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九章舔狗不舔了
斯波义银如果留下经营关东平原,带着关东姬武士上洛,他将代表关东还是关西的利益?是中央还是地方的利益?他谁都代表不了。
参与政治最怕立场不稳,哪边都沾,等于哪边都不是自己人。各方武家集团都有自己的诉求,站在中间的斯波义银会先被撕个粉碎。
光是上杉家臣团就会给他下无数的绊子。上杉辉虎只是一个人一个承诺,但她身后却是一个武家集团的反对意志。
况且,义银也不敢把未来托付给越后这些朝秦暮楚的王八蛋呢?他这两年被坑得还少吗?
其二,上杉辉虎走的是纯情路线。
义银给了她几次机会,她都忍着没爬上义银的床,她有感情上的强烈洁癖!
这么个骄傲到极点的富二代,用未来向义银求婚,义银敢答应吗?他睡了那么多姬武士,但凡漏出一个来,上杉辉虎都要发狂。
忠诚不绝对,等于绝对不忠诚,爱情也是同理。
上杉辉虎付出一切的纯粹情感背后,是对义银贞洁的严苛要求,权力这根贞操带会死死绑住义银的小兄弟。
可问题是,义银能忍着不出轨,他麾下那些爱慕他的姬武士能忍吗?被上杉辉虎发现的那一天,就是血流成河的那一日。
其三,义银自己不想嫁人。
不说前世与女尊世界的三观不同,这些虚头巴脑的道理。只谈利益相关,系统给予的生涯不犯特效实在太好用了。
草人等于被人草,上床之后只要抹抹眼泪,对方直接就跪下任打任罚,随义银处置。
这种近乎超能力的外挂效果,几次帮助义银度过难关,又能稳固家臣的忠诚,他怎么舍得放弃呢?
但生涯不犯有一个限制,那就是不能和原配以外的女人啪啪啪。换而言之,他不能出轨。
现在这条限制因为义银还没结婚,暂时被系统封印。可他一旦与人结缘,紧箍咒立马上头,从此真就变成忠贞不二的贞洁丈夫。
他可能不出轨吗?他肯,别人也不肯,臣妾做不到啊!思来想去,应对的最优解就是不结婚。
综上所述,不论上杉辉虎的态度多么诚恳,义银都只能叹息一声,这就是命运的选择。
他黯然再次重复。
“对不起。”
在说出对不起的那一瞬间,义银的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如释重负。
所有的考虑都是功利主义的权衡,但选择之后,他心底浮现的却是那一张张俏脸,高田阳乃,高田雪乃,明智光秀,前田利益等等。
那些誓死追随他的姬武士们,她们还在近幾苦苦坚持,她们还在等自己回去,怎能让她们失望呢?
义银的目光转而清澈,面容坚毅起来。他要回去,回去与自己的姬武士们在一起,共度时艰。
随着义银的又一声对不起,一股苦楚涌上心头,上杉辉虎双眼发酸,舌尖抵着上颚不让眼泪掉下。
她对义银投出愤慨的眼神,这是两人自相遇以来的第一次。为什么?我都为你妥协到这份上,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上杉辉虎一生戎马,镇压四方威风凛凛。完美战绩使得她为人跋扈,向来是刚愎自用,嚣张至极。
她这辈子从未向谁低过头,对谁放过软话。即便在足利义辉这位将军面前恳求关东管领役职,也是不卑不亢,有理有节的政治交易。
上杉辉虎一生只对一人迁就,但她一腔热情却被冷水泼得心里拔凉。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中晶莹反射,绝望欲滴落,她说道。
“谦信公,这两年我对您言听计从,您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义银叹息鞠躬,致歉道。
“非常对不起,上杉殿下,请你冷静一点。
我必须回去,请你理解我的难处。对于我回返近幾给关东攻略造成的损失,我会尽力弥补。”
上杉辉虎哈哈大笑,右手捏着自己的左胸,两行泪痕终于滑落。
“弥补我的损失?
斯波义银!你这里欠我的用什么还!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个石头一样!
两年!整整两年!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我捂热了吧!你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
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够好?你说!你说啊!”
上杉辉虎上前,两手按住义银的肩膀,双目直视他的眼睛,恳求道。
“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好吗?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们一起打下关八州,给我十年时间。。不,五年,三年,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我会和你一起上洛,我们会拿下幕府,我们的后裔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求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
义银咬牙摇头,上杉辉虎激动得太用力,他的肩膀被捏得好疼呀。他倒吸一口气,说道。
“放手,好痛。”
上杉辉虎双手一拉,把他扯到自己跟前,与他身体贴着身体,面对着面。
“我不放手!你是我的!”
她的目光侵略似火,燃烧般扫过义银的面容,让义银起了一丝被灼伤的错觉,叹道。
“上杉殿下,我在近幾还有部众,她们正在为我而战,我不能抛弃她们,我必须回去。”
上杉辉虎咬牙道。
“你总是这么丈夫之仁。
领地丢了可以再夺,部众死了可以再召。只要我们得到天下,何处不是我们的领地,何人不是我们的部众。”
义银一直在安抚上杉辉虎的情绪,但听到这句话,他终于忍不住用力挣脱开上杉辉虎的双手禁锢,瞪眼道。
“丈夫之仁?呵,对啊,我就是这样。她们是我的部众,她们为我而战,我就有义务保护她们!
我永远做不到像你这样功利,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我是人,我不是畜牲!”
上杉辉虎被他的嘲讽激怒了,冷笑道。
“为了胜利,就应该无所顾忌。这是在打仗,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失败者会失去一切,沦为鱼肉。我们要成为胜利者,永远胜利下去,那就要不惜一切代价!”
义银冷笑嘲道。
“是啊,所以你能看着那些关东的禽兽烧杀抢掠,心安理得的毫无波澜。
但你有没有想过,那些村落里生活的是人,她们也是人!她们有什么罪?凭什么要为武家的争权夺利买单?
你该去看一看,睁开你的眼睛看一眼!
懵懂的孩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被畜牲们刺死在田地里,就为了保护一家人过冬的口粮!
孩子的父亲被一群畜牲拖进房间,不敢反抗,就害怕她们伤害自己的孩子!
结果呢?男人被轮致死,孩子被畜牲们嘻嘻哈哈砍下首级,头颅当球踢在村头的树干上取乐。
她还是一个孩子!她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甚至不明白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
你告诉我,她有什么罪!有什么罪!凭什么要为你的天下大业去死!
我求你退兵,我们明年再来。我愿意与北条家开战,打败她们,用荣耀的军功来获取这片土地。
可是你不肯,你姑息这些畜牲,让这片土地沦为地狱。
现在你告诉我,这就是现实,打仗就应该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本就该是这样的!
如果这就是世界的真实,就让这样的世界毁灭吧!豺狼当道,鬼魅横行,去夺取这个与禽兽为伍的天下让我感到恶心!
我要回到我的姬武士身边,我绝不会抛弃她们,绝不!我不是你,上杉辉虎,我有很多很多在意的人,我不会看着她们死去。
我们不是一类人,你永远不会懂我!我们不一样!”
义银越说越响亮,这些年他出生入死,忍辱负重,多少惨事在眼前发生,他都只能忍耐,去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则。
武家天下,不与武家同行,他又能怎么办?去当挨刀的平民吗?与禽兽为伍,对生灵涂炭视而不见这种事,他早已麻木。
但今天,上杉辉虎对近幾斯波领众姬的轻蔑态度,终于还是激怒了斯波义银。
他可以为了活下去与武家们同流合污,但他无法忽视自己的身边人。那些崇拜他,爱慕他,与他结为君臣,甚至肌肤相亲的姬武士。
他有自己的底线,不容任何人挑衅的底线。他无法改变这个冷酷的世界,但他会努力要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能护一个是一个。
这就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无奈在这个女尊世界随波逐流最后的坚持。他坚信自己的正确,自己没有沦为禽兽,自己还有良知。
但他的三观,上杉辉虎并不能理解,只能以自己的方式曲解。
上杉辉虎面色铁青,冷声道。
“说得好!你是仁义之主,我是无耻之徒。你这么清高,为何还要在这凡尘中打滚?佛寺的大门,就是为你这种出尘脱俗的人而开的!
让我睁开眼看看?清醒一点!你自己才应该好好看一看吧!我爱你,我愿意迁就你,但别人会吗?
武家是什么?是豺狼虎豹!
我们给她们好处,她们就是我们的狗。我们如果限制她们,拿走她们的好处,她们就会变身成狼,转头咬死我们!
不让她们抢,她们吃什么?关东大旱,关八州大多地方的收成不到往年一半,有些地方只有三成,甚至颗粒无收!
你仁义,仁义能当饭吃吗?你讲理,架上锅只能煮粥,不能煮道理!
越后拿不出那么多粮食!即便我包容你,压着家中无数不满,支持你花费大批钱财去买粮,也是杯水车薪!
这点粮食维持越后大军自己的口粮已经很不容易,我拿什么去限制关东武家?我们才不到一万人,她们有八九万人!
不让她们抢,不给她们吃,我们怎么办?和她们在小田原城下火并吗?北条氏康做梦都能笑醒!
你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大发慈悲。若不是我在背后支持你,你这些可笑的仁义政策在越后就实行不下去!
这两年要不是我用武力镇压着越后,你能太太平平走到今天?越后那些人是被你的仁义感动的?她们是怕我!
她们害怕我的刀枪,她们是因为恐惧才选择投靠你!不是因为你所谓的仁义!
如果有一天,我的刀枪不再锐利让她们畏惧,不能再给好处收买她们,她们会毫不犹豫得把我撕成碎片!
你我名为主君,其实就是骑在虎背上的可怜虫。那些人今天可以对我们信誓旦旦的效忠,明天也可以毫不犹豫下刀宰了我们!
武家能有多忠诚?你言辞恳切要回去近幾,庇护的那些姬武士又有多忠诚?
她们是狼不是狗!你这么天真得相信她们,是否想过有一天,她们会把你连皮带骨给生吞活剥!”
义银摇摇头。
上杉辉虎根本不理解他在伤心什么,现代人的三观在这个女尊世界被撕得粉碎,九年制义务教育给予他作为人的常识道德全部失效。
义银的痛苦不在于做事方式的对与错,而是和平年代普通人面对人命如草芥的残酷古代,心理防线被冲击到几近崩溃。
他无法解释,即便解释,上杉辉虎也无法理解。俗话说,每一辈人的思想观念是五年一代沟。而他们两人之间是五百年的天堑鸿沟。
宣泄一番,义银渐渐冷静下来,发泄情绪解决不了问题,还得耐心沟通。他眼眶红红看向上杉辉虎,柔声道。
“我知道你不容易,你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上杉姐姐,我们退兵吧,算我求求你,我们退兵吧。我想回近幾,我想家了。”
听到上杉姐姐四个字,上杉辉虎身体一震,闭上眼叹了一声。
“谦信公,您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她转身睁开眼,决然离开了议事的本阵幕府,义银望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
上杉辉虎这次是软硬不吃,铁了心不再妥协,斯波义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舔狗不舔了,这事麻烦了。
义银脸色阴沉想着心事,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百地三太夫轻手轻脚从外间进来,却不敢打搅他的思绪,行礼后恭谨等候命令。
第一千零七十章艾草的套路
良久,义银开口说道。
“百地三太夫。”
“嗨!”
“放下你手中所有的事,带精干忍众马上回返近幾,查清将军之死的真相。
我回归近幾之时,要第一时间听取你的详细汇报。”
“嗨!”
百地三太夫轻声问道。
“御台所,关东这边的事,我想交给雾隐才藏负责。”
义银微微点头。
“就这样吧。”
百地三太夫鞠躬后迅速离去,她已是归心似箭。
虽然大雪封路,穿越关东关西是件苦差事,但她却敏锐察觉到一个天大的机会。京都事变,将军战死,中同组绝对脱不了干系。
百地三太夫当初收买妖女果心,害死藤林姐妹的母亲。这笔烂账虽然被斯波义银淡化,但百地家与藤林家的私仇不可能真正消除。
藤林姐妹的中同组在近幾办事出了大纰漏,百地三太夫的心思瞬间活跃起来。能不能借着这次良机,整死藤林家这个潜在的威胁?
她刚才在义银面前举荐雾隐才藏这个弟子,主持关东的斯波家情报网。
若是她再弄死藤林姐妹,拿下近幾的斯波情报网。那在整个斯波体系中,她将是大权独握的忍众首领。
对于未来美好前景的憧憬,让她怦然心动。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放过藤林姐妹。
外间寒冬刺骨,风雪交加,但百地三太夫的心却是越来越炽热。
———
在百地三太夫走后,义银又独自思索许久,最后吁出一口长气。
他必须弥合与上杉辉虎的分歧,上杉辉虎对他来说太过特殊,他承受不起双方决裂的代价。
关东攻略刚才展开,他就回归近幾,关东斯波领需要有人帮衬,上杉斯波合作的大局不能变。
况且,因为系统任务的存在,义银也不具备和上杉辉虎撕破脸的底气,他怕任务失败,沦为丑吊。
不论如何,义银都不能与上杉辉虎决裂,他必须死皮赖脸与她继续你好我好亲如一家。
但今天双方的谈话让两人的关系已经走到悬崖边,再有一点点刺激,就可能因爱生恨,反目成仇。
义银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上杉辉虎支持他回归近幾,又不会把双方的和谐关系推入绝境。
他思来想去,既然对上杉辉虎束手无策,那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问题。
生涯不犯这个特效太好用了,让义银已经产生路径依赖,遇事不决就上床。
只要强行和姬武士上床,就等于被姬武士强迫啪啪,之后只需低头装哭,等着对方认罪认罚即可。
义银下定决心出去,往上杉辉虎的营帐走,蒲生氏乡带着人紧紧跟在他身后。
走到营帐不远,上杉辉虎的旗本上前鞠躬,歉意道。
“御台所,非常对不起。我家主君正在休息,她说不见任何人。”
蒲生氏乡就要发火,被义银一眼制止,他淡淡对上杉旗本说道。
“诸事不理?这里是军营,我们在打仗,军务大过天。
我现在有紧急军情要与上杉殿下商量,你真要阻止我吗?”
义银扫了上杉旗本一眼,吓得她一个哆嗦。
上杉旗本接到上杉辉虎的军令,不想见斯波义银,硬着头皮在这里阻拦义银进入,但她心里不免打鼓。
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的暧昧关系,在她们这些旗本眼中,根本不是秘密。男女之事本就说不清楚,感情纠纷谁能辨别真假?
万一两个人只是小儿女耍小性子,回头又和好到如胶似膝。义银撒撒娇投个诉,今天阻拦他的上杉旗本,回头就得倒大霉。
既然义银大义凛然用了军务的名义,上杉旗本自然是借坡下驴,赶紧鞠躬让路。
义银回头,对蒲生氏乡一行同心众说道。
“你们在外面候着。”
“嗨!”
蒲生氏乡鞠躬行礼,目送义银消失在营帐间。她貌似不经意看向上杉旗本,双方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就散。
风雪越来越大,双方的旗本皆沉默不语,最后还是那上杉旗本先熬不住,说道。
“蒲生大人,风雪交加,不如进警卫的小帐避避风吧?”
蒲生氏乡望了眼身后冷得抖索的同心众,点点头。
“那就麻烦大人了。”
上杉旗本笑着回答。
“不麻烦,大家都是自己人。御台所进去一时不会出来,姐妹们在风雪里吹着也不合适。”
一时不会出来。。上杉旗本一出口,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两人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
义银掀开营帐的重帘,外间风雪随着他的动作卷入帐中。原本被隔绝成单独世界的温暖,瞬间被外来的寒风凛冽冲散。
背对门帘坐着生闷气的上杉辉虎,开口骂道。
“滚出去!我说了不准打搅!”
义银将重帘放下,营帐内再次成为温暖的一方世界,他柔声道。
“上杉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上杉辉虎身体一震,回转看向一脸委屈的斯波义银,刚到嘴边的狠话却是说不出口。
她暗骂自己一声,没用的东西,冷着脸说道。
“外面的家伙是怎么做事的?我说了谁都不见!这种阳奉阴违的东西,回头就让她滚蛋!”
义银甩了甩头,伸手捋了捋长发。当初在织田信长面前断发起誓的短发,如今已是长发过肩。
他潇洒得整理头发,将其扎在身后,走到上杉辉虎面前。
“不要责怪别人,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说有重要军务,小小一个旗本岂敢拦我?”
上杉辉虎横了义银一眼,营帐中央的火盆嘣起几个火星,火光倒映在义银的脸上,反射出白皙的通透。
她哼了一声,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这个走入她心扉的少年,即便伤她再深,她还是不忍说一句重话。
上杉辉虎拒绝沟通,双方陷入沉默。义银却是不怕,对付这个霸道的纯情少女,他还是有些把握。
施施然坐在上杉辉虎身边,两人一齐望着火盆,义银问道。
“上杉姐姐,有酒吗?”
“没有。”
不理会冷漠的上杉辉虎,义银从某个角落搜出几瓶清酒,在她面前晃了晃。
上杉辉虎脸上一僵,义银虚点她的翘鼻两下,笑嘻嘻说道。
“大,骗,子。”
他娇蛮嗔怪的模样,让上杉辉虎愣了一愣,脸上泛红,默默挪开了视线。
上杉辉虎对义银是一点办法没有,他时而英武,时而娇贵,时而睿智,时而执迷不悟。
义银就像是百变精灵在她面前飞舞,一点点把她拉入爱情的深渊,自愿沉沦。
这样的可人儿,上杉辉虎怎么都恨不起来,只能恨自己儿女情长,英雌气短。她强迫自己冷脸,不被义银表现出来的柔情迷惑。
上杉辉虎当然知道义银的来意,硬的不行,玩软的是吧?真把自己当成了傻瓜吗?
