三太夫舌尖发苦,她把藤林杏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就是逼着藤林椋动手帮藤林杏解脱,坐实同谋的罪名。
她以为斯波义银不会在乎这点小事,谁知道在惊天大逆的案子面前,斯波义银竟然还在纠结藤林姐妹这两个卑微的忍众。
百地三太夫哪里知道斯波义银的心情,藤林姐妹和他喝过茶!
义银不是这女尊世界的三观,他虽然拔d无情,但多少还有些男人的担当。
当初果心被百地三太夫雇佣,杀害了藤林姐妹的母亲,取代冒充之。但百地三太夫不知道,斯波义银和果心早有喝茶情缘。
果心见猎心喜,转头卖掉百地三太夫,帮斯波义银控制住藤林家。这才有了伊贺众臣服斯波义银,讨伐三好家的绝地反击。
此后,义银步步高升,果心急流勇退。在离开之前,这个兴趣异常的妖女,竟然喝了一场大茶。
她拉着藤林姐妹和斯波义银喝茶,当时藤林姐妹以为义银昏迷不知,其实义银只是睁不开眼,他心里明白着呢。
这一场茶会因为果心飘然离去,成为参与者的禁忌,锁在心中都当做没发生过。
但斯波义银是个男人,与藤林姐妹花的邂逅一场,他终究还是在意她们的。
战后,稚嫩的藤林姐妹组建中同组,与百地三太夫这个老牌上忍组建的军同组,能够分庭抗衡,那也是斯波义银对她们的一丝偏袒。
百地三太夫以为下黑手弄死藤林姐妹,不过是忍众死了几条狗,武家不会放在心上。可谁知道,斯波义银竟然这么在意这两条小狗。
她惊骇之余,深深伏地叩首,说道。
“御台所明鉴,臣下所言句句属实。明智光秀大人说了,让我照实讲,她不会否认。
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啊!御台所!”
百地三太夫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件事必须咬死了不能反口。反正事实就是这样,只是一些细节上的隐藏,已经无法证实。
冤枉人的最高境界,就是全部都是真的,但真的不代表是真相。
藤林杏确实是藤林椋杀的,明智光秀也坦言会接下了这个锅,让百地三太夫滚蛋。
百地三太夫只要自己咬紧牙关不认账,甩锅出去给明智光秀,就由不得斯波义银不信。
斯波义银见她悲鸣大泣,指天发誓,心中惨淡。他又不是神仙,做不到全知全能,也会被蒙蔽。
从藤林杏的口供,百地三太夫的反应来看,京都事变的真相已然就是这样。
百地三太夫没胆子骗他,他之后必然要收拾明智光秀,这些事假不了。
况且,以斯波义银对明智光秀的了解,他知道腹黑女做得出来这些事。
只是可怜了藤林杏,想要为母报仇,弄死百地三太夫。反而被明智光秀利用,惨死在自己的妹妹手中。
只是斯波义银有点想不通,藤林椋为何要杀死藤林杏?不过仔细想想,这也不算意外。
藤林椋身为藤林家督,中同组首领,被藤林杏瞒着这么多错事,要连累藤林家倒大霉的。她有过激举动,杀人灭口,完全可以理解。
斯波义银深深叹了口气,觉得浑身无力。
他奋战三年,以为自己已经算是个大人物。但从足利义辉的遭遇来看,自己也就是个p。
虚君权臣,这老大当得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足利义辉只是有了一点上进心,就被利益受损的各家,联手弄死在二条城。
她特么的还是个足利将军,天下之主,只是因为不愿意继续当傀儡,就死得比一条狗都冤枉!
义银望着自己的手,它一直在下意识得颤抖。这散不去的不安与恐惧,真是令人厌恶。
他低沉道。
“出去,都给我出去!”
百地三太夫伏地叩首,然后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蒲生氏乡挥手示意几名同心众出去,自己走到最后,慢慢合上拉门,担心得望了主君一眼。
拉门一合,室内瞬间静了下来。太阳已经下山,房中的烛火抖索,倒映义银的影子扭曲不定。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昏暗的房梁,静心思索。
当年他跟随上杉辉虎下关东,离开近幾时太过匆忙,只是简单分配给尼子胜久行政权,前田利家军事权,明智光秀外交权。
之后,北陆道商路大兴,高田阳乃功不可没。她这个商奉行被义银从尼子胜久的麾下分出来,立为町奉行,独立掌管町务商务。
如今看了,这四名重臣只有尼子胜久是合格的,其他三人都越过了他的底线。
前田利益与高田阳乃两个傻瓜,她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入赘之名,竟然敢参与弑杀将军的大逆之事,她们的脑子是不是坏了?
最恶劣的就是明智光秀,是她提出的鸠占鹊巢之策,她很清楚入赘之争根本就不存在。从来就没有入赘的事,只有鸠占鹊巢。
鸠占鹊巢,就是让斯波义银和重臣们生孩子,用双方的孩子去占据她们的家业和家臣,迅速踏实斯波家浅薄的根基。
明智光秀这个腹黑女,她利用前田利益与高田阳乃的入赘之心,玩了一出把戏,把她们拖进了杀害将军的罪行之中。
这混蛋明明知道义银不会嫁给足利义辉,竟然一手策划了三好上洛,把所有人都坑了进去。
她根本等不及斯波义银从关东回来,与足利义辉和平分手。
她用最无耻,最卑劣的手段去杀死足利义辉,让三好家背锅,让斯波义银解脱,让斯波家占据了河内源氏嫡流的名分。
明智光秀,她真是疯了。
义银忽然发现,自己的处境比起足利义辉,也好不到哪里去。
放在近幾斯波领的四大重臣,有三个自作主张。他可以理解她们对自己的感情,但作为上位者,他不能容忍麾下武家的这种行为。
今天,她们可以说因为爱慕主君,弑杀将军。明天,她们会不会因为爱慕主君,做出其他让斯波义银无法容忍的事?
