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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全文阅读

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08章不慎暴露了

    义银说道。

    “山中姬,下越众出兵上洛之事我答应了。但关东形势不明,御台人集团的首领不能全部离开,要防着万一。

    你去跟加地景纲与本庄繁长说,给她们的恩赏我准了。但是,她们要留守关东,出兵上洛的姬武士团交给你统领。”

    山中幸盛听义银强调加地景纲与本庄繁长不得参与上洛,下越众组成的上洛姬武士团全部交给山中幸盛自己负责。

    她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义银。义银叹了口气,不得不耐心解释道。

    “山中姬,你施恩于她们两人,换取她们的支持,的确没有错。

    但你在给予好处的时候,也要想办法限制她们,分化她们。不能让她们得到太多,导致你失去对她们的掌控力。”

    义银这是手把手,教山中幸盛当好一个上位者。

    武家狡诈,你要比她们更狡诈。武家混蛋,你要比她们更混蛋,不然镇不住她们。

    山中幸盛沉思片刻,说道。

    “御台所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给她们松了绑,就要想办法缠上新的链子,以免她们难以管束驱使,甚至以下克上,反噬自身。”

    义银点头道。

    “不错。

    她们不是想要下越的领地,下越的商路吗?给她们。

    但是,上洛的姬武士团必须脱离她们的掌控,由你自己掌握。

    武家权力的根本是暴力,是姬武士。只要你能把握住加地,本庄两家的姬武士,在两家的家中形成亲近你的势力。

    她们两人即便是一家之督,也会被家中亲近你的姬武士掣肘,一样要受你制约。”

    山中幸盛点点头,沉思道。

    “给予好处,也提出条件,分化她们的势力。

    但是,武家重家业。即便是我带着她们两家姬武士上洛,未来回归故土,又怎么保证她们会听话?”

    义银笑了笑,说道。

    “因为关东穷啊。

    甲信山地的山民穷得叮当响,奥羽冻土难以开发。

    关八州号称数百万石土地,但这百余年战乱不休,水利设施破坏严重,领民不堪压榨,逃荒流散。

    特别是利根川中下游,上野,下野,武藏,下总四国的关八州核心区。

    这次南下我仔细查了查,明明有沃土千里,却因为利根川泛滥,水患频发,有田种不得。

    越后国这边虽说物产丰富,却也年年暴雪,耕种辛苦。有富饶之名,实则苦寒难耐。

    关东清苦,远不如关西富庶。加地景纲与本庄繁长在下越的小泥潭里打滚,能刨出多少食来?”

    义银看了眼山中幸盛,摇摇头,只觉得这小妮子是命真好。上面有自己护着,近幾还有一个义姐,为她攒着家底。

    他接着说道。

    “你忠心耿耿,筹措姬武士团陪我回近幾,我会让你吃亏吗?还有尼子胜久,她治理近幾斯波领内政,管理财政后勤,能亏待了你?

    加地,本庄两家的姬武士,等她们到了近幾,你还怕没有好处收买她们?

    这些清贫的底层姬武士见过什么世间?你手头松一松,就足够她们感恩戴德一辈子。

    记住,你要做分肉的那个人。

    要牢牢抓住分肉的刀,让下面人知道你有弄到肉的能力,也有决定分给谁的权力,她们才会紧跟你的步伐。

    加地,本庄两家的姬武士未来会听谁的?当然是谁给的多,就听谁的。

    加地景纲,本庄繁长,她们只能乖乖待在你麾下效力。因为你现在拥有的东西,她们努力十辈子都拿不出来。”

    义银最后拍拍山中幸盛,笑着对她说。

    “记住,你的东西,你有权利决定给或不给。你养的狗,肯摇尾巴就多分一块。要是敢龇牙,就剁了吃肉。

    有我在,有尼子胜久在,下越众这些小泥潭里打滚的泥鳅,没有资格去挑战你,忤逆你。

    你不要去想着给她们什么好处,你要更强势一点。应该是她们来求你,求你把她们带出那个没有前途的小泥潭。”

    山中幸盛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她看着义银自信的微笑,不禁问道。

    “那我呢?我又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义银摸摸她的头,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因为我喜欢你,我乐意给你呀,我的小傻瓜。”

    然后,义银就被山中幸盛紧紧抱住。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义银一跳。

    山中幸盛大胆得抱着自己心爱的主君,红着脸也在他耳边说道。

    “山中幸盛爱斯波义银,爱到愿意为他去死,即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义银无奈拍拍她的背脊,重复道。

    “小傻瓜。”

    他想要挣脱开山中幸盛的怀抱,却发现她抱得更紧。

    山中幸盛抬起头,鼓起勇气,看着义银的眼睛说道。

    “我知道自己很笨,很差劲,很糟糕,但我不要把您让给任何人,死都不要!”

    义银愕然看着她,她的目光中闪烁着晶莹的泪点。义银无奈,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也抱了抱她,低声说道。

    “真是一个小傻瓜。”

    两人依偎在一起,沉默许久。

    ———

    当山中幸盛打开拉门,走出房间,眼眶还是红红的。

    她虽然想尽办法遮掩,但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消肿。

    蒲生氏乡冲着她鞠躬行礼,山中幸盛微微鞠躬回了半礼,低声一句。

    “照顾好主君。”

    “嗨!”

    说完,山中幸盛像是逃跑一样,快步走了出去。

    她真害怕蒲生氏乡抬起头,看见自己红肿的眼睛,会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玷污主君的清名。

    一切罪过都是我山中幸盛的错,与主君无关,是我一错再错。若上天要降下天罚天诛,请全部加与我身吧,切莫害我主君。

    她走在雪地里,心思却是温暖喜悦。主君对自己的真挚感情,她能够感觉到。

    虽然这是僭越,这是亵渎,但她就是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今夜,她将在自己的梦中思念主君,帮自己再拔一拔。

    都怪蒲生氏乡,她堵在门口干嘛,真是不方便。

    ———

    蒲生氏乡望着远去的山中幸盛,目光复杂,又转头看向屋内。

    斯波义银这次没有闭目休息,而是正望着篝火,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蒲生氏乡走入房间,返身将拉门关上。

    义银眼皮都没有抬起,嘴里淡淡说道。

    “氏乡,给我一杯水。”

    虽然这具身体年轻有力,足以完成一夜十次。但刚才的场面太刺激,只是两次就让义银有些疲惫,他感觉口干舌燥。

    蒲生氏乡嗨了一声,凑到篝火前,从挂在篝火上的铁锅中捞出一碗热水。再从旁边静置的水壶中取了少许凉水,倒进去。

    双手将温水奉到义银面前,望着主君疲惫的面色,见他缓缓取过饮用。蒲生氏乡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下头伏在榻榻米上。

    义银喝了两口,想要把水碗交还给蒲生氏乡,却发现她双肩抖动,趴在地上隐隐传来哭泣声。

    他愣了一愣,问道。

    “怎么回事?”

    蒲生氏乡抬起头来,眼泪还在从眼眶中不断溢出。她擦了又擦,却是止不住。

    “十分抱歉,我只是为御台所难受。您为了斯波家业,实在是牺牲太多。”

    义银心头一凉,把水碗放在身边,沉声道。

    “你看见了?”

    蒲生氏乡伏地叩首,说道。

    “非常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窥主君与重臣议事。只是拉门之外一角,纸窗有所破损,无意中窥视到屋内情况。”

    义银惊了一下,常在河边走,果然会湿鞋。

    以前和山中幸盛,岛胜猛厮混,总是侥幸过关。但次数一多,终究是瞒不住别人。特别是蒲生氏乡这个同心众笔头,近卫首领。

    蒲生氏乡见义银面色突变,亦是悲伤逆流成河,化作泪水模糊了双眼。

    早在当初,山中幸盛与岛胜猛雪地对决,主君赤脚狂奔阻止,她就已经看出端倪。

    可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没有亲眼看到主君与这两位重臣的丑事,蒲生氏乡是玩万万不敢确信。自己心中圣洁无垢的主君,会遭人玷污,还不止一个人。

    蒲生氏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出来,这时候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假装不知道。

    作为主君近卫之首,亲信中的亲信。有些事她应该知道,有些事她不该知道。遇到不该知道的事,装也要装作不知道。

    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两年多了,她日夜陪伴在义银身边,从小姓做到亲卫头子,沐浴在义银的绝代风华之下。

    她对义银的感情,自己的心最清楚。她知道自己不该,知道自己不配,只要能陪伴在主君身边,她就心满意足。

    丢失了御旗,在八幡宫让北条氏政逼迫主君下不得台,当时的蒲生氏乡确实是想去死。她宁愿死,也不愿看见主君因为自己而受窘。

    可斯波义银拦住她,宁可付出惨重的代价,也要保住她的性命。

    那一刻,蒲生氏乡真的好高兴,高兴到甚至忘记了主君与那些重臣,隐隐不对劲的场景。

    但今天,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情窦初开的少女,在屋外吹着山风,心中冰冷却是比山风更凛冽更绝望。

    她告诉自己,我要忍耐。最后,却在主君面前哭得泣不成声。

    对面的义银,不知道蒲生氏乡的心路历程。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坏了,人设崩了。

    义银吱吱唔唔,想要解释什么,他说道。

    “其实。。我不是。。这事。。不是。。”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蒲生氏乡已经愤怒的说道。

    “义理大将,好一对义理为先的忠义武家。一个硬来,一个软来,软硬兼施真是绝配!我呸!”

    “嗯???”

    义银的脸色僵在当场。

    这不对啊?刚才屋里的情况应该是你银荡啊,我银荡啊,谁比谁银荡。

    为什么蒲生氏乡一脸愤慨,只针对岛胜猛与山中幸盛。她是指桑骂槐,还是真没看到?又或者。。

    义银默默打开系统界面,望着生涯不犯特效,他怎么把系统这王八蛋给忘了。

    生涯不犯嘛,草人等于艾草。所以,蒲生氏乡眼中的真相,其实是义银被岛胜猛强上,被山中幸盛软上?

    保住了人设的义银,缓缓躺回自己的靠垫,慢悠悠拿起身边的水喝了起来。

    他不慌了。

    “氏乡,我是不是很贱?”

    蒲生氏乡见义银这么说话,心头一紧,慌忙解释道。

    “主君在上,我没有看不起您的意思,只是觉得您的牺牲太大。”

    义银试探一句,却让蒲生氏乡慌了神。他心中确认,果然是生涯不犯特效立功,更加笃定。

    虽然我杀人放火玩女人,但我还是好少年,有特效的男人果然爱放肆。

    义银望着一旁的篝火,开始飙演技。他面上无喜无忧,眼神中透出心如死灰。

    “我知道,我很贱。

    你看到的没有错,我一直是在用自己的身体,笼络家中重臣。”

    蒲生氏乡见他一脸平静,反而更慌,以为自己的冒失言行,刺痛了主君身为男人的自尊心。

    她举起自己的右手,指天发誓道。

    “主君息怒。

    八幡神在上,我蒲生氏乡若有丝毫作贱主君之心。必让我被万箭攒心而死,永世不得超生。”

    义银直起身子,一把捂住她的嘴,骂道。

    “胡说些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御白旗就在你身上,还敢这么乱讲话!”

    蒲生氏乡被义银捂着嘴,眼睛却像是会说话,眨也不眨望着他。

    义银叹了口气,松开手坐回去,自嘲道。

    “你不要怪岛胜猛,山中幸盛,是我勾引了她们。

    你知道,你的主君我啊,如果真要勾引一个人,又有谁能够忍得住呢。”

    见义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蒲生氏乡不敢再接口,唯恐自己说错什么,让主君更加伤心。

    义银捋捋头发,淡淡说道。

    “斯波宗家败落多年,一朝为人屠灭。

    除了高田家两个上不得阵的小丫头,我连一个知根知底的姬武士都没有。

    好在自己长得还算俊朗,也不失是一个筹码。

    你说对不对,氏乡。”

    蒲生氏乡深深低下头,她现在是恨不得抽死自己。为什么要揭开主君的伤疤,往他伤口上撒盐。

    我这个混蛋!

第1109章得陇而望蜀

    蒲生氏乡难受到恨不得堵住自己的耳朵,不愿意再听,义银却是铁了心要给她透个底。

    他这位外表端庄,内心银荡的御台所,总归是要和人啪啪啪的。

    蒲生氏乡是他的同心众笔头,出行宿卫都是她在调配。有她帮忙打掩护,自己的丑闻才可能藏得更深。不像这次,轻易被人撞破。

    而且,对于她,义银也是比较放心的。

    蒲生氏乡是自己的小姓出身,又是自己亲手元服的乌帽子亲,关系是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嫡系。

    这次自己装神弄鬼,在鹤冈八幡宫演了一出天降神迹,其中也有为她开脱罪名的缘故。

    义银当时看到蒲生氏乡收下御白旗的表情,就知道这名姬武士的心已经被自己征服。

    既然被她撞破了建情,那干脆就演好一个为家业牺牲一切的圣男。以后自己在里面啪啪啪,她在外面望风示警,岂不美哉?

    为了多这一重保险,义银也是抖索精神,定要演好这场悲情戏。

    义银目光坚毅得看着蒲生氏乡,说道。

    “氏乡,我曾经一无所有,只剩下这一身皮囊。

    我为了给灭族的家人复仇,与织田家督上床换取援军。我为了拉拢姬武士为斯波家效忠,从不吝啬自己的身体。

    我不是你心中不可亵渎的神灵,我只是一个手中没有多少好处可以拉拢武家的无助少年。

    我甚至不如你活得自在,我背负着斯波家的兴亡,连睡觉都必须睁着一只眼睛。”

    蒲生氏乡刚才干涸的泪腺,又开始分泌新的泪珠,哗啦啦得往下流,她哽咽道。

    “御台所,您其实不必和我解释,您其实不必再委屈自己。

    您已经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您可以过上您想要的生活。”

    义银摇摇头,叹了口气。

    “尊贵?斯波宗家贵为幕府三管领,足利将军更是贵为天下之主。

    可现在呢?斯波宗家灭族了,将军也死了。

    氏乡,这世界上没有天生的尊贵,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当权者如果担负不起这份责任,其下场不言而喻。”

    轻轻抚摸蒲生氏乡的脸,义银的泪水也开始溢出眼眶,他继续说道。

    “我没有办法,氏乡。

    你知道吗?我整夜整夜睡不着,我好害怕清晨一睁眼,斯波家又一次败落,家业凋零。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斯波家的虚弱,我缺少谱代家臣,我不是女儿身。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如同镜花水月,随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唯一能够做得,就是尽一切可能,去壮大家业,去扎实根基。我这一身皮肉不重要,我可以被后世鄙夷,骂作荡夫。

    但斯波家,不能亡呀!”

    蒲生氏乡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一直以来,她知道主君并不容易。但她真的不知道,为了支撑起这份家业,他到底牺牲了多少。

    陪别家大名睡觉,陪自己的重臣睡觉,只要能够稳固家业,他什么事都肯去做。

    打仗,施政,上床,斯波家能够奇迹般复兴再起,是斯波义银在背后,默默用自己的血泪在浇灌。

    蒲生氏乡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冲上去抱住义银,痛哭流涕。

    “求求您,求求您不要再说了!是我不好,是我混蛋,是我把您的伤口一点点撕开。

    请您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我都听您的。只要您能开心一点,我什么都听您的。”

    义银被她抱在怀中,暗道一声惭愧。自己这悲情路线是不是有点过了,把小妮子感染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

    义银挣脱出来,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

    “我不苦,这是我的人生,这是我的选择。

    我只是担心你看不起我,反对我,阻止我。但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

    蒲生氏乡摇着头,坚决道。

    “御台所,不论您想做什么,我都听您的。

    即便后世史书对你百般批判,也请带上我的名号。斯波义银之鹰犬,蒲生氏乡。”

    看着态度坚决的蒲生氏乡,义银不禁抬了抬眉毛,大功告成。

    他取出一片方帕,怜惜得为眼前这个忠心耿耿的姬武士,擦拭脸上的泪痕。

    武家有女初长成,蒲生氏乡虽然年幼,却是一个厉害的狠角色,更是义银值得信赖的自己人。

    此时的她,羞涩低头,任由义银为她抹去眼泪。义银心中得意,这不就搞定了嘛。

    两人稳定了一下情绪,收拾仪容仪表。经过此事,两颗心似乎又接近了不少,至少蒲生氏乡是这样认为的。

    在她眼中,此刻的主君不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上人,而是触手可及,令人疼惜的美少年。

    她情不自禁,再一次伸出了手,触摸到义银面上的皮肤。

    义银愣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勇。于是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吹弹可破的侧脸上。

    两人四目对视,渐渐靠近,呼吸已经要打在对方的脸上,嘴唇几乎要触碰到一处。

    正在此时,外间忽然传来敲门声,吓得蒲生氏乡从榻榻米上蹦了起来。

    “谁?”

    “是我,井伊直政。”

    义银吐出一口气,今天这场面真考验心脏,他说道。

    “进来吧。”

    井伊直政拉开门,恭恭敬敬对室内的两人行礼,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破坏了蒲生氏乡的一场好事。

    “蒲生大人,换岗的时间到了。

    您让我此时过来接班,侍奉主君,您好去检查岗哨。”

    蒲生氏乡点点头,回头恋恋不舍看了眼主君。

    氛围刚刚好,可惜被打断。到底是没有这份福气,她也失去了再次冲动的勇气。

    蒲生氏乡深深鞠躬,说道。

    “御台所,我先告退了。”

    义银点点头。

    “去吧,来日方长。”

    蒲生氏乡惊喜抬起头,义银冲她微笑点头。

    井伊直政听着两人打哑迷,有点迷茫,左盼右顾。

    蒲生氏乡克制心中喜悦,拍拍她的肩膀,沉声道。

    “侍奉好主君。”

    “嗨!”

    等蒲生氏乡离开,井伊直政拉上房门,回头看向主君,斯波义银对她说道。

    “我有点渴了。”

    他放松缩回靠枕上,舒舒服服。解决了,完美。

    今天吃得有点撑,没必要一步到位。等哪天空下来有心情,再给蒲生氏乡这小妮子,一个亲近自己的机会吧。

    正在井伊直政忙碌倒水的时候,外间又传来敲门声。

    “是谁?”

    “臣下真田信繁,有事参见御台所。”

    义银皱起眉头,还来?今天怎么回事,赶着趟来,都能凑成一桌麻将了。

    他对井伊直政点点头,让她去开门。

    拉门打开,真田信繁一下子窜了进来,嬉皮笑脸鞠躬道。

    “参见御台所,这山里的风真是好冷呀。”

    义银不禁翻了个白眼。

    再冷,能比你漫山遍野瞎跑长大的甲信山区更冷?你个山里活络的野猴子,会害怕这点山风?

    他也不管这家伙插科打诨,对刚想要出去的井伊直政说道。

    “井伊姬,外面冷,你就留在室内吧。”

    井伊直政看了一眼真田信繁,犹豫道。

    “主君与重臣对谈,我在此不太合适吧?”

    义银摇摇头,说道。

    “你年纪尚小,外面寒风凛冽,就留下来吧。”

    义银想着真田信繁这野猴子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密事,今天他也吃饱了,没兴趣再和真田信繁勾勾搭搭。

    真田信繁倒是有些失望,要是能与主君孤男寡女占占便宜,该有多好。只可惜主君为人贞洁,不给她揩油的机会。

    井伊直政为难得看着她,真田信繁就算不想大度,也得装作大度,坦然笑道。

    “外面风大,井伊姬就留在室内吧。

    我真田信繁做事光明正大,你在旁听着也无碍。我相信井伊姬的操守,口风必然紧锁。”

    义银瞅了她一眼。

    刻意强调光明正大,这野猴子不会真有什么阴谋诡计吧?欲盖弥彰加了一句操守口风,是刻意在堵井伊直政的嘴。

    井伊直政听着觉得刺耳,微微皱眉。

    她虽然年幼,但聪慧过人,经历丰富,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姬武士。被真田信繁一句话挤兑,不冷不热回答。

    “请真田大人放心,我是主君的亲随近卫,自然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真田信繁被她一句话呛了回来,无奈摸摸鼻子,偷偷看了眼主君。见义银似笑非笑看着自己,又干笑两声。

    义银心里确信,这野猴子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想要来和自己交底。

    他也不想让这位新晋的关东侍所重臣继续难堪,解围道。

    “有事说事,军功评议马上就要展开,你个丫头不等那天抖抖你的大功劳,提前偷偷摸摸来见我。

    所为何事?”

    真田信繁笑嘻嘻说道。

    “御台所英明,的确有件小事,想要得到您的恩准。

    小幡信贞此人,您可有耳闻?”

    义银思索片刻,问道。

    “前任国峰城小幡家督?”