以前迁就你,是我愿意。今天拒绝沟通,你玩什么花样都没用,老娘才不会中什么美人计!
义银见她冷冷转开头,却不以为然。老子真用心勾引你,还怕你不上套?任你心硬似铁,都得跪下喝老子的洗脚水!
他也不管上杉辉虎冷漠的态度,自顾自扒开一壶清酒瓶口的泥封,吨吨吨吨就往嘴里灌。
上杉辉虎一看急了,赶紧伸手把酒壶夺了过来,紧张道。
“疯了吗你!你平日里又不喝酒,这酒后劲太大,你受得了吗!”
上杉辉虎嗜酒如命,这两年被义银责备伤身。只好把嗜好从面上收到地下,藏酒自娱自乐,不敢让义银知道。
义银怎么可能真不知道?他一伸手就能找到酒壶,也是会装糊涂的高手。
想要管上杉辉虎这种人,得像放风筝,松一松,紧一紧,才不会伤了感情。
上杉辉虎的珍藏,是越后的清酒,新潟津杜氏的名酿。清酒入口如水,后劲却是厉害得很。
义银这个平时不喝酒的人,一口吨吨吨吨下去,可是吓到了上杉辉虎,唯恐他喝出毛病。
见上杉辉虎的冷漠装不下去,义银主动握住她的手,双目饱含感情,说道。
“我就知道,上杉姐姐还是心疼我的。”
上杉辉虎哼了一声,沉默半晌,无奈叹道。
“真拿你没办法,坐着好好说话,我听着就是,不要再喝了。”
义银嘻嘻一笑,总算是打开了沟通的渠道,他想要坐下,却是忽然头晕眼花脚软。
他往前倾几乎跌入火盆,上杉辉虎一把拽住他,将他拉进自己的怀里。
火盆旁温暖如春,美人在怀,一股子男人味止不住得往上杉辉虎鼻子里钻,让她心头一荡。
她咽了口唾沫,抱着义银不说话。义银也不说什么,躲在她怀里天旋地转,这酒劲上得还挺快。
上杉辉虎无数次梦到这一刻,但现实真正发生在眼前,她却是不知所措,只希望时间停滞不前,怀中人永远不要离开。
只可惜,时间永远不会为一个人的愿望停下。不知过了多久,义银轻轻摇晃,从她怀中脱出。
上杉辉虎想要拉他,却是万千思绪涌上心头,一时呆呆望着他离开自己的胸膛。
看了眼茫然若失的上杉辉虎,义银微微一笑,这个头开得不错,之后就好谈了。
义银不再用跪坐正姿,而是双手抱着双膝,一副邻家男孩的模样盯着火盆中的火苗出神。在他的身旁,上杉辉虎亦是愣愣看着他。
良久,义银忽然低声说道。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他的声音哽咽难言,把头埋在双腿间,肩膀发抖。上杉辉虎心口一疼,仰头将手中酒壶一口灌下。
“总说什么对不起,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不想听。”
义银抬头看向上杉辉虎,两道泪痕划过俊朗的脸颊。
“上杉姐姐,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上杉辉虎哼了一声,但这次却是虚弱没有冷漠,她撇开头说道。
“越后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我们两人有一个家不好吗?”
义银真诚看着她,说道。
“四年前,在尾张,我的家被毁了。斯波宗家灭门,我为了报仇,用身体换取了援兵。”
上杉辉虎浑身一抖,愤怒得看向义银。
“京都之时,你已经说过此事,我不想再听。
斯波宗家是尾张守护,当地武家都有为守护复仇的义务,织田信长!无耻之尤!”
义银凄然摇头。
“守护又如何?三管领名门又如何?正如你之前所说,武家就是一群豺狼虎豹。
我很庆幸,自己长的还不错,还能够换到援兵,为家人报仇。”
望着义银看似不在意的表情,上杉辉虎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将壶中残酒一饮而尽,咬紧牙根,紧握双拳,冷声道。
“你为什么要重提此事?你知道我不在意的!
我爱你,我不在乎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再被人欺负。”
义银在微笑,泪珠不断滴落,笑着哭着说道。
“可是我在乎,我发誓我会复兴斯波家,我会再建一个家。
我离开了尾张,去往京都,用尽我能想到的所有办法,去复兴家业。我做到了,我复兴了斯波家。
有一群人,她们追随我出生入死,让我又有了一个家。我从一无所有,又拥有了一切。
你说她们是唯利是图的武家,对,她们有她们的诉求。但这世界上谁又会不求回报的付出?武家纷争,母女姐妹自相残杀也是常态。
也许你觉得我是个傻瓜,但我不能抛弃她们,她们是我的家人,是与我一起建立了家业的亲人!
也许有一天,她们会背叛我。但在她们动手之前,姬不负我,我不负姬!”
义银斩钉截铁的言语,让上杉辉虎不住摇头。
“天真,太天真了,你这个傻瓜,斯波义银你这个大傻瓜!”
义银笑了笑,拉起上杉辉虎的手,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上杉姐姐,我要回家了。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家,这一次,我不会让人再毁了它。
求求你,帮帮我。”
义银的话像是一击凶猛的拳头,狠狠砸中上杉辉虎的心灵。
随后,他起身一解衣带,外衣顺势滑落在地,里面空无一物。原来,他早已在来之前脱光了内衣。
前一千零七十章主要人物表
斯波家
斯波义银,家督,入道真言宗法号谦信,幕府地方实力派领袖,足利将军义辉未亡人。厌离秽土,欣求净土,斯波义银军旗,厌欣旗。
伊贺前田系
前田利益,近幾斯波领总大将,近幾武将派领袖。
前田利久,前田利益之母,协助处理家务。
大藏长安,前田利久提拔为姬武士,前田利益送去关东给斯波义银当陪臣,内政与治安的人才。
尾张前田系
前田利家,尾张斯波领代官,协助织田信长攻略美浓,受重用。
村井长赖,前田利家家臣。
伊奈忠次,受前田利家命令,前往关东给斯波义银当陪臣,水利专家。
京都明智系
明智光秀,近幾斯波领外交役,斯波义银谋臣,中同组管理者,真言宗信徒。
斋藤利三,带一色义龙遗命投奔明智光秀,成为家臣。
斋藤龙兴,一色义龙遗女,受明智光秀庇护。
近幾情报系
藤林杏,被明智光秀利用,京都事变后沦为逃忍,不知去向。
藤林椋,藤林杏之妹,忍众中同组负责人,藤林家督。
堺港高田系
高田阳乃,近幾町奉行,堺港新选组管理者,北陆道商路近幾部分管理者,真言宗信徒。
由比滨结衣,堺港新选组组长,被边缘化。
今井宗久,堺港商奉行下属姬武士,拥有淀川特许通行权,被高田阳乃要求入道一向宗。
近藤勇,堺港新选组下属壬生狼首领,天然理心流宗家。
冲田总司,壬生狼领导人之一,武艺最高,身体不好。
土方岁三,壬生狼军师,为人狠毒。
京都高田系
高田雪乃,斯波家目付首领,幕府剑术教授。足利义辉死前遗命其保护义银,得到名刀三日月宗近。
大和尼子系
尼子胜久,山中尼子一党首领之一,治理近幾斯波领家政,柳生组管理者。
柳生宗矩,斯波家目付,柳生组组长。
关东侍所山中系
山中幸盛,山中尼子一党首领之一,关东侍所执事,总理关东侍所诸事。
本庄繁长,扬北众秩父党宗家家督,背叛扬北众,投效关东侍所,御台人笔头本庄派领袖,统战众。
加地景纲,其姐切腹后受斯波义银重用,御台人副职下越派领袖,扬北众佐佐木党宗家家督,统战众。
关东斯波领岛系
岛胜猛,关东斯波领代官,御统战众,统战众之首。
小野木重次,岛胜猛家臣,关东斯波领的旧北大和众首领。
伊贺崎道顺,岛胜猛家臣,关东斯波领的旧伊贺众首领。
近江藤堂系
藤堂虎高,斯波家下属近江藤堂家督。
藤堂高虎,藤堂虎高之女,近幾武将派之一。
伊贺大谷系
大谷吉继,近幾武将派之一。
新同心众系
蒲生氏乡,斯波义银小姓元服,同心众笔头。
井伊直政,斯波义银小姓元服,同心众副官,监督抚恤恩赏发放,保存恩赏代持书。
关东侍所真田系
真田信繁,真田昌幸次女,出仕斯波家,御台人副职真田派领袖,统战众。
猿飞佐助,真田信繁的好友,斯波义银派遣的与力。
海野利一,海野六娘,真田信繁谋士,三无少女。
根津贞盛,真田信繁家臣。
望月幸忠,真田信繁家臣。
三好政胜入道伊三,三好政长之女,三好政康族妹,摄津三好家嫡流已出家,佐野领战后出仕真田信繁
海野栋纲,海野家督,滋野三族一门总领家。
羽尾幸世,海野家逃亡西上野的庇护者,西上野海野分支,西吾妻众。
羽尾幸全,羽尾幸世长女,长野业正八媳妇。
羽尾幸光,羽尾幸世次女。
羽尾辉幸,羽尾幸世三女。
镰原幸重,镰原家督,西上野海野分支,西吾妻众。
斋藤则实,岩柜城斋藤家亲族,降伏的东吾妻众。
池田重安,岩柜城斋藤家重臣,降伏的东吾妻众。
笕十藏,真田家臣笕虎秀之女,擅长铁炮,被真田幸隆派来真田信繁麾下效力。
由利镰之助,铃鹿山地的山贼,因为骗取三好政胜入道伊三的钱财,被迫带她去信浓山区找甲贺众的修炼地,佐野领战后出仕真田信繁。
关东情报系
百地三太夫,忍众军同组组长,京都事变后被义银秘密派遣回近幾查清真相。
雾隐才藏,百地三太夫弟子,军同组上忍。百地三太夫回返近幾后负责斯波家的关东情报网。
关东侍所奉行所
大熊朝秀,中越守护旧臣奉行派领袖,统战众,勘定奉行,总理关东侍所的内政,商务,治安诸事,奉行所最高长官。
石田三成,商奉行,主理北陆道商路。
伊奈忠次,普请奉行,管理建设做工。
大藏长安,检地奉行,监管法度深入领地基层。
关东侍所御家人
新发田重家,新发田长敦之妹,川中岛弃主,被岛胜猛斩杀。
色部长实,色部胜长之女,川中岛合战后被惩罚流放海津城,佐野领合战前色部胜长恳求之被特赦回家。
小笠原长时,小笠原家督,信浓守护。川中岛合战后,投入关东侍所效力,统战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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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田家
织田信长,家督。
丹羽长秀,直臣团重臣,野孩子团出身的亲信。
柴田胜家,家臣团重臣,织田武将派领袖。
(佐久间盛政,柴田胜家哥哥的女儿。)
羽柴秀吉,织田家崛起的平民新秀。
(蜂须贺正胜,织田信长派遣的与力。
木下秀长,羽柴秀吉之妹。
加藤清正,羽柴家臣。
福岛正则,羽柴家臣。
浅野长政,羽柴家臣。
竹中重治,织田信长派遣的与力,羽柴秀吉谋臣。)
前田利昌,荒子城前田家督。
池田恒兴,织田信长奶姐妹,母衣众笔头。
泷川一益,池田恒兴好友,母衣众首领之一。
森可成,直臣团猛将,控制织田信长直属备队,来自美浓的老臣。
河尻秀隆,同上。
林秀贞,织田家老。
佐久间信盛,织田重臣。
佐佐成政,织田重臣,加入母衣众。
织田市君,织田信长之弟,嫁给浅井长政。
斋藤浓君,织田信长夫君。
日根野弘就,东美浓武家领袖,投降织田家。
稻叶良通,西美浓三人众之一,投降织田家。
安藤守就,西美浓三人众之一,竹中重治岳母,投降织田家。
氏家直元,西美浓三人众之一,投降织田家
不破光治,西美浓有力武家,投降织田家。
土田御前,织田信长之父。
织田信包,信长小妹,在织田信长母衣众当侧近旗本。
织田信澄,信行之女,织田信长小姓。
神户具盛,北伊势八郡武家领袖。
关信盛,北伊势八郡武家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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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川家
德川家康,家督,松平元康拿下远江国后,松平家改名德川家。
服部保长,服部忍众首领,侍奉松平家三代。
服部正成,服部保长之女。
本多重次,谱代老臣。
本多忠胜,武断派领袖,三河旗本先手役。
酒井正亲,松平亲族,酒井次女系家督。
酒井重忠,酒井正亲之女。
酒井忠次,松平元康老师,松平亲族长女系家督,东三河旗头。
大久保忠世,上和田大久保分家之女。大久保忠佐,大久保忠世之妹。
石川数正,冈崎城代,西三河旗头,净土宗教徒。
近藤康用,井伊谷三人众之一。
菅沼忠久,井伊谷三人众之一。
铃木重时,井伊谷三人众之一。
井伊直虎,远江国名门井伊家男家督,井伊直政养父,投靠杀入远江国的松平元康,被任命为井伊谷三人众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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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
足利义辉,征夷大将军,战死二条城。
足利辉君,足利义辉之弟,御台烧死。
大御台所,足利义辉之父,御台烧死。
三渊晴员,三渊家督。
三渊藤英,三渊晴员之女,北河内守护代。
细川元常,和泉细川家督,回返京都,重新参与政治。
细川藤孝,和泉细川家与三渊家实际掌控者。
和田惟政,近江系幕臣,出身甲贺郡的前六角家臣,幕府外交役。
伊势贞教,政所执事,被足利义辉打压失势。
蜷川亲世,政所代官。
蜷川亲长,蜷川亲世之女。
仁木义政,仁木家督,足利义辉近臣。
柳生宗严,幕府大目付。
足利义昭,兴福寺觉庆还俗,与足利义辉是双生女,谋求将军之位。
可儿吉长,宝藏院弟子,被胤荣派遣保护觉庆出逃,被收为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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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角家
六角义贤,隐退的前任家督。
六角义治,现任家督,杀害后藤贤丰母女,被迫与家臣团立下六角氏式目,权力受限。
目加田纲清,前任家督亲信,野良田合战战死。
蒲生贤秀,蒲生氏乡之母,重臣。
进藤贤盛,重臣。
后藤贤丰,家臣团第一重臣,被六角义治杀害。
后藤高治,后藤贤丰次女,母姐死后继位家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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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井家
浅井久政,隐退的前任家督。
浅井长政,现任家督,丈夫织田市君。
赤尾清纲,浅井亲族,头号家老。
海北纲亲,家老,谋臣。
矶野员昌,猛将,重臣。
阿闭贞征,谋臣,重臣。
高野濑秀隆,从六角家叛来的肥田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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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好家
三好长庆,家督,命令安宅冬康自杀后,惭愧病死。
三好义贤,三好四姐妹之一,三好上洛失败后病死。
安宅冬康,三好四姐妹之一,淡路众首领,被三好长庆强令切腹自尽。
十河一存,三好四姐妹之一,三好上洛时,在大和国战死。
三好义兴,三好长庆之女,三好上洛时,在大和国战死。
三好义继,十河一存之女,过继给三好长庆为三好家继承人。
松永久秀,三好长庆直臣,淀城城主,与明智光秀交好。
(松永久通,松永久秀之女,加入三好义继的侧近众奉公。
本多正信,出奔三河国松平家,一向宗信徒,松永久秀家臣。
高山重友,摄津国岛上郡高山庄地头,虔诚的南蛮教徒,教名儒斯定。)
三好长逸,三好三人众之一,摄津众首领。
三好政康,三好三人众之一,堺港关所管理者,心灰意冷有意出家,入道备用名清海。
岩成友通,三好三人众之一,重臣。
篠原长房,阿波众首领,重臣。
三好康长,三好有力一门众,中立派,被三好义继派遣堺港,制衡三好政康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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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家
上杉辉虎,家督,取走了毘字旗,连同乱龙旗为双军旗。
中西,轩辕忍首领。
上杉宪政,上杉辉虎养母,前任的山内上杉家督。
直江景纲,谱代众领袖,北陆道商路上杉家负责人
直江兼续,直江景纲的入赘媳妇,直江津关所上杉家负责人。
柿崎景家,直臣团领袖。
宇佐美定满,守护旧臣领袖,被上杉辉虎逼迫自杀。(宇佐美乃君,定满之子,被宇佐美定满杀死。)
斋藤朝信,中越上杉众领袖。
北条高广,柏崎平原上杉众首领,被斯波义银杀死。
毛利景广,北条高广之女,柏崎众领袖。深恨斯波义银杀死母亲,在川中岛合战中故意不救援。
长尾政景,上田长尾家督,因为上杉辉虎逼迫,被宇佐美定满杀死。
上杉景胜,长尾政景之女,年幼,权力被上杉景信代理。
本庄实乃,春日山城城代,上杉辉虎亦师亦友的亲信。
上杉景信,古志长尾家督,上杉辉虎的长尾亲族领袖。
中条藤资,扬北众三浦党领袖与宗家家督,已进入上杉谱代众。
色部胜长,扬北众秩父党领袖,已进入上杉谱代众。
新发田长敦,扬北众佐佐木党宗家,发动新发田之乱,被灭族。
村上义清,村上家督,信浓总大将。川中岛战后,投入上杉辉虎麾下。
村上义利,村上义清之女。
山本寺定长,山本寺家督,越后旧守护家亲族。
山本寺孝长,山本寺定长长女。
山本寺胜长,山本寺定长次女。
加地秀纲,扬北众佐佐木党宗家家督,参与新发田之乱,自杀。
五十公野信宗,扬北众佐佐木党,参与新发田之乱,自焚。
竹俣庆纲,扬北众佐佐木党,已进入上杉谱代众。
安田长秀,扬北众大见党宗家家督,进入上杉辉虎侧近众奉公。
水原满家,扬北众大见党水原家督,进入上杉辉虎侧近众奉公。
河田长亲,上杉辉虎侧近众,近江派领袖,智勇双全。
吉江资坚,上杉辉虎侧近众,近江派武家。
鯵坂长实,上杉辉虎侧近众,近江派武家。
上杉景虎,北条氏康之女,沼田家臣团请北条家子嗣继承沼田苗字,北条氏康派人送北条三娘北上,被越后大军俘获,义银劝说上杉辉虎收为养女,生活在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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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田家
武田晴信,家督。
武田玲奈,婴儿小名,武田晴信强迫义银生下的孩子。(武田义信)
武田信虎,武田晴信之母,客居今川家,为北条今川两家与武田晴信交涉达成协议,离开骏河国,远赴近幾。
忍众,透波忍。
高坂昌信,武田晴信众道爱人,战国第一美女,旗本众领袖之一。
武田信繁,武田晴信二妹,川中岛战死。
武田信廉,武田晴信三妹,一门众领袖。
山县昌景,赤备大将,谱代众领袖。
山本勘助,筑城高手,川中岛战死。
马场信春,旗本众领袖之一。
饭富虎昌,赤备前大将,川中岛战死。
甘利虎泰,谱代重臣,川中岛战死。
板垣信方,谱代重臣,川中岛战死。
诸角虎定,家老,武田信繁老师,川中岛战死。
穴山信君,武田亲族,渴望入侵骏河国,半独立势力领袖。
小山田信茂,武田姻亲,半独立势力领袖,对北条家外交役。
保科正俊,高远城守备,信浓先方众首领。
木曾义康,南信众领袖。
诹访赖丰,中信众领袖。
真田幸隆,东信众领袖。
真田昌幸,真田幸隆之女。
真田幸之,真田昌幸长女。
笕虎秀之,真田家臣。
穴山安治,穴山信君的侄女,村上旧领盐田城城代,监督当地的武田先方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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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浓一色家灭亡