斯波家必须控制在斯波义银手中,这种臣下独走的行动,绝不能姑息!
近幾斯波领已经失控,可义银却没有任何办法,原因有二。
第一,他不能因为明智光秀,前田利益,高田阳乃违背自己,就剥夺她们的权力,只相信尼子胜久一人。
权利越大,就越难以控制,只有相互制约,才能长治久安。
义银无法保证,得到了更大信任和权力的尼子胜久,会不会起其他心思。就算她不起妄念,又如何保证尼子家臣团不起异心?
第二,就算斯波义银想要收权重整,他也做不到了。权力放出去容易,收回来可没那么容易。
北大和与伊贺两地的旧国人众,被新生的斯波家拆得支离破碎,以防地方武家对抗斯波中枢。
旧北大和众与旧伊贺众中的青壮姬武士,大多去了关东斯波领,在岛胜猛麾下效力。而留在近幾斯波领的老幼病残,已经不成气候。
如今近幾斯波领的四大重臣,她们麾下的武家大多是自己招揽,斯波义银对这些新人很陌生,更谈不上支配。
尼子胜久的部属来自西国尼子家旧臣,前田利益的部属来自下尾张四郡的荒子城前田家,以及亲朋好友。
明智光秀招揽美浓旧部与京都破落户,高田阳乃在堺港为了规避幕府三好协议,干脆弄了群没名没分的浪人。
四人手下的武家,都与她们关系紧密。斯波义银要动她们的基本盘,并不容易。
想着想着,义银的脑袋就开始疼起来了。
当初刚才打完大和之战,自己就赶着去关东,把近幾斯波领直接得丢给了她们。
如今倒好,明知道她们联合起来搞死了足利义辉,自己却无法为足利将军申冤。
义银越想越憋屈,难怪明智光秀对百地三太夫直言不讳。
对外,义银不能让外人知道,斯波家臣参与了三好大逆。对内,义银对近幾斯波领,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甚至怀疑藤林杏这个逃忍是明智光秀故意放走的,就是为了告诉自己真相。
这腹黑女完全是肆无忌惮,欺人太甚!她以为义银只能接受鸠占鹊巢之策,她以为义银必须依靠她的智慧,来完成鸠占鹊巢之策。
义银越想越生气,原本想要和织田信长谈妥,然后直接从北伊势回归伊贺国。
现在,他的想法变了。
在回去之前,他必须拿回近幾斯波领的控制权,不能让明智光秀这个腹黑女摆布自己。
今天的斯波义银已经不是两年前的斯波义银,每次都是被明智光秀耍着玩,牵着走。
他,必须有所准备。
想清楚这一切,义银喊道。
“蒲生氏乡!”
蒲生氏乡拉开门,鞠躬行礼。
“御台所有何吩咐?”
义银说道。
“明日让前田利家早些过来,另外通知山中幸盛,石田三成,我有些事要和大家先通通气。”
“嗨!”
蒲生氏乡鞠躬出去,义银默默想着心事。
尼子胜久没有辜负自己,就先放一放,剩下三人,首先收拾谁?
狡猾奸诈的明智光秀,掌管军事的前田利益,还是。。高田阳乃。。就是你了。。
———
第二天清晨,义银早早召来众姬议事。前田利家,山中幸盛,石田三成,蒲生氏乡,百地三太夫,列席分坐。
义银昨晚思索一夜,最后还是决定将这件丑事给大家透个底。
首先,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亲信,与斯波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会背叛斯波家。
其次,近幾斯波领那些人靠不住,自己回归近幾,就必须依靠关东斯波领,尾张斯波领的帮助。
开诚布公,寻求她们的理解和支持,才是最好的办法。
最后,山中幸盛与尼子胜久的关系特殊,尼子山中一党本就是近幾斯波领的重要势力。
尼子胜久这次干的不错,斯波义银也需要通过山中幸盛,表示对尼子山中一党的赞赏,拉拢这一支势力。
总而言之,义银想要整顿近幾领,就必须得到尾张领与关东领的支持。近幾发生的事,就不可以瞒着她们。
除了百地三太夫,众姬传阅了藤林杏的口供,神情不一。
最先开口的是山中幸盛,她怒气冲冲说道。
“明智光秀胆大包天,这是把御台所架在火上烤呀!若是事情暴露,斯波家真要毁在她手上了!”
她看似愤怒,其实心底欣喜若狂。
其一,这次近幾斯波领出事,唯有尼子胜久出淤泥而不染,这给尼子山中一党加分许多。
其二,明智光秀,前田利益,高田阳乃这三个混蛋的行动,已经引起了主君的愤怒和反感。入赘之争,她们必定失分不少。
其三,足利将军死了,山中幸盛也不用再担心斯波义银会嫁入御所。这手上不染血,就有别人代劳背锅的事,真是爽歪歪。
这时候,她看着义正言辞,其实是一肚子的窃喜。
前田利家面上不动声色,心中鄙夷,觉得与这等庸才争夺入赘,有些丢人。她沉思半晌,问道。
“御台所,现在这种情况,您还要照原计划走北伊势,回归伊贺国吗?”
昨晚两人探讨,义银说起过要在和织田信长达成共识之后,回归近幾斯波领,联合上洛。
但现在看来,这事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