    真田信繁脸上掩去嬉笑,正色道。

    “正是此人。

    您知道真田家曾经追随海野家,战败后流落上野国,我祖母真田幸隆与小幡信贞乃是忘年之交。

    小幡信贞糊涂,在西上野国众之中,一直秉持亲近北条家立场。

    佐野领合战后,长野业正老大人突袭国峰城,以小幡景定为内应,很快驱逐了小幡信贞。”

    义银点点头。

    西上野之地很重要,他对那里的国众势力多少有些了解。

    箕轮城长野家与国峰城小幡家是西上野两大豪族,分属南北。

    佐野领合战,北条家大败。小幡信贞站错了队,当然要下台。

    只是长野业正的手段太厉害,竟然用小幡家中的二媳妇小幡景定,替代了长媳小幡信贞,保证了西上野国众内部的稳定。

    这份举重若轻的雷霆手段,让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都为之侧目。

    义银看着真田信繁,问道。

    “照你的说法,小幡信贞被放逐之后,去找你祖母了?”

    真田信繁鞠躬说道。

    “嗨!小幡信贞走投无路,就去东信真田领,请我祖母出个主意。

    我祖母见她确有悔过之心,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到吾妻郡找我,为她引荐进入关东侍所。”

    义银瞳孔一缩,眯着眼打量真田信繁。

    真田信繁一脸真诚说道。

    “此次,我厚颜来见御台所,是想为小幡信贞求情。

    她之前确实糊涂,竟然受北条家蛊惑,对御台所,对上杉殿下有所疑虑。但此时,她已经受了教训,失家流浪在外。

    当初真田家流落异乡,小幡信贞表示善意。我祖母不忍看她这般没个下场,就把这件事交给了我。

    天朝有云,浪女回头金不换。恳请御台所慈悲,给她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

    义银仔细看着真田信繁一番慷慨陈词,心想。

    这野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厚脸皮?这段演技好啊,声情并茂快赶上义银自己的水平了。

    他当然相信真田信繁说得都是真话,但真话不代表是真事。

    小幡信贞去了东信找真田幸隆不假,真田幸隆把她引到吾妻郡真田信繁这里也不假。

    但要说真田家这么做是知恩图报,说小幡信贞这么做是悔过自新,那真是把义银当傻子忽悠。

    小幡信贞被驱逐,第一时间去了东信,找武田家麾下的东信众首领。

    这是浪女回头?这是想投靠斯波义银?骗鬼呢?

    还不如说,她原本想要去投靠武田家。但不知道是武田家没有收留她,还是真田幸隆把她给忽悠,这才有了折返吾妻郡之事。

    至于真田信繁为什么对此事上心?为了帮祖母报恩?扯淡,这家伙是得陇望蜀,盯上了长野业正的西上野之地!

    小幡信贞的两个身份都很敏感,其一是国峰城小幡家前家督,其二是长野业正的长媳。

    长野业正控制西上野之地,对内是团结箕轮众为首的西上野国众,对外是拉拢自己出嫁儿子的媳妇众。

    毅然驱逐小幡信贞,看似是长野业正当机立断,为西上野国众免除了隐患,但也造成了一丝难以弥合的裂痕。

    真田信繁竟然想把小幡信贞举荐进入关东侍所,她支配的吾妻郡就在箕轮城北方。

    其野心是昭然若揭,毫不掩饰。

关于义银最后的结果

    今天有读者在群里问,义银的下场会不会很惨,他的权力没有基础,最后会不会被斯波九家架空。

    关于这个,就要看大家怎么理解权力的本质了。

    我在书里一直强调,幕府将军其实只是一个仲裁者,不是独裁者,因为权利不够,更多的是血统名分的加成。

    个人是不可能和整个统治集团对抗的,即便强如朱元璋,一辈子老黄牛,他的子孙后代也吃不起这份苦,一样要分权给人去干活。

    细心的读者应该能从我给予义银的系统能力特效,看出他未来的统治雏形。

    首先是生涯不犯特效的圣洁,其次是天妒红颜一年一次的改变气候,最后还有永葆青春的容颜。

    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就是义银未来最有力的权力基础。

    世俗权力可能会被姬武士们搞得难堪,但在精神层次,他有绝对的优势,天下无敌。

    没错,他就是神圣不凡,永远年轻,呼风唤雨的现世神。

    具体不多说了,请各位衣食父母待我细细道来,鞠躬致谢。

第1110章誓言如放p

    义银叹了口气,说道。

    “真田信繁,吾妻郡还不够你祸害的吗?长野业正发起火来,你顶得住吗?”

    义银看长野业正顺眼吗?当然很不顺眼。但看着不顺眼,不代表一定要干掉。

    西上野从地理上,对越后大军这次拿到的关八州领地,是举高临下,由西向东的压力。越后一方的新领在军事上来看,极其被动。

    只是长野业正无心闹事,自我约束,主动向上杉辉虎臣服,这才勉强维持了平衡。

    义银如今意在回归近幾,摆平京都幕府那些个烂事。他不想节外生枝,在西上野之地搞事。

    即便知道这是一个隐患,也没有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刺激长野业正,逼得狗急跳墙。

    见斯波义银有些恼火,似乎对自己想要在西上野搞事的行为不满,真田信繁却是心中淡定。

    在来之前,海野利一早已帮她理清了头绪。

    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两位主君,其实对长野业正独立在西上野,不受掣肘的状态非常介意。

    之所以默认,只是因为时机尚不成熟。

    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斯波义银心里最急的是京都幕府,上杉辉虎最看重的是打垮北条家。

    长野业正只要肯配合关东攻略,两位主君就没有必要去动她。

    而海野利一帮真田信繁出的主意,就是耍无赖。

    真田信繁愣愣说道。

    “御台所,我可是好好替您奉公做事,怎么能说是祸害一方呢?

    不管是真田众,还是吾妻郡,那都是您的走狗,您的地盘,我就是一个替您看门护院的。

    长野业正老大人德高望重,我一向仰慕尊敬。我在吾妻郡,她在箕轮城,各领一方,互不侵犯。

    这次我来,无非就是帮真田家的旧相识找个地方住,找口饭吃,这是人之常情。

    长野老大人不会介意吧?她那么会做人,总不会把自己的长媳逼得饥寒交迫而死吧?

    说不定,她还要谢谢我呢。

    而且,我做人是有原则的。别人对我客气,我就更客气。别人对我狠,我就更狠。

    御台所说我惹是生非,我不敢反驳,但我感觉自己好委屈。”

    义银见她惺惺作态,额角隐隐生疼。这些话是谁教的?这野猴子现在可不得了,很会玩啊。

    她抓住了长野业正的一个弱点,这是让长野业正有苦说不出。

    长野家与小幡家两大势力在西上野并存,联姻结盟,关系紧密。

    长野业正就算要动国峰城小幡家,也得通过小幡景定,才不会破坏西上野国众内部的团结。

    武家之间以血缘连接,官官相护,亲亲相隐,世世代代都是这个游戏规则。

    长野业正驱逐了一直支持自己的长媳,插手国峰城小幡家权力更迭,这是非常犯忌讳的事。她的媳妇可不止一两个,那是十来个。

    小幡信贞已经被驱逐,长野业正要是再搞出点斩草除根的手段。只怕小幡信贞一死,很多人就要和她立即翻脸,分道扬镳。

    义银冷冷说道。

    “西上野内务,我关东侍所为什么要去掺合?”

    真田信繁肃然道。

    “御台所,小幡家出自武藏七党之一的儿玉党。小幡信贞确有御家人身份,是有资格加入关东侍所,为您奉公的。”

    义银倒吸一口气,望着真田信繁,隐隐看见她身后那张三无少女脸。

    这种阴损的主意,绝对不是真田信繁这野猴子能想出来的,海野利一真是一个好军师。

    斯波义银在关东重开侍所,喊出再塑御家人集团的口号,招揽关东英杰。

    小幡信贞家格身份足够,又有重臣真田信繁引荐,加入关东侍所这个大家庭,在程序上完全没有问题。

    长野业正能说什么?她明知道真田信繁不怀好意,但也只能保持微笑,说不定还得恭喜小幡信贞。

    真田信繁继续说道。

    “御台所,我就是帮祖母一个忙,给小幡信贞找口饭吃。您放心,我绝对不会给您,给关东侍所惹麻烦。

    小幡信贞那点吃喝,我包了,就让她在吾妻郡就食。”

    看真田信繁拍着胸脯信誓旦旦,斯波义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信你个鬼。

    箕轮城在榛名山以南,吾妻郡在榛名山以北。你把小幡信贞安置在吾妻郡,长野业正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国峰城小幡家不是小武家,小幡信贞这个家督坐镇多年,随便就让长野业正给掀翻了,家中必然会有不满者。

    真田信繁在西上野门口放了一个定时炸弹,这还叫安分守己?这还叫不添麻烦?

    义银皱起眉头,刚想说什么,真田信繁察言观色,抢先说道。

    “御台所,您看关东侍所在关八州之地,也没几个武家投效。难得有小幡信贞这样的知名武家前来投奔,是大好事呀。

    况且,西上野没了小幡信贞,如今是长野业正一人说了算。

    您马上就要回去近幾办事,这人心隔肚皮的,万一长野业正有点什么不妥当,我们也得留一手。

    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您放心,我向您保证,我绝对不会主动挑衅长野业正。一个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老太婆,我和她计较什么?

    柿子要找软的捏,这道理我懂。就算计较,我也是和她女儿计较去,谁让我年轻呢?等得起。”

    义银刚想出口的一句话,被她笑嘻嘻堵在嗓子眼里,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真特么的黑。

    可真田信繁的话确实有道理,长野业正在西上野一手遮天,万一有个变故,总是麻烦。

    小幡信贞加入关东侍所的程序没有问题,长野业正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要真田信繁克制自己不去挑衅,关东侍所手里拽着一张牌让长野业正忌惮一下,确实不错。

    正如真田信繁所说,自己还年轻,七老八十的长野业正能活几年?搞这种千年老狐狸,不如等她死了,搞她女儿来得轻松。

    义银想了想,确认道。

    “你保证不挑衅?”

    真田信繁指天发誓。

    “我要是主动挑衅长野业正,让我全家死光光。”

    义银叹了口气,他拿这野猴子的确是没辙。思来想去,这件事也不是坏事。

    关东联军在镰仓散伙的时候,长野业正的态度相当消极,当时就让上杉辉虎非常不满。只是迫于形势,没有计较。

    这么一个重要的地方有力武家,要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会出大问题。

    关东侍所拿一张威慑她的手牌,上杉辉虎想来也是乐见其成。

    毕竟长野业正是上杉辉虎的盟友,有些事她不方便做,斯波义银却是可以出面分担。

    义银思来想去,又怀疑得看了眼真田信繁,只见她双目闪烁着真诚的光。

    “不搞事?”

    “不搞。”

    “绝对不能搞事哦?”

    “御台所,我都发誓了。”

    义银叹道。

    “我知道了。

    下次你来,带上小幡信贞。我会给她统战众身份,拿一份职禄,以后她就呆在你的地盘。

    记住,长野业正不是简单的人物,你给我态度恭谨点。小幡信贞只是威慑她不要胡来的后手,不准挑衅!”

    真田信繁一脸严肃,伏地叩首说道。

    “谨遵御台所教诲,真田信繁不敢有违。”

    义银又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为什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呢?

    ———

    三峰山下,真田众一行人在旗本的警戒线外等候。

    真田信繁匆匆从山上下来,对为首的海野利一兴奋说道。

    “六娘,大功告成!

    御台所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松了口。让我下次带小幡信贞去见他,授予统战众身份。”

    海野利一一脸冷淡,点头道。

    “长野业正年纪大了,消极守旧。她的存在,对于关东攻略的推进已经是有害无利,在镰仓之时便初露端倪。

    御台所英明神武,当然看得到其中隐患,只是碍于局势,不好自己出面当这个恶人。

    你肯出来当这个出头鸟,他自然愿意半推半就,答应下来。”

    真田信繁摸摸脑袋,问道。

    “但之后怎么办呢?

    我可是在御台所面前指天发誓,要是主动挑衅,全家死光光。”

    海野利一冷声道。

    “我让你在御台所面前,一定要强调主动挑衅,就是刻意制造这个死角漏洞。

    我们不挑衅,但别人可以挑衅长野业正。长野业正可以忍,但箕轮众未必能忍。人情世故,哪里是想避就能避的。

    生在乱世,要么让别人全家死光,要么自己全家死光,别无他路可走。”

    真田信繁耸耸肩,说道。

    “你安排,我动手。

    反正我已经出奔真田家,如今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破了誓,仔细想来也没什么。”

    海野利一眼中透出冷酷,淡然道。

    “时机已经成熟。

    羽尾幸世母女四人滥用职权,掌控肃逆评议众陷害忠良,谋取私利,罪无可恕。

    主上,是时候有所决断了。”

    真田信繁点头道。

    “行,回去就把她们母女四人抓起来,先杀她们全家。

    大冬天的大家闲得慌,杀人这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让滋野三族的各家家督都来看戏。

    我早跟她们说了,大家乡里乡亲的,做事不要做绝。好不容易出山过点好日子,贪贪贪,也不怕噎死自己。

    给东吾妻众一条活路,大家以后,也好一起出门抢别人嘛。”

    海野利一鞠躬说道。

    “主上英明。”

    见真田信繁与海野利一在寒风中聊上天,还越聊越带劲。一旁的猿飞佐助冷得跺了跺脚,无奈道。

    “主上,你们要不回去再聊,这山脚下风大得很,冷死我了。”

    真田信繁不屑得瞅了她一眼,说道。

    “佐助,你越来越娇气了。”

    猿飞佐助撇撇嘴。

    以前穷得没衣服穿,没房子住,只能挨冻猫冬。现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武家,干嘛要刻意受冻?忆苦思甜吗?

    真田信繁打趣她一句,自己也觉得有点冷,招呼大家上马回营。

    骑上马,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佐助,雾隐才藏好像升官了,现在负责关东的军同组情报网。

    你整天游手好闲没事做,不如去和她套套近乎,找点活干?”

    猿飞佐助狐疑看了眼真田信繁,说道。

    “我一个甲贺流出身的,去帮伊贺流干活?我贱啊?主上,你又在动什么坏脑筋?”

    真田信繁贼兮兮说道。

    “到底是老朋友,去联络联络感情,给我们搞点情报来。”

    猿飞佐助瞪了她一眼,说道。

    “私自泄露情报可是重罪,在忍众里是要被执行家法,千刀万剐都算轻的。”

    真田信繁浑身一震,装作震惊状。

    “还有这种事?关东侍所治下,竟然还有这种残害同僚的事发生?

    什么忍众?那是军同组,有正式编制,做事要讲规矩的。

    你放心,安心去做,出了事我兜着。”

    猿飞佐助跃上马,骂了一句。

    “老娘才不会帮你做这种掉脑袋的傻事。”

    她夹马骑出几步,回头问道。

    “雾隐才藏那家伙,最近在哪里活动?”

    真田信繁呵呵一笑。

    “听说还在武藏前线没回来。”

    猿飞佐助切了一声,说道。

    “你说的,出了事你兜着。”

    真田信繁啪啪得拍着胸脯。

    “都是自家姐妹,还能害你不成?

    你就直接和雾隐才藏去说,御台所让我看着点长野业正,这情报她给不给?”

    望着自家胆大包天,假传旨意的主上,猿飞佐助只觉得一阵牙酸,感觉迟早会被她坑死呀。

    ———

    下野国,佐野城城外。

    被上杉辉虎安插驻守在佐野城的色部胜长,迎来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色部长实。

    色部长实远远望见色部胜长,打马飞驰跑近,翻身下马,跪拜在她的面前。

    “母亲,我回来了。”

    色部胜长点点头。

    “起来吧。”

    母女对视,色部胜长打量了一会儿,说道。

    “你瘦了。”

    色部长实苦涩一笑。

    川中岛合战后,她受罚驻扎在海津城。越后与武田家罢战休兵,她名为城代,其实麾下只有几个自家的亲信,一起困守苦熬。

    这一年多的时间,让她几乎要疯了。城外就是真田松代藩,真田信繁的地盘。

    这些滋野三族的家伙,根本看不上她这个临阵抛弃主君脱逃的懦妇,想要出城买些生活用品,都是诸多刁难。

第1111章大危机初现

    色部长实以为自己要困在孤城之中,就这么虚度光阴老去。绝望中,她对斯波义银的怨毒是越来越深。

    这次佐野领合战,色部胜长没有其他要求,只是恳请斯波义银放出色部长实。

    斯波义银给了她这个面子,色部长实才算从那个名为城池,实为监牢的地方逃出。

    她充满感激,回望着色部胜长,说道。

    “母亲也清瘦了许多。”

    色部胜长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一群人往城里走,直至进入居馆。

    内室之中,母女分坐。

    沉默半晌,色部胜长说道。

    “这次你能回来,是上杉殿下的面子,御台所开恩。

    虽然没法再去关东侍所奉公,但至少保留了御台人的名分,让你能够体面回家。”

    提起斯波义银,色部长实面露怨恨,她伏地叩首说道。

    “我能回来,乃是母亲奋勇作战,才为我打开一条生路。”

    色部胜长见女儿语气不对,严厉看着她,警告道。

    “你和本庄繁长,新发田重家胡闹,犯下滔天大罪。我念你年幼,这次又受了苦,不愿意另加责罚。

    但你自己得记得这次教训,以后做事更要谨慎。特别是对御台所,要懂得感恩,知道吗?”

    色部胜长一片苦心,色部长实这女儿却是难以理解。

    她在海津城受困一年多,连几个说话的人都难以找到。这份痛苦的折磨,和未来前途的黯淡,让她心中怨念丛生,双目被怨毒遮掩。

    她冷笑道。

    “懂得感恩?御台所恩典?

    新发田重家战场下令犯的错,本庄繁长为了遮掩自己的过失错上加错,与我何干?

    又不是我指挥御台人脱离战场,又不是我事后狡辩拖延,凭什么要我在海津城受罪受罚?

    新发田重家未判先斩,死得不明不白。岛胜猛在军议中杀人,为什么能够不受处罚?

    本庄繁长身为御台人首领,犯下如此大错,竟然可以躲过一劫,如今混得风生水起。

    这公平吗?御台所的公正严明呢?

    我在北信一年多,听得许多流言蜚语。那日御台所被武田家捕获,武田晴信与一众姬武士把他给。。哈哈哈。。

    听闻武田晴信收养了一个女儿,算算日子,说不定就是。。”

    色部胜长万万没想到,女儿对斯波义银的怨恨竟然这么深,言语中的冒犯让人不寒而栗。

    她大怒道。

    “闭嘴!你这个逆女给我闭嘴啊!”

    色部胜长惊得面色煞白,浑身颤抖。

    什么斯波义银被轮,什么武田晴信借种生女,色部长实这张嘴是想害死色部全家吗?

    新发田之乱后,整个扬北众被瓦解。跟上杉家的,跟关东侍所的,各走一边,凝聚力彻底消失。

    斯波义银这两年东征西讨,威望日高。他又在镰仓鹤冈八幡宫遇上神迹,八幡太娘源义家亲自赐予御白旗,被关八州武家敬为天人。

    色部长实刚才回来,她对现在的关东局势一无所知。光是她说出的这些话,就足够她死一百次,还要拉着整个色部家陪葬。

    色部胜长看了眼被她骂得有些发愣的色部长实,咬咬牙,有了决定,大喊道。

    “来人!”

    拉门打开,几名色部家姬武士走进来,对家督鞠躬行礼。

    色部胜长面色铁青,指了指色部长实。

    “送少主回去下越本领,马上出发,日夜兼程不停歇。”

    色部长实懵了,她刚进城,一口水都没喝上,就被母亲赶回下越北部的本家居城,平林城。

    天寒地冻,翻越越后山脉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更何况还要加上日夜兼程的辛苦。

    “母亲。。”

    色部胜长愤怒得指着她,骂道。

    “你不要说话!回去以后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你出来!”

    色部长实刚从北信海津城的牢笼中被放出来,又要被自己的母亲亲手投入下越的平林城继续禁闭,脸色涨得通红。

    色部胜长叹了口气,最后语重心长对女儿说道。

    “长实,你现在一肚子怨恨之气,完全失去了理智。回去之后好好想想,多看看家中情报,多了解一下现在的局势。

    有些人你是得罪不起的,有些事要牢牢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因为你一个,连累全家去死。”

    说完,色部胜长卸下最后一丝舔犊之情,面色严肃,对姬武士下令道。

    “还愣着干嘛,赶紧把少主带回去!”

    姬武士们嗨了一声,在色部长实面前鞠躬。色部长实羞愤难当,最后看了眼母亲,低头走了出去。

    色部胜长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只觉得身心俱疲。

    她苦战佐野领,好不容易把女儿的罪过洗清,可她却没有办法洗清女儿一身的怨恨。

    女儿不知道从北信哪里,听到了一些不明真假的可怕消息。若有只字片语流传到上杉辉虎耳中,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

    她暗下决心,若是女儿始终想不通,就只好换一个继承人了。色部家,不能毁在色部长实手里。

    ———

    佐野城北方,唐沢山城居高临下。

    佐野昌纲俯视着山下隐隐可见的佐野城,家臣小野寺景纲恭恭敬敬侍立在旁。

    不舍得又望了一眼,佐野昌纲回头问起小野寺景纲。

    “北条氏康信上,怎么说的?”