一色义龙,家督,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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畠山家
畠山高政,家督
游佐长教,被女儿游佐信教弑杀。
游佐信教,游佐长教之女,独立在南河内。
安见直政,畠山家叛臣,被斯波义银攻城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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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登畠山家
畠山义纲,杀死温井总贞,被家臣团驱逐出能登国。后由斯波义银斡旋,返回能登七尾城。
温井总贞,畠山七人众之一,能登畠山家的实际掌权者,被畠山义纲所杀。
饭川光诚,畠山义纲忠臣,能登国玖洲郡松波城代,智勇双全。
温井续宗,温井总贞之女,温井前任家督。越后大军在越中出阵,温井续宗被两个女儿联手推翻,赶去出家隐居。
温井景隆,温井续宗之女,温井家家督。
三宅长盛,温井续宗之女,过继三宅家成为家督,能登国玖洲郡崎山城主。
游佐续光,能登游佐家督。
游佐能光,游佐续光之女,有女景光。
长续连,长家家督,穴水城主。
长连龙,长续连之女,看似老实实则狡诈,智勇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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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井家
筒井顺庆,大和尼姑武家之首,与明智光秀交好,低调打压兴福寺。
松仓重信,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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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仓家
朝仓义景,家督。
朝仓宗滴,朝仓军神,大圣寺川战后油尽灯枯而死。
朝仓景纪,朝仓宗滴养女,接任朝仓宗滴的敦贺郡司,敦贺众首领,北陆道商路参与者。
朝仓景镜,朝仓义景之妹,大野郡司,大野众首领。
前波吉继,家臣。
鱼住景固,家臣。
富田长繁,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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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愿寺
本愿寺显如,法主。
下间赖廉,显如亲信,石山大将。
下间赖照,越中总大将。
七里赖周,加贺总大将。
下间赖纯,大圣寺川战死。
镐木赖信,被七里赖周构陷而死。
杉浦玄任,加贺一向宗北部一揆众首领。
下间仲孝,下间赖照之女。
胜兴寺实玄,越中安养寺御坊坊主,胜兴寺主持,安养寺领尼官之首,八代法主孙女。
实悟,胜兴寺尼官。
妙意,瑞泉寺主持,瑞泉寺领尼官之首,道统属于五代法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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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名家灭亡
椎名康胤,家督,越中出阵在三谷被山本寺定长攻杀。
小间常光,重臣,越中一向宗信徒,与家督一起战死在三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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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保家
神保长职,家督。
小岛职镇,旧领派领袖,火宫城主。
寺岛职定,新领派领袖,上杉辉虎北陆道回越后,在围攻斯波义银之时,被蒲生氏乡偷袭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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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条家
北条氏康,后北条家第三代家督,罪己退位,隐身执政。
风魔小次娘,北条家风魔忍首领,相州乱波忍一支,与甲州透波忍敌对。
北条氏政,北条家第四代家督。
北条幻庵,北条氏康姨母,一门众,出家入道为北条家拉拢寺院势力,负责外交斡旋。
北条纲成,两代家督入赘媳妇,玉绳城主,河越城代,五色备之一黄备首领,佐野领合战战死。
多目元忠,四代老臣,笔头家老,北条家御由绪六家之一,统领五色备之一黑备,平井城代,佐野领战死。
清水康英,奥伊豆众领袖,下田城代,统领五色备之一白备,佐野领战死。
大道寺盛昌,四代家老,北条家御由绪六家之一,代替北条纲成担任河越城代,统领河越众。
富永康景,江户众之一,统领五色备之青备,佐野领战死。
远山纲景,江户众之一,儿子嫁给太田康资,佐野领战死。
北条纲高入道龙山,多目元忠弟子,二代北条家督养女,统领五色备之一赤备,佐野领战死。
北条康种,北条龙山之女。
北条康成,北条纲成之女。
清水政胜,清水康英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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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多野稙通,波多野家崛起之主,驱逐细川宗家得到丹波国,之后与幕府和解得到丹波守护。
波多野晴通,稙通之女,家督,丹波守护,三好上洛之战被三好义贤抓获,导致丹波国降伏,被动病死。
波多野秀治,晴通之女,现任家督,丹波守护,起兵反抗三好家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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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蛮教
方济各,沙勿略,西人,曾来过日本后离开的南蛮教大人物,页数会创始人之一。
路易斯,弗洛伊斯,葡人,南蛮教司铎,页数会成员
伯多禄,包蒂斯塔,西人,南蛮教司铎,防己会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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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川家
今川氏真,现任家督,领地被武田家与德川家吞没,流亡伊豆国被北条家收留。
寿桂僧,今川义元之父,过世。
朝比奈泰朝,今川家忠臣,挂川城主,后随今川氏真流亡伊豆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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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八州各势力
长野业正,西上野箕轮众首领。
长野业盛,长野业正次女,箕轮城长野家继承人。
小幡信贞,国峰城小幡家督,西上野南部武家领袖,长野业正长媳,亲北条被迫离开西上野。
小幡景定,国峰城小幡家分支,长野业正二媳,小幡信贞被追放后,占据国峰城。
上泉信纲,剑圣,上野一本枪,暂住箕轮城。
里见义尧,安房里见家督。
佐竹义重,常陆佐竹家督。
岩付城太田资正,太田侄女系,刚臣服北条家,佐野领合战后投靠上杉辉虎。
江户城太田康资,太田亲女系,臣服北条家,江户城代,佐野领合战坑害江户另外两位城代独立,后投靠上杉辉虎。
沼田显泰,沼田家督,弑杀长女次女,被家臣团驱逐后,带三女国宪投奔上杉辉虎,随关东攻略回返沼田领。
长尾宪景,白井长尾家督,总社长尾家出身,过继到白井长尾家,越后大军南下后投靠上杉辉虎。
长尾景总,总社长尾家督,越后大军南下后投靠上杉辉虎。
长野贤忠,上野国厩桥长野家督,厩桥城主,亲北条切腹谢罪。
那波宗俊,那波家督,上野国那波城,赤石城,亲北条战败灭族。
赤井照景,赤井家督,上野国馆林城主。亲北条,切腹谢罪。
由良成繁,上野国内最大国众,金山城主。
妙印僧,由良成繁丈夫,已出家,是赤井先代家督赤井重秀的儿子。
由良国繁,由良成繁长女,继承人。
长尾当长,下野国足利城长尾家督,足利城主,被上杉宪政说服,投靠上杉辉虎。
长尾显长,由良成繁次女,娶足利当长之子,入赘为第继承人。
佐野昌纲,唐沢山城主。下野国佐野家督。
小野寺景纲,佐野昌纲家臣。
上田朝直,武藏松山城主,扇谷上杉家臣,投靠北条家。佐野领合战后,被太田资正说服,投靠投靠上杉辉虎。
大石定久,山内上杉家重臣,武藏守护代,泷山城主,背弃主君上杉宪政投靠北条家,佐野领合战后投靠上杉辉虎。
内藤康行,津久井城主,扇谷上杉家臣,主家灭亡后投降北条家。
簗田晴助,镰仓足利家的奏者,镰仓公方的奉公众笔头,关东将军的传统领地古河领的实际控制者。
足利义氏,足利晴氏之女,现任关东将军,原北条家支持者,佐野领战后转向为上杉辉虎站台。
成田长泰,武藏国忍城城主
成田氏长,成田长泰之女,娶由良成繁之子,生子甲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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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心,妖士,失踪。
铃木重秀,杂贺众首领,纪伊国守护代,一向宗信徒。
长觉,真言宗高尼,兴福寺座主。
胤荣,兴福寺宝藏院主持,枪术达人。
天海,天台宗高尼,比叡山尼官。
津田宗及,堺港大商人。
本能寺日玄,日莲宗高尼,本能寺主持。
千利休,堺会合众纳屋十人众之首。
北畠具教,南伊势领袖,伊势国司。
小西隆佐,堺港药材商,南蛮教徒,教名保禄,小西隆佐牵线南蛮教上洛后,被高田阳乃与今井宗久密谋杀害。
小西行长,小西隆佐的义女,入赘小西家,南蛮教徒,教名奥古斯都,在备前冈山城救过宇喜多直家,破格提拔为姬武士。
江马辉盛,飞驒国江马家督。
斋藤宪广,岩柜城城主,岩柜城斋藤家督,在吾妻攻略中被真田信繁攻灭。
丽璐,阿歌特,兰人,南蛮海商,主要经营运输业。
克莉丝汀娜,埃涅科,英人,丽璐的副官。
拉菲尔,卡斯特路,葡人,家族次子,丽璐的朋友。
关于新书
很多读者似乎认定我的下本书是不一样的东京茶圣,甚至有读者已经开始在qq群讨论起来。
其实,那只是备选之一,也可以是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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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伦敦郊外,少女望着身后的时钟塔,握紧手中的圣遗物,最后咬了咬牙,毅然转身离去。
艾莉,维尔维特,自认是天才。
可家族只有三代魔术师背景的她,被导师爱丽丝,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轻蔑,无视了自己用尽心血写好的论文。
时钟塔是魔术师的圣地,聚集着无数六代魔术师以上的名门。她们用世代延续的魔术回路数量和刻印密度不断积累拓展,以此自傲。
但艾莉不这么认为,比起世代积累的魔术回路,她更相信自己对法术的深刻理解,以及运用魔术的熟练手法。
她想要证明自己,而眼前就有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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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埃尔梅罗,阿奇博尔德摇摇头,有些懊恼。
她的东西被偷了,小偷是她的弟子艾莉,维尔维特,那个喜欢摆显小聪明的庶民。
爱丽丝是延续了九代的魔术师家系,阿奇博尔德家的家主,时钟塔十二君主之一,埃尔梅罗派的君主,拥有傲人的天赋与功绩。
她并不在乎极东之地那场无聊的圣杯战争,参与其中只是为了在履历上填上一句军功的逸话而已。
可就是这点小小的要求,还是被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给破坏了。
爱丽丝拿起手中的红酒杯,轻轻摇晃。原本只是可有可无的游戏,如今有了必须参加的动力。
她要抓回那个小偷,洗清这份羞辱。首先,她需要再准备一件新的圣遗物。
大门被轻轻敲击两下,一名俊朗不凡的少年昂着下巴径直走了进来,如入无人之境,就像一只巡视领地的大公鸡。
爱丽丝目光中的冷峻散去,化为一丝温柔。
“亲爱的索尔,我的未婚夫,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索尔,娜泽莱,索非亚莉,索非亚莉家族的冰美人,这位少年冷冷嘲笑道。
“爱丽丝,听说你的弟子偷走了你准备好的圣遗物?”
爱丽丝叹了口气。
“没有想到这个消息已经传到你的耳中,真是让我难堪。
艾莉啊艾莉,我该如何惩治这只肮脏的小地鼠。”
索尔正色道。
“我不管你准备怎么处置那名弟子,我只想知道,圣杯战争你是否还要参加?”
爱丽丝肃然道。
“当然,我的索尔。
我会用这份军功来作为你我婚礼的点缀,只是一份失去的圣遗物,不会影响我获取胜利的结果。”
索尔看了看她,说道。
“可我听说,那是你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圣遗物。”
爱丽丝说道。
“极东之地的圣杯战争,我原本想召唤极东之地的英杰,其魔力更能适应当地作战。
不过,这并不要紧。即便是使用其他圣遗物,胜利也将是我的囊中之物,无伤大雅。”
索尔狐疑得看了她一眼,说道。
“据我所知,那件圣遗物可不一般。”
爱丽丝点点头,说道。
“确实,我是花了不少功夫才从极东之地的贵人手中得到的。
那是极东之地仁义军神的圣遗物,据说上面沾染了其对手与家臣的鲜血,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
但请你放心,圣杯战争中的英灵强弱,并不是由英灵本身决定。以艾莉虚弱的魔力,根本无法支撑起英灵全力施展的庞大消耗。”
索尔问道。
“对手的鲜血我能够理解,家臣的鲜血是什么意思?”
爱丽丝对她殷勤得举了举酒杯,说道。
“这并不重要,我会将胜利献给你,我心爱的索尔。”
索尔点点头,不再说话。面对爱丽丝的热情,他永远是冷冰冰的模样。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爱情,他只是两个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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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东之地的日本,冬木市的一所农村附近的杂木林深处,艾莉小心翼翼将手中的圣遗物,放在祭坛上。
那是一块半根手指大小的人皮,有些褶皱,看不出是哪里的皮肤。但艾莉知道,这份圣遗物必然是属于那位英灵身体的一部分。
她小心翼翼绘制着魔法阵,精神紧绷,用鸡血重复着练习了无数次的图案,化为召唤之阵。
咏唱引发手背上三道令咒的回应,浑身的魔力回路产生阵阵恶寒与痛苦,艾莉强忍着咏完咒语。
“汝身在我之下,托付吾之命运于汝之剑。”
遵从圣杯的召唤,倘若遵照这个旨意和天理,汝立时回答。”
风从龙,云从虎,天地为之色变。眼前的魔法阵忽而亮起,耀眼的光芒中出现一条身影。
他穿着一身白色狩衣,外挂阵羽织,拥有惊人的美貌与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
艾莉双手抱头,搅着自己的头发不敢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是个少年?
我召唤的明明是斯波幕府的建立者,河内源氏嫡流,武家栋梁,幕府将军斯波义银!”
睁开眼,义银无奈回头看了眼祭坛上的爆皮。那块刺穿无数对手与家臣的圣遗物,是属于他的圣爆皮。
义银望着崩溃的艾莉,淡淡说道。
“我问你,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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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Fate/Zero,女尊世界的命运之夜,也可以备选一下。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纯洁与龌蹉
上杉辉虎茫然望着赤裸的义银,眼前的健美身材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宝物。
女尊世界的男人身体虚弱,搞丸素分泌的雄性激素不足,肌肉对他们来说是难以获取的奢侈品。
像义银这样修长身材,肌肉线条分明的男子身躯绝无仅有。他的皮肤白皙,仿佛是在闪耀不一样的光。
他的俊脸上布满殉道者的释然坦荡,让人不忍亵渎,又忍不住想要亵渎这份圣洁无邪。
上杉辉虎伸出右手,颤抖的手指在眼前的六块腹肌上滑动。义银抓住她的手,将她往下牵引。
但是,他失败了。
上杉辉虎没有被他带动,她的目光中充满了疼惜,毅然起身,将落在地上的外衣拾起,重新遮掩住眼前身姿曼妙的赤裸尤物。
然后,她隔着外衣紧紧抱住义银,令他无法动弹。
义银心里着急,好不容易演出一场好戏,要是不能强行推倒上杉辉虎,就不会触发生涯不犯特效。
上杉辉虎的想法不被生涯不犯特效扭曲,以为自己强上了义银,就不会轻易妥协,义银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他拼命想要反抗,想要推倒上杉辉虎。
但事实证明,当一个姬武士真的不想被他上,他的努力只是白费力气。姬武士的身体素质远远超过义银,强上是不可能强上的。
之前成功的强上,那都是你情我愿的半推半就。那些人想要上他,所以才会被他上。
义银用力挣扎了几下,不得不放弃。上杉辉虎紧紧抱着他,两人耳鬓厮磨,义银完全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不干,就是拒绝咯?
半晌,上杉辉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无悲无喜听不出倾向性。
“告诉我,当初你对织田信长也是这样吗?”
义银不说话,他猜不透上杉辉虎的心思,不敢轻举妄动。
“当初你也是抛弃了一切尊严,像今天这般牺牲自己,任人糟践的吗?”
义银叹了口气,还是什么都没说,但这时的沉默更像是默认。
上杉辉虎松开手,两人再次面对面。义银这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
“斯波义银,你说你在近幾,不惜一切代价去复兴家业,是不是也有过像今天这样不惜一切?”
义银继续沉默,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艾草是没少艾草,至于是不是牺牲,不好说。
上杉辉虎摇着头,眼中充满悲愤之色。
“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你知道吗?你这样看待我,你这样解决我,我好难过,你知不知道?
我不要,我不要沦为和她们一样的禽兽,我和她们不一样。”
上杉辉虎猛地扒开另一壶酒的泥封,一口口往嘴里灌,最后用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哈哈大笑。
“痛快!谦信公,您请回吧!”
义银头脑发胀得起身,他一边慢步往外走,一边穿好衣服,脑袋里一片空白。
这算是失败了吗?第一次色诱失败,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先回去理理思路,再想办法吧。
在他即将掀起门帘的刹那,身后传来上杉辉虎的声音。
“谦信公!”
义银回头看去,火盆旁的上杉辉虎冲着他举了举手中的酒壶,笑颜如玉,光明磊落。
“不论何时何地,是何缘故,我都会站在您这边,不离不弃。
我不允许您再对任何人委曲求全,再做这等事,能否答应我?”
义银无奈苦笑。
“我的身子已经脏了,我不在乎。。”
他话未说完,已经被上杉辉虎粗暴打断。
“你的心灵白洁无瑕!这一切不是你的错!正如你之前所说,都是这个世界的错,这个错误的世界不如毁灭吧!
你不需要再对任何人低头,因为有我在,我不允许你再委屈自己,请答应我好吗?”
义银刚想开口说抱歉,上杉辉虎的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她抢先说道。
“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得对待你自己?请不要再对我说什么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是我不够强大,没法给你安全感,使你无法安心答应我的请求。
但请你记住,我不会让你继续孤单一人前行。我会等你,我会在关东等你回来,永远永远等下去。
不论你回返近幾是个什么结果,都请你牢牢记住。在关东,有一个人,是你坚定的后盾。
你,不再孤行。”
义银的眼眶有点红,脸颊有点发烫。他只是在演戏,就像是之前无数次演过那样,为了过关而已。
但上杉辉虎的目光却是如此清澈,她的爱情纯粹到让义银感觉窒息。他觉得自己好肮脏,配不上这份纯粹真挚的感情,他承受不起。
义银低头掀开帘子,逃跑似的离开了营帐。上杉辉虎看他略显狼狈的身影,忍不住哈哈大笑。
随后,笑声戛然而止,她的双目中闪烁着受伤野兽般的凶狠光芒,喃喃重复道。
“织田信长。。织田信长。。”
———
走出营帐的义银心乱如麻,他这算是过关了吗?怎么有种更危险的感觉?
一次又一次的在上杉辉虎面前演着被迫营业的贞洁荡夫,今天可算是演到头了。
上杉辉虎已经被忽悠拐了,可哪天如果真相暴露,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就像是定时炸弹被延期,但火药量又加大了好几倍的感觉,侥幸逃生的代价是未来更猛烈的爆炸。
义银低声啐了一口,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上杉辉虎虽然是杀伐决断的大大名,但情感上却是如同一张白纸般的纯情女子。
为了自己的私利,玩弄她的感情。这么做不单单很危险,也让义银深受良心的谴责,道德的煎熬。
远远看见义银出来,旗本们从避风的小帐上前迎接,蒲生氏乡出列鞠躬道。
“御台所,这就回去了?”
义银心情正糟,瞪了她一眼,冷声道。
“怎么?什么时候开始,是由你来决定我的行程了?”
蒲生氏乡心头一跳,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暗骂上杉旗本把自己都给带偏了思路。
双方旗本暗搓搓的小心思,是以为两位主君会进行一次深入浅出的交谈,磨合分歧,来日持久。
如今看来,主君思想高尚,旗本污秽不堪,真是岂有此理。
蒲生氏乡虽然见多识广,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她到底没看见过真枪实弹的肉搏场面,对自己暗自揣摩的那些事也是半信半疑。
义银才懒得去琢磨下面这些人的龌蹉心思,他径直往前走,身后蒲生氏乡招呼同心众跟上,回到自己的营帐休息。
营帐中,义银换好衣物,不再是外衣一掀赤鸡上阵的涩气状态。回想起自己刚才的冲动,他隐隐有些后悔。
议事之时吵得太突然,让他乱了分寸。这才毅然选择脱去内衣,裹着外套找上杉辉虎强行冲击上本垒。
如今冷静下来,这样做其实太过冲动,与他一贯的人设不符。好在上杉辉虎是真爱,没有往荡夫那方面去联想,才勉强涉险过关。
这次虽然没睡到上杉辉虎这个袖珍美人,但至少暂时弥合双方的分歧,为回返近幾之事达成妥协。
义银默默思索心事,井伊直政在旁双手奉上一杯热茶。
“御台所,您在寒风里走动多时,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义银接过茶杯,看着井伊直政这个半大萝莉纯真的双瞳,更惭愧自己今天的厚黑无耻之举。
他叹道。
“直政,你说这世上为什么总有些人自己卑劣下流,还以为其他人全和他是一个德性。”
义银在自嘲,但门口侍立的蒲生氏乡脸都吓绿了,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死罪。
义银莫名其妙回头看她跪地请罪,还有点懵。他头脑一转明白过来,无奈苦笑摇头。
这里还有一个和自己思想一样龌龊的,不打自招了。难怪刚才的问话听起来怪怪的,原来大家是一路货色。
井伊直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蒲生氏乡吓得跪地不起,脸色跟着难看起来。
她视义银为心中男神,谁都不能亵渎了主君,即便是自己的上司,同心众笔头也不能。
井伊直政厉声道。
“御台所光明磊落,大公无私,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天下,为了幕府,为了斯波家。
谁若是心存龌蹉,亵渎了御台所的清誉,才是真正自甘堕落!”
小孩子天真无邪,莺莺脆脆几句话,羞红了在场另外两人的脸。蒲生氏乡只觉得无地自容,斯波义银的面色也很奇妙古怪。
义银咳嗽一声,板着脸教训起井伊直政。
“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胡乱猜测,诋毁上司,快向蒲生姬道歉!”
井伊直政撅着嘴不肯,义银又瞪了她一眼。
“你要不听话,就不用再伺候我了,我不需要你这种不懂事的丫头侍奉。”
井伊直政这才委屈得对蒲生氏乡鞠躬道歉,义银跟着柔声道。
“蒲生姬,你起来吧。我知道你对我忠心耿耿,但许多事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义银今天必须让蒲生氏乡下得了台,不然井伊直政日后不好混。
蒲生氏乡毕竟是同心众首领,井伊直政这个下属对她心存轻蔑,口出狂言,这是寻死之道。
对于主君的想法,蒲生氏乡聪明伶俐一点就透。她其实也挺喜欢井伊直政这个孩子,况且她受宠于主君,自己更不好为难她。
蒲生氏乡很干脆得接受了井伊直政的道歉,义银笑着拉起两姬,语重心长对井伊直政说道。
“直政,大人的世界很复杂,很多时候看到的,听到的未必是真实的,你要谨言慎行。
蒲生姬是我信赖的人,你必须尊重她。不要胡乱说话,伤了她的心,知道了吗?”
井伊直政认真点头,但还是嘟囔了一句。
“御台所,我已经元服,也上阵过,不是小孩子。”
看她撒娇不满的样子,义银哈哈一笑,心头阴霾散了大半。
为了身边这些可爱的姬武士,他愿意做很多事,保证她们能好好活着。如此一想,对上杉辉虎的愧疚顿时减轻不少。
蒲生氏乡更是感动,她低头偷偷抹去泪珠。
御台所真的不容易,他一个男儿家周旋在无数豺狼虎豹之间,自己有什么资格暗自揣摩,看轻主君,简直混蛋至极。
别说主君贞洁,就算是为了家业忍辱负重,自己也不该想些有的没的,更应该体恤他的不容易。
平息插曲,义银再次捧起茶杯,缓缓品了一口,想着心事。
上杉辉虎这关是过了,但关东联军不是上杉辉虎一人的私有物,想要达到目的,还需要妥善绸缪一番。
———
人算不如天算,一夜刚才过去,义银彻夜思索的对策就失去了意义。
小田原城一夜之间全城裹素,哭声震天。城外关东联军不明所以,差点以为北条氏康昨晚挂了。
要是北条氏康死了,北条家可就真完了。
可天不从人愿,城头射出几支箭矢,将足利义辉被弑的消息传给关东联军,反倒让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猝不及防。
两人虽然对义银回归近幾已经达成了共识,但联军怎么撤退,何时披露消息,还需要徐徐图之。
打仗不是玩游戏,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东联军本就是一群投机者组成的杂牌军,任何变数都需要谨慎考虑,以免引起恐慌。
可北条家的突发举动,打乱了斯波义银想好的步骤,他的节奏瞬间被搅乱。
关东联军内外谣言四起,人心惶惶,都在等着越后的两位主君出面解释。
北条家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近幾之事越后两位殿下知不知情?有没有刻意隐瞒?
原本就各怀鬼胎的关东联军内部,一时暗潮汹涌。
本阵幕府中,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在上位分坐左右,神色阴沉。
下首在列皆是两人的部众,关东联军各家家督,都还在各自营中揣测,尚未有人傻兮兮出来询问。
但这个消息越传越邪乎,如果两位主君再不出面,联军的军心就要乱了。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先召集越后的部众,让石田三成与直江兼续出面说明,先稳固越后军心。
关东侍所武家与上杉家臣团分列两边,消息披露后相互打量,亦有深意。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秩序维护者
之后,柿崎景家按耐不住,率先发问。她询问的对象,是昨晚刚才把消息带来的直江兼续。
“北条家怎么会得到三好大逆的消息?”
直江兼续沉思道。
“或许是来自东海道商路吧?
北条家占据伊豆国金矿,家中很大一部分军费都是用伊豆金去骏府城购买军需物资,与东海道商队关系不错。
三好弑君一事震动近幾,迟早会令天下沸腾,北条家能得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北陆道商路在斯波家控制下,消息抵达越后直江津,再由两人快马加鞭赶来报信。
而小田原城紧贴东海道商路,即便得知消息比斯波家要晚,传回本家的距离却更近。
双方在昨晚同时得到消息,这事虽然巧,但解释得过去。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承认这个消息?
北条氏康率先发布了这个消息,搅得关东联军人心惶惶,现在关东武家的目光都盯着越后一方。
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如果承认,那北条氏康就可以借此撕开一角,小田原城之围可能因此而解。
夺回京都幕府,为足利义辉报仇,是斯波义银作为幕府重臣,足利义辉未婚夫的第一要务。
北条氏康已经表态,北条家愿意为将军复仇尽一份力量。这根橄榄枝,斯波义银接不接?上杉辉虎又愿不愿意配合?
要不是昨晚斯波义银主动与上杉辉虎坦诚相见,双方已经达成了妥协。北条氏康的阳谋,很可能成功挑明双方的分歧。
斯波义银暗道一声侥幸,他心有余悸瞄了一眼上杉辉虎。
好在昨天把事情搞定了,要是拖到今天被北条氏康一搅和,以上杉辉虎这暴脾气,还真难说后果。
义银叹道。
“不管北条氏康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但她说的确实是事实。我原本想要暂时瞒着那些关东武家,待我们布置妥当再行公布。
如今看来,只好提前了。”
不承认是不行了,足利义辉的确死在京都,要是斯波义银今天否认这件事,回头真相大白,会严重打击他的形象。
义银的实力不足,在近幾不过二十万石。关东侍所的控制力还太虚弱,驱使这些武家逐利可以,能否化为自己的力量尚未可知。
他这点孱弱的实力能与六角家,三好家,北条家,武田家,上杉家这些大大名博弈,凭借的就是上阵无双与义理人设。
战无不胜是说话的底气,仁义守信是交涉的本钱。
大大名之间的协议都是以拳头来维系,说翻脸就翻脸。虽然义银的义理形象常被外人嘲笑为丈夫之仁,但也不是没好处。
谁不喜欢一个诚信的盟友?义银这种一口唾沫一个钉的守信大名,是能让人放心睡觉的大傻瓜。
家格,血统,性情,经历,这些东西组成了义银的人设,成就了他,也限制了他。
如果他不承认京都事变,直接把北条氏康的阳谋踢回去。即便日后解释自己不知情,内外这么多双眼睛又不瞎。
诚信在乱世本就是奢侈品,一次谎言会被人解读成无数次,直接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
更何况这个谎言还牵扯到他惨死的未婚妻,仁义人设很可能直接崩掉,这个险不值得冒。
义银坦言要公布,上杉辉虎问道。
“公布之后呢?北条家这份忠肝义胆,我们是否要收下?”
上杉家臣这边目光诧异望向主君,她们没想到上杉辉虎竟然会坦然接受。
北条氏康递出橄榄枝,斯波义银如果接受,损失最大的就是上杉家。
越后武家与近幾关系疏离,她们才不在乎足利义辉被人砍成了几段,她们要的是关东平原的土地。
北条家奄奄一息,就差最后一哆嗦送她家上路。近幾武家狗咬狗一嘴毛,干越后武家p事?
上杉辉虎面对她们质疑的目光,看都不看一眼,她相信斯波义银。
这少年最大的本事,就是能把所有人的利益冲突缓和,驱使她们走上自己希望看到的路线。
义银当然注意到上杉家臣团的不满,也早已想好应对的方案,他说道。
“小田原城的规模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不便强攻,唯有围困。
昨晚的初雪让我非常担心,雪季到了,我们身后的水运补给线是否会冰封冻结。
拿下小田原城,一举降伏北条家的战略目标已经不切实际,那么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最大限度获取利益,完美收官今年的征程。”
义银的话说高大上,但也没能让上杉家臣团满意。
柿崎景家递给斋藤朝信一个眼神,希望她出面询问具体对策。可斋藤朝信却是默默移开视线,装死到底。
义银来到关东,第一件事就是指挥中越平叛。
当时斋藤朝信还不知道这位御台所的厉害,态度相当桀骜。之后她被义银收拾得很狼狈,从此怂字当头,不敢露刺。
柿崎景家看她的怂样,气不打一处来,但真要自己出面,心里也是打鼓。御台所风华绝代,谁愿意当出头鸟找骂?
两人同时看向一旁的直江兼续,看得她心里发怵。越后这些军方大佬真不要脸,就会欺负小辈。
但在两人凶狠的眼神下,直江兼续不得不出列,探讨一番。
上杉武家集团的利益必须有人出面问清楚,直江景纲与直江兼续这对婆媳和关东侍所交往多,和御台所关系不错,她不去问谁去问?
直江兼续硬着头皮鞠躬,恭谨问道。
“御台所,我们一定要退兵吗?
其实北条领富庶,关东联军已经掠夺了许多军需物资,即便冬雪导致后勤补给困难,也不是不能支撑。
北条家如今是山穷水尽,打虎不死反受其害,此时退兵是否太过可惜?”
直江兼续说完,伏地叩首一头冷汗。她的言辞虽然宛转,但也是质疑君上决策,有不敬的嫌疑。
义银倒是不在意,他要想顺利退兵,只搞定上杉辉虎是不够的,必须解决上杉家臣团的疑虑,所以也乐意解释。
他说道。
“你的想法有两个问题。
其一,大雪冰封是否真的对我们没有影响?
关东联军抢夺北条家领地,与相模当地武家结下深仇,我们为什么要去分享这份带血的补给?
我们的目标是拿下北条家的领地,这里的武家仇恨我们,对我们未来统治这片土地有什么好处?
况且,越后自有补给,从不讨要关东联军的缴获。这会儿忽然要求她们上交物资,是否会引起她们的不满?导致更多的麻烦?
其二,北条家是否油尽灯枯?
小田原城被围,我军看似占尽上风。但城高墙厚,外郭延伸到海边,北条家物资不缺,人心安定,这么一座巨城要围多久?
我们不可能越过小田原城去攻击山势更多,更容易防守的伊豆国,北条家背后就有伊豆国源源不断从海上输入的物资。
关东联军这些乌合之众,她们有多少耐心和我们一齐围困小田原城?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只怕还未到开春之时,这些抢够了的关东武家,就会找借口撤退,跑回自家领地参与春耕。
既然注定无法一次攻灭北条家,何不趁她们妥协之际,多要点好处,为下次征伐打下基础。
我们退兵,不代表不会再来。关东大势已定,关东武家大多已经抛弃了北条家。她家只能守着自家领地,一次次防御我们的攻击。
今天的退兵,是为了我们的积蓄力量,日后用更小的损失拿下北条家。
况且,大家鏖战一秋,收获甚多。与其在小田原城下熬这个无用功的冬天,不如早早回去计算军功恩赏,把收获分配给有功之臣。”
义银说了一大段话,只有几个智勇双全的大佬跟着点头认可。但他话锋一转,说起恩赏一事,顿时全场的气氛热烈起来。
武家大多短视,出来打仗就是为了恩赏。大冬天谁愿意在前线的帐篷里冻得瑟瑟发抖,回军恩赏,带着好处归家,这说法太得人心。
上杉辉虎在旁边,看着义银三言两语就挑动了姬武士们的心声,不禁叹息。
斯波义银太懂人心。
场面热烈到这份上,上杉家各大佬也不敢阻止姬武士们回军分功的热切期盼。而且她们自己也有一份,还是拿大头。
没有了上杉辉虎出面阻碍,义银把这些人耍得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真是个要命的男妖精。
代表上杉家臣团出列的直江兼续倒是冷静,她鞠躬问道。
“御台所的意思是,暂时放过北条家?”