    小野寺景纲鞠躬道。

    “北条殿下为北条大军开入佐野领,导致佐野领生灵涂炭,表达自己诚挚的歉意。

    她还关心您的近况,说起您脱离关东联军返回本领,是否会受上杉殿下责难?是否需要她出面帮您说一句公道话?”

    佐野昌纲冷笑不止,北条氏康真特么的不是东西。

    她女儿北条氏政大军开进佐野领,几乎逼死佐野家。可惜是个没本事的赔钱货,被上杉辉虎,斯波义银打得满地找牙,精锐丧尽。

    佐野昌纲现在领地一片狼藉,还被上杉辉虎强夺拿走了佐野城,真是赔了丈夫又折兵。

    她心存怨恨,在关东联军瓦解之时,被北条幻庵撺掇,头脑一热回了本领。

    原以为,上杉辉虎要倒霉,越后大军横在相模国,进退两难。

    谁知道,鹤冈八幡宫神迹,斯波义银得到八幡太娘赐予御白旗。北条氏康这孙子,竟然觍着脸去磕头,还特么的过关了!

    导致关东联军解散的罪魁祸首,成田长泰,吓得去斯波义银跟前负荆请罪。佐野昌纲也闹得里外不是人,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

    佐野城就在唐沢山下,上杉辉虎现在是顾不上她。等上杉辉虎在关八州站稳了脚跟,回头找自己算账怎么办?

    就算上杉辉虎不找她,想起佐野城落入外人之手,自家每年的收益都要减少,佐野昌纲也是心头滴血。

    正在此时,北条氏康这老银币的信件来了,假惺惺关心佐野昌纲的近况如何?

    如何?如何你爹!

    佐野昌纲回头看了眼小野寺景纲,问道。

    “你觉得呢?”

    小野寺景纲低声道。

    “凡事都得留条后路,谁晓得这关八州未来是哪位殿下的天下?

    北条殿下热脸相迎,我们总不能冷落她的好意。未来若是上杉殿下翻脸,我们也是需要北条殿下帮衬。”

    佐野昌纲默默点头。

    这说法不稀奇,不单单是她这么想,夹在上杉北条之间的关八州武家,谁不是存了这个心思呢。

    上杉北条哪家过分了,大家就倾向另一家。她们两家要斗就斗去,总不能让别家跟着利益受损。

    佐野昌纲说道。

    “那御台所呢?”

    “御台所就要上洛了,下次来,谁知道又是几时?眼前年关难过,哪管得了那么长远的事?”

    佐野昌纲摸了摸下巴,又往佐野城方向看去。

    “我有些不甘心呀,那到底是我家的佐野城。”

    小野寺景纲左右探了两眼,走近一步,说道。

    “殿下,这未来的事谁能说的清呢?来日方长。”

    佐野昌纲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道。

    “你说得对,是我心太急了,来日方长嘛。色部胜长,哼。。

    给北条氏康回信吧,就说我感谢她的关心。两家之间的误会,我不在意,也请她不要再放在心上。”

    ———

    武田晴信强上了斯波义银,武田晴信有了一个养女。这消息虽然被武田家隐瞒得很深,但世界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随着时间流逝,人心叵测,越后双头政治的最大危机,正在慢慢向义银逼近。

    色部胜长的果断,暂时阻断了危险。但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乱世里,她又能保证自己活得了多久?

    恨是比爱更深沉,更持久的存在。带着对斯波义银的怨毒,色部长实缩回一角,舔舐自己的伤痕。

    在沼田城中的斯波义银却不知道这些,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此时的他,刚才从三峰山野温泉归来。为战后军功评议,协调内外各方势力。

    ———

    清晨,义银从梦中醒来,第一缕阳光在门外倒映。

    他的心情相当不错,身边侍奉的井伊直政注意到他的目光,知趣得拉开门,露出冬日暖阳的门廊。

    在同心众的小心伺候下,义银完成梳洗,穿上新衣,坐在门廊上享受阳光。

    井伊直政亲手端来一个木案,上面放着一碗杂粮粥,两块腌白萝卜片。

    义银扫了一眼,忽然觉得心情有点糟糕。

    虽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但每次吃饭的时候,他都会想念前世往事。

    收拾心情,义银拾起碗筷喝粥。蒲生氏乡从远处碎步走近,看见主君正在用膳,悄悄停下脚步,守在一旁等候。

    义银眼角扫到她,笑着对她招招手。

    “过来吧,用过早膳了吗?”

    日本武家显然不习惯义银这种天朝式的吃了吗问候法,蒲生氏乡愣了一愣,上前伏地叩首。

    “御台所安好,谢御台所关怀。”

    见她一本正经,义银有些索然无味。刚才被挑起对前世的思念,又淹没在武家君君臣臣的繁琐礼仪之中。

    他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问道。

    “有什么事吗?”

    蒲生氏乡恭谨回答。

    “直江景纲大人与大熊朝秀大人,以及上杉奉行众,关东侍所奉行所诸姬都到了,她们正在议事厅恭候两位主君。”

    义银点点头。

    打仗就是烧钱烧粮食,战事收尾,最重要的事就是搞清楚花了多少钱粮,还剩多少老本。

    而越后双头政治的军事补给更加复杂,牵连到上杉辉虎的上杉奉行众,斯波义银的奉行所,以及双方合作的直江津关所。

    越后山脉冬季大雪封山,只有少数山谷山道可以通行。

    越后大军停在沼田领休整过冬,只能是直江津那边负责后勤补给的两家奉行首领,前来汇报。

    义银囫囵吞枣,扒拉几口食之无味的清粥,又将两片腌萝卜丢进嘴里,沾沾味。

    然后他伸出一只胳膊,对蒲生氏乡说道。

    “扶我起来。”

    “嗨!”

    蒲生氏乡半跪矮身搀扶义银起身,义银顺势靠在她半边身子,嗅了嗅她的脖子,在她脸蛋上亲了一亲。

    “今天也是香香的氏乡。”

    蒲生氏乡的表情一僵,颈部泛起可爱的粉红色,吱吱唔唔不敢说话。

    义银哈哈一笑,很不要脸。

    自从有了温泉木屋的一场好戏,义银也懒得在蒲生氏乡面前演什么贞洁圣男,日常调戏成瘾。

    蒲生氏乡逆来顺受,反驳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对于义银在她面前的亲昵表现,又爱又怕。

    爱,主君这种亲密无间的态度。怕,总觉得自己会因此抱有不该抱有的幻想。

    主君乃是天上人,岂是自己这等凡妇俗女可以亵渎。

    在蒲生氏乡的纠结中,义银已然起身,拍拍褶皱的衣角。

    远处井伊直政看见义银吃完,命令身边的同心众姐妹收拾杂物,护卫主君出行。

    义银见井伊直政带着几名同心众走近,面上再度恢复目不斜视的威严做派。

    他还是有原则的,该骚的时候骚,不该骚的时候比谁都正经。

    蒲生氏乡见他变回日常圣洁的御台所,恍然如梦。脑海中,忽然想起京都时候听到过的一则传言。

    主君乃玉藻前转世,一颦一笑勾人心魂,千人千面动人心魄的狐狸精。

    她猛地甩甩头,痛骂自己怎么能这么看待主君呢。再抬头,发现义银已经走远,慌忙跟上。

第1112章仁政对仁政

    自从越后大军北归沼田领,斯波义银便住进了沼田城天守阁后的居馆,上杉辉虎在城中另寻别院。

    此时,义银正朝天守阁下的议事厅走去,一众同心众护持左右。

    在军功评议之前,先与奉行众评议,才能知道自己还有多少家底,恩赏起来才有底气。

    议事厅外,左右旗本鞠躬行礼,随后拉门打开,室内已经坐满了两家奉行,一齐向中间的走道伏地叩首。

    “御台所安好。”

    上杉辉虎坐在主位一侧,微微鞠躬。义银大步向前,走上另一侧的主位,坐下。

    “都起来吧。”

    一众姬武士直背正坐,向义银再次鞠躬,表示敬意。两派奉行泾渭分明,分坐走道左右两侧。

    一边是直江景纲带领的上杉奉行众,一边是大熊朝秀为首的关东侍所奉行所。而直江兼续与石田三成两位副官,各自在两人身侧。

    义银与上杉辉虎客气见礼,然后说道。

    “人都齐了,那就开始评议吧,你们谁先来?”

    直江景纲与大熊朝秀对了一眼,相互一笑,直江景纲出列鞠躬,说道。

    “请御台所示下。”

    义银笑道。

    “这次南下大获全胜,你们在后方运筹粮草军备,也是居功甚伟。

    直江老大人不必拘礼,我就是问问后勤补给耗损几何,是否超出预计?”

    直江景纲说道。

    “禀告两位殿下,直江津市场繁荣,军备物资充裕。

    只是此次关东大旱歉收,越后各地收成大概只有往年的六成多一些,军粮缺口是由直江津储备的购买粮补充。

    在大军出战之后,大批军粮都已经转运来沼田领。如今沼田领的军粮数量,足够此地的大军过冬。

    而直江津尚有存量约八千石,如何处置,还请两位主君示下。”

    义银点点头,看了眼身旁的上杉辉虎,见她回望自己,亦是询问的意味。

    自从北陆道商路开通,直江津渐渐取代东海道衰落的骏府城,成为关东关西的第一大转运市场,有钱就不怕买不到军备物资。

    真正限制大军出战的是粮食,在农耕时代,粮食永远都不够吃。

    此次南下之前,义银力排众议,决心买粮维持军需,而不是南下抢粮于同样遭受旱灾的关八州之地。

    利用北陆道商路,先后在关东近幾各地购买了超过二十万石粮食,去除耗损,存入直江津仓库的粮食大概是八万石。

    如今大战打完,直江津尚有存粮八千石。

    关东大旱,粮食比金子还珍贵。这些粮食如何处理,谁都不敢轻易建言,必须要两位主君自己拿个主意。

    义银没有回应上杉辉虎的眼神询问,而是转移话题,问起其他。

    “二公返税的情况如何?返还各地的钱粮是否出现纠纷?拨给水利计划的钱粮可有短缺?”

    直江景纲回话。

    “二公返税众有各家派人一起商议分配,各取自用。到现在为止,直江津关所尚未接到哪家申诉,暂时没有出现问题。

    用于越后平原的水利建设费用,是固定款项,由关东侍所奉行所的普请奉行,伊奈忠次监督。

    具体事务我没有过问,但也没有接到她的申诉,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直江景纲说着,回望大熊朝秀身后坐着的伊奈忠次。

    伊奈忠次出列伏地叩首,说道。

    “越后平原的水利计划,我一直有盯着。钱粮拨款很顺利,各地建设也是我在负责。

    在第一场冬雪之前,各地的沟渠,水库等设施已经完成了今年的建设目标。如今越后平原雪封,暂时不会开展下一目标。”

    义银点点头,很满意。

    二公返税与水利计划,是他在越后这两年,最重要的政治成果。

    二公返税原本是想用北陆道商路替代部分土地税负,把越后的六公四民税率,转变为四公六民。

    但因为上杉家中利益集团的阻碍,最后只能妥协。将有争议的两公钱粮上交二公返税评议众,换种方式为地方减负,反馈地方建设。

    而水利计划更是被迫延长为五年期,以减少每年的支出费用,才勉强让上杉家臣团接受。

    说到底,义银这两年在越后,就是与越后最大的利益集团,上杉家臣团博弈。

    既要团结她们,也要阻止她们过分盘剥中下越的外围武家。把这些被上杉家臣团欺压的武家拉到自己身边,成为自己的力量。

    这种行为,也就是强势的上杉辉虎默许帮衬斯波义银。不然换个地方,早打起内战来了。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因为上杉辉虎的刻意退让,才有了如今的越后双头政治,上杉家臣团与关东侍所并立的特殊政治格局,团结一致南下关八州。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戴。

    大熊朝秀,本庄繁长这些中下越当地武家,愿意跟随斯波义银。就是因为他能阻挡,上杉家臣团对她们这些外围武家的盘剥。

    所以,在内部施政的时候,义银首先关注的就是二公返税,水利计划。这两项仁政运转是否顺利,关乎他立足越后的根基。

    询问的结果让他很满意,于是,义银回头对上杉辉虎说道。

    “上杉殿下,我有一点关于关东攻略的想法,请你指教。”

    上杉辉虎笑道。

    “不敢当,我洗耳恭听。”

    义银点点头,说道。

    “这次南下,我一路观察。

    关东平原虽是六十六国中最大的平原,关八州石高数百万,号称王霸之资。

    但百年战乱,水利失修,领民四散,旱灾水患不断。这王霸之资的名头,实在是有些虚了。”

    上杉辉虎点头道。

    “再好的土地,也禁不起这般糟蹋。

    从关东将军与京都幕府反目成仇开始,镰仓足利家,两上杉家,北条家,各方豪杰轮流登场。

    好好的关东平原,被折腾得一片狼藉,元气大伤,早已不是当初财雌势大的镰仓御家人起源地。”

    义银说道。

    “所以,关东攻略不应该是一场争霸战,而是帮关八州恢复元气的正义之战。

    我想把二公返税与水利计划,在我们的关八州新领逐步铺开。”

    上杉辉虎愣了愣,看向斯波义银。当初他在越后推行这两项仁政,可是闹得很难看。

    最后能成功,并不是因为什么正义,而是上杉辉虎拳头够硬,上杉家臣团忍气吞声。

    但关八州之地不一样,这里的地方武家油滑狡诈,更有北条家在外虎视眈眈。

    要是弄出什么问题,里应外合会闹出大事,对关东攻略不利。

    上杉辉虎迟疑道。

    “谦信公,关八州之地不比越后,我不是说这两项仁政不好,只是担心水土不服。”

    面对上杉辉虎隐晦的劝阻,义银却是有自己的想法,他说道。

    “上杉殿下,我们的关东攻略要成功,不是只有北条家一个人敌人。关八州这些散漫惯了,不服管束的地方武家,也是问题。

    关东名门不思进取,肆意压榨地方。北条氏康以四公六民的仁政拉拢关八州基层,用税制改革,减轻村落的负担。

    你有没有想过。

    北条氏康不会再犯佐野领的错误,她不是北条氏政年少冲动,不轻易与我们决战一场,而是教唆地方武家反对我们,我们怎么办?

    一句四公六民,抵得上千军万马呀。我们要是没有相应的仁政对策,只靠强力镇压,能否入主关八州坐稳此地,尚未可知?”

    “这。。”

    上杉辉虎目光闪烁,她的军事才华出众,在越后国就是武力强横,镇压异己。

    义银来了之后,帮她清理了北信,下越,越中国三个方向的麻烦,团结越后内部。让她能够没有后患,集中全力南下关八州。

    所以,她没吃过苦头,对义银口中的仁政之威,有些不以为然。

    但义银却知道,北条氏康这只老狐狸,到底有多麻烦。

    他马上就要回返近幾,也不知道上杉辉虎心中存有证明自己的执念。他以为越后大军至少有一两年功夫,不会再发动新的大攻势。

    在相对和平的情况下,北条家的四公六民,税制改革,是非常有杀伤力的软对抗。

    关八州的名门望族早就烂透了,底层被盘剥得透不过气来。

    如果放任北条氏康施展,她喊一句六公四民的口号,立即就能让大半个武藏国倒戈回去。

    别以为名门大佬能阻止这个态势,家臣团用刀子请求家督的事,还少吗?

    收税永远是一个政权最重要的事,但问题在于怎么收。

    古代又不像现代,大多数财政收入其实都是军事支出。没有钱,就没有军队,没有政权。

    天朝治乱周期,往往开国之时,土地多,人口少。只要肯种田生娃,朝廷都是支持的,而朝廷的税收主要来自于人头税和劳役。

    但随着王朝发展,土地兼并,开始变得人多地少。这时候,税收不足以维持日益臃肿的统治集团,朝廷希望往土地税,财产税补充。

    穷人没地没钱,收多了还会造反。要加税,最好是往富人拥有的土地和财产里掏钱。

    但问题是,这税钱,你想收就能收得到吗?改革失败就是王安石,成功一半就是张居正,反正以后都是死全家的下场。

    日本的武家,与天朝又有一些不一样。

    天朝收税,看似轻,其实重。朝廷要一份,底下人要十份。吃公家饭的,哪有饱了朝廷,饿着自己的道理?

    而日本武家分封土地,自家收自家的税,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少有中间商赚差价。

    可武家也有自己的麻烦,因为年年征战太费钱粮,底层人民遭不住这般折腾,反抗是此起彼伏。

    小武家下乡收税,必须带齐人马装备。你敢少带几个人,村里的刁妇就敢把你杀了吊路灯。名为收税,大半靠抢,这是真穷疯了。

    关八州常年战乱,六公四民的税率是基本配置,有些狠的直接收到七公三民。但八公二民也不多见,因为家臣团差不多该造反了。

    北条家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她家能打仗。北条氏康主持的内政治理,把北条家内部的税率控制在四公六民,逐步往外围领地铺开。

    而且,除了基础的田赋地税,还有栋别税,悬钱,劳役这些类似人头税,附加税的统一标准,更是减轻了基层的重负。

    武家基层受惠于北条家,上层名门望族就算恨得牙痒痒,很多时候也只能跟着北条家走。

    这就是义银说得仁政。

    村妇平民不算人,但村里的地头地侍却是武家的根基。没有她们支持,领主去哪里收税?你认得清村里几张脸?

    如果战事平息,越后方面没有相应的仁政策略跟上。

    北条氏康只需要喊一句四公六民,十里八乡的地头地侍就会提着刀子逼着家督,让她必须回到北条家温暖的怀抱去。

    家督不肯?杀掉,换一个听话的家督上台。下克上嘛,武家传统技艺。

    这是自下而上的自发行为,上杉辉虎就算大兵开进,逼着武家降伏,过几天还会复而再叛。

    暴力压制没有用,这不是一个政治站队的立场问题,这是一个关乎吃饭生存的经济问题。

    斯波义银见上杉辉虎有些不在意,心中叹了口气。上杉辉虎迷信武力,这是她身为富二代最大的毛病。本钱太厚,自视甚高。

    但她对义银是真心好,相处两年多,除了没一起睡过觉,两人之间已经是亲密无间。又有系统任务这个达摩克里斯之剑,高悬于顶。

    义银不愿意,也不可能抛弃上杉辉虎,只能绞尽脑汁获取她的认可,配合。

    他说道。

    “二公返税与水利计划不会全面向关八州铺开,只是先用于我们拿稳的新领。

    另外,我想把那些板甲融成钢锭,再将直江津八千石粮食运输过来。

    用这批钢铁和粮食来帮助关八州新领,和那些亲近我们的关八州武家,度过灾荒。

    这样可以换取新领地方武家对两项仁政的让步,和关八州武家对我们的拥护。”

    义银的想法还是在越后的老一套,给点甜头换取当地武家配合。

第1113章关东复兴计

    钢板甲不适合日本的作战环境,用不起也养不起。佐野领一战是北条氏政脑子进了水,在最适合的地方打了一场歼灭战。

    但此战过后,修补板甲,保养板甲的钱粮支出,义银是不准备再浪费,干脆融掉吧。

    花了五六万贯钱打造的板甲,融成钢锭可能只剩下一万五千贯的价值。

    义银心头滴血,但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暗骂高田阳乃当家不知柴米贵,回去近幾,一定要找她算账。

    日本多火山,地表矿藏丰富,生铁不稀奇,一斗三百文。

    但这批钢铁比起生铁,价值高出许多。农具上,刀枪上加一条钢在切口,耐用得很。

    贫穷的关东,许多农户耕地,用的还是木犁。铁器都没钱买,何况是包钢。

    有了钢铁和粮食,关八州新领会很快稳定下来,还能拉拢亲近越后的当地武家。

    义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错,上杉辉虎却是更听不懂了,问道。

    “这大把的好处送给关八州新领,和那些个墙头草?值得吗?”

    义银肃然道。

    “当然值得。

    我们不但要用钢铁和粮食拉拢她们,还要把直江津的商品卖到这里来,给她们一些折扣和甜头。

    如果她们愿意自己组建商队,可以在直江津市场给她们关税优惠政策。

    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关八州新领,亲近我们的武家,融入北陆道,直江津的经济圈。

    北陆道商路今年可以大兴,是因为东海道今川武田德川三家开战,把东海道商路彻底打断了。

    可如今,今川家丢失领地,武田家与德川家分享东海道,万一她们联手重开商路呢?