义银摇摇头,说道。
“北条氏康想用大义来堵我的嘴,可没那么容易过关。
我的确要回近幾解决一点私事,但回去之前,也会安排好关东攻略的后续。
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个秋天的收获,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征伐。”
义银说话滴水不漏。
他的模样可不像是后院起火,心急火燎赶回去救火。口气就是家里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回去摁一摁就完事的从容。
以他以往的战绩,这口气还真不算大,众姬听起来也觉得合情合理。
勇猛的越后武家都怕这位御台所,近幾那些软脚虾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
最重要的是,关东攻略没有因为三好大逆,京都事变而推迟,还在按部就班推进,斯波义银承诺自家私事不会影响越后武家的利益。
就在诸姬眉开眼笑之际,义银忽然狠狠一掌砸在案牍上,给热烈的气氛泼下了一盆巨大的冷水。
所有人都在莫名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义银望着自己因为用力过猛而泛红的掌心,缓缓说道。
“你们是不是很高兴?马上就要回家了,马上就要得到你们应得的恩赏。
这让我很难过,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未婚妻死了,武家天下失去了足利将军,失去了擎天之柱,却没人感到悲伤。
这让我感到恐惧。
我不担心京都之乱,三好鼠辈弑君大逆,必不得好死。我也不担心幕府的未来,秩序终将战胜混乱,一切都会恢复宁静。
我是恐惧这个乱世,这个蝇营狗苟,唯利是图的世界。
武家天下,是我们所有武家的天下,如果我们浑浑噩噩不以为然,最后受害的必将是我们。
足利将军之死竟然无法让你们感到悲伤,感到恐惧,你们扪心自问,这样真的对吗?
天下大乱,连足利将军都无法幸免,你等蝼蚁又何处安生?最差的秩序,也强过最好的混乱。
我希望我们的天下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世界,但现在我的耳边有一个声音正在对我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渴望公理,在乎大义。
足利将军战死京都,三好大逆气焰嚣张,跋扈恣睢。你们竟还能笑得出来,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就算是牺牲自己,战死京都,我也要告诉所有人。这个世界还有人在乎公理,在乎正义,在乎足利义辉。
河内源氏嫡流还没有亡,天下大义还没有绝。武家义理尚存,武家秩序尚在,这天下还是我们武家的天下!
为了我们的后代能在一个有信念,知公理,存大义的世界生活,我必须回去。
愿公理常在,大义永存。”
义银说完,默默闭上了眼睛。
随后,全场所有姬武士一齐伏地叩首,向他表达自己崇高的敬意。武家重利轻义,但她们又是如此渴望大义,看重礼仪。
社会的秩序,体现在法度规矩,是保护弱者的底线。法度规矩可以不公平,可以再修正,但必须存在。没有法度,就是没有底线。
社会的运转必须有一套有效的秩序保护弱者,抵挡强者无尽的贪婪。不能让弱者被吃干抹净,要给弱者留一点生存的空间。
没有人会永远强大下去,即便有,她的后代也可能变成弱者。所以,秩序是社会稳定发展的基石。
斯波义银这个武家秩序的维护者,虽然在现实中脚步蹒跚,但在精神上却能让所有人自惭形秽,心存敬意。
在场诸姬不论出自关东侍所,还是上杉家臣团,都由衷的喊道。
“御台所!板载!御台所!武运昌隆!”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中央与地方
上杉辉虎在一旁,心情复杂得看着斯波义银慷慨陈词。
这一刻,他的脸上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恨铁不成钢,让他的理想闪耀得如此高洁。
回想自己昨天用上洛夺位的利益来引诱他与自己结缘,上杉辉虎不禁羞红了脸。唯利是图的自己在他眼中,是怎样的丑陋不堪?
他是不应该出现在人间的仙男,心中满是对武家社会的责任感,而自己那些利益熏心,色迷心窍的话语,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上杉辉虎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真该逼他就范,也许这是唯一能得到佳人相伴的机会。
她有一种感觉,放他回去近幾,可能是自己这辈子犯下最大的错误,必将追悔莫及,悔恨终生。
这个少年,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是上天派来拯救武家乱世的天使。
众姬眼前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男神,斯波义银见一切顺利,暗自松了口气。
他先用危机堵住智慧者的嘴,再用利益蒙住贪婪者的眼,最后用大义满足所有人的虚荣心。为自己回归近幾,铺平了道路。
关东攻略有一个良好的开局,在场诸姬的担忧,无非是害怕京都事变会影响她们从关东攻略中得到好处。
斯波义银必须表现出有条不紊,智珠在握。小田原城下接过北条家的橄榄枝,不是因为京都事变的影响,而是关东攻略的需要。
用精湛的表演征服了在场诸姬之后,义银终于拿到了回归近幾的路票。
他侧身看向上杉辉虎,眼中带有一丝愧疚。今天他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最大的原因是上杉辉虎站在了他这边。
随着这两年一场场胜利叠加,斯波义银的威望在越后如日中天。
真正能否定他决策的,唯有一手将府中长尾家转化为山内上杉家,大举南下关东平原,所向披靡的上杉辉虎。
在上杉辉虎沉默的当口,上杉家臣团虽然心存疑虑,却只敢把直江兼续这个小辈踢出来质疑。
直江兼续自己底气不足,怎么和不怒自威的斯波义银斗?问几句应景的场面话,她就萎了。
想到上杉辉虎对自己一片真情,义银不禁脸红。即便在武家政治中摸爬滚打到漆黑,脸厚得刀枪不入,义银的良心还是难免不安。
上杉辉虎不知道义银所思所想,她看到心上人对自己脸红,心中泛起一阵甜美,算你还有良心。
她笑着说道。
“谦信公说的有理,天下不可能一直乱下去,终究是要归于秩序。
我等武家安享武家栋梁给予的一切,就有义务为幕府将军复仇,为天下大义发声。
待天下回归安宁,我等功业也会流传后世,为万代子孙敬仰。”
上杉辉虎说的内容冠冕堂皇,但表情却是情意绵绵,让义银额角渗出汗来,又来这套?
他眼角扫过当场,在场诸姬看似不在意,眼神却是纷纷闪烁。
关东侍所一侧,山中幸盛低头不语,岛胜猛面无表情,真田信繁顺势打了个哈欠。
上杉家臣团一侧,柿崎景家与斋藤朝信交换了一个暧昧的眼神,毛利景广正坐恭谨,色部胜长默默点头,好似只理解了字面意思。
石田三成和直江兼续下意识看向对方,目光接触又默默移开。
关东侍所与上杉家臣团的复杂关系,最尴尬的莫过于她们两个。奉行众是双方最紧密的部分,关系好坏都是她们倒霉。
关系太好,她们不得不紧密联系政务商务,关系转坏,她们总不能直接翻脸吧?顶着家中质疑的声音,交流的事情还是要做。
这就和后世的外交官一样,签约的是你,挨骂的是你,房子被烧的还是你。但这条约签不签?由不得你。
两个背锅侠一脸无奈,上面的斯波义银更是浑身难受。他拿上杉辉虎是真没办法,干脆板着脸继续说起正事。
“北条氏康想要我们退兵,空口白牙可不行。让她先解除玉绳城的警戒,放开通往镰仓的道路。”
义银此言一出,所有人的心神都被拉了回来,开始思索。
北条家面对越后大军的南下,布置了内外两条防线。
由北到南算起,外侧是以松山城,河越城,江户城一线的武藏防线。内侧是以津久井城,小机城,玉绳城一线的相模防线。
松山城与江户城的转向,让河越城变成孤城,大道寺盛昌守着城池不敢冒头。
越后大军这次是绕过河越城,从北方的松山城走相模原,直插小田原城。
相模防线北方的津久井城,是相模武藏两国西北部相连的山地带,城主内藤康行也参与了佐野领合战,狼狈逃回,早已吓破了胆。
她虽然没有选择背叛北条家,但死守城池不出,等于是把相模原通道让了出来。
而当地的有力武家,泷山城主大石久定背离北条家,投靠了上杉辉虎,成为越后大军的突破口。
通过松山城与泷山城当地武家支持,动员农兵运输物资,利用多摩川,相模川的水运,越后大军才得以直插小田原城。
而北条氏康的反应也很快,迅速将所有军力回缩小田原城,下令相模国内各支城死守不出。
虽然北条精锐大半折损在佐野领,但放弃城外村落的北条家凭借城墙,还是暂时稳住了局势,双方陷入围城的僵持。
面对北条氏康宣扬京都事变,武家应该团结一致,攻打三好逆贼的呼声。义银可以退兵,但北条家必须表示诚意。
相模防线的南部是玉绳城,防守的是镰仓地区。
斯波义银笑道。
“北条氏康如果真有诚意,就放开通往镰仓鹤冈八幡宫的通道,让上杉殿下去完成关东管领的继位仪式。”
上杉辉虎抬了抬眉毛,有些明白过来。
“谦信公的意思,是要剥夺北条氏康关东管领的名分?”
义银摇摇头,说道。
“关东体系延续两百年,关东管领一向是由上杉家世袭。
镰仓殿授予北条氏康关东管领,本就是乱命,又有什么剥夺的意义?
我要的是北条氏康让出镰仓的道路,让你完成关东管领的继承仪式。最后,让北条氏康献上太刀。”
上杉辉虎一拍手,叹道。
“妙。”
北条氏康在关东经营多年,好不容易才灭亡了两上杉家,傀儡了关东将军,掀翻了整个关东体系。
她把足利义氏推上关东将军宝座,然后借她的口认命自己为关东管领,重建了北条家的关东体系。
在政治上,新体系已经替代旧体系,之后只需要慢慢蚕食关八州之地即可。
关东各国武家是以地方对抗中央,在大义上低了一头。不论里见家,还是佐竹家,这些大名在地方上都有不肯听话的刺头存在。
北条家完全可以利用关东体系的名义,给予地方刺头援助,对抗地方大名,帮自己扩大影响力。
在上杉辉虎南下之前,宇都宫,佐竹,里见这些地方大名,已经吃够了北条家扶持地方武家折腾她们的苦头。
这次趁着佐野领合战北条大败,各家也是借题发挥,都在清理自己范围内的刺头。
而上杉辉虎与北条氏康的矛盾更加激烈,双方是两个中央之争。谁拿到正统名分,就有了压制整个关东的政治优势。
十万大军回转,并不是拿不下玉绳城。但北条氏康主动退让,放关东联军过去,政治意义不一样。
上杉辉虎手上已经有了足利义氏这位关东将军,又有簗田晴助这位武家奏者主持继位仪式。
一旦她完成关东管领的整套仪式,要求关东武家献上太刀表示祝贺,北条氏康献不献?
被剥夺的关东管领,和北条氏康主动放弃新体系,是不一样的。
如果是被剥夺,北条氏康可以不承认上杉辉虎的旧体系,随时能再开一局。
但如果她根据武家传统,向新的关东管领献上太刀,就由不得她不认账。
武家重礼,你北条家献上太刀就成为了这个关东体系的一份子,令起炉灶就是叛逆。
有本事你北条家一辈子强横,只要敢露出颓势,无数武家就敢垂涎你的地盘,要你的命。
这时候都不能称之为下克上,因为你是叛逆,这叫拨乱反正。
名分这东西,强势之时是锦上添花,到弱势之时就是生死之别。你强你牛b,但你弱了,就只好讲讲道理,谈谈名分。
斯波宗家衰败多年,织田家都没灭了她家。要不是织田信友脑子一抽举起屠刀,这个吉祥物织田家还得养下去,这就是名分的力量。
义银此举虽然没有让北条氏康付出什么实质的地盘物资,却是要了她经营多年的名分。
如果北条氏康接下,北条家就在关东体系中沦为地方大名,从此在名分上低杉辉虎一头,很多政治运作就不好弄了。
等到越后大军再次进攻,北条家内部想臣服的武家也没了顾忌。
向领导的领导低头,谋求体系内的新位置,这能叫投降吗?这叫调整工作岗位。
上杉辉虎很满意义银的对策。
北条家的精锐被打垮了,相模国被关东武家糟蹋得一塌糊涂,再主动献刀臣服,北条氏康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待越后一方消化了这次的战果,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是北条家崩盘的时刻。
她笑道。
“就依谦信公所言,射信箭入城,让北条氏康派人来谈判吧。”
义银摇头道。
“十万大军在城下围堵,何须主动?
对外公布将军薨逝的消息,全军裹素,为公方大人遥望致哀。北条氏康看见,自然会派人前来参与致哀。”
上杉辉虎点点头,说道。
“就这么办。”
一场越后武家内部的评议结束,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召开全军军议,将三好弑君大逆之事,公之于众。
之后,全军裹素,哭声震天。小田原城下十万大军为足利将军之死,悲痛欲绝。
河内源氏嫡流统御武家数百年,足利幕府占据天下二百年,足利将军乃是全天下武家的母亲。
为臣者,忠。为女者,孝。所有武家都必须哭得稀里哗啦,不然就是不忠不孝的垃圾。
义银愣愣看着慢慢挂起的白幡,望着伏地痛哭的一众姬武士,心底浮起一阵悲伤。
从昨晚接到消息开始,义银一直忙着弥合与上杉辉虎的分歧,清理崩盘的旧战略,规划未来的新战略。
等一切尘埃落地,他才有时间静下心,重拾个人的情感惆怅。
那个女人死了,那个傲娇的女人,她真的死了。有诸多手段可以胁迫,最后却傲娇得放义银离开近幾。
想要整肃幕府,证明自己,最后抱得美人归的那个傻子。。她怎么就死了呢?
义银仰着头,两行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真是个蠢女人,我一直在利用你,你知不知道?你其实不必搞这么多事,当初大御台所已经把我逼到了死角,你怎么就这么蠢呢?
明明可以好好活着,当你尊贵的天下之主,足利义辉,你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人死如灯灭,我欠你的,再也没有机会还给你了,你知不知道?
义银缓缓低下昂起的头,扫了眼身边的上杉辉虎,她的脸上满是关怀,让义银嘴中一阵发苦发涩。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我就是在利用你们,傻瓜,总有一天你也会看清我的真面目,你会后悔的。
义银脑海中浮现起上杉辉虎的爽朗笑容,还有那句我从不后悔。
眼前关怀面容的上杉辉虎,与脑海中坚定不移的上杉辉虎融合在一起,气得义银恨恨瞪了她一眼。
上杉辉虎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心上人,尴尬揉了揉鼻子,转开了视线。
义银叹了口气,自知理亏,也低头不再说话。
两人不经意间的一段交流,被在场关注他们的姬武士们默默看在眼里,有暗骂狗男女的,有暧昧偷笑的,还有一些人心思更复杂。
关东侍所一侧,山中幸盛愣愣看着义银,岛胜猛缓缓闭上眼帘,而真田信繁一直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致哀之时,又有几人真在缅怀足利将军?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幸盛的谋划
不久,北条家的人前来参会,来人是北条氏康的姨母北条幻庵,北条家的外交尼。
致哀之后,北条幻庵入本阵幕府与两位主君密谈,其余人等纷纷回归自家营帐,等候后续的命令。
山中幸盛回到营内,对跟随而来的本庄繁长与加地景纲说道。
“我要随御台所回返近幾。”
两姬听得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不该接口。
山中幸盛虽然贵为关东侍所执事,但她的权力其实并不大。
大熊朝秀一系的奉行所,管理关东侍所政务商务,直接向斯波义银负责。
岛胜猛身为御统战众,位列统战众之首,根本看不起山中幸盛这个庸才。
真田信繁原本就被斯波义银寄予厚望,此次关东攻略更是大放光彩。虽然名为御台人序列,其实已经独立一方,不听招呼。
山中幸盛真正管辖的部众,是本庄繁长与加地景纲这些,从旧扬北众转换而来的越后国下越武家。
但下越众追随她,不是认可她本人,而是斯波义银刻意在帮她收拢基本盘。
山中幸盛的能力一直为人诟病,忠心事主是美德,但只有一个忠字,别人也不服气。岛胜猛就认为她德不配位,两人关系恶劣。
可别人再怎么看不起她,都不妨碍她步步高升,因为斯波义银非常信任她。外面也不乏风言风语,说她以色侍君。
山中幸盛并不在乎这些,她这两年在武家斗争中几度磋磨,早已褪下稚气,城府也越发深沉,早不是当初莽撞的愣头青。
加地景纲因为新发田之乱,为保护扬北众佐佐木党一系的亲族,自愿投效山中幸盛。她要敢反水,加地家以后怎么在关东侍所混?
本庄繁长身负叛徒之名,得罪了太多人。她是被斯波义银高抬贵手放过,留给山中幸盛的人才。除了山中幸盛麾下,别处无法容身。
这两姬与山中幸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算另类的忠心耿耿。
将军被弑的噩耗传来,斯波义银必然有所反应,她们也有心理准备。但她们却没有想到,山中幸盛会决定跟随斯波义银回近幾。
本庄繁长想了想,说道。
“京都事变,御台所自有决断,我们听从派遣便是。”
这话是委婉的劝告,下越众的利益在越后,在关东,近幾动乱干她们p事?
山中幸盛要想回去,不论是她一人走,还是带着下越众精锐同行,都不符合她们的利益。
关东侍所内,没有山中幸盛这个执事压阵,下越众会被其他派别边缘化。关东侍所外,上杉家臣团也不是善茬。
武家政治就是大圈套小圈的抱团游戏,越后武家集团对外开拓,与其他武家集团抢好处。对内分好处的时候,也是要掰掰腕子的。
斯波义银回去近幾,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没有了山中幸盛这个领头人,谁来保证御台人下越众这一武家集团的利益不被别人侵蚀?
山中幸盛早就猜到她们的担忧,说道。
“这次关东攻略,真田众屡建奇功。岛胜猛也有带铁甲骑兵冲阵,一锤定音的功勋。
我们的功劳,没法和她们比。”
听到山中幸盛的话,本庄繁长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佐野领合战之时,本庄繁长就提醒过山中幸盛,要考虑自家功业,别白白帮别人抬了轿子。
可山中幸盛呢?玩什么高风亮节!仗是打赢了,她们自己却当了陪衬红花的傻绿叶。
如今山中幸盛还有脸提起自家军功不够,本庄繁长能骂人吗?
本庄繁长自诩智勇双全,当初可是连上杉辉虎都忌惮的扬北众少壮派领袖。
谁知道斯波义银来到越后,连消带打把她折腾得灰头土脸。最后在川中岛合战被人坑害,沦落到给山中幸盛这个蠢才打下手的地步。
更可气的是,山中幸盛还有自己的一套逻辑想法,根本听不进谏言。要不是无处可去,本庄繁长早特么的跑路了!
她这时候还得强压怒火,耐心和山中幸盛探讨。
“山中大人的意思是?”
山中幸盛看了眼面色难看的本庄繁长,当然知道这家伙心里肯定在埋汰自己,但她不在乎。
本庄繁长就是一头难以控制的恶狼,山中幸盛有自己做事的思路,可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
山中幸盛想过,自己若是留在关东,即便拥有关东侍所执事这个头衔,其实能做的事并不多。
对内,她的权限无法制约各方大佬。对外,上杉辉虎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在关东看似地位崇高,其实大概率是虚度光阴。
与其这样,不如跟主君回近幾做事。
斯波义银回归近幾,不可能带太多人,关东斯波势力的高阶武家大半要留在关东,消化胜利果实。
山中幸盛如果回归,一定是仅次于斯波义银的关东军实权人物。
斯波义银不可能真的空着手,带几个人回去。不说路上安不安全,回了近幾也很难压住场子。
当初近幾斯波领为了支援关东,抽调了大量姬武士过来,几乎把旧伊贺众与旧北大和众的青壮姬武士抽空。
近幾斯波领号称二十万石,其实实力相当虚弱,斯波义银一定会考虑这一点。回归之时,他会抽调关东姬武士组军随行。
关东战事平息,近幾却有立功的机会。
要是关东侍所的下越众,能担任这次回归近幾的关东姬武士团主力。她山中幸盛在斯波义银心中,将会是个什么地位?
不谈公事,山中幸盛心里还埋着自己的一点点私欲。足利将军死了,主君不必再为嫁入御所之事烦恼,重新成为自由身。
这次回返,她一定要跟回去,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些事拖不得,不能让别人占了先机。
面对本庄繁长的质疑,加地景纲的面色看起来也不是很赞同,山中幸盛必须说服她们。
自己不能一个人灰溜溜跟回去,要回去,就得带足人手,才能有说话的底气。
山中幸盛正色道。
“主君不会很快回返,冬季北陆道大雪封路,最早也要等到开春化雪之时。
在此之前,主君一定会安排好关东攻略的后续。首先就是分配这次的军功恩赏,让大家得到好处,安定军心。
我们在这次关东攻略中,并没有建立耀眼的功勋。大熊朝秀后勤有力,真田信繁表现惊人,岛胜猛也有骑兵冲阵的惊艳。
我们争不过她们,想要多分一杯羹,只能剑走偏锋,另辟蹊径。”
两姬不禁点头。
不管山中幸盛在佐野领合战的表现如何大公无私,军功就是军功。别人不会因为你当了**,就多分你一份,武家没这么好心肠。
事情已经变成这样,本庄繁长再计较山中幸盛的战场决策也是无济于事,不如听听她有什么想法。
山中幸盛见她们听了进去,心中有了一丝把握。不怕你们贪婪,就怕你们无动于衷,只要你们肯上套,一切都好忽悠。
山中幸盛继续说道。
“关东攻略之后会进入停滞,开始消化这次的战果。主君要回归近幾处理幕府诸事,在他回来之前,关东攻略不会再有大动作。
这也就是说,在主君回来之前,关东侍所没有什么立功的机会了。”
本庄繁长有点明白过来,山中幸盛是个什么意思,她问道。
“您的意思是,我们的军功不够,干脆随御台所去往近幾,再立新功。”
加地景纲在旁听得面有难色,不是很赞同。下越众根在关东,对近幾没什么兴趣,只是为了立功去近幾作战,很难说服麾下武家。
山中幸盛摇摇头,说道。
“当下属的,哪有和主君讨价还价的道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论御台所给多给少,我们都要满怀感激。
只是我等武家根基在越后国,却愿意主动请缨,不远千里去近幾为御台所而战。如此忠君义勇的表现,主君一定会很感动吧?
御台所做事一贯公正严明,不可能让大家流血又流泪,我会去向主君恳求,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本庄繁长与加地景纲对视一眼,有些心动。
山中幸盛在斯波义银那边非常受宠,这也是她们甘愿听令的一个原因。
能力再强也要跟对了人,不然做得再多也是替别人立功架梯蹬云霄,自己在下面流口水抹嘴。
山中幸盛虽然本事不咋地,但她在斯波义银面前真能说上话,就值得大家跟随。
她的意思是,御台人扬北众还未出兵,就可以先拿一大笔好处。到时候去了近幾作战有功,御台所一定还会有所恩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妇,只要好处给够,凡事都可以商量。
山中幸盛见她们意动,顺势加码说道。
“虽然我们这次军功不显,但我有意请御台所加大恩赏。
毕竟下越众愿意派遣精锐姬武士,随御台所回归近幾作战。这份忠心可嘉,不可辜负。
加地姬,新发田城与五十公野城在新发田之乱后,归属管辖权就一直很模糊,不利于长治久安。
这次我想请御台所下令,将这些领地全部划为加地家的知行地,给予正式的安堵状。”
加地景纲双目圆睁,直接给山中幸盛跪下了,伏地叩首道。
“非常感谢,山中大人,加地家永世不忘您的恩情。”
新发田之乱波及新发田城,五十公野城,加地城三领,当初平定叛乱后,斯波义银下令由加地景纲继承加地家,暂管三家旧领。
但这件事其实留了一个口子,那就是关东侍所驻地被安置在新发田城,镇压可能发生的再次叛乱。
旧扬北众四党,佐佐木党一系被新发田之乱连累,除了竹俣家投靠上杉辉虎逃过一劫,其他三家皆是元气大伤。
加地家身为旧扬北众佐佐木一党的宗家,加地景纲责任重大。山中幸盛许她统御三领,就是给佐佐木党重新做人的机会。
佐佐木党三家的领地位于越后国下越地区的核心平原,竹俣家则贴近越后山脉,地理上反不如三家领地富庶。
加地家虽然管理三家领地,但没有正式的安堵知行,加地景纲心里一直吊着一丝不安。
只要领地归属划分清晰,加地景纲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不管关东侍所的驻地是否还在这里,都不会动摇加地家对三领的支配权。
这个恩赏足够加地景纲感恩戴德,派遣三家精锐姬武士追随山中幸盛去近幾作战。
山中幸盛回头对本庄繁长说道。
“即便我们愿意前往近幾作战,御台所也不方便给予我们军功之外的土地。
你知道,武家最重视土地,非军功得领地,总要为人诟病。”
本庄繁长点点头,心中其实有些失望。
她看到加地景纲的恩赏有点眼馋,但事实上,加地景纲并没有得到军功外更多的领地,斯波义银也容易给予这份恩赏。
武家重土地,她们的军功不够,请求出兵近幾的忠心换点别的可以,换土地不太实际。
就在本庄繁长失望之际,山中幸盛笑了笑,说道。
“虽然无法得到更多的土地,但可以争取一下阿贺野川的商路线。
本庄家在新发田之乱中立功恩赏,主君给予了通往庄内地区的商路经营权,想必从中受益匪浅吧?”
本庄繁长的双目发光,气息都重了三分,鞠躬道。
“御台所大恩,本庄家确实收获颇丰。”
越后通往奥羽两国的主要商路,是从阿贺野川穿越山谷,进入越后山脉另一头的会津四郡。
本庄繁长得到的,下越北部通往出羽国庄内地区的商路,只是九牛一毛。可就是这一毛,已经让本庄家非常满意。
商路不但代表着商业收入和关卡税收,总重要的是与周遭武家领地的交流。
本庄繁长在旧扬北众心目中就是叛徒,本庄家以后要想长久生存,必须缓和周遭领地武家对自家的敌意,而商务就是最好的办法。
商路控制在本庄繁长手中,她愿意与周遭武家分享利益,大家就是好朋友,过去的事就可以过去。
说到底,谁愿意和钱过不去,以前的不开心还不是为了家业,为了利益?
山中幸盛说道。
“安田家投靠了上杉殿下,她家的安田城位于阿贺野川上游北岸,山脉溪谷入口。虽然地利人和,但她家的手也未免伸得太长。
我听说她家私下了不少货,并没有经过账上运转。”
本庄繁长正色道。
“竟有此事?这不是公然破坏关东侍所与上杉家臣团之间,对于北陆道商利的分配方案吗?
安田家督长秀竟敢以权谋私,实在是太让人震惊了。”
本庄繁长已经品出味来,装出一副正直无私的模样,给山中幸盛当捧哏。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各有各打算
山中幸盛点点头,肃然道。
“所以我想向主君建议,派遣忠心的关东侍所御台人进驻这商路,监督管理。
本庄姬你是下越武家,熟悉当地情况,兼又德高望重,公正廉明,我觉得很适合当这个监督者。”
本庄繁长双膝一软,直接伏地叩首,喊道。
“愿为御台所分忧!愿追随御台所上洛,誓诛三好!光复幕府!”
安田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走点私货太正常了。自从北陆道商路开通,越后谁家私下没走点货补贴家用?
全走公账,那是大家一起赚公款分利润,哪比得上自家小腰包鼓鼓,到手都是自家的。
山中幸盛以缉私为名,把本庄繁长塞进阿贺野川这条商路线监督地方。安田长秀私下要骂爹,但面上却无话可说。
安田长秀也不是蠢货,多半会分一杯羹给本庄繁长,双方不要撕破脸,守着这个聚宝盆一起发财。
本庄繁长不单单是贪图那些钱财,也看重安田家是旧扬北众四党之一大见党的宗家。
与安田长秀勾结,形成利益连接,对本庄繁长很有利。扬北众集团已经崩散,但本庄繁长这个叛徒的形象太过恶劣,为人不齿。
如果能通过下越的北陆道商路线,与旧扬北众的有力武家达成谅解,对本庄家实在是太有利了。
为小家忘大家,损公肥私是武家的本能。如果能重新和安田家这些旧扬北众狼狈为奸,被她们再次接纳,本庄家才是真正安稳。
山中幸盛看着两名亲信心悦诚服跪拜在自己面前,微微一笑。这两年,她这个所谓的庸才,也算摸索出自己的一套玩法。
你们不是看不起我嘛?但我就是得宠,御台所就是相信我。跟着我有肉吃,你们跟不跟?
岛胜猛,你不服你来咬我啊!
山中幸盛眼中闪着危险的光,随着足利义辉离世,入赘的竞争终于可以放在明面上。
望着伏地叩首的两姬,山中幸盛温柔说道。
“你们的忠心我很感动,自当上陈御台所,相信他也会被你们的真诚所打动。
我会为你们在御台所面前争取忠臣应有的待遇,请两位放心。”
两人站起来又是九十度鞠躬,表达了对山中幸盛的谢意。
山中幸盛微微鞠躬还了半礼,貌似随口说道。
“至于跟我回返近幾的自家姐妹们,请你们放心。军功恩赏不少,凡事我都会照顾,不会让她们沦为炮灰。
你们应该听说过,我在近幾斯波领也不是没有跟脚,尼子山中一党同气连枝。
近幾斯波领的内政家老,尼子胜久大人,与我情同姐妹,自己人总会受些额外的照顾。”
山中幸盛说得轻描淡写,两姬听得却是一凛。她们其实是有些担心,御台人下越众这些精锐骨干会不会被消耗在近幾,得不偿失。
但山中幸盛一语点醒了她们,她们跟的这位关东侍所执事,背景很深,在近幾斯波领也有盟友。
尼子山中一党,本就是近幾斯波领的有力武家集团,怎么可能让自己人吃亏呢。
想到这里,两姬脸上更加放松,心中竟然起了几分对山中幸盛的敬畏。不管能力怎么说吧,这位大人混的是真好,人脉是真广。
山中幸盛微笑不语,最后一下成功震慑两姬,她很满意。
她仔细盘算,等大军回转上野国,恩赏评议之前,私下请求觐见,将自己的一番赤胆忠心剖析给主君。
其实山中幸盛也是心存愧疚,她知道主君为什么一直包庇自己,那是因为自己比较弱。
追随主君来到关东的二位重臣,比起岛胜猛的智勇双全,山中幸盛显得太过平庸,忠直又固执。
山中幸盛知道,主君是个念旧的人,他害怕自己在群狼围绕的关东侍所里吃亏。对外表现恩宠,其实是为了保护自己。
利用了主君的这份怜惜,为自己的派系争取更多好处,让山中幸盛内心纠结,越发自卑,她不得不安慰自己。
主君回归近幾,必然苦恼抽调何方军力。自己能够为君分忧,他肯定会很高兴。
到那时候,也许主君会真情流露,儿女情长。。山中幸盛心跳快了几分,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痴态。
两位下属装作不在意,讨论其他事务,无视了上司的异样。
关东侍所里,主君和几位大佬的绯闻,早在暗地里传得沸沸扬扬,只是没人敢明说这点破事。
是人都有八卦之心,越是身份地位高贵的男人,女人们越是喜欢在私下编排他的私生活。
也许这就是人的本性,女尊世界忽然爬上来一个男人,在这些姬武士脑袋上作威作福,让她们女人的自尊心有些受不了。
即便斯波义银的形象再圣洁,姬武士也会在私下说些荤话,才好平衡自己女人的自尊心。
牝鸡司晨。。不对,公鸡生蛋,男子乱政,本就容易出现流言蜚语,何况义银麾下有些大佬的心思本就不单纯。
如今足利义辉死在京都,原本粉红的绯闻又添上一丝未亡人的气息,让基层的粗胚们更加兴奋。
要想俏,一身孝。这些底层姬武士自知没有可能和高贵的御台所上床,但这并不妨碍她们私下传播一些不堪入耳的疯话。
高阶武家其实消息更广,比起底层毫无根据的黄段子,她们大多数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中高层姬武士并不是太在乎自己的主君,和重臣们暗中发生过什么,她们最在意的是自己所属武家集团的利益。
只要主君能不断带给她们利益,就是英明神武,细枝末节无所谓,跟了一个荡夫又如何?
要是这荡夫能带领她们夺取天下,获取更多好处,她们自愿高喊御台所万寿无疆,永远健康。
无论是将军,还是御台所,或者其他什么领导者,就是族群的头狼。头狼必须是狼群中最强壮,最狡猾的那只,能带狼群完成狩猎。
至于头狼是母是公,一天搞几个d,草几个b,关她们p事?她们关心的是不饿肚子,顿顿有肉吃。
———
山中幸盛那边在行动,岛胜猛回到自己的营地,也已思虑成熟。
她对麾下的小野木重次与伊贺崎道顺,说道。
“三好大逆,御台所会在开春化雪之后回归近幾平叛,重整幕府秩序。
我有意留下为御台所看护关东,不让我等苦心经营的成果,被其他人摘走。”
小野木重次与伊贺崎道顺对视一眼,皆不语。岛胜猛麾下的情况与山中幸盛那边正相反,她们很想去近幾。
山中幸盛麾下都是下越众,越后土生土长的土著,她们才不在乎近幾乱成什么样。
可岛胜猛麾下,却是义银从伊贺国与北大和带来的近幾姬武士。
岛胜猛施施然坐上主位,扫了两人一眼,问道。
“怎么?不愿意?”