    当初骏河国的骏府城是东海道商路枢纽,北条氏康征讨关东,大量的军需就是从那里购买的。

    我这次急着回去,也是担心北陆道商路会因为近幾大乱而中断。

    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把北陆道商路的优势维持下去,保证直江津市场,连通关东关西的特殊地位。

    把关八州新领,关八州武家融入直江津经济圈,是我们必须用心经营的事。”

    义银说完,两家奉行众纷纷点头,连本有些反对的上杉辉虎,也认可了义银的想法。

    因为,北陆道商路的利益实在太大。才两年功夫,这条商路已经带来了上百万贯的关西货。

    关税收益,市场转卖,商路商队,越后武家通过直江津的商业线进入关东各地,利润翻了几倍,上上下下都得到了好处。

    还有关东往关西去的货物,也是逐渐增长,关东各国商队已经开始承认直江津的市场地位,选择走北陆道去近幾的商家越来越多。

    整个越后武家集团,在直江津这个聚宝盆里拿得太多,吃得满嘴流油,谁肯放弃?上杉辉虎本人,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北陆道直江津,东海道骏府城,这是一场关东关西物流枢纽之争。一旦确立了直江津的统治地位,越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当初今川家利用骏府城赚了多少好处,今后越后集团有样学样,只多不少。

    利用钢铁和粮食帮助关八州新领恢复元气,把关八州之地的武家往直江津市场的经济圈吸引,这就是斯波义银的关八州复兴计划。

    关东百年战乱打烂了一切,这里百废待兴。只要越后集团有耐心修复水利,开垦田地,开拓商路,拉拢人心,关东攻略一定能成功。

    上杉辉虎目光闪烁,她心底里藏着一个自行其是的战略。要在义银回归近幾之后,依靠自己的力量攻打关八州,证明自己的能力。

    可斯波义银回去之前,提出了推广二公返税,水利建设,援助关八州,开拓商业线的一系列内政治理方案。

    这些做法,与她的想法是背道而驰的。打仗需要很多钱,而义银这样搞内政一样很花钱。

    钱粮被义银用掉了,上杉辉虎从哪里搞来钱粮,再度开战。

    但她此时,又不能反对。

    其一,直江津的好处太大,即便强横如上杉辉虎,也很难压制整个越后武家的求财意志。

    其二,上杉辉虎一心瞒着斯波义银,如果被斯波义银看出端倪,有一百种办法逼着她放弃自己的独走战略。

    思来想去,上杉辉虎还是选择了沉默。

    随着上杉辉虎默认,义银的规划得到了两家奉行众的认可。

    关东攻略第一阶段打下的关八州领地,臣服的关八州武家,都需要时间消化。

    在义银离开的这段时间,用他的关八州复兴计划与北条家四公六民的仁政体系争夺人心,双方将进入一个战场之外的冷对抗时期。

    ———

    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连同两家奉行众评议一天,差不多理清了头绪。接下来,具体的工作会由奉行众去执行。

    曲终人散,奉行众鞠躬退去,义银在主位上疲惫得揉了揉眼角。

    室内只剩下两位主君,上杉辉虎怜惜望了眼斯波义银,没有起身离开。

    义银见她刻意制造两人独处,问道。

    “上杉殿下是对我刚才的施政举措,有所不满。”

    上杉辉虎摇摇头。

    她当然有自己的打算,但不会和义银说。等义银离开关东,她自然会行动,还有谁能阻挠她?

    此时留下,是有一件事与义银商量。

    上杉辉虎说道。

    “谦信公,这次南下,越后大军军纪严明,对地方秋毫无犯。

    毛利景广与大藏长安两人,是有功劳的。我想着,是否应该考虑给予丰厚的恩赏。”

    义银诧异看向上杉辉虎,她竟然想要给毛利景广重赏,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当初毛利景广之母,北条高广参与叛乱,被主持平叛的斯波义银一刀砍死在众姬面前。

    毛利景广对斯波义银恨之入骨,在川中岛合战中暗下手脚,差点害死义银。

    上杉辉虎对此事一清二楚,恨不得宰了毛利景广。只是碍于她是柏崎众首领,为了团结越后武家考虑,暂时压下了杀心。

    这次越后南下,斯波义银买粮供给军需,也是下了严令,不准越后大军骚扰掠夺地方。

    上杉家方面的监督官就是毛利景广,关东侍所方面的监督官则是大藏长安,这就是上杉辉虎说要重赏两人的由头。

    义银本以为上杉辉虎让毛利景广去监督军纪,是把她排除出野战部队,不给她立功做大的机会。

    没想到上杉辉虎反而借着军纪严明,要给她论功行赏,这就让人想不通了。

    义银狐疑得看了眼上杉辉虎,说道。

    “大藏长安好说,我有心重用她,加强关东侍所的制度建设。

    毛利景广呢?你准备怎么赏她?”

    上杉辉虎露齿一笑,白牙反光如凶兽。

    “厩桥城代的位子,我准备给她,您觉得如何?”

    义银更加惊奇,上杉辉虎这是要干嘛?

    厩桥城的位置何等重要,是利根川在上野国内的水运枢纽,也是上野东西南北的中心分界。

    为了控制厩桥城,佐野领合战之后,越后大军南下,直接逼得厩桥城长野家督,亲近北条家的长野贤忠切腹谢罪。

    厩桥众虽然低头,但实力没有损害太多。越后一方要守住这里,需要一名智勇双全的忠诚大将。

    毛利景广能力不差,但上杉辉虎一直想要弄死她,只是没有合适的借口。把她派去厩桥城当城代,是什么意思?

    上杉辉虎见义银面色古怪,笑了笑,说道。

    “厩桥城虽然重要,但毛利景广这个隐患更让我心烦。她敢在川中岛合战中陷害您,这是自取死路。

    只是碍于柏崎众,我不方便直接动手。先把她从越后调出去,委以重用,柏崎众那边也好说话。

    之后,才方便收拾她。”

    义银明白了上杉辉虎的想法。

    越后国的地形,是上越的高田平原与中下越的越后平原组成,而柏崎平原卡在这两个大平原之间。

    斯波义银平叛砍死了北条高广,逼迫柏崎平原名门,越后北条家改换苗字毛利。

    上杉辉虎因为上杉家内部反对她追求斯波义银,发狠弄死了宇佐美定满和长尾政景。

    宇佐美家也是柏崎平原名门,被上杉辉虎全家流放出国,下场凄凉。

    两年时间,柏崎众已经死了两个领袖。要是上杉辉虎随便找个由头,再弄死毛利景广这个新一代领袖人物,柏崎众会怎么想?

    柏崎平原虽小,但也不能往死里欺负。把当地武家的利益代言人全干掉,这是逼着人家造反啊。

    所以,上杉辉虎才会想出这个明升暗降的法子。先把毛利景广调出柏崎平原这个圈子,然后再找借口干掉她。

    义银当然也不喜欢身边留着一条毒蛇,谁知道哪天给自己再来上一口,弄死当然最好。

    他不会每次都有像川中岛合战那么好运,白挨一轮草,就能安全回来。

    但对于上杉辉虎把毛利景广放在厩桥城这个至关重要的重镇,义银还是有些担忧。

    他说道。

    “上杉殿下想要调出毛利景广的心情,我很理解。

    只是把她放在厩桥城,是否有些冒险?”

    上杉辉虎摇摇头,说道。

    “毛利景广与你我有嫌隙,这是整个越后集团都很清楚的事。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安置,这调度之令不好服众。

    我考虑把她放在厩桥城,也有深思熟虑。

    厩桥领北方是总社白井两家长尾,西面是长野业正的箕轮众,皆是亲近盟友。

    东面大胡领,南面那波领,是我们这次拿到的新领,自然有心腹看守。

    毛利景广被围在其中,厩桥众也不是软柿子,不会任由她摆布。她就算有心挣扎,也没有能力闹出事来。”

    义银仔细想了想,点点头。

    之后的关东局势,会趋于稳定。只要没有大战发生,毛利景在厩桥城就是温水煮青蛙,她挣扎不出来的。

    义银不知道,上杉辉虎准备在他离开后再起战端,更不知道狗急跳墙的毛利景广敢做些什么。

    此时的他只是点了点头,认可了上杉辉虎自以为得计的安排。

    ———

    翌日,斯波义银将要在天守阁再度举行评议,这次参与的都是关东侍所武家。

    而沼田城另一居馆,上杉辉虎一样要举行评议,给上杉家臣团先交个底。

    很快就要举行军功评议,在正式大评议之前,所有人的军功恩赏都必须安排妥当。

    斯波上杉两家分别举行内部评议,其实就是让所有人做到心里有数,有什么问题提前解决。

    要是拖到大评议上瞎嚷嚷,谁的面子上都不好看。大评议就是走个过场,鞠躬行礼,鼓掌叫好,表示双方精诚合作,万众一心。

    这次关东侍所内部的评议之前,真田信繁带来了小幡信贞,在偏室觐见御台所。

    义银望着眼前颇有姿色的少妇姬武士,对自己敬畏行礼,亦是客客气气说道。

    “小幡姬,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但你要吸取教训,人生不能重复同样的错误。”

    小幡信贞恭谨低头道。

    “谨遵御台所教诲。”

    斯波义银发话,等于是为小幡信贞之前亲近北条家遭受惩罚的流放,定下了到此为止的基调。

    从此,谁都不好再拿此事为难她,不然就是打斯波义银的脸。

    真田信繁在旁边凑趣道。

    “御台所仁慈,小幡大人重获新生。

    关东能有御台所恩德眷顾,能有关东侍所主持正义,真乃武家之幸事。”

    小幡信贞见真田信繁开始拍马p,也是不甘人后,一样是妙语连珠,嘴里往外喷着好话。

    义银听得却是阵阵心烦,真田信繁成长得太快。

    一年前还是山里溜达的野猴子,看着斯波义银被武田晴信那啥,吓得在灵堂一角蜷缩害怕的小丫头。

    如今,已经是五毒俱全。

    义银皱眉看了真田信繁一眼,他刚刚得到消息,真田信繁杀了羽尾幸世全家。

    羽尾幸世的长女,是长野业正的八媳妇。这野猴子刚才指天发誓不挑衅,一回头就砍死人家媳妇。

    义银瞪了她一眼,骂道。

    “你这让人不省心的东西,前几天怎么答应我的?我说过不准撩拨长野业正,你为什么要杀了羽尾幸全?

    肆意妄为!信不信我夺了你的恩赏,让你滚回山里当猴子去!”

第1114章真田要倒霉

    看见义银勃然大怒,来之前就有所准备的真田信繁赶紧一抹袖子,袖口上的姜汁刺激眼球,顿时睁不开眼,眼泪哗啦啦得倒下来。

    她顺势干嚎一声。

    “御台所,我冤枉啊!”

    被她一哭一嚎,反客为主,义银反倒有些懵了。他扫了眼一旁恭谨低头的小幡信贞,淡淡说道。

    “冤枉?好,那你给我解释解释,你是怎么含冤受屈的。”

    义银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其实心中怒火已然升起。

    他忙着给关东诸事收尾,好安心回去近幾擦p股。谁想到真田信繁阳奉阴违,面上满口答应,回头就杀了羽尾幸世全家。

    吾妻郡就在箕轮城北方,羽尾幸全能成为长野业正的八媳妇,就是长野业正看重羽尾家在西吾妻和滋野三族中的地位,刻意拉拢。

    真田信繁倒好,前脚把小幡信贞拉进关东侍所,后脚一刀砍断长野业正伸进吾妻郡的触角。

    说好的不挑衅,你特么的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这叫不挑衅?

    义银答应给小幡信贞名分,他说到做到。但今天,如果真田信繁不给他一个过得去的说法,他一定会狠狠教训一下这个野猴子。

    这家伙胆子越来越大,已是无法无天了。

    真田信繁是义银一手扶起来,用以拉拢滋野三族。她自己也争气,军功卓著,上位极快,义银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

    可她要是不把义银的话放在心上,任性打乱他的布局,破坏战略大计,义银也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真田信繁无视主君警告,自行其是的行径太过恶劣,此风绝不可涨。特别是义银要回返近幾的敏感时刻,更加厌恶这种小动作。

    真田信繁来之前,就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她拉拢长野业正驱逐的长媳,砍死对方在吾妻郡的八媳妇,这是摆明车马要搞对抗。

    如果这种事,义银都能当做没看到,也别当什么主君了,洗干净肉体以后专心当振动器吧。

    真田信繁深吸一口气,一把抹去眼泪。因为太专注,忘了换个袖口,直接把姜汁按在自己脸上。

    一时间,真田信繁眼泪鼻涕一齐涌下来,看得愤怒的义银都忘记继续发火。他皱着眉头拿出一块方帕,递过去。

    “仪表堂堂的姬武士,怎么和孩子似的哭。”

    真田信繁接过方帕,一边擦一边哭,心里郁闷。这是她想哭吗?这不是弄错了袖管,辣上加辣吗?

    想到自己眼泪鼻涕一把抓,在主君面前展现的恶心模样,她心情顿时更低落,这追男之路越发艰难咯。

    义银看她一副抑郁的模样不似作伪,心中有些不忍,说道。

    “有话说话,若是你没有错,我自然不会罚你。”

    一旁的小幡信贞听得暗暗咋舌,君臣奏对还能这么玩?这主君也太仁慈了吧?

    换个阴狠点的大名,用座前失仪的罪名惩治,就足够真田信繁倒大霉。

    真田信繁抹了几下方帕,勉强忍着脸上辛辣,从怀里掏出一叠血书,双手奉在义银案前。

    “御台所,真不是我主动挑衅,那是羽尾幸世母女四人找死。

    您知道的,我带回吾妻郡办事的真田众不过百姬,许多事务都仰仗地方武家协助。

    特别是西吾妻的滋野三族中,羽尾家德高望重,我一向是引为股肱,很是倚重。

    我刚才拿下吾妻郡,就遇到大军南下佐野领开战,一时无暇治理领地,就将大权下放,让羽尾幸世帮我管管。

    可她管得也太过自私自利。

    好处全部往自己碗里夹,滋野三族的亲族不满也就算了。但她为了吞没东吾妻众的土地,肆意制造冤案,搞得东吾妻乌烟瘴气。

    您看看,这些就是被她搞死东吾妻众的血亲血书,领衔上书的是斋藤则实和池田重安。

    她们一个是岩柜城斋藤家分家,一个是岩柜城谱代重臣。当初为了拿下东吾妻,我是好不容易才劝服她们弃暗投明。

    还有镰原幸重,与羽尾幸世并列的滋野三族有力武家,也替亲族上书不平。羽尾幸世害人不分亲疏,为利益连滋野族人都不放过。

    东西吾妻众皆是群情激愤,羽尾母女四人之恶,那是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义银听她嚎得头脑发胀,怒道。

    “闭嘴!”

    真田信繁马上停下,用方帕擦擦脸,伏地叩首保持沉默。

    望着这个无赖,义银是真无奈。特么的罄竹难书都背下来了,她有这文化?明显是背后有人给她写稿子!

    她就不怕义银看出来有腹稿会发火?估计是真不怕。

    真田信繁这番操作是真高明,一叠血书在前,一地冤案在后,斯波义银还能说什么?长野业正也没话说!

    真田信繁与她身后的武家集团,就是明明白白告诉斯波义银。老大你放心,我们不但搞事,还能搞得别人没话说。

    义银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铁了心和长野业正过不去吗?”

    真田信繁一脸迷茫看着主君,疑惑道。

    “没,有,啊。”

    义银拍拍案上的那叠血书,说道。

    “行,你现在给我滚蛋,评议之前,我想休息一下。”

    真田信繁带着小幡信贞鞠躬行礼就要走,义银哼了一声,指了指案上的血书。

    “自己收好。”

    义银才不会帮她保存这些垃圾,长野业正不爽,让她们自己闹去。反正义银是懒得管了,真田信繁这一手玩得好,他能说什么?

    义理化身的御台所,总不能帮一个武家败类说话吧?羽尾家自己玩不过真田信繁,死了活该。

    ———

    走出门外,真田信繁忽然身子一歪,小幡信贞赶紧扶住她。

    “真田姬,怎么了?”

    真田信繁脸上苦哈哈。

    “我吓得腿软,还好御台所慈悲讲理,没有剥夺我的军功恩赏。”

    小幡信贞感动道。

    “真田姬为我做得一切,我必铭记在心,日后定有厚报。”

    真田信繁摇摇头,说道。

    “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要互相扶持,说这话太见外了。”

    两人相视一笑,惺惺相惜。

    真田信繁一个假摔,就是告诉小幡信贞,自己为了她付出许多。

    小幡信贞赶紧表忠心,自己心里明白,这事认账。

    宰了羽尾幸全这个长野业正的八媳妇,就是真田信繁对小幡信贞表示的诚意。

    老娘把长野业正的人砍了,从此和她没法好好相处了。你就安心跟着我混,一起对付长野业正,迟早帮你讨回国峰城的家业。

    小幡信贞有了这个羽尾全家死光光的鲜血之证,才会安心呆在吾妻郡,与真田信繁共谋大事,不怕被她卖了。

    一番虚情假意之后,真田信繁摸了摸怀里,斯波义银给的那块方帕还在。

    她回望义银所在的房间,眼中充满憧憬,然后大步往外走去。

    ———

    不久,义银在议事厅中主持关东侍所的评议会。

    会上,蒲生氏乡一一宣读各家军功战绩,及其恩赏安排。众姬专注听着,时不时有人叩谢御恩。

    义银出手向来大方,各位重臣又先后与他沟通有无,最后达成的这份恩赏,自然人人满意。

    只要今日宣读后,没有人提出异议,就会在与上杉家一齐举行的大评议中,把这份恩赏确定下来。

    蒲生氏乡读了半天,直到口干舌燥,才终于说完。她对义银鞠躬,然后将诵读的文书,放回主君案上。

    义银扫了一眼当场,见无人提出异议,便说道。

    “既然大家都觉得满意,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此次大军南下,诸姬秉持大义,奋勇向前,我在此感激诸位的忠义。”

    义银微微鞠躬,诸姬伏地叩首,回礼道。

    “御台所仁义,臣下惶恐。”

    义银微微一笑,点名道。

    “岛胜猛。”

    “嗨!”

    “那么大胡领,就拜托你了。”

    “御台所厚恩,臣下永世不敢相忘。”

    “山中幸盛。”

    “嗨!”

    “我上洛的护卫你来挑选,由你担负首领之责。”

    “臣下必尽心竭力,以报御台所恩德。”

    “真田信繁。”

    “嗨!”

    “吾妻郡交给你了。”

    “您放心,有我在,吾妻郡稳若泰山。”

    此言一出,诸姬的目光都钉在她身上。前后出列鞠躬谢恩的岛胜猛,山中幸盛,也对她侧目相看。

    新来的小鬼,很狂嘛。

    义银眉头一紧,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这野猴子越来越得意忘形。他勉强压着怒气,继续说道。

    “大熊朝秀。”

    “嗨!”

    “熔铸钢锭之事交给你了,之后关于钢锭和八千石存粮怎么用,你和直江景纲那边商量,拿出个可行的方案。

    关东复兴计划关系重大,不要让我失望。”

    “御台所在上,臣等必殚精竭虑,不敢懈怠。”

    义银望了眼出列跪拜的岛胜猛,山中幸盛,真田信繁,说道。

    “你们三人那里的钢铁板甲,全部集中交给大熊朝秀处理。”

    “嗨!”

    “嗨!”

    “啊?”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在真田信繁身上,义银的目光一闪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是真的发怒了。

    在众姬中的海野利一,暗叫一声糟糕。但真田信繁出列在外,她无法伸手拉住这个蠢货,阻止她继续犯傻。

    义银冷冷问道。

    “怎么,有问题?”

    真田信繁还不知道自己要倒霉,最近一副无赖模样得了诸多好处。此时,她又是依样画葫芦,想多捞点好处。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一次次的撩拨,已经压过了义银的底线。大庭广众之下,义银已然决定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真田信繁一脸讨好的笑容,说道。

    “御台所,这精钢板甲刀枪不入,我在佐野领大杀四方,实在是痛快。

    就这么融了,是否有些可惜?”

    义银懒得和这无赖女废话,对大熊朝秀点点头。大熊朝秀出面,耐心说道。

    “真田大人有所不知,这精钢铠甲虽然防御极佳,但日常保养,战后修补,费时费力费钱。

    如果将它们融掉,用作农具,刀枪,兜胴的包钢,其价值大概在一万五千贯到两万贯。

    可要是留着使用,这次战后需要购买钢铁,寻找熟练工匠修补。还有保养的抛光,擦拭血污和铁锈,所用油布需要大量的油料。

    算下来,一年的保养费用不会低于八千贯。这一进一出,就是三四万贯的支出。

    我思来想去,奉行所难以承受这笔开支,恳请御台所将它们融成钢锭,用于关东复兴计划。”

    大熊朝秀多会做人,她当然不会说融掉板甲是义银的主意,这话听起来就像是用主君的意志,来敲打真田信繁。

    她委婉表达了保留板甲的经济困难,真的养不起。

    高田阳乃搞这批板甲,前后花费了大概五六万贯钱。但武器装备,你不用也要花钱的。

    就精钢板甲这东西,穷b日本武家造不起,更用不起。也就是高田阳乃这种军事白痴,为了让主君高看自己一眼,才会搞出这种乌龙。

    花了五六万贯,一次用完只能融掉,至少损失了三万多贯铜钱。

    义银回去近幾,非得要她好看不可。日本这穷地方,地主家也没余粮啊,怎么能这么挥霍!