两人跪坐在下首,小野木重次说道。
“大人,并非我们不识时务,只是伊贺与北大和距离京都不远,我们出来也有两年,思乡心切。”
比起伊贺崎道顺这个旧伊贺众首领,小野木重次是旧北大和众首领,与岛胜猛这个出生北大和的领袖关系更亲近,有些话也敢说。
岛胜猛扫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说道。
“没出息的东西。
三好家匆忙上洛,哪有这么容易站稳脚跟,明年开春主君就会回去。以主君的威望,聚集忠勇之士,击溃三好逆贼,易如反掌。
近幾斯波领多半不会遭受波及,又有什么可担心的,何况你们的家眷早已迁来关东斯波领。
别告诉我,你们是在担心当地的远亲近邻。”
伊贺崎道顺摸摸脑袋,不好意思说道。
“岛大人,天朝有云,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们如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回去露露脸。”
伊贺崎道顺不是小野木重次,旧伊贺众是岛胜猛统御关东斯波领后收拢的部众,总要客气一点。
岛胜猛耐心说道。
“就知道你们心里这点小气,所以我才说你们没有出息。
好女儿志在四方,既然已经来到关东扎根,就不要去走回头路。好好把关东斯波领经营壮大,才是我们未来的依靠。
关东攻略大气磅礴,征伐关八州必然收获良多。近幾关系错综复杂,开拓进取会遇到诸多掣肘,难以施展。
日后,关东斯波领的地盘扩大必然凌驾于近幾斯波领之上,到那时才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
岛胜猛的话让两姬陷入沉思。
旧伊贺众与旧北大和众的青壮精锐跟随斯波义银来到关东,其实是半被迫,被赶出来的。
当初斯波义银复兴斯波家,占据近幾斯波领。为稳固斯波家的统治,尼子胜久与明智光秀运筹战后恩赏,打散当地原有的武家集团。
伊贺众三首领,服部家看不到出路,早在斯波义银入主之前就提桶跑路,去三河投靠了松平家。
剩下的藤林家与百地家被以情报特长为由,分配当忍众首领。她们失去了对伊贺众的管辖权,伊贺众内部碎片化。
而北大和众因为斯波义银对岛胜猛的特殊关照,让尼子胜久和明智光秀没能彻底拆散。只有柳生家被丢去当目付,失去了领导力。
为了瓦解两地旧武家,让她们融入新的斯波家统治体系,明智光秀在背后可没少使坏。岛胜猛是仅有的旧武家大佬,承受很大压力。
这一切的转折就在于斯波义银上洛之后,做出了新的战略决策。他决定跟上杉辉虎下关东,展开关东攻略,开疆拓土。
旧伊贺众与旧北大和众的青壮姬武士,被尼子胜久与明智光秀借机输出关东,近幾斯波领成为了新三巨头的自留地。
岛胜猛也借此跳出近幾斯波领,在关东斯波领接收输入关东的姬武士。随着关东斯波领稳固,她们的亲眷也跟着北陆道商路到来。
此时的关东斯波领,俨然成为被近幾斯波领排斥的旧伊贺众与旧北大和众的新地盘,而岛胜猛也成为她们的新领袖。
小野木重次与伊贺崎道顺这些人想回去近幾,就是觉得自己现在混得不错,要回去和近幾斯波领那些混蛋算算老账。
尼子胜久有西国的尼子旧部投靠,前田利益的尾张亲戚也大批前来投效。
明智光秀是美浓守护土岐家分支,一方面接收美浓旧人,一方面和京都的破落户打得火热,人力充沛。
当初,新人旧人在近幾斯波领可没少发生摩擦。三巨头偏袒新人,打压旧武家,小野木重次与伊贺崎道顺这些人可没少受气。
如今京都事变,近幾斯波领那些废物做事不牢靠,导致斯波家后院不稳,斯波义银不得不回返近幾救火。
这么好的机会,小野木重次与伊贺崎道顺当然想跟着回去看看老冤家,顺便踩上几脚才好解气。
但岛胜猛的想法却不一样。
斯波义银在关东的开拓其实很难,关东斯波领只是他的一小部分力量。而作为主力的关东侍所,那些武家心思不单纯。
斯波义银不在的关东,关东侍所内部会不会出问题?上杉辉虎以及上杉家家臣团有没有变数?关东武家能不能接纳越后入主关东?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岛胜猛希望麾下这些近幾武家和自己一条心,为主君守住胜利的果实,就要先说服眼前的两姬。
她说道。
“我等自近幾而来,关东武家原本就与我们面和心不和。
若是你我回归近幾,带走了大半精锐姬武士,留下的老弱病残被人欺负可怎么办?”
两姬皱起眉头,小野木重次说道。
“大人深谋远虑,我等不如。”
岛胜猛又说。
“近幾斯波领已经没有了我们的容身之处,那些人是怎么把我们排挤出来的,你们也清楚。
我们不能再失去关东的立足之地,不然亲眷夫孺何处安居?”
伊贺崎道顺也为之动容,点头道。
“岛大人说的是。”
岛胜猛继续说道。
“这次佐野领合战,我们冲锋陷阵,立功不小,战后必有重赏。
我有意向主君请求,将大胡领恩赏给我们,让我们为主君看护关东新领。”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不同的道路
“大胡领?”
两姬目光炯炯,一齐看向岛胜猛,小野木重次抢先问道。
“大人,这事您可有把握?”
岛胜猛缓缓点头。
“这次越后大军南下,上杉殿下将下野国佐野城给了色部胜长,让长尾当长拿下馆林城。两地皆是要点,必交给上杉家臣与长尾族亲。
沼田城是越后国进入关东平原的桥头堡,厩桥城是越后大军南下的前沿基地,上杉殿下也不可能放手。
吾妻郡已经被御台所承诺给予真田信繁,那么剩下最大的两块富庶领地,就只有大胡领与那波领。”
望着期盼的两姬,岛胜猛说道。
“利根川在那波领一带由北南转向东南,上野国与武藏国南北分界,这一带的上野武藏两国武家关系太过复杂。
上杉殿下一定会派自己人看住那波领的两国前沿,监督当地武家。那么我们可以选的,就只剩下大胡领。”
伊贺崎道顺皱眉道。
“上杉家也太贪了,好地盘都被她们拿光,只给我们留下一些残羹剩饭。”
岛胜猛瞅了眼她,说道。
“关东侍所在关八州之地,只有真田信繁站住吾妻郡一角,算是在上野国内有点声望,剩下的其他武家对关东平原还有一点影响力吗?
上杉殿下贵为关东管领,关东十国体系第二号人物,上杉家实力雄厚要多分一点,你又能怎么样?”
伊贺崎道顺一时语塞,低下了头。
岛胜猛说道。
“有空抱怨上杉家多吃多拿,不如握紧我们可能到手的那份,别让人再抢走了。
大胡领隶属上野国东南平原地带的一部分,土地肥沃,我可以凭借军功去争一争。
但如果明年开春,我们的精锐大批抽往近幾,又怎么守得住这块富庶之地?
上杉家臣团会和我们讲道理吗?关东武家会不觊觎我们的土地吗?在消化掉我们的恩赏之前,好好待在关东,才是正理。”
两姬一起点头,她们已经被岛胜猛勾画的大饼说服。
如果岛胜猛能拿下大胡领,她们当然愿意留下好好经营领地,回近幾踩老仇家固然痛快,但哪有自家吃饭要紧。
见她们听话,岛胜猛松了口气,她以利诱人,其实心里的想法并不像说得那么简单。
关东斯波领严格来说,只有上杉辉虎送给斯波义银的枥尾城一地,领地不大。
岛胜猛看似贵为御统战众,是关东侍所的统战众之首,但关键时刻,她指挥不动任何人。
关东侍所内部,正如大藏长安向斯波义银指出的问题,缺乏法度,缺乏约束。
虽然大藏长安已经受斯波义银指派,开始改革法度收拢权限,但展开的时间太短,尚无成效。
斯波义银急着赶回近幾救火,关东武家油滑,关东局势多变,关东侍所这个半成品能不能撑到他回来,都很难说。
岛胜猛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君辛苦两年打下的基业崩坏,她要为主君撑住斯波家的关东大局。
关东侍所未必可靠,上杉辉虎未必可靠,关东人未必可靠,但关东斯波领的武家必然可靠。
自古关东关西就相互看不上,岛胜猛麾下这些跟随斯波义银来到关东的近幾武家,她们和关东武家关系疏离。
要想在异国他乡站稳脚跟,关东斯波领的武家必须死死抱团,紧跟斯波义银,这才是斯波家在关东最可靠的基本盘。
岛胜猛用重利引诱她们南下大胡领,进入关东平原,就是为斯波家抓紧关八州之内的切入点。
关东侍所对关东平原的影响力太单薄,真田信繁占据吾妻郡一角,不过是靠近甲信山地的边陲地区,离开上野国就没什么影响力。
但大胡领不一样,大胡城向西是厩桥城这个上野国中心重镇。
向东是足利城这个下野国足尾山地边镇。顺着足尾山地南下,可以直插佐野领这个下野门户。
向南,从西往东分别是那波领,金山领,馆林领,这三领是上野国与武藏国的边界。
那波领,上杉辉虎必然派亲信前往坐镇。金山领是上野最大国众由良成繁的地盘,馆林领在长尾当长手中,是通往关东核心区重镇。
关东攻略的成败,就看上野国是否被牢牢控制在越后一方手中,这里是越后大军出入关东平原的后勤基地。
大胡领在三领以北,一旦上杉辉虎压不住场子,大胡城就是阻挡关东武家反扑上野国的关键所在。
岛胜猛选了大胡城这个看似不起眼,其实和各方面都能靠上一点的二线缓冲区,是存了一份野望。
有她钉在这里,关东侍所便是进可攻,退可守,拥有自己的影响力。不会导致上杉辉虎一家独大,而斯波义银对关东武家毫无威慑。
岛胜猛目光流转,闪过一丝激动,她还有一点点小小的私心。
足利义辉战死二条城,主君已是恢复单身,斯波家入赘之争再次浮上水面。
岛胜猛跟斯波义银回去近幾,对入赘之争有什么好处?近水楼台先得月?这是何等愚蠢的想法。
武家联姻,凭借的是实力。没有利用价值,就没有被拉拢的可能,入赘也是一个道理。
回归近幾多陪陪主君,就算陪到床上又能如何?最后决定入赘的关键,还是看自己能带给斯波家什么好处。
近幾内耗严重,各方势力相互制约,难以开拓家业。当初,主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选择远走关东开拓新领的吧?
这次,主君无奈回返近幾,关东侍所失去了主心骨,看似危机重重,其实也留出巨大的权力真空。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关八州之地不可能太平,关东武家心思太杂,绝非善辈,不出事才是怪事。
主君不在关东,谁能成为关东侍所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为斯波家保住关东领地不失,谁就能填补斯波义银离开的权力真空。
谁能填补这个权力真空,谁就是斯波家关东第一重臣,谁就是日后斯波义银必须重用的左膀右臂。
关东施展的空间远远大于近幾,主君不想放弃关东基业,就必须笼络住关东最重要的重臣。
那么这个重臣,在主君心中的价值,在斯波家的地位,就会举足轻重,甚至值得用联姻来拉拢。
岛胜猛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窃喜之色,舌尖轻轻舔舐嘴角。但她马上就警觉收敛,保持面容的肃然。
足利将军惨死,武家天下有倾覆之祸,这时候她怎么能笑呢?怎么能高兴呢?她是义理姬武士,一腔热血只是为了替主君守住关东。
对,就是这样。
她默默告诉自己,岛胜猛,要在关东干出一番事业啊。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得偿所愿啊。
———
真田众营地,真田信繁大大咧咧坐上主位,嚷嚷道。
“佐助,我渴,给我倒茶去。”
猿飞佐助也是刚才参与致哀仪式,嚎得口干舌燥。人都还没坐稳,就被真田信繁当杂役使唤,不爽道。
“为什么是我去倒茶?”
“胆肥了啊,有你这么和主上说话的吗?”
“我是御台所派遣给你的与力,又不是仆役!”
真田信繁摸摸脑袋。
“好像有点道理,那就请与力大人帮我倒杯茶吧。”
猿飞佐助气得手指发颤,指着嬉皮笑脸的真田信繁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哼了一声,出去倒茶。
此时,幕府内只留下真田信繁与海野利一两人。
海野利一摇摇头,说道。
“您马上就要是吾妻郡万石大名,一方之主,不能总是这么放浪形骸,有碍您的威望。”
真田信繁摆摆手,说道。
“没事,佐助又不是外人。
我心里烦躁,不拿她逗趣,还能戏弄谁?自从御台所承诺我吾妻郡之地,望月,根津她们几个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真田信繁叹了口气,对海野利一诚恳说道。
“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上位者无私情。特么的我才爬到万石,就已经没朋友了。
好在六娘你和佐助还是待我如初,让我好歹有地方能喘口气。”
听到真田信繁爆粗口,海野利一微微皱眉,呵斥道。
“体面一点,您的身份不一样了,大家能知道进退,这是好事。
至于我,忠言逆耳,说难听的话是我的本分。而猿飞佐助,您和她都有些迟钝,其实这样并不好。”
真田信繁摇摇头,说道。
“别,别把佐助也变得恭恭敬敬,唯唯诺诺,这日子过得能把我活活憋死,就现在这样挺好。
不说这个,我心里烦,关东攻略刚才开始,我还想再接再厉继续往上爬呢,一盆冷水倒下来。
这足利将军,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吧?”
三无少女海野利一,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吓得六神无主。她冲上去一把捂住真田信繁的口鼻,恨不得撕了这张口无遮拦的嘴。
她双目冰冷瞪着对方,一字一顿从牙缝里挤出来。
“真,田,信,繁,说话之前过过脑子。”
真田信繁颤抖如鹌鹑,小心点点头。海野利一瞪了她一眼,这才放开她,嫌弃得用衣袖擦了擦手。
真田信繁干笑一声。
“六娘,我不是那个意思。”
海野利一面无表情看着她,说道。
“不,你就是。”
“那个。我真不是。。”
“不,你真是。你就是开心,你就是觉得你有机会了。”
被海野利一无情揭穿,真田信繁干脆破罐子破摔。
“没错!你说对了!”
看着死不要脸,元气满满的真田信繁,海野利一无奈叹了口气,不想再说什么。
叹气似乎会传染,真田信繁跟着叹了口气,说道。
“御台所要回近幾,关东侍所这边形势混沌,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海野利一淡淡说道。
“无非是山中幸盛与岛胜猛这两个情敌,不知道她们会怎么应对新局面。”
真田信繁摸着脑袋哈哈大笑。
“都被六娘看穿啦。”
海野利一对这个厚脸皮的主上,也是无可奈何。
骂她就笑,打她就受,有好处都给海野利一分一份,言听计从,让人又感动又无奈。
海野利一正色道。
“她们的心思并不难猜,山中幸盛会要求回近幾,而岛胜猛会选择留下来。”
真田信繁一听,顿时来了精神,问道。
“何以见得?”
海野利一说道。
“山中幸盛名为关东侍所执事,其实就是御台人下越众首领。
关东侍所驻地在越后国下越的新发田城,下越众的领地也在下越,她们这次军功不显,得不到太多恩赏。
若是按部就班,不出奇招。山中幸盛会被丢在下越一角,等候御台所回来,再度展开关东攻略。
虚度光阴,蹉跎年华,她想必不会愿意。”
真田信繁点点头。
“是啊,下越那个边边角角,什么事都碰不上。
关东侍所那些人也不爱搭理她,觉得她就是个幸进之臣,平庸无用,遇到事也不可能想到她。”
海野利一点点头,说道。
“山中幸盛崛起于御台所的宠信,宠臣不能远离主君,不然就会被边缘化,踢出权力中心。
如果她不傻,一定会死死抱住御台所的大腿不放,带着下越众跟回近幾,还能借机多赚些恩赏。”
真田信繁想了想,说道。
“有道理,她如果没蠢到家,一定会紧跟在御台所身边。啊啊啊!我好嫉妒!”
海野利一额角爆起一根青筋,吼道。
“闭嘴!”
真田信繁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做手势请海野利一继续,让她一时无语。
海野利一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岛胜猛却不一样,她麾下的核心武家,都是从近幾而来。她们貌似是近幾斯波领的斗争失败者,来到关东并不是出于自愿。”
真田信繁不解道。
“既然不是自愿,那不正好可以回去吗?”
海野利一冷笑道。
“被驱逐出来的败犬,哪有这么容易回去?
她们离开近幾已有两年,家中亲眷也大多移民来了关东斯波领。近幾旧乡土,已经没有了她们的痕迹,想回去谈何容易?
况且,岛胜猛应该也有自己的私心。”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礼崩乐坏时
真田信繁听得专注,海野利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关东斯波领这些近幾姬武士,如今铁了心跟着岛胜猛。她们是异乡人,在关东不抱团活不下去。
可要是回到近幾,她们还能这么听话吗?
岛胜猛但凡有一点雌心壮志,都会想方设法阻挠她们回归,给足好处收买她们留下,为己所用。”
真田信繁点点头,说道。
“岛胜猛智勇双全,的确比山中幸盛更有魄力。
她多半会选择留在关东压阵,以免关东侍所出乱子,也为自己争取更多权势地位。
那我呢?我该怎么办呢?”
海野利一肃然看着真田信繁,说道。
“足利将军不幸蒙难,御台所恢复单身。真田信繁,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去争吗?
御台所的身份不一般,出身高贵,能力出众,家业昌盛。他的姻缘已经不是简单的政治联姻,而是能影响天下大势的走向。
你已经有了吾妻郡万石土地,关东侍所统战众的名望,爬上了真田家前所未有的高位,功成名就。
你真的还要坚持那丝妄想,走上这条不归路,将一切赌上去吗?
你可要想想仔细,这关系你的未来,我的未来,猿飞佐助的未来,真田众的未来。
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用命拼来的,来之不易。如果你赌输了,我们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真的要赌吗?”
海野利一的双瞳紧紧盯着真田信繁,她需要一个答案。
真田信繁沉默了,她的脑海中回想着这小半年的征途。为了她的野心抱负,一起长大的姐妹们死在吾妻郡,死在佐野领。
御台人真田众,已经从为了吃上白米饭才跟随她的松散雇佣兵,变成誓死效忠她,一起走向成功的好姐妹们。
要为了自己的私心,把她们的未来一起压上去吗?
真田信繁犹豫了,当初的灵前疯狂触动她的上进之心。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无所有的人什么都敢想,都敢干。
可今日,她已是万石大名,麾下上百姬武士和她们的一家老小,跟着她吃饭。
斯波义银死了妻子,看似遥远的梦想有了一丝实现的可能。但这一丝机会,她真的要去把握吗?