    听了大熊朝秀的解释,真田信繁摸摸脑袋,说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我还是觉得太可惜了。要么给我留个十套?用于作战攻坚吧。”

    大熊朝秀为难得看向义银,这滚刀肉真太不要脸,竟然玩起了讨价还价。

    义银冷笑一声,猛拍案牍,啪得一声吓得全场姬武士一个哆嗦。

    御台所脾气好,不代表他没有威严。战阵无双的他,本就是斯波家的军神人物,如今又有御白旗的光环加持,谁不敬畏?

    义银平时慈眉善目,喜欢讲道理。但真要发起火来,所有人都是伏地叩首,大喊御台所息怒。

    他站起来,几步走到鞠躬伏地的真田信繁面前,一脚踹在她肩膀上,把她踢翻。

    这一脚含怒而出,但真田信繁武艺高强,竟然没什么感觉。

    好在她没有傻到家,顺势往后滚出几圈,让御台所发泄怒火,再爬回来伏地跪好。

    一边演戏,一边她脑子里还在想着。御台所这脚劲真小,不像是战场上大杀四方的战将。

第1115章一棒子打死

    “真田信繁,我是不是给你给的太多?

    北信松代藩,上野吾妻郡,加起来也有一万多石吧?十套板甲,好样的,你养的起吗!

    一万余石领地养两个备队都够呛,四公六民,不到五千石。

    你扣扣搜搜一年能省下多少钱粮?半成?二百石?给十套板甲买防锈的豆料榨油都不够!

    我知道,吾妻郡武家能吃苦,肯自带干粮帮你打仗,你在佐野领都能拉出来两支备队参战,真是威风八面。

    你真田信繁深得人心,很了不起啊!”

    义银连踹带骂,真田信繁也吓得怂了,乖乖跪好装死。义银见她这时候老实了,冷哼一声,晚了!

    “山中幸盛!”

    “嗨!”

    “真田信繁外放地方,真田众以后不用算入御台人编制,撤编吧。”

    山中幸盛伏地叩首接令,她是名义上的御台人首领,义银这是在走程序。

    义银继续说道。

    “大熊朝秀。”

    “嗨!”

    “真田众不属于御台人编制,以后不享受御台人待遇。”

    大熊朝秀鞠躬接令,同情得看了眼真田信繁。

    海野利一在人群里叹了一声,这下真田众是损失惨重,真田信繁这白痴真的把御台所惹火了。

    真田信繁确实肉疼,但她不敢抬头求饶。御台所是真怒了,她也知道害怕。

    斯波义银将真田众踢出御台人编制,取消待遇,把真田信繁往死里削,这是要断了她在西上野搞事的妄念。

    关东侍所的军事核心是御台人,在川中岛合战后,义银软硬兼施,已经彻底掌控这支姬武士团。

    下越众,真田众再怎么斗,也不敢质疑斯波义银的权威,因为御台人集团享受着超然的经济利益。

    御台人编制大约二百五十人,分为义银的同心众,山中幸盛的旧同心众,下越众,真田众。

    组建御台人的时候,斯波义银就定下了白米饭,腌萝卜,咸鱼干的御台人特供三件套。

    大熊朝秀为了表示对御台所的遵从,奉行所对御台人的补给一直维持在高水平,绝不敢短缺。

    咸鱼这东西无法保证天天提供,但白米饭和腌萝卜是保质保量的。即便御台人出征在外,每月也会有一份生白米的配给额度。

    简单来说,御台人编制渐渐变成了关东侍所中的铁杆庄稼。下越众与真田众各有一百编制,战死残疾一人,退役补充一人。

    每个月的生白米份额,可以随时去奉行所领取。自己吃,还是卖出去,都是一份额外的收入。

    白米可不是糙米,市场上的价格至少能够一换五。家中一人成为御台人,每个月旱涝保收,能得到五个姬武士的口粮。

    对于穷困潦倒的底层姬武士来说,这份收入能保证全家老小吃饱饭,羡慕死半饥半饱的亲戚朋友。

    因此,对御台人编制,基层武家是趋之若鹜。每次战后补充选拔,有资格加入的姬武士都是全力以赴,希望成为御台人的一份子。

    真田信繁的领地才一万多石,她敢觊觎西上野,挑衅支配着西上野十几万石动员力的长野业正。

    凭什么?就凭她身后一百名有御台人编制的真田众,忠诚勇敢,悍不畏死。

    待遇高,当然士气高昂。最重要的是,养活她们的钱粮,还不用真田信繁自己的领地出,吃的是御台人的编制饭。

    义银看透了她的居心,十套板甲,这野猴子养的起?她就是耍无赖,想要让关东侍所帮她养!

    只要斯波义银一松口,大熊朝秀的奉行所就要负担这十套板甲的保养费用。不然,就真田信繁那点土地产出?穷b领主养个p。

    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板甲没了,还惹恼斯波义银,直接剥夺了一百名真田众的御台人编制。

    真田信繁别说是挑衅长野业正,回去和自己麾下的姐妹开口解释,都是问题。

    十名姬武士一个月的口粮是二石,一百名真田众一个月领取的白米大概是二十石,在市场上折算价是一百石糙米。

    一个月损失一百石,一年损失一千两百石,真田信繁怎么和这些出生入死的姐妹交代?自己犯二,惹恼御台所,打翻大家的铁饭碗?

    真田众不稳,吾妻郡就不稳,真田信繁还有空去招惹长野业正?先管好自己的小命吧!

    义银雷霆之怒,一把将真田众的御台人编制剥夺,这一出手极狠,吓得在场众姬大气都不敢喘。

    之后的评议更是井然有序,知道主君心情不好,谁还敢出来找死?真田信繁也变得浑浑沌沌,满脑子都是完蛋两个字。

    等评议结束,众姬退场。真田信繁在门外一把拉住海野利一,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音。

    “六娘,你这次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我回去可怎么和姐妹们说,这次真的死定了。”

    海野利一冷冷扫她一眼,这时候骂她也是无济于事,必须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不然真田众真会分崩离析。

    别说姐妹们不仗义,大家身后都有嗷嗷待哺的一家老小,全指望御台人的铁杆庄稼养活。

    你真田信繁身为老大,嘴上没个把门的,闹得大家没饭吃,总不能让姐妹们全家上下饿着肚子给你打工吧?

    饭都吃不上了,还谈什么感情,谈什么忠诚?不翻脸砍你一刀,已经是仁至义尽。

    一旁的猿飞佐助也是眉头紧锁,她有义银给的知行,是有权参与评议的家臣,在场内看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嘲笑责骂真田信繁。过不了这关,真田信繁真的要死。

    就算把她领地的收益全部拿出来养兵,真田众的待遇亦是大不如前,这忠诚自然也要大打折扣,根基动摇。

    海野利一还是那张三无少女脸,她等众姬走了差不多,才把真田信繁拉到一角,说道。

    “算你命好。”

    猿飞佐助忍不住了,问道。

    “都惨成这样,还算命好?”

    海野利一冷冷说道。

    “御台所一时气急,把事情做得太绝,才是主上命好。

    若是深思熟虑,将处罚控制在主上能承受的范围内,反而不好办了。”

    猿飞佐助还想说话,被真田信繁一把拉住。真田信繁此时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求生欲满满的她,脑子飞速转起来。

    “六娘的意思,是说御台所可能会收回成命?”

    海野利一冷静说道。

    “会不会收回成命,就看你脸皮厚不厚了。跟我一起去求见御台所,记住到时候哭得惨一点。

    如果御台所只是剥夺你的部分领地,或者把真田众的部分指挥权拿走。你就算郁闷,也只能受着。

    可御台所恼怒,直接剥夺了真田众的御台人身份。你那点领地,怎么养得起一百名真田众?

    不管是真田众心生怨恨,还是吾妻郡再起动荡,都不是御台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他马上就要回近幾了,关东诸事当然是越稳越好。

    他生气,是看透了你拼命想搞事,这才下手削弱你搞事的本钱。但如果他把你罚得狠了,吾妻郡变成一个烂摊子,怎么办?”

    真田信繁狠狠点头。

    “对啊,我要去卖惨。让御台所知道我扛不住这么大的锅,吾妻郡肯定要乱起来的。”

    海野利一厉声警告道。

    “你欲壑难填,不与我商量就径直求取十套板甲,简直是在找死。

    众目睽睽之下,质疑主君的决策,不把你打压下去,御台所以后如何御下?

    就算你战功赫赫,也不能把御台所架在火上呀。你这次就别想要脸了,哭得全城都知道你害怕,御台所有了台阶好下,你才能过关。

    我们之前每次压着御台所的底线讨要好处,都是计算妥当。你这次竟然得意忘形,擅自行动,活该有此一劫。

    再有下次犯浑,我立即出奔离开,以后你自己胡闹去吧。

    你我君臣缘尽,后会无期。”

    真田信繁死皮赖脸拉着海野利一,说道。

    “六娘放心,我以后都听你的,绝不敢胡作非为。”

    猿飞佐助在旁扯扯嘴角,下意识想冷笑一声,质疑她的诚意。可这时,真田众正遭遇危机,濒临崩溃,她想想不合适,又忍了回去。

    海野利一冷冷盯着她,最后化为一声叹息。真拿这个二皮脸没办法,上辈子欠她的。

    “走吧,求御台所开恩去。”

    ———

    议事厅内,斯波义银留下了大熊朝秀,石田三成,大藏长安,伊奈忠次四人。

    他这几天考虑关东攻略将暂时转入内政治理,对奉行所有些新的安排,需要与大熊朝秀为首的奉行众商议。

    几人还未开始议事,蒲生氏乡进屋对义银行礼说道。

    “御台所,真田信繁求见。”

    义银哼了一声,对于真田信繁去而复返,并不意外。

    自己这下杀威棒就是要让这山里的野猴子知道疼,懂得规矩,更是剥夺她搞事的能力。

    上洛之事迫在眉睫,傻子都看得出来,义银心思关东安宁。真田信繁不知好歹,硬是仗着自身的特殊性和军功卓著,蠢蠢欲动。

    义银不把她给干趴下,别人有样学样,这关东侍所还怎么管?

    杀鸡给猴看,为了贯彻始终,义银这次不会再给真田信繁好脸看,他淡淡说道。

    “让她滚蛋。”

    蒲生氏乡鞠躬离开,出去没多久,屋里就听到一阵凄凉嚎叫声。

    “御台所饶命!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求御台所开恩,给我一条活路,求您开恩啊!”

    众姬神情古怪看向义银,义银亦是一脸懵逼。

    这野猴子到底要不要脸?万石领地的武家,对外都可以称大名,称殿下,多少要点脸吧?

    这一嗓子嚎得皮都不要了,在注重颜面礼仪,动不动就要为了尊严切腹的武家之中,真是异类。

    就在众人迟疑之际,门外的哭喊声越发凄惨,不知道的还以为门外正在围猎野猪呢。

    义银额角抽抽,喊道。

    “蒲生姬,让她给我滚进来!”

    真田信繁不要脸,义银还要呢。这沼田城内可不只有关东侍所武家,还有上杉家臣在。

    这几嗓子嚎得全城都听到了,关东侍所能被上杉家嘲笑一个冬天,这个不省心的蠢东西!

    拉门打开,真田信繁连滚带爬到义银面前,伏地就是咚咚咚的磕头,那力度听得义银都牙酸。

    身后的海野利一还是一张扑克脸,默默走到真田信繁身边,跪下伏地行礼。至于猿飞佐助就没跟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丢人。

    义银一皱眉,骂道。

    “停下!这是要磕成傻子吗?脑子已经不好使了,还这么折腾它,蠢货一个!”

    真田信繁一抬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整张脸都糊了。

    “臣下有罪,但罪不至死。一想到回去死路一条,实在是畏惧万分,忍不住就想要磕头求饶。”

    海野利一在旁瞅了自己的主上一眼,不得不在心里为她点个赞。

    这孙子虽然一身毛病,但有一点好,是真的能屈能伸,一点脸都不要。山里人就是实诚,有好处就行,武家礼仪颜面能当饭吃吗?

    大庭广众之下,奉行所诸姬看着她不要脸的乞活,义银也是一脸无奈。

    这野猴子算是给自己面子,找台阶下?她以为自己削她兵权,是因为今天被当众顶撞没了面子?

    义银不禁翻了个白眼,说道。

    “别装可怜,你自己做了点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不过是小惩大诫,让你长长记性。武家有上进心是好事,但野心太大,小心撑死自己。”

    义银自觉没做错什么,坚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不会被真田信繁一副可怜模样迷惑。

    真田信繁害怕说错话,小心翼翼看向身边的海野利一。

    义银发现她这个小动作,也是心中冷笑一声。发现自己搞不定,找起狗头军师了?

    海野利一鞠躬,正要开口,却被义银冷冷打断。

    “海野利一,我知道你智谋出众,真田信繁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功劳不小。

    但我要提醒你,当下属的,不单单要帮主上出谋划策,更要阻止主上胡作非为!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我想你应该明白吧?”

第1116章涉险过关去

    海野利一扫了眼身边可怜兮兮的真田信繁,对于斯波义银的警告不以为然。

    这个王八蛋主上,满脑子想着怎么爬上斯波义银的床。为了这个目的,什么事都敢尝试,海野利一怎么劝?

    真田信繁将海野利一从山里带出来,解衣推食,言听计从。将濒临灭族的海野家,自深渊中拉了回来,好处给足。

    海野利一望着眼前气质圣洁的御台所,舌尖发苦。真田信繁以国士待之,她唯有以死相报。

    就算这个傻b主上的目标是御台所的贞洁,海野利一也只好舍命陪娘子。士为知己者死,她特么的也很无奈呀。

    义银让她劝劝真田信繁,怎么劝?劝她换个鸡儿?

    海野利一收拾心情,恢复一贯的冷漠,鞠躬说道。

    “御台所告诫,海野利一必铭记在心。只是我家主上确实罪不至死,其人出身山野,不熟礼仪,行为孟浪。

    但她对御台所确实忠心耿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御台所您啊。”

    海野利一这话,倒是不假。

    真田信繁对斯波义银的确是忠心耿耿,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斯波义银。。为了上他床,干他人。

    斯波义银当然不清楚海野利一九真一假的冷脸吐槽,他只是有些疑惑。

    真田信繁与海野利一先后强调罪不至死,他不过是剥夺真田众的御台人编制,转入地方。真田信繁自己养自己的兵,怎么就要死了?

    从发怒剥夺到现在,义银还没时间回过神来仔细想想。如今他被提醒两次,稳下心神开始琢磨,自己的处罚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关键。

    奉行众冷眼旁观,大熊朝秀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但她不方便插嘴,只是坐观其变。

    关东侍所奉行所深入参与北陆道商路,直江津关所,二公返税,水利建设。大熊朝秀的权力不小,过得很风光。

    对财大气粗的奉行所来说,真田众一年一千两百石的支出,就是手缝里松一松的小事。

    但这负担砸在只有一万多石领地的真田信繁身上,可就要命了。

    四公六民,领地每年的土地产出不超过五千石。她的领地又在北信,西上野的山中。土地贫瘠,平原稀少,额外收入几乎没有。

    只依靠这五千石的土地收入,真田信繁的日子并不好过,何况还要养真田众一百名姬武士。

    她能维持远超自己经济实力的庞大军势,就是依靠挖关东侍所的墙角。

    大熊朝秀大概明白问题所在,主位上的斯波义银也有些反应过来,询问海野利一。

    “你倒是伶牙俐齿,那么你来说说,她怎么要死了?

    不到两年,我恩赏她松代,吾妻两地,安堵领地超过一万石。照你的意思,还是我害了她不成?

    养不起那么多兵,就不要养!有多大的嘴,就吃多大的饼,做人要懂得知足!”

    义银的想法很简单,你真田信繁不是想搞事吗?我让你搞不起!

    一万多石领地养不起两支备队,一百名真田众。为了维持平衡,逼着真田信繁削减军队。

    没有军队支持,这野猴子自然没有底气去挑衅长野业正,义银的目的就达到了。

    海野利一心里门清,她鞠躬说道。

    “御台所误会我家主上了,她虽然顽劣,但对御台所真的是一片赤诚忠心。

    针对长野业正的策略,全部是出自我手,这一切都是我的谋划。若御台所有不悦之处,我自请切腹谢罪,莫要连累我家主上。”

    海野利一开口,就要洗清斯波义银对真田信繁的指责。坏事都是我出的主意,真田信繁只是纳谏如流,她是一个好人。

    斯波义银冷笑道。

    “好啊,那你又为何要对长野业正挑衅?给我一个解释,若是说得不好,我帮你找个切腹的介错人。”

    真田信繁紧张看向海野利一,海野利一反而不慌,说道。

    “御台所有所不知,西上野之地暗潮汹涌,我家主上为之焦虑。我为君上分忧,出谋划策,只是为了不让关东侍所陷入被动。

    小幡信贞前往东信,乃是寻求武田家介入西上野局势,好在被主上察觉,通过祖母真田幸隆挽回小幡信贞的心思。

    而长野业正借助秋冬的关东乱局,一举拿下国峰城,平井城。

    平井城乃是西上野进入武藏山地的重镇,北条家已经在暗中联络长野业正,希望得到她的友谊。

    主上忧心箕轮众独霸西上野会导致局势恶化,这才殚精竭虑想要震慑长野业正,为关东侍所在关八州之稳定而努力。”

    海野利一面不改色得满口胡话,危言耸听。义银听得眉头皱起,却真有点信了。

    西上野西面是东信,南面是西武藏,山线连绵,乃是易守难攻的兵家必争之地。

    武田家与北条家对西上野的觊觎,完全有可能。滋野三族在大山中人脉宽广,得到一些小道消息,并不奇怪。

    武田晴信自从拿下骏河国,就很奇怪得回返甲斐国内,再无大动作。各方大名都在猜测这位甲斐之虎的雌伏,是否有什么深意。

    海野利一说武田家有意染指西上野,这事斯波义银不得不防。

    至于北条家,佐野领合战大败后,北条家手中的平井城,在一片混乱中被长野业正拿下。

    西上野,西武藏,相模北部的山区连成一片,乃是信浓大山往关东山地延伸的大片山地丘陵。

    平井城本是山内上杉家的旧居城,处于上野武藏山地平原的交汇点,位置及其重要。

    北条氏康在越后大军北归后,缓过气来,开始关注平井城方向的威胁,拉拢长野业正,这很合理。

    西上野之地,外部有武田北条两家,两个方向的威胁。内部长野业正一家独大,她很可能与这两家大名勾结,坐地起价,抬高自己。

    如此看来,真田信繁对长野业正的一系列行动,确实是出于忠诚和责任心。只是这野猴子的态度轻佻,为什么不能好好和主君说呢?

    义银的面色有些缓和下来,真田信繁却是低头冒汗。

    她心里清楚,海野利一一脸正经,满嘴放p,没有一句真话。

    义银说道。

    “即便西上野有隐患,真田信繁也该如实与我汇报,自行其是算什么意思?

    还有,受到一点点委屈,就大呼小叫什么罪不至死。怎么?我还不能冤枉她了?”

    海野利一听到义银口气放缓,就知道他相信了自己的谎言,接口说道。

    “御台所,我与主上没有夸大其词。您今天的处罚,确实是要了她的性命。

    真田家不过是海野分家,在滋野三族之中并非拥有绝对号召力的大族。而我家主上更是年少轻狂,不能服众。

    主上之所以能在滋野三族之中领导众姬,能够镇压吾妻郡诸姬,都是仰仗您的威严恩泽呀。

    而真田众出身山野,多穷苦贫困,不知礼仪尊卑。她们臣服我家主上,只是为了能吃饱肚子。

    如今您当众责罚主君,使得她恩宠散尽。又剥夺了真田众的御台人身份,不能以厚禄收买军心。

    这消息一旦传回滋野三族,那些山中野人,她们哪懂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的道理?

    她们只会认为,我家主上已经没有了领导她们的资格。方才安稳下来的吾妻郡,必然再起动荡。

    我家主上对御台所忠心耿耿,岂能看着这些人逆上作乱,破坏了您安定关东的大计。

    即便军力不足,也只能以战死来报答您的知遇之恩,这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御台所在上,卑下冒死进言。

    吾妻郡初定,人心未附,不可缺少雌兵镇压啊。我家主上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啊。”

    义银听得愣在当场,被海野利一话里话外一扭曲,好像真是他逼着真田信繁去死似的。

    海野利一反复强调真田信繁忠心耿耿,只要斯波义银认可这份忠诚,就要承认她们再三提及的罪不至死。

    西上野内忧外患,没有一个好人。只有忠诚的真田信繁忧心忡忡,主动为斯波义银未雨绸缪,提前布局。

    要是这样的好部下都被逼死,那吾妻郡就彻底变成烂泥潭。关东侍所拉拢滋野三族的努力,将全部毁于一旦。

    真田信繁在旁边听得咋舌,海野利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能力,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三无少女忽悠人,很有一套呀。

    斯波义银也被她所蒙蔽,心绪不宁,反思自己真的错了吗?

    长野业正原本就是扎在肉上的一根刺,只是暂时不方便拔除,这才强忍着。

    要是因为自己处罚真田信繁过重,导致吾妻郡局面崩溃。关东侍所不但失去进入关八州的最好抓手,更让长野业正做事没有忌惮。

    义银心中已然被海野利一说动,但他刚才在评议上大发雷霆,把真田信繁削得痛哭流涕。

    这会儿要是承认自己搞错了,恢复真田众的御台人名分,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见着斯波义银面色不定,一旁的大熊朝秀出列鞠躬,说道。

    “御台所,我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义银看她,说道。

    “但说无妨。”

    大熊朝秀肃然道。

    “真田大人坐镇一方,真田众是她麾下效力的姬武士,算在御台人编制下,确实不妥当。

    御台所将真田众分离出御台人编制,乃是梳理规范的英明之举。

    但臣下觉得,吾妻郡之稳定,关乎关东侍所在关八州的影响力。情况特殊,真田大人一力负担这份责任,有些过重了。

    我有建言,恳请御台所允许奉行所额外拨款,为吾妻郡分担军费开支,作为特殊处理。

    月供一百石糙米,年供一千两百石的支持,奉行所可以负担。”

    大熊朝秀这是会做人,给斯波义银找台阶下。

    御台所是不能错的,发出去的御令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不能改。

    但吾妻郡的特殊情况,奉行所特殊对待。真田众每个月二十石的白米换成一百石的糙米,市价换算一比五,等于没变化。

    虽然少了御台人的身份,但真田众那些人在乎吗?她们只在乎铁杆庄家不能倒,换个由头无所谓,只要粮食照发就行。

    御台所的面子保住了,真田信繁的命也保住了,皆大欢喜。

    义银点点头,赞许看了眼大熊朝秀,见她一脸肃然并不邀功,更加欣慰。

    当初选择把大熊朝秀保下,是义银在越后做得最得意的一件事。这人是真能干,又会做人,让他省了多少心。

    义银把目光转向一脸期待的真田信繁,心里还有些犯嘀咕。

    他是真想找机会教训教训这让人不省心的野猴子,但这次看来是不行了。

    ———

    真田信繁与海野利一从议事厅中出来,一旁的猿飞佐助赶紧凑上来问道。

    “怎么样?”

    真田信繁笑嘻嘻拿着一块方帕擦脸,说道。

    “当然是搞定了,有我这么英明神武的主上在,哪有过不去的坎。

    奉行所每个月会给我一百石糙米的特殊津贴,姐妹们的粮食有着落了。”

    见真田信繁又开始得瑟,海野利一横了她一眼,吓得她谄媚道。

    “当然,主要是六娘能言善辩,不愧是我的大军师。”

    海野利一懒得废话,直说道。

    “御台所事后一定会派军同组去查,我说的谎言必须圆过去,不能让人查出问题。

    武田家那边好说,小幡信贞原本就有投靠之心,确是被真田幸隆老大人劝阻,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问题在于北条家,长野业正必须与北条氏康有所联系,我们的挑衅动作才算有理有据。”

    真田信繁不住点头道。

    “对,对,对。”

    然后,两人一齐看向猿飞佐助,看得她头皮发麻,说道。

    “又坑我?一会儿让我去雾隐才藏那边搞情报,一会儿又要我伪造情报给她,你们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真田信繁双手握住她的手,一脸真诚。

    “佐助,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猿飞佐助忍不住想吐槽,上次你说这话,御台所正在屋里被人轮着呢。

    她紧紧闭上嘴,深怕说出什么不敬之语,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知道了,雾隐才藏我来搞定。”

第1117章奉行所重组

    海野利一冷静出谋划策。

    “其实这事不难。

    北条氏康一直在写信给关八州各地武家,拉拢人心。长野业正如此重要,她当然也会写信试探。

    你只需要证明有一封回信从箕轮城被送去了北条家,长野业正对北条氏康的善意有所回应,即可。

    记住,过犹不及。

    别做多余的事,免得露出马脚。事实本身并不重要,就算双方只是虚伪的客套也无所谓。

    因为御台所和上杉殿下对长野业正已经起了戒心,任何正常的交流都可以看做不轨的蛛丝马迹。

    只要有迹象被当成情报送上御台所的案头,我们就过关了。”

    猿飞佐助点点头,这种莫须有的脏活,忍众很有经验,有自己的一套离间手段。海野利一说个大概,她已经有了思路。

    她转头看向真田信繁,叹道。

    “以后说话做事过过脑子,别每次都给姐妹们惹麻烦,好不好?”

    真田信繁用那方帕擦着脸,说道。

    “放心,绝对没有下次了。”

    猿飞佐助嘀咕道。

    “你说绝对,总让人心里不踏实。一脸眼泪鼻涕的好恶心。这方帕你用完,可得洗干净。”

    真田信繁冲着她贼兮兮的贱笑,低声说道。

    “这是御台所给的,我才舍不得洗,上面还有他的香味呢。”

    猿飞佐助吓得跳开几步,愕然看向真田信繁。

    全关东武家都把御台所敬若男神,真田信繁这家伙就可以大大咧咧把他当男人来意银。真是涩胆包天,令人叹为观止。

    猿飞佐助和海野利一交换了一个眼神,一齐摇头。

    ———

    望着真田信繁与海野利一离开的背影,斯波义银忍不住叹了口气,对大熊朝秀苦笑。

    “大熊姬,给你添麻烦了。”

    好好的御台人编制,日常补给体系完善。被斯波义银又是剥夺,又是改编,最后还免不了换个名头继续发粮,增加奉行所的工作量。

    大熊朝秀倒是无所谓,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斯波义银给的,讨主君欢心比什么都重要。

    斯波义银对她赞赏,倚重,就是最大的好处。至于添麻烦?反正有下面人去做事,累也累不到大熊朝秀这个领导头上。

    她笑着鞠躬,说道。

    “愿为御台所分忧。”

    斯波义银摆摆手,苦笑道。

    “好了,不提这个让人头疼的野猴子,我们说我们的事。”

    一众奉行低头鞠躬,等候御台所训示。义银思索一下,回回脑子,说道。

    “石田三成。”

    “嗨!”

    “这次上洛,你和我回去吧。”

    大熊朝秀与石田三成低下的目光对了一眼,听着斯波义银继续说道。

    “这两年北陆道商路大兴,第一年运来关西货三十万贯,今年已经达到了百万贯,对不对?”

    大熊朝秀回答。

    “御台所英明,确实如此。”

    义银说道。

    “北陆道商路牵扯太大,从越前到越后,无数武家靠着这条商路,发了大财。

    如今近幾大乱,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这条商路不能出问题。所以,我要带石田三成回去,重新评估整条商路,保证运转不出问题。

    大熊姬,你觉得呢?”

    大熊朝秀没有话说,连呼英明,点头认可。

    越后武家集团能摆平北陆道的麻烦,最大的筹码就是这条商路。

    谁会和钱过不去?

    所有人都能从中牟利,自然没人希望战乱打断商路,越中能登加贺三国的纷争也就平息了。

    去年京都事变,是发生在秋后冬初。北陆道商路因为走海运,冬天封港没有受到波及。

    但开春之后,明年的商路是否会因为政治变局而出现问题,义银心里没有底。

    当初幕府与三好家和睦,斯波家得到了堺港的驻军权,虽然只有区区十人编制,也足以震慑堺港众商家。

    堺港属于三好家的势力范围,斯波家是唯二有驻军的武家。高田阳乃就是凭借这一优势,迅速打开局面,才有了这条北陆道商路。

    如今三好家大逆,上洛干掉了足利义辉,幕府三好双方当年达成的协议彻底被撕毁。堺港方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义银很担心。

    没有北陆道商路,北陆道各国就不能太平,越后武家集团的好处也无处着落。后续经济政治影响太大,由不得斯波义银不谨慎。

    石田三成是大熊朝秀的副手,管理直江津两年,对北陆道商路非常熟悉。

    高田阳乃搞出了钢铁板甲这个大乌龙,让斯波义银非常不满。但北陆道商路很重要,斯波义银也不敢随便换人。

    把石田三成带回去,一方面是她熟悉商路运作,可以用她评估三好家作乱对北陆道商路的影响,适当调整战略。

    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堺港的高田阳乃。若是高田阳乃再搞什么让斯波义银不爽的花样,他手里也要攥着人才,留有替换的备选后手。

    石田三成出身近江国坂田郡,是藤堂虎高为了拉拢坂田郡武家,把郡中豪族石田村的地头女儿,送来给斯波义银当家臣。

    她这两年用心做事,奉公有为。斯波义银也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让她风光回去近幾老家。

    义银看了眼石田三成,问道。

    “你愿意和我回去吗?”

    石田三成有些意动。

    石田村家中那点土地,她已然看不上眼。直江津关所每天手头流过的钱粮,都远远超过老家一年的收成。

    但如果她留在关东侍所奉行所,大熊朝秀是她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她想上进,大熊朝秀为首的中越奉行众也想上进。

    大家现在能和睦共处,可时间一长,谁知道是个什么结果?石田三成毕竟是外来户,在本土本乡没什么底蕴,找不到可信的帮手。

    回去近幾发展,会不会更好?

    石田三成脑海中转了三转,最后一咬牙,磕头道。

    “臣下愿意。”

    她这是放弃了直江津关所的权力,赌了一把。

    斯波义银看她纠结的样子,笑道。

    “你放心,我从不亏待功臣。

    上洛平息幕府乱局之后,我必然给你一个合适的安排,保证你衣锦还乡,不受委屈。”

    石田三成尴尬一笑,她那点小心思,早已被主君看穿。但此时,她心头也是笃定,完全相信了主君的安抚之语。

    因为斯波义银的信誉,实在是太好了。真田信繁这种捣蛋鬼,只要功劳足够,捏着鼻子也给她重赏,这才是武家们服气的好主君。

    摆平石田三成,斯波义银对大熊朝秀说道。

    “你身上事务繁多,直江津那边不能没有人帮衬。

    这次大军南下,对地方秋毫无犯,大藏长安的监督之功不小,我有意让她接替石田三成。

    你觉得如何?”

    大熊朝秀心中失望。

    当初斯波义银安排石田三成这个近幾武家,来当她的副官。就是防着大熊朝秀一伙中越奉行众,抱团做大。

    好不容易得到主君信任,熬走了石田三成,大熊朝秀本以为可以提拔自己人上位。

    谁知道,走了一个石田三成,义银又要塞进来一个大藏长安,大熊一派还是无法独大。

    大熊朝秀心中虽然失落,但面上是堆满了笑容,说道。

    “大藏姬劳苦功高,主君的安排妥当。”

    斯波义银微微一笑,知道大熊朝秀言不由衷。

    谁不想大权独握?斯波义银马上就要离开关东,回去近幾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来。

    他就算再相信大熊朝秀,也不敢把关东侍所的经济大权,全部托付给她。

    武家做事私心太重,顾小家忘大家。

    真要把权力都给了大熊朝秀,大熊一派必然会贪恋权力,搞成一言堂。过两年斯波义银回来,第一件事多半是砍了大熊朝秀的脑袋。

    权力给出去容易,想要取回,就得用铁与血来重新分配。分权制衡,那是义银看重大熊朝秀,为了保护她,不被贪婪部下裹挟犯错。

    严格来说,大藏长安的功劳,根本够不上越来越重要的直江津关所。只是斯波义银需要一个外人,来制衡越后本土势力。

    而大藏长安正在重新规范关东侍所的法度,用救济粮政策,一点点把加入关东侍所的武家领地,检地造册归入斯波义银掌控。

    斯波义银愿意抬高她的地位,希望她日后能给自己一个大惊喜。

    大熊朝秀侧身对大藏长安微微鞠躬,说道。

    “恭喜你了,大藏姬。”

    大藏长安大喜过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被她赶上了。她立即深深鞠躬,对斯波义银和大熊朝秀感谢道。

    “感恩主君信任,感谢大熊大人栽培,我必不负您两位的期待。”

    她心里也明白,自己配不上这位子。但斯波义银愿意给她机会上位,她脑子有病才不接。

    大藏长安出身低微,乃是猿乐世家子嗣。投奔伊贺前田家门下,虽然才华横溢,却屡屡遭受排挤。

    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从近幾大和国跑到北陆道越后国?不就是为了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吗?斯波义银肯给,她拼了命也要争一争。

    大藏长安心里很清楚,这是斯波义银提前给了她报酬。

    在义银上洛期间,大藏长安必须把关东侍所的制度建设推进一大截,做出可见的成效。要不然,她就得滚蛋。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古就是如此。

    几人聊得热烈,各取所需,奉行所的权力结构,被打破重组。这场面把在她们身后的伊奈忠次,看得羡慕嫉妒恨。

    此时,斯波义银将目光转向她,说道。

    “伊奈姬,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托付给你。”

    伊奈忠次浑身一震,伏地叩首说道。

    “臣下惶恐,请御台所吩咐。”

    义银叹了口气,说道。

    “关东平原战乱百年,领民逃荒,水利破损。这次南下,我观摩各地农事,非常糟糕。

    明明有全天下最好的肥沃土地,却因为种种缘故,产量低下。特别是武藏国,水网密集导致水患频发,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希望你能在工作之余,探查评估一下利根川沿岸水系。看看能不能找个办法,用水利工程排除水患,提高亩产。

    如果此事能够成功,是福泽后世的大功德。我斯波义银,关东诸姬,乃至后世天下人,都会永远记住你的功劳。”

    伊奈忠次听得手脚发颤,她是水利大家,对御台所的说法,感触很深。

    古埃及能成为人类历史上最早的文明之一,得益于尼罗河泛滥,为下游带来的肥泥。

    但也因此,古埃及人受困于尼罗河的水患周期,始终无法脱出舒适圈,最终走向败落。

    而远在东亚的黄河文明,她们以治水之名,团结全部力量,驯服了自己的母亲河。由此,成为东亚连绵数千年,幸存至今的古文明。

    对于农耕文明来说,水流是灌溉田地的生命线。但无法控制的河川,又是夺走一切果实的恶魔。

    斯波义银能把治理关东水患,抬高到万世留名的层次。当然让精通水利的伊奈忠次,万分激动。

    如果真能达到义银言语中的结果,那么她的功劳不单单能帮助自己爬得更高,也是为后世子孙留下一份丰厚的恩泽余荫。

    伊奈忠次伏地叩首,说道。

    “臣下必竭尽所能,完成勘探,为御台所送上一份完美的水利治理方案。”

    义银点点头。

    他给伊奈忠次画了一个天大的馅饼,也是源于这次南下见闻后的一个奇思妙想。

    关八州武家借助战乱,自立门户已有百余年,这些地方势力怎么肯甘心把权力上交中枢?

    武力无法战胜人心,日本这鬼地方,穷得人都不怕死了,用刀子威胁别人听话的效果非常差。

    义银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天朝老祖宗的办法最好,值得一试,那就是大禹治水集权。

    关东核心区的水网密集,包括利根川,渡良濑川,鬼怒川,荒川,多摩川等主干支流。

    这些河川遍布上野,下野,武藏,下总这四个连接关八州的核心领国。

    如果可以通过治水,引导当地武家上交部分权力,用于治理水患,建设水利,提高粮产。

    这种温和的夺权方式,总比天天砍人脑袋靠谱吧?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第1118章景虎与景胜

    人活一世,吃喝拉撒。要想让人听话,首先得让人吃上饭。只有吃饱了肚子,才好管理。

    久乱思安。战乱百年的关八州,也到了众姬疲倦,想要恢复秩序的时候。

    伊奈忠次肃然接下这个任务,义银微微一笑,点头赞许,这是一个聪明人呀。

    义银构思的这个关东水利计划,不会这么简单实现。当初一个小小的越后平原水利建设,都差点搞黄,何况是涉及数国的大工程。

    这个想法要成功,首先,伊奈忠次需要拿出一份靠谱的水利计划,大规模提高当地亩产,才能让当地武家动心。

    其次,有了适用的水利方案,义银还要借用御白旗的权威,一家家找当地武家谈判去,协调各家利益。

    村落之间,画地抢水都能打死几条人命,何况是大规模的水利工程改变地貌,影响更大。

    八幡太娘的御白旗胁迫关东武家去死,她们肯定不愿意。但要是驱使她们治水,给自家领地增加粮产,应该会有用处。

    对此,斯波义银与伊奈忠次之间是心照不宣。

    只要伊奈忠次能够拿出一份优秀到让关东武家动心的好方案,那她之后的权力可就大了。

    治水的权力有多大?

    大量的财政拨款,地方动员的劳役人口,规划的建设时间,会占据当地武家的大量财力物力人力。

    说句难听点的话,参与其中的地方武家,以后想要出门打个劫,都得给水利建设负责人,提前申请报备。

    不然,她擅自调动物资人口去打仗,耽误工期,连累沿河水利延迟,浪费钱粮。受损武家们肯定一齐出兵,打死这捣蛋的王八犊子。

    而作为水利计划总设计师的伊奈忠次,必然深入参与到建设中。她以后的权力,绝不会小。

    斯波义银这是给了她一个飞黄腾达的好机会,而且还是她最擅长的水利。如果这都不去拼一把,以后伊奈忠次死了,都闭不上眼。

    与奉行所诸姬商议半天,斯波义银离开关东之后的奉行所规划,基本理顺。

    他望着诸姬鞠躬离去,疲惫得闭上了眼睛。

    义银的地盘越来大,手下越来越多,各有各的小心思。想做任何事要需要权衡利弊,威逼利诱,以免留下隐患。

    他实在是太累了。

    ———

    数日后,沼田城召开大评议,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持刀分肉,恩赏这次越后大军南下的军功。

    关东攻略第一阶段收获满满,下野国内大片土地归入越后一方,再加上下野,武藏,下总等地的臣服武家贡献的钱粮。

    越后武家集团是老大吃肉,小妹喝汤,好处人人有份。沼田城这场军功评议是喜气洋洋,内外高呼板载。

    在喜悦的众姬之中,毛利景广却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因为督军有功,即将出镇厩桥城,掌管这块上野国要地。

    一边敷衍着道贺的同僚部下,她一边开始思索一个要命的问题,北条家愿不愿意收留自己?

    大雪封山,大军难以翻越山脉,将在沼田领过冬,等待初春,回归越后参与春耕。

    在完成了战后最重要的恩赏环节,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带着少数精锐,通过越后山脉中的山谷小道,返回上越。

    大军可以不动,但两位主君却不能不回去。离开春日山城时间太长,上杉辉虎必须回去主持大局。

    而斯波义银也需要回去上越御馆,开始联络北陆道,安排上洛回返的路线。

    不久,两位主君顺利回到上越御馆。接到消息的留守诸姬,早已在此地等候,以示恭顺。

    ———

    上越的御馆议事厅内,斯波义银坐在主位上,上杉辉虎矮他半个坐席,一齐接受来人的参见。

    驻守春日山城的本庄实乃,她与上杉辉虎亦师亦友。每次上杉辉虎出兵作战,都会让她镇守居城。

    这次她来参见主君,交还居城大权,顺带还拖了一个小尾巴,上杉景虎。

    上杉景虎本是北条氏康之女,沼田家发生内乱之时,恭迎北条家子嗣入继家业。

    结果,河田长亲急攻沼田领,北条子嗣来不及南归,被上杉家抓在手里。

    义银看这丫头懵懂无知,心怀怜悯,就劝说上杉辉虎将她收为养女,也许未来能成为一枚瓦解北条家的好棋子。

    上杉辉虎接受了这个建议,将北条子嗣赐名上杉景虎,北送御馆安置。而留守上越的本庄实乃,暂时承担起看护她的责任。

    除了这一老一小,前来参见的还有一对老小,就是中越的长尾家两人。

    上杉景信乃是上杉辉虎父族,古志长尾家督。她被上杉辉虎赐予上杉苗字,代领上田长尾家领地。

    她带来的小丫头上杉景胜,是被上杉辉虎逼死的长尾政景之女,上田长尾家继承人,被上杉辉虎赐予苗字上杉。

    上田长尾家的坂户城,是越后国中越地区连接上野国沼田领的重镇,代领的上杉景信责任重大。

    而越后大军南下之前,越后长尾族亲与上野的白井总社两家长尾的关系,也是交给上杉景信牵线搭桥。

    可以说,本庄实乃与上杉景信两人稳定后方,都是上杉辉虎最信任的自己人。

    如今主君回归,她们各自带着一个小丫头前来参见。让寒冬里冷冰冰的御馆,多了几丝生气。

    见礼之后,上杉辉虎笑着说道。

    “本庄姬镇守有功,景信老大人亦是辛苦。这次南下的成功,离不开你们在后方的默默支持。

    我在此,感谢你们。”

    说完,上杉辉虎微微鞠躬,两人赶紧伏地叩首,连声不敢。

    几人言语之间,气氛越发温暖,其乐融融。两个小丫头的表现,却是各不相同。

    上杉景胜虽然恭敬,但一双大眼睛灵动飘逸,一直在偷看斯波义银。没办法,长得太帅。下至三岁稚女,上至八十岁老妪,都爱看。

    她的母亲是被上杉辉虎弄死,但对于她的影响并不大。因为她父亲是上杉辉虎的亲哥,打断骨头连着筋。

    上杉辉虎为了自己追男人,硬生生把哥哥的女人给逼死,这事干得不地道。她亦是心怀愧疚,对哥哥与这个侄女,多有照拂。

    而上杉景虎这边,却是缩着头,大气都不敢乱喘的模样,让义银看着心酸。

    这丫头说是上杉辉虎的养女,其实大家都明白,她是来自北条家的战俘。无非是想要利用她的血脉,找机会对北条家下手。

    上杉家这边看不上她,北条家那边以后也会防着她,她才是两头不着靠的可怜人。

    义银心生怜爱,说道。

    “景虎,你过来些。”

    上杉辉虎正与两位重臣说话,联络感情。见斯波义银一脸怜爱,对上杉景虎招手,心中满是温柔。

    他毕竟是男人,应该是最喜欢小孩子的。日后两人有了孩子,他一定会很疼爱吧。

    上杉景虎没想到斯波义银会叫自己,愣了一愣,没有动作。

    上杉辉虎看笑起来,跟着说了一句。

    “还愣着干嘛,让谦信公等你吗?”

    上杉景虎这才鞠躬上前,畏畏缩缩向义银爬近几步,又伏地叩首不敢动了。

    义银看她像是一只小狗挪步,小心又可爱的样子,不免失笑。

    “没事,你别怕,我就是想问问你在御馆过得还习惯吗?”

    上杉景虎抬起头,看向这位光耀似天人的御台所。她还记得,就是眼前这位在沼田领保护了自己。

    于是,她鼓起勇气说道。

    “回御台所,我过得。。过得。。挺好。。”

    说到一半,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白了白,欲言而止。

    义银的眼睛眯了眯,仔细观察她。这才发现她有些面黄肌瘦,不如沼田领的气色红润。

    她身上衣服也显得单薄了些,即便议事厅四角点了火盆升温,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义银柔声道。

    “你再过来点。”

    上杉景虎迟疑一下,又往前稍稍挪了半步。

    义银顺势上前,一手按在她伏地叩首的手背上,真是手脚冰凉。顺着手腕向上搓了搓她的衣服,下等人所穿单薄又窜风的粗麻衣。

    只这两下功夫,他就知道这丫头在御馆被轻待了,心里已然生起怒火。

    上杉景虎虽然是北条氏康子嗣,但她是由斯波义银出面保下,上杉辉虎元服的养女。

    在武家尊卑上下严苛的社会氛围中,上杉家臣团可以看不起她,但不能在生活上轻慢。这是在打斯波义银的脸,打上杉辉虎的脸。

    斯波义银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怒火,他淡淡问向本庄实乃。

    “本庄姬,景虎的日常生活,是你在负责吗?”

    本庄实乃已经感觉到不对劲,她虽然名义上是负责人,但掌管整个上越事务的她,哪里有空去看顾一个小丫头,还是北条家的俘虏。

    她鞠躬解释道。

    “禀告御台所,景虎姬送来之时,就有命令吩咐,让她在御馆生活。

    所以,日常生活我没有介入。”

    义银点头认可。

    当初把上杉景虎送回来,义银的确吩咐了让她呆在御馆。因为北条氏康杀了山内上杉家全家,义银担心有人会弄死这孩子。

    如今看来,即便是待在御馆中,也不太平呀。

    义银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御馆,是上杉辉虎送给斯波义银的驻跸地。现在,有人把手伸进御馆,对斯波义银庇护的上杉景虎下手,这是何等疯狂的挑衅。

    懵懵懂懂的小丫头知道什么?她又不会申诉不公。

    先是缺衣少食,回头没人关注再加点饥寒交迫。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越后的冬季又寒苦。缺乏营养,体弱多病,几年就熬死她。

    本庄实乃应该没有参与其中,此事与她无关。

    她多谨慎一个人,当初在中越枥尾城坐镇,整天给斋藤朝信一伙闹事的旗本众擦p股,擦得一肚子火,都能为了大局隐忍。

    上杉景虎是上杉辉虎养女,斯波义银保护,其实身份地位不低。

    本庄实乃就算不待见她,也不至于玩阴谋诡计弄死一个没有威胁的小孩子。这事做得不值得,暴露出来更是滔天大祸。

    此时,本庄实乃面色煞白,她虽然不会做这种蠢事。但她是明面上的负责人,总有连带责任。

    上杉景信闭口不言,她是越后长尾三家的长者,德高望重,这种烂事她不想掺合。

    她身边的小丫头,上杉景胜眨着大眼睛,疑惑得左盼右顾。不知道为什么室内忽然冷清下来,大家都不说话。

    上位坐着的上杉辉虎,面色慢慢沉了下来。在场没一个傻子,都知道越后有谁,最恨北条家。

    山内上杉家前家督,上杉辉虎的养母,将家督之位和关东管领役职托付给上杉辉虎的,上杉宪政。

    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都没想到,上杉宪政竟敢把手伸到御馆里来,她真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要知道,御馆不单单是斯波义银的驻跸地,更有上杉斯波两家合作的政厅,这是越后双头政治施政合作的象征。

    心里大概有数的斯波义银,喊道。

    “蒲生氏乡!”

    “嗨!”

    蒲生氏乡拉开门鞠躬,等候御台所吩咐。

    斯波义银将上杉景虎拉到自己怀中,感受她颤抖的身体,为她磋磨冰冷的双手,说道。

    “去,把负责景虎在御馆日常生活的人,都带来。吴服间,膳所,居室的侍男,全部都要。”

    “嗨!”

    蒲生氏乡出去指挥同心众动手抓人,义银低下头,笑眯眯在小丫头耳边,说起前世的童话小故事。

    上杉辉虎在旁,看着斯波义银哄孩子,目光柔和,目中甚至带着一丝憧憬。他怀中的孩子,要是两人爱情的结晶,就更好了。

    至于那些即将倒霉的人,上杉辉虎并不放在心上。御馆是她送给斯波义银的驻跸地,有人吃里扒外,这还得了?

    今天敢对上杉景虎使坏,明天是不是就要对两位主君下手了?就算斯波义银不追究,上杉辉虎也不会放过参与者。

    武家尊卑不容挑衅,上杉景虎可是她上杉辉虎的养女。

    要不是义银察觉到问题,过几年孩子在御馆死得不明不白,她上杉辉虎算什么?

    被人蒙在鼓里的傻子吗?

第1119章流血的中庭

    在场最慌的是本庄实乃,她暗自祈祷这只是一场误会。是御馆内的侍男自己贪婪,克扣小孩子的钱粮衣物,不涉及到外人身上。

    若是真要涉及到上杉宪政对北条家的报复,她本庄实乃也有失察之罪。

    全场最放松的,是上杉景胜这孩子。她看着上杉景虎在那位俊朗不凡的御台所怀中听故事,拉了拉上杉景信的衣袖,一脸羡慕。

    上杉景信用眼神告诫她注意礼仪举止,这事羡慕不来。这份温情的背后,是要用大量鲜血来浇灭上位者的愤怒。

    两家长尾家可不能掺合进这种烂事里,在岸上看着就好。

    不久,外间传来阵阵喧哗。

    侍男们被姬武士驱赶呵斥,跪在议事厅外的中庭。就像是种在雪地中的一排排萝卜,整齐又渺小。

    蒲生氏乡可没空甄别这些侍男,谁负责上杉景虎的日常生活。

    因为义银不喜用侍男伺候起居,平时都是由同心众那些半大萝莉,在侍奉主君。所以御馆中的侍男并不多,全部抓来问话就是了。

    一群男人被抓来,吓得跪地发抖,哭声响彻中庭。

    室内的义银听得烦躁,此时门外的蒲生氏乡已经带了两人进来,伏地叩首。

    义银不耐烦问道。

    “你们谁在负责景虎的饮食起居?”

    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一人面露畏惧,鞠躬道。

    “禀告御台所,我在膳所当值。御馆内的用膳都是由我管理,但送餐不是我的职务范围。”

    另一人赶紧接口道。

    “禀告御台所,我是侍奉内庭大人日常用度,可景虎大人的事我不清楚。我只负责统揽全局,没有细致到一个个去查问。”

    义银不怒反笑,这两个侍男首领过于畏惧,下意识狡辩就露出了马脚。

    蒲生氏乡抓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抓,义银自己更没有露出口风。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却已经开始推卸责任,这就是心虚的表现。

    义银随口说道。

    “把他们两个拖出去砍了,家人抓起来送去矿山做苦役。

    蒲生氏乡,出去再找几个知情的进来问话,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废物,留之何用?”

    蒲生氏乡鞠躬接令,她身边的姬武士刚要拖人,这两人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大喊冤枉。

    一人哭闹着趴在地上不肯被拖走,喊道。

    “御台所饶命,真的不干我们的事。

    我们都是照着规矩做事,只是有人在规矩外犯事,还警告我们不要多事。”

    义银冷笑一声。

    “你们管理御馆的饮食起居,责任重大。别人让你们看不见,你们就敢看不见了?

    岂有此理!”

    两人痛哭流涕,伏地不敢为自己求活,只是为家人求情。

    中古时代的矿山,哪是人去的地方?没有科学计算挖掘的矿洞,时不时发生崩塌。每一块挖出来的矿石,都是人血凝结而成。

    义银看着他们,真是又可气又可怜。

    这世界的男人因为搞丸素不足,天生肌肉少,远不如姬武士强壮。在暴力为尊的古代,渐渐沦为女人附属,与义银前世完全不同。

    义银最不喜这世界的男权卑微,平日里生活都是交给同心众打理,少有使用侍男。

    但此时,见他们哭得凄凉,心头也是一软,说道。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求饶声愕然而止,相互观望,谁都不敢先开口说话。就在义银等得面色不耐的时候,一人横下心伏地叩首,说道。

    “御台所在上,前阵子御馆来了几个新侍男。都是上杉宪政殿下推荐的人,我们不敢拒绝。”

    他还未说完,在旁看着的上杉辉虎忽然开口道。

    “低贱侍男竟敢贪墨衣物口粮,薄待我的养女!这御馆上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庄实乃,这就是你替我管理的上越之地?你太让我失望了!”

    上杉辉虎打断侍男的话头,不让他继续说话,反而指责起本庄实乃。

    本庄实乃心里发苦,但她知道,主君丢过来的这只死耗子,她必须得吞下去。

    这件事无疑是上杉宪政为了报复北条氏康杀害子嗣的血仇,对上杉景虎这个北条氏康的女儿下手。

    可上杉辉虎不能让侍男首领把这件事说透,不然怎么收场?

    上杉宪政是她养母,更是山内上杉家隐退的前家督。

    这次大军南下,上杉宪政出面说服下野国足利城的长尾当长来投。这就充分说明,上杉宪政在关八州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不说其他的关八州武家,只说长尾当长。她现在握有足利城,馆林城两块要地,是上杉辉虎最倚重的上杉旧臣。

    对上杉宪政这位养母,上杉辉虎不能撕破脸。有些事查清楚就行。真戳穿了,谁都不好下台。

    所以,上杉辉虎在弄明白真相之后,第一时间接过话头,不让侍男首领继续说下去,反而指责本庄实乃失职。

    本庄实乃能怎么办?她也很无奈,这个黑锅她必须背起来。主君相信你才给你黑锅背,这叫信任。

    本庄实乃出面鞠躬,诚惶诚恐说道。

    “主君息怒,此事皆是我的过错。是我没有看顾好景虎姬,让这些贱民玷污了您的荣誉。”

    斯波义银在旁摸着上杉景虎的小脑袋,默默看着上杉辉虎演戏。

    他当然知道不能撕破脸,上杉宪政的地位特殊。

    但是,上杉宪政不把他这个保护人放在眼里,竟然敢在御馆内对上杉景虎动手,总要付出代价。

    本庄实乃对着怒气冲冲的上杉辉虎磕头认错,又小心翼翼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斯波义银。

    义银的样子越平静,本庄实乃心里越慌,她咬咬牙,喊道。

    “来人!”

    上杉辉虎的旗本都看向主君,上杉辉虎微微点头,所有旗本上前一步,嗨了一声。

    本庄实乃脸上杀气腾腾,下令道。

    “把这些卑贱的侍男全部拖下去!砍了脑袋丢到城外喂野狗!”

    “嗨!”

    上杉旗本们迅速行动起来,将两名侍男首领拖了下去。两人还想挣扎,被狠狠肘击肋下,疼得几乎晕过去,然后架走。

    拉门被关上,门外传来侍男们撕心裂肺的求饶声与挥刀声。片刻后,寂静如夜。

    房中,义银怀中的上杉景虎呆呆望着紧紧关闭的拉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义银缓缓把她放下,然后将自己佩戴的肋差连鞘拔出。

    “景虎。”

    “嗨!”

    “你知道什么是元服吗?”

    “回御台所,元服就是姬武士,就是长大了。”

    义银点点头,将肋差塞在她的手里。幼小的身体拿着肋差,就像是成年姬武士佩戴打刀的长度。

    她只是一个孩子,义银暗叹一声,面色肃然说道。

    “景虎已经元服,是一名英勇的姬武士。从此以后,必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你是上杉殿下的养女,没有人可以轻视你,伤害你,你明白吗?”

    上杉景虎面色流露一个孩子不应有的坚毅,对斯波义银伏地叩首,说道。

    “谢御台所教导。”

    然后,她对着上杉辉虎鞠躬致歉。

    “对不起,母亲大人,是我给您添麻烦了。”

    上杉辉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愧是北条氏康的种,这反应这态度,超过许多成年姬武士。

    上杉辉虎扫了眼义银,心中有些忐忑。自己打断他的询问,擅自杀人将此事终结,他会不会对自己不满?

    此时,上杉辉虎微微点头,对恭谨的上杉景虎说道。

    “你是我的养女,理应受到尊重和优待。这件事,不是你的过错。”

    本庄实乃适时插入,鞠躬说道。

    “这件事是我的错误,恳请主君惩处。”

    斯波义银看了一眼,抢在上杉辉虎前面说道。

    “我看上杉景虎聪慧,在这御馆之中却得不到名师教导。本庄姬,你是否愿意教授这孩子?”

    上杉辉虎看向斯波义银,斯波义银也在看她。

    本庄实乃当年就教导过上杉辉虎,更是上杉辉虎直臣侧近旗本一系的领军人物。

    斯波义银把上杉景虎往本庄实乃门下塞,她必然会亲近上杉辉虎的直臣团。

    上杉辉虎尚无婚配子嗣,这上杉景虎如果和直臣团的关系混好,日后会不会成为她们的代言人,甚至有资格继承上杉辉虎的位子?

    要知道,武家比起血统,更在乎整个武家集团的利益。要是有一天,北条氏康的子嗣真能入主山内上杉家,这可就有意思了。

    对于这个建议,本庄实乃当然不敢接口,她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主君。

    上杉辉虎回望斯波义银的目光,知道他这是在表示不满。

    上杉宪政在御馆搞事,想弄死上杉景虎,这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上杉辉虎想要平事,没问题。让上杉景虎这个养女,得到一个养女应有的待遇,而不是顶着养女头衔的俘虏。

    上杉宪政不是想搞事吗?我斯波义银就让上杉景虎,成为拥有山内上杉家正式名分的养女。

    望着斯波义银严厉的目光,上杉辉虎缓缓点头,说道。

    “这孩子我看着也是喜欢,不如就让本庄实乃代我看顾教导吧。”

    此言一出,上杉景虎的地位便确定下来。本庄实乃成为她的监护人,下次如果再出事,就真是罪责难逃,必须切腹了。

    在旁观摩始终的上杉景信一阵心悸,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上杉景胜。这孩子还一脸天真,望着眼前的场面看不懂。

    斯波义银的反击,是一巴掌抽在上杉宪政脸上,也让上杉景虎真正有了融入上杉家的契机。

    上杉辉虎没有婚配,没有子嗣。虽然她一心追求斯波义银,但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

    一旦上杉辉虎有个意外,能继承她位子的原本是上杉景胜,这个她哥哥的女儿。

    可因为斯波义银将上杉景虎引向本庄实乃教导,这个养女与直臣侧近旗本众便有了牵连。

    本庄实乃,柿崎景家,斋藤朝信等上杉旗本出身的众姬,各个手握重兵。

    若是上杉辉虎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会支持上杉景胜这个利益无关的长尾血亲,还是自己集团教导长大的上杉景虎?

    上杉景信心中总有些忐忑,上杉家的未来,越发朦胧难测。现在,她只希望上杉辉虎真能娶回斯波义银。

    这两人的子嗣,才是越后集团最好的继承人。能够团结所有人,不发生内乱的继承人。

    ————

    一场参见不欢而散,本庄实乃与上杉景信分别带着孩子行礼告辞。上杉景虎走时,手中还紧紧握着斯波义银给与的肋差。

    室内只剩下斯波义银和上杉辉虎两人,义银深深吐出一口气,上杉辉虎望着他说道。

    “谦信公是在生我的气?

    并非我想僭越行事,只是上杉宪政的地位特殊,确实不好轻易动她,还请您体谅。”

    上杉辉虎微微鞠躬,态度诚恳。义银无奈回礼,接受了她的歉意。

    但在义银心中,却不是为了上杉宪政的冒犯而愤怒。他是惆怅武家冷酷,一个无辜的孩子被卷入这场纷争。

    更为那些惨死的侍男悲哀,他们大多数人对此事是一无所知,惨死中庭真冤枉,只是殃及池鱼。

    上杉辉虎要遮掩此事,所有可能的知情人都得死。

    而上杉景虎得到斯波义银赐予的肋差,又拜本庄实乃为老师,小小年纪就注定走上了一条艰难的求生之路。

    义银心中的抑郁就在于此。

    每当他快忘记这是一个残忍的武家乱世,总有无数的人和事会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提醒他,这个世界的冷酷。

    无人可以幸免,无人可以生还。要么死,要么斗。

    义银勉强笑了笑,对上杉辉虎说道。

    “上杉殿下做得没错,此事的确不宜牵扯到上杉宪政身上。”

    上杉辉虎点头道。

    “您能够理解,我非常感激。请您放心,我保证此类事件不会再次发生。

    上杉景虎是我的养女,她应该获得一个养女应有的培养和地位。任何对她的暗算,都是对我本人的挑衅。

    中庭侍男们的鲜血,会警醒我的那位养母大人,毕竟上杉景虎也是她的养孙女。

    我相信,她会懂得进退。”

第1120章利家的急报

    义银听上杉辉虎如此一说,一时忍俊不禁,嘴角上扬。这话真是缺了大德,为了哄义银开心,她竟然拿自家开涮。

    上杉辉虎出身的府中长尾家,灭亡了山内上杉家的越后守护分支。上杉景虎出身的后北条家,干脆把山内上杉家给灭族了。

    结果这两人,一人成为上杉宪政的养女,一人成为养孙女,都进入山内上杉家门楣,尊享绝嗣的家名继承。

    这么一想,也难怪上杉宪政听闻上杉景虎的存在,气得失去理智,伸手进入御馆要弄死这孩子。

    认贼作女,被吃绝户,她实在是太憋屈。好在上杉宪政做事还知道分寸,留有余地。

    她没有动刀动毒,用饥寒交迫的小手脚可以说是底下人不懂侍奉,孩子身体太差,不至于见血。

    政治上的对等原则,她不见血,义银也就不会见血。这种低层次的挑衅,义银也只能用低层次的报复回击。

    事态还在控制范围内,所以上杉辉虎才有心情开起玩笑,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义银忍不住瞪了上杉辉虎一眼,嗔道。

    “你可是现任的山内上杉家督,调侃自家丑闻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上杉辉虎见左右无人,大胆握住义银的手,表白道。

    “调侃几句又如何?上杉宪政把手伸进御馆里,总不能光让您受这份委屈,我也要替您骂骂她。”

    义银白了她一眼。

    “嘴上抹蜜了?堂堂关东管领折腰献媚,你不怕别人骂你纣王,我还担心有人说我是妲己。”

    上杉辉虎大喜道。

    “若能与您厮守终生,当一回纣王又何妨?”

    义银把手抽回来,骂道。

    “一嘴的胡言乱语,也不怕外人笑话!”

    上杉辉虎搓搓手,说道。

    “我看您对景虎十分喜欢,不如请您做她的养父吧?”

    义银瞪大眼睛看着上杉辉虎,手指颤巍巍点了点她,心里掠过厚颜无耻四个字。

    你是她养母,如今叫我当养父,算什么意思?占便宜没够吗?

    上杉辉虎一脸赤诚的爱慕,义银看得心头一寒。又被这家伙绕进去了,儿女情长,不清不楚的暧昧让义银警觉害怕。

    他脸色沉了下来,喊道。

    “蒲生氏乡!”

    “嗨!”

    蒲生氏乡拉门进入鞠躬,义银淡淡说道。

    “派人去问问大熊朝秀,她给各家的分红是不是没算清楚?为什么我觉得上杉宪政吃太饱,闲得慌。”

    一旁的上杉辉虎苦笑摇头,就知道义银没这么容易放过上杉宪政的。

    上杉宪政从关八州逃难到越后国,一无所有。上杉辉虎对她礼敬有加,给予一份供奉养母的津贴。

    但丢了家底的上杉宪政,其实过得很窘迫。跟着她跑过来的家臣不能不管,而上杉辉虎并没有帮她养人的义务。

    北陆道商路开通,义银为了拉拢越后武家集团,非常大方,好处人人有份。上杉宪政这位山内上杉家的前家督,当然也有分润。

    可这次,上杉宪政的行为惹恼了斯波义银,北陆道商路的好处也可以没有。

    斯波义银说完,回头看向上杉辉虎。

    “上杉殿下,你觉得呢?”

    上杉辉虎叹道。

    “我知道了,我会让直江景纲配合的。”

    上杉宪政这次对御馆内部渗透,斯波义银只是断了她在北陆道商路的份子钱,已经是相当克制的小小反击。

    如果上杉辉虎再横加阻拦的话,搞不好真会激怒斯波义银,那这件事就不好收场了。

    所以,她决定命令直江景纲视而不见,让大熊朝秀去折腾上杉宪政吧。

    “谦信公,这件事到此为止,您觉得呢?”

    义银点点头,知道过犹不及,再闹就是让上杉辉虎为难。她毕竟是山内上杉家督,刻薄寡待隐退让权的前养母家督,有损名誉。

    “就到此为止吧。”

    两人说完,蒲生氏乡鞠躬出去,合上了门。

    义银叹了口气,他回来御馆是为联络北陆道,布置回归近幾的进程。谁知道一番觐见,偶然发现上杉景虎的状态不对。

    要不是他出手相助,这个孩子一定会活得很痛苦,死得很窝囊。

    上杉宪政的做法阴损,上杉景虎只要不是死于刀剑下毒推池塘的扎眼做法,而是体质虚弱缠绵病榻死亡,上杉辉虎绝不会在意。

    左右不过是一个北条家的子嗣,随手放置棋盘的一枚闲子。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斯波义银看破了此事,恼怒上杉宪政狠毒残害无辜的孩子。发动反击看似爽快,其实是交恶了上杉宪政这个山内上杉家的前家督。

    两人之间的嫌隙已然埋下,未来不知又会掀起多少波澜。

    上杉辉虎见斯波义银眉头紧锁,也不愿意再继续纠缠这件事,上杉家内部就是一团乱麻。

    府中长尾家的直臣与谱代家臣,中越两家长尾亲族,下越依附的旧扬北众。

    还有被灭族的越后守护旧臣,山内上杉家的前家督带来新家臣,关东管领麾下的关八州臣服武家。

    这一锅乱炖,上杉辉虎也是力不从心。

    要不是斯波义银帮她在川中岛合战中,保住了最核心的长尾一门众,她如今的处境会更被动。

    上杉辉虎不愿意再提上杉宪政之事,说道。

    “谦信公,您这次回去,是要走北陆道?”

    义银知道她明知故问,转移话题,但还是顺着她说道。

    “不错,我准备等开春化雪,北陆道封港期结束,从直江津坐船直接抵达敦贺港。

    北近江的浅井长政与我有旧,通过她的领地不是问题,这是最稳妥路线。”

    义银回归近幾,与来时并不一样。

    来关东时,北陆道商路尚未开通。如今大家有了交情,更有商路利益在,当然都能通融。

    只是越中能登两国的武家还好说,一向宗那些疯子会不会脑抽,义银真的没把握。

    况且他与越前朝仓家没什么交情,关系紧密的敦贺郡朝仓景纪,是用北陆道商路的好处喂饱了。

    所以,最安全的路线就是等港口开通,从直江津直接到敦贺港,然后走北近江回归近幾。

    上杉辉虎听着点头,正在此时,外间传来敲门声。

    “进来。”

    蒲生氏乡鞠躬进屋,说道。

    “御台所,美浓来信。是尾张斯波领代官,前田利家大人的急件。”

    斯波义银眉头一紧,伸出手,问道。

    “寒冬腊月里什么事这么急?送件人是怎么来的?”

    蒲生氏乡跪着双手奉上一封信件,说道。

    “听来人说起,是乔装收购山货的商人,走中山道翻越信浓山地,从北信进入上越。”

    义银听完,眉头更紧。

    关西关东主要的三条通道,东海道北陆道在本州岛两边的海岸线。而中山道最不好走,是从山脉中穿越。

    冬季山路难行,织田家发生了什么事,值得前田利家急切派人翻山越岭来报信。

    义银打开信件,一目十行掠过一遍,不禁倒吸一口气。

    他面色阴阳不定,在旁的上杉辉虎看着不对劲,试探问道。

    “谦信公,可是尾张斯波领出了什么事?”

    斯波义银没想瞒她,直接把信件递给她。上杉辉虎双手接过,仔细看起来。

    看完之后,忍不住咦了一声,说道。

    “这织田家,怎么和近幾那些幕臣联络上了?她们竟然想抢在你回归之前上洛,真是居心叵测。

    敢问谦信公,这封信能确保真实吗?这个送信的尾张斯波领代官,靠得住吗?”

    义银说道。

    “我仔细查看过笔迹和画押,确实是前田利家亲手写的,这封信不假。至于利家的为人,我信得过。”

    奉行所的伊奈忠次是三河人,就是前田利家送来的陪臣。这两年,前田利家虽然来信不多,但诸多大事都有请示。

    她的出仕之路有些惊世骇俗,游走在斯波家与织田家之间,但义银还是能理解她的难处。

    当年,斯波义银上洛,丢下了尾张国的三千石领地。仅仅三年多的时间,尾张斯波领就扩大到二万石。

    前田利家这个代官没有得到过斯波义银一点帮助,全凭自己一手一脚帮织田信长打仗,得到恩赏。

    织田信长是什么性子,斯波义银最清楚,两人之间可是深入浅出的身心交流过。

    前田利家能在织田信长这个乖戾薄情的大名麾下,保持住斯波领的半独立地位,还能参与织田家的开疆拓土,实在是不容易。

    而这一次,她揭露织田信长的上洛图谋,让义银有所准备,更是冒了极大风险。

    义银没有理由不相信她,毕竟两人也有过春宵一刻,是信得过的自己人。

    他说道。

    “我会派军同组去美浓国查实,这件事很容易探明。

    织田家大军上洛,军需补给数量庞大,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准备好的。此时的尾张美浓国内,必然已经开始动员。”

    上杉辉虎点头道。

    “也是,这件事不似造假。那您呢?准备怎么应对?”

    斯波义银被她问得一愣。

    原本他的计划很简单,回去近幾拿到足利义辉留给他的金印。号召幕府内外的近幾武家,上洛反扑占据京都的三好家,是易如反掌。

    义银在近幾的名头,是实打实杀出来的。说句不害臊的话,三好家早被他打怕,三好义继这新家督还能比她养母三好长庆更难对付?

    当初三好长庆四姐妹,就是被义银打得灰头土脸,还砍死三好长庆的一女一妹。

    教兴寺一战,斯波义银一骑当千,打得三好长逸与松永久秀肝胆欲裂。从此,三好家臣团对斯波义银是避退三舍,畏之如虎。

    可是,从前田利家的来信看,近幾的情况与斯波义银想的完全不一样。

    这次的三好上洛是幕府出了内鬼,三好义继勉强占据京都的虚弱,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蠢蠢欲动。

    足利义辉的旧臣们拉起一个傀儡,想要上洛谋求好处,占据幕府中枢的大权。

    而细川藤孝也不甘寂寞,参与其中。细川三渊两家是不是要背弃与斯波家的友谊?义银没有把握。

    武家之间的情义本就是笑话,背信弃义都是常事。两年功夫,天知道现在细川三渊两家谁在做主?

    义银信得过三渊晴员,她是一个好人。可她生出来的细川藤孝一点不像她,是个合格的幕府名门武家,狡猾得很。

    至于织田家与浅井家的联姻,更是斯波义银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就是那个帮两家牵线搭桥,导致她们联姻结盟的人。

    义银用手指搓了搓眉间,想要抚平皱起的愁思,一脸郁闷。

    足利旧臣,细川三渊两家,织田家,浅井家,德川家,她们联手的力量,足以掀翻虚弱的三好家。

    也就是说,斯波义银要是慢上一拍,这上洛光复幕府就没他事了。之后的权力再分配,当然也要吃大亏。

    义银叹道。

    “若是走北陆道商路,我怕是赶不上她们的步伐。封港期结束,已经是春暖化冻之时,回到近幾至少是春耕之后。

    信中提及织田信长想要提前动员,在春耕之前急攻六角家,打准备春耕的六角家一个措手不及。

    况且,浅井家也是她们上洛计划中的一员,我不能确定浅井长政会不会阻挠拖延我过境。”

    义银不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他是足利义辉的未亡人,与近幾各家的关系又很深。

    细川藤孝与浅井长政虽然有野心抢先上洛,但她们不会谋害斯波义银的性命。

    这点信心,义银还是有的。

    谁让自己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蛋,气质又如此动人,导致遍地舔狗,他也很无奈。

    他最担心的,还是怕被人拖延耽误了时间,让斯波家在上洛之事中被排斥在外,失了幕府权力重组的先手。

    上杉辉虎跟着皱起眉头,说道。

    “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她心中未尝没有一丝窃喜和奢望。

    既然近幾各家不欢迎斯波义银回去夺权,那么他如果选择留在关东继续发展,上杉辉虎举双手双脚支持。

    但这点妄想,马上被斯波义银打碎了。义银摇摇头,坚定说道。

    “我不会让她们的阴谋得逞。”

第1121章改走东海道

    斯波义银绝不会对织田信长上洛之事,听之任之。这件事会削弱他在近幾,在幕府的权势。

    当初三好长庆上洛,幕府联军不堪一击。是斯波义银力挽狂澜,维护了幕府的体面。

    战后,他也因此得到了巨大的回报,领有伊贺守护,北大和守护,石高二十万。

    另外,义银团结了在战争中衰弱的细川三渊两家,保护了败落的畠山家,成为幕府地方实力派的领袖人物。

    京都幕府内部,足利将军,幕臣,地方实力派三足鼎立。

    义银领地石高只有二十万,却能依靠自己在地方实力派的领导地位,对幕府拥有极大影响力。

    如今足利将军家完蛋,幕臣一盘散沙,足利义辉的旧臣们想要绕过斯波义银,另立将军。

    她们联合细川三渊两家地方实力派,拉拢织田家,浅井家,德川家这些外藩上洛。

    斯波义银如果任凭她们胡来,之后斯波家在幕府中枢的影响力,必然严重受损。

    就凭他二十万石的实力,如果没有幕府的虎皮作伥。在越来越混乱的武家乱世中,怎么保证近幾斯波领不被人觊觎?

    幕府武家想要上洛再立将军,再兴幕府,斯波义银肯定支持,但这件事不能绕过他!

    权力之争,此消彼长,容不得半点退让。一旦被人视为软弱,以后谁都敢上门踩斯波家一脚。

    上杉辉虎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心中难免失落。她勉强一笑,收拾心情,问道。

    “谦信公准备如何应对?”

    斯波义银冷静思索,说道。

    “北陆道封港期太长,时不我待,换条路迅速回返近幾。”

    上杉辉虎皱眉道。

    “中山道山路难行,东海道局势复杂,都不安全。”

    斯波义银这时候已经有了想法,说道。

    “走中山道还是要经过美浓国,一样是织田信长的领地。我不能示弱,要走就走东海道。”

    不管是走中山道,还是东海道,回返近幾都要经过织田信长的尾张美浓两国。

    中山道山路崎岖,信浓国是武田家的地盘,只需要联络武田家借道即可。

    但如此做,就显得斯波义银刻意绕开东海道,畏惧沿途大名加害似的。

    斯波义银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说道。

    “我提前动身,经过上野武藏两国,走相模国入东海道。

    这条路多是平原,我举御白旗上洛,簇拥姬武士团骑马疾行,让沿途大名为我准备补给。

    我倒要看看,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阻拦我的脚步。”

    北陆道在日本海一边,冬季气候严寒如奥羽。而东海道一边的太平洋海风相对温和,不会像北陆道那样有漫长的大雪冰封期。

    可是,东海道沿途要就经过的大名领地太多。相模国北条家,骏河国武田家,三河远江两国的德川家,还有尾张美浓两国的织田家。

    斯波义银打着御白旗上洛,为足利义辉这个未婚妻奔丧复仇,此乃大义凛然。

    但各家大名心思难测,若是有人怀有不轨,对他下手怎么办?

    上杉辉虎听到织田信长这个名字,就皱起了眉头。她可不会忘记,斯波义银的处男身是毁在谁的手里。

    织田信长这个混账王八蛋,她要是对斯波义银再起歹念怎么办?

    上杉辉虎越想越慌,说道。

    “不行,您不能走东海道,织田信长不是好人!”

    斯波义银瞅了她一眼,心中诧异。你好意思说别人?武家还能有好人?好人能干姬武士这行?

    上杉辉虎刚才眼都不眨一下,冷酷下令杀光整个御馆的侍男,这会儿还有脸说别人不是好人?

    义银摇摇头,说道。

    “我很了解织田信长,她不会对我不敬。

    她是一个非常现实,非常功利的人,胸襟眼光皆广阔。伤害我对她没有好处,而我可以给她更多。

    和田惟政她们不是想拉拢织田信长上洛吗?她们做得,我就做不得了?

    我有御白旗,有御剑,在近幾斯波领还有金印等着我去取。说起上洛的名分,谁能比我更足?”

    上杉辉虎听到斯波义银说他了解织田信长,心中一酸,忍不住哼了一声。

    自己供在心尖尖的男神,早在三年多前就被人拱成了二手白菜,心里膈应得很。

    斯波义银哪里知道上杉辉虎心中的惆怅,他满脑子都在思索打破和田惟政一伙人图谋的对策。

    在尾张国还未平定之时,织田信长就开始嚷嚷着天下人。拿下美浓国之后,更是刻印表明心迹,叫嚣天下布武。

    和田惟政她们想要上洛,拉拢织田家出兵,正中织田信长下怀。但问题是,这两帮人的利益并不一致。

    和田惟政她们是在朝仓家交涉受挫,急着赶在斯波义银回去之前,找人帮她们上洛。织田信长则是想要进入近幾,在找带路党。

    仔细想来,和田惟政她们不希望斯波义银掺合进她们的上洛之事,想要独吞再立幕府的大功劳。

    可织田信长不一样,跟谁合作不是合作?抢在斯波义银前面,那是合作方的需求,并不是织田信长的必需。

    如果斯波义银愿意和织田信长合作,织田家的上洛计划岂不是更稳妥,更有把握?

    和田惟政她们利益受损,干织田信长什么事。织田信长的利益所在,就是保证上洛必须成功,她想要站稳天下的大舞台。

    而斯波义银的加入,是多了一份成功的把握,她又怎么会拒绝?

    斯波义银想清楚前后逻辑,与上杉辉虎仔细分析起来。上杉辉虎皱着眉头听完,即便心里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您说的不错,织田信长要的只是进入近幾的契机。与谁合作并不重要,上洛成功最重要。

    但您回去的安全怎么保证?沿途北条家,武田家,德川家,可没有一家简单的。”

    义银想了想,说道。

    “山中幸盛会率领下越众精锐保护我上洛,加上同心众,我能凑满二百骑马姬武士。

    只要不是这几家大名对我起了歹念,震慑沿途村落武装,警惕自保不成问题。

    这次回归,每人配备双马,少带补给,我会以御剑敕令当地大名为我准备军需。

    北条家在小田原城下就演了一出为将军哀痛的好戏,相信北条氏康不会想要给自己脸上抹黑,补给她一定会出的。

    武田家虽然拿下了骏河国,但也把当地打得一片狼藉。她家需要和我们做生意,保证甲信山地的米盐布铁等生活必需品不缺。

    我们与武田晴信通商的北信善光寺平,是她获取物资的商品市场。只要给予一定的物资补偿,她会愿意为我补充沿途所需的。

    至于德川家康,她从松平苗字改成德川,自称河内源氏新田家后裔。没有我这个河内源氏嫡流的御剑金印执掌者点头,谁会承认她?

    她有求于我,就不会拒绝我的补给要求。何况,德川家是织田信长的盟友。我会写信给织田信长,表明我愿意与她一齐上洛的善意。

    只要织田信长动心,德川家康就不是问题。她们的联系很深,当初两家联盟,就是我的尾张领代官,前田利家牵的线。

    还有浅井长政,我与她在野良田并肩作战,抗击六角家。织田家与浅井家一开始的接触,也是我从中做保。

    细川藤孝虽然想撇开我上洛,但只要我参与进去,她绝不敢在明面上拒绝。

    我是幕府地方实力派领袖,细川三渊两家与我关系很深。细川藤孝一个人,代表不了两家家臣团,她不敢忤逆我。

    仔细想过,除了和田惟政一伙足利将军的旧臣子,谁都没有坚决把我踢开的理由或底气。

    有我加入,只会让上洛的成功把握更大,她们会欢迎我的。”

    上杉辉虎听得头皮发麻。

    斯波义银这两年在关东,已经是混得威名远播,武田北条这样的桀骜大名,也要给他三分面子。

    而在近幾,他的关系网更加复杂深入。不管是织田德川的联盟,还是织田浅井的关系,又或者细川三渊两家的决策,他都能插一手。

    从义银敢走东海道回归一事,就能看出他自身非凡的影响力。

    上杉辉虎仔细看向义银的俊脸,不禁失神。

    这少年只用了不到四年时间,就成为了天下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令天下武家天下侧目。

    难怪外间风传日盛,说他空前绝后,举世无双。

    ———

    小田原城,天守阁。

    一封斯波义银的御剑敕令来得突然,毫无征兆。北条氏康坐在主位上闭目听着北条幻庵读信,一旁陪坐着女儿北条氏政。

    北条幻庵念完之后,笑呵呵说道。

    “这位英明神武的御台所,他真是把我北条家的领地当成了出入自由的场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关东联军刚才退兵不久,他又来发函下令,要求我家准备补给,为其上洛提供方便。

    真是,威风得很。”

    北条氏康睁开眼,也跟着笑了笑,说道。

    “年初,骏府城让武田晴信占据,骏河国内被武田家那些山猴子抢的是一片狼藉。

    东海道商路暂时不见希望,北陆道商路更加兴旺。

    御台所不走他一手打造壮大的北陆道商路,反而要求从东海道过境,必然是近幾发生了什么状况。”

    北条幻庵思索道。

    “那您的意思是,我们先敷衍着?等查清近幾变故,再做答复?”

    北条氏康摇摇头,果断说道。

    “不,我们欢迎御台所从我们这边过境,并愿意提供充足的补给,给予他两百骑的军需。

    不管近幾出了什么状况,我都不在乎。只要斯波义银愿意离开关东,路费我出。”

    北条幻庵点点头,若有所思。

    北条家对于斯波义银,是又敬又畏。镰仓鹤冈八幡宫一场神迹,彻底打掉了北条家制霸关东的政治优势。

    北条氏康对这位御台所是一种送瘟神的心态,早走早好,最好永远别回来。

    上杉辉虎在与斯波义银联手之后,整个越后武家集团的内忧外患被拔除的一干二净。北条氏康想要反击,却无处下手。

    战场上打不赢,战场外更找不到弱点。一点点被人用阳谋逼到墙角的感觉,实在是太糟了。

    要想与上杉辉虎在关东争锋,首先就要拆散她与斯波义银的联手之势。

    京都事变,真是天赐良机。斯波义银自己要走,北条氏康怎么会拦?欢送!包吃包喝赶紧走!

    北条幻庵理解她的心思,而一边的北条氏政却是欲言又止。

    北条氏康看她脸色不自然,询问道。

    “氏政,你有什么想法?”

    北条氏政犹豫一下,说道。

    “当初小田原城被围,我家曾为足利将军致哀,发誓要上洛为将军复仇。

    如今御台所从相模国过境,走东海道上洛,我家是否需要兑现承诺?

    即便只是由我带几骑随行,也好过被天下武家嘲笑,我北条家言而无信。”

    北条氏康的眼睛一眯,目中闪过一丝厉色。

    “氏政,你想跟御台所上洛?”

    北条氏政一愣,没想到母亲会把皮球踢回来给自己。

    她也是鬼使神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乱如麻。每每想到鹤冈八幡宫的白旗神社之前,那惊为天人的少年,心中悸动便停不下来。

    她嘴上说着为北条家兑现承诺,心里却藏着与他同行的一丝念想。如今,母亲挑明问她,她反而扭捏起来,不敢露出心中真意。

    北条氏政说道。

    “母亲,我只是害怕伤及北条家的声誉。”

    北条氏康冷冷说道。

    “北条家不需要向天下人证明什么!京都大乱,将军被弑,幕府的虚弱已经被天下武家看得清清楚楚了。

    大争之世,我北条家不趁着御台所离开关东,抓紧布局重振旗鼓,反而要去掺合什么幕府内部的权力之争?

    氏政,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上洛为将军复仇,不过是当时的一句托词,权宜之计。关东武家不在乎,御台所没放在心上,天下人更不会在意!

    而你,又为什么念念不忘?”

    北条氏政无言以对,唯有伏地叩首,恳请母亲大人息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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