真田信繁沉默了,海野利一盯着她,也不催促。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真田信繁已经想得昏昏噩噩。就在她头胀欲裂,放弃思考的刹那,脑袋里最后浮现的是那一幕。
斯波义银对她微微一笑,说出那句不要怕,忍耐一下就过去了,随后他低下头。真田信繁的下身忽然灼热,仿佛还记得双唇的温暖。
一瞬间,她的双目从迷茫转而坚定。回望海野利一的目光,真田信繁以标准的土下座,伏地叩首。
她带着对姐妹们的愧疚,大声喊道。
“非常对不起!但我真的真的真的好想干他!好想好想啊!”
海野利一万万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自己,呼吸都懵停了。望着保持土下座姿势的真田信繁,海野利一不禁感叹。
这个色胚,她不是普通的色胚,真特么的。。无话可说。。
这时候,猿飞佐助走入幕府,手里还拿着两杯茶,疑惑道。
“要干谁啊?又要开战了?”
海野利一站起身来,避开真田信繁的土下座,走到猿飞佐助面前,抢过一杯茶,仰头一饮而尽。
缓和一下心境,随后她淡淡说道。
“和谁开战?这仗,搞不好要打一辈子了。”
猿飞佐助不明所以,她皱起眉头嚷道。
“喂喂,两杯中有一杯是我的。你喝完了,自己给主上去倒茶哦。”
海野利一歪眼瞅着真田信繁,真田信繁正色道。
“佐助,你手上那杯给我喝。”
猿飞佐助不情愿道。
“这杯是我的,你那杯被她喝掉了。”
真田信繁很自然的回答。
“你的就是我的,你可以自己再出去喝嘛。”
猿飞佐助愕然无语,气呼呼把茶杯递给站起来伸手的真田信繁,自己又出去了。
真田信繁走到海野利一面前,殷勤得递上茶杯。
“六娘说了这么多话,一定渴了吧?一杯哪够,再来一杯吧。”
望着一副恬不知耻模样的真田信繁,海野利一无奈摇摇头,坐回原位。
真田信繁坐回主位,把茶水一口吞下,然后对海野利一正色道。
“对不起,我想赌下去。”
海野利一冷颜道。
“早知道您涩欲熏心,不会放弃,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日后会越来越艰难。
谁知道,你竟说出这种话来。”
真田信繁摸摸鼻子,不好意思说道。
“情难自抑,句句发自肺腑。”
海野利一的三无表情快控制不住,额角抽抽,实在是受不了,她说道。
“知道了,别说了,我们谈正事。您觉得,山中幸盛与岛胜猛的选择如何?”
真田信繁想了想,说道。
“都不算错吧?至少是根据她们的处境,做出的最好选择。”
海野利一的双瞳闪过嘲讽之意,她说道。
“最好的选择吗?
乱世当有非常之举,一切常规都在崩溃,正是英雌用武之地。循规蹈矩者,无有大成就。”
“你的意思是,不赞同她们的做法?”
“不错。
主上您以一己之力带动西上野的滋野三族,一个秋冬就占据吾妻一郡万石土地。
可要是没有这个乱世,以您的出身,能做成此事吗?
武家制度严苛,尊卑有序,滋野一门虽然家格不算低贱,但也说不上高贵。
海野家身为一门总领,在源氏血脉面前都是磕头虫的命格,何况是分支真田家。”
真田信繁若有所思。
“六娘请再说得明白一点。”
海野利一直言道。
“天下乱了近百年,幕府终于走到崩溃边缘。
我敢断言,足利幕府再难延续,即便御台所力挽逛澜,也无法拯救倾覆在即的足利天下。
一切秩序已经在这百年间慢慢崩散,岂是御台所一人可以挽回?
足利将军未婚惨死,也没有指定继承人,足利家的正统断绝。即便幕府再扶起一个将军,来历不纯,也难以让天下武家服气。
武家栋梁的名分,必然要经历一次铁与血的洗礼,如源平合战,如足利崛起。
在出现将所有武家都降伏的天下人之前,幕府的正统已然不存。
山中幸盛紧跟主君,求取的是最高统治圈的近臣权势。岛胜猛选择关东,是谋求在守护体系中的高位。
但她们都错了,当秩序彻底走向崩溃的时候,天下武家不会再在乎幕府,不会再畏惧名分。
所有的一切,都将回到原点。”
真田信繁听得入神,不禁问道。
“那么,原点又是什么?”
海野利一斩钉截铁说道。
“土地!
幕府秩序崩溃,已经无法约束天下武家。当武家不再谋求幕府役职,不再敬畏守护体系,只有手中的土地才能给她们带来安全感。
有了土地,就有了粮食有了人口,才能拥有保护自己的军势。
武家们不再指望幕府,她们会更加疯狂吞并土地,扩大军势。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熬过乱世。
所以,山中幸盛与岛胜猛的选择,并不是最优选,而是传统武家对幕府尊崇导致的误判。”
真田信繁恍然大悟。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的脑袋还没有转过弯来,她们以为这次京都事变,就像是八代将军之乱以来的又一次幕府内乱,迟早会平息。
但这次不一样,足利义辉之死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断了天下武家对不断衰败的幕府那最后一丝敬畏。
不管京都的幕府会不会恢复正常,天下武家都不会再在意幕府。正统足利将军已经死了,谁上台都不认,牛b你来打我呀!
正如海野利一所言,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争夺土地的控制权。
谁拥有最多的土地,就能有最多的粮食和军势,把所有武家打到臣服,再夺天下。
在此之前,幕府就是个p,守护体系也是个p,山中幸盛和岛胜猛还一心扎在里面争权夺利,就是傻。
真田信繁皱眉道。
“她们迟早会醒悟的。”
海野利一点点头,说道。
“她们会醒悟的,全天下的武家都会醒悟,但先醒过来的人才能占据先机。
这次越后大军南下,我们为王先驱,战功赫赫,吾妻郡已经被御台所承诺给您,但这点还不够。
礼崩乐坏,瓦釜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我们需要更多的土地,不断增强自己的力量,直到礼乐重建的那一天。”
真田信繁听得连连点头,她的笑脸忽然一僵,想起一事。
“等一下,我们原本就要开拓进取,壮大自己,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用与御台所结缘之事来吓唬我?
乱世里不壮大自己就是死,关御台所什么事,一样是要赌命啊!”
海野利一冷冷看着她,说道。
“我只是想给你提个醒,乱世会越来越残酷,让您有个心理准备。
没想到,您的心理准备有些另类。。”
真田信繁脸上一红,正常人就算难以取舍,也不会大喊大叫要草要干,自己果然是天纵奇才。
自我安慰了一下,真田信繁说道。
“土地嘛,东上野我们别指望了。从北到南,沼田领,白井总社两长尾,厩桥领,那波领都是上杉殿下必须掌控的领地。
要想有所突破,还得从之前商量的西上野之地着手。可箕轮众不好对付,长野业正这硬骨头难办,我们要是操之过急,反而不好。
毕竟她是上杉殿下的盟友,这次大军南下,也算配合,我们找不到理由搞她呀。”
海野利一拿出一封信,说道。
“突入小田原城之前,我给东信的真田幸隆老大人写了一封信,您是知道的。”
真田信繁摊摊手,无奈道。
“嗯,找祖母帮忙撬动西上野的墙角,她和国峰城小幡信贞很熟。但小幡信贞不是被长野业正先下手为强,赶出了西上野吗?
现在国峰城在小幡景定控制下,紧跟长野业正步伐,箕轮众铁板一块,再难撬动。”
海野利一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说道。
“这倒未必。
小幡信贞到了吾妻郡,正在等我们回军。她想请您引荐御台所,进入关东侍所奉公。”
真田信繁双目圆睁,不解道。
“她怎么会来找我引荐?我和她又没什么过往交情。”
海野利一拍拍手中信,说道。
“这是真田幸隆老大人的功劳,是她为小幡信贞指了一条明路,请她来吾妻郡寻求您的帮助。”
真田信繁笑嘻嘻说道。
“明路吗?祖母坑人果然有一手,我要好好学习。那么小幡信贞到了我们手里,该怎么用她才好?”
海野利一说道。
“御台所要回归近幾,即便引荐她进入关东侍所,指望御台所帮她回归国峰城,也是不可能的。
我们该引荐的还是引荐,但御台所那边,可以毛遂自荐,请御台所把她安置在吾妻郡我们这里。”
真田信繁想了想,问道。
“御台所会同意吗?小幡信贞会愿意吗?”
海野利一冷冷一笑,说道。
“小幡信贞肯听真田幸隆老大人的劝告,投向关东侍所,就是为了回归国峰城。只要我们承诺帮她回返,她当然愿意配合我们。
至于御台所,您觉得他对长野业正真的放心吗?
长野业正驱逐了小幡信贞,如今在西上野,箕轮众为首的国众是水泼不进,这可不是好事。
别说御台所不愿意看到,就算是上杉殿下对长野业正这个盟友,也会觉得不顺眼吧。
上杉殿下这次南下,收获不小。
如果不出意外,继位仪式后,关八州会很快承认她的关东管领。而东上野的土地大半划入上杉家,非嫡系的国众也已经降伏老实。
这时候,西上野的箕轮众还是名义上的臣服,事实上的独立,上杉殿下能满意吗?
西上野的山势居高临下,对东上野的平原有俯冲的军事优势,上杉殿下晚上睡得着吗?”
真田信繁眼珠子一转,说道。
“如此说来,真田众如果与箕轮众不合,是御台所和上杉殿下都乐意见到的局面咯?”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另一个任务
海野利一点头道。
“没错,正是如此。
吾妻郡就在箕轮城北方,榛名山在别人看来是天堑,对于真田众的山野武家却不是问题。
两位主君不方便对付长野业正,我们可以主动成为棋子,威慑西上野之地。”
真田信繁皱眉道。
“但我才万石领地,西上野国众的实力强我十倍不止。”
海野利一说道。
“我们弱,才能让两位主君偏袒我们。我们才可以做事激进,给予长野业正巨大的压力。
您可是关东侍所重臣,统战众一员,幕府内有位置的郡望大名。
虽然石高只有西上野国众的零头,但只要不撕破脸,长野业正并不敢在明面上对我们怎么样。”
真田信繁思索一番,说道。
“既然如此,羽尾家是留不得了。吾妻郡必须完全控制在我手里,不能给长野业正分化的机会。”
海野利一无情道。
“请您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回去之后,东吾妻众的斋藤则实和池田重安,她们会出面指认羽尾幸世假公济私,利用肃逆评议众制造冤案,吞没领地,排除异己。
羽尾幸世和她的三个女儿会接受公平公正的审判,死在开春前。
这一切都是吾妻郡武家自发的正义行为,保证她们死得明明白白,让外人没有理由借题发挥。”
真田信繁点点头,她知道海野利一说的外人就是长野业正。羽尾幸世的长女羽尾幸全,正是长野业正的八媳妇。
她问道。
“当初不是说好,留羽尾幸全一命,驱逐出吾妻郡即可吗?”
海野利一冷声道。
“当初以为关东攻略会继续推进,我们要专注关东战事,不方便与长野业正撕破脸。
现在既然关东攻略停滞,对西上野的攻略提上日程,自然要斩草除根,不让长野业正利用羽尾幸全渗透吾妻郡。
羽尾家倒行逆施,利用肃逆之机残害忠良。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您悲天悯人,行平反之事,必然受到吾妻郡所有武家的拥护。”
真田信繁摸摸下巴,问道。
“会不会打草惊蛇?”
海野利一扫了她一眼,说道。
“我就是要打草惊蛇。
长野业正年事已高,用心栽培的长女战死,幼女的威望与能力皆显稚嫩。
箕轮城长野家的家业兴亡,全压在这个白发苍苍的老武家肩头,想来压力巨大吧?
杀了她的八媳妇,拉拢她的长媳,分化箕轮众,不断给她制造麻烦。这么一个风中残烛般的老妪,整日寝食难安,愁思忧虑。
您说?她还能活多久?”
真田信繁看着海野利一的三无表情,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我,肯定明年就两腿一蹬,早登极乐去了。
六娘厉害呀,这种生女儿没p眼的计谋,也就是六娘能想出来。”
面对真田信繁不知是恭维还是讽刺的话语,海野利一眉毛一抖,冷眼相待。
“司马懿。”
“嗯?什么?”
“这是司马懿想出来的。”
真田信繁一拍巴掌说道。
“我说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原来是那个生女儿没p眼的东西,三国演义我最爱听了。”
海野利一额角一抽,不知道真田信繁是真傻还是装傻,懒得再与这个放浪形骸的主上计较。
———
斯波义银不知道,他还没回转近幾,麾下那些觊觎他的姬武士们,已经各自打起了小算盘。
北条幻庵前往关东联军营中致哀,并受到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的接见。
双方还是战争状态,即便有心议和,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借着缅怀足利义辉的幌子,稍稍接触一下,暗示一些条件。
北条幻庵很快回转小田原城内,直接进入天守阁,与正在等候她的北条氏康,北条氏政密谈。
北条氏政愕然道。
“就这么一个条件?”
北条幻庵点头道。
“不错,御台所只提了这一个条件。
玉绳城解除敌对状态,不可阻碍关东联军前往镰仓,举行上杉殿下的关东管领继承仪式。
当时,上杉殿下也在场,并没有提出异议。”
北条氏政迟疑道。
“这不会是假道伐虢之计吧?趁着玉绳城不备,借机拿下城池。”
北条幻庵摇头道。
“不太可能,我们只是不做敌对行动,并没有放弃警惕。
北条龙山大人与北条纲成大人,这两代玉绳众首领战死佐野领。她们麾下与玉绳众有关联的武家死伤无数,几乎是家家哀鸣。
如今的玉绳城代,北条康成大人是北条纲成大人之女,绝不会轻易懈怠,必然警觉对待,不可能给关东联军有偷袭的机会。”
北条氏政摸摸下巴,不禁有些欣喜。
“如此说来,御台所确有诚意。
看来京都事变对他影响很大,这是急着想平息关东战事,回去近幾灭火,这条件对我家相当有利。”
北条氏康与北条幻庵对视一眼,皆是忧心忡忡。北条氏康叹了口气,说道。
“你错了,这反而是最糟糕的结果。”
北条氏政一愣,鞠躬问道。
“女儿愚钝,还请母亲大人明示。”
北条氏康伸出两个手指,说道。
“第一,条件如此宽松,在场的上杉辉虎竟然没有表示反对,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说明在我们去之前,御台所与她对京都事变就已经达成了妥协。我们分化越后双头政治的谋划,可能无法达到目的。
上杉辉虎一贯目中无人,没想到对这位御台所却是言听计从,让人不寒而栗。斯波谦信公,比想象中更加可怕。”
北条幻庵赞同道。
“氏康殿下说得对,我当时见到御台所,也是惊为天人。
斯波谦信公俊朗不凡,气质出众,实乃我生平仅见之绝代佳人。
更可怕的是,他不只是外貌神俊。文可运筹,武可上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实在是个可怕的厉害人物。”
北条氏政想起自己在佐野领的挫败,想起自己房中那面属于斯波义银的御旗,下意识哼了一声。
北条氏康扫了女儿一眼,语重心长说道。
“你不要轻视这个对手,我们已经吃了太多的亏,不可一错再错。”
她思索局势,哪知道女儿心中的想法。那个男人毁了北条氏政的家督初阵,几乎打断了她的脊梁骨,改变了她的一生。
这份复杂的感情,旁人无法体会,即便北条氏康这位母亲也不知她心中的百感交集。
若是败给女人,北条氏政无非是心存恨意,卧薪尝胆,誓死讨还这份屈辱。
可对方是一个男人,而且号称天下第一美人,是足利将军的御台所,这份异样让她心中分外纠结。
北条氏政压下心中臆想,肃然问道。
“母亲大人,其一之后,可还有其二?”
北条氏康没有多想女儿转移话题的小心思,继续解释道。
“第二,这个条件看似简单,其实包藏祸心,是要断了我这些年来的心血成果。
足利义氏被我扶上关东将军之位,任命我为关东管领。
如果我同意关东联军的条件,让上杉辉虎去镰仓鹤冈八幡宫完成继位仪式,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放弃了关东管领役职?”
北条氏政一惊,她没想到这个简单的条件之下,竟然隐藏着阴狠的政治意图。
她沉思半晌,肃然道。
“御台所用这个条件暗示您放弃关东管领役职,但我们可以装作不知道。
只是表面上的予以放行,北条家不作其他表态,日后两家关东管领各表一方,上杉辉虎又能奈我们如何。”
北条氏康叹道。
“没这么容易过关。
关东管领继位仪式之后,按照惯例,关东体系下属武家是要献上太刀,表示对关东管领的恭谨。
若是上杉辉虎要求我献上太刀,我献是不献?
若是献刀,便是坐实我的臣子身份,我多年苦心经营的新关东体系,亦是毁于一旦。
若是不献,她的十万大军马上就会杀回来。我用足利将军之死为契机,请求武家团结讨伐三好的策略,就被她名正言顺的破解了。”
北条氏政一愣,思索半天想不出办法。额头冷汗淋漓,她咬牙恨道。
“好一条毒计,好一个毒夫。”
北条氏康眉头一紧,呵斥道。
“你在胡说什么!那位是御台所,你说话过过脑子!”
北条氏政不情愿得鞠躬认错,说道。
“非常对不起。”
北条氏康看了眼北条幻庵,说道。
“好在这里只有姨母,没有外人。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传出去成何体统。”
北条幻庵笑了笑,出面缓和道。
“氏政殿下也是一时激愤,御台所此计甚妙。只可惜,他还不够了解关东武家。”
北条氏政听出她口气中的转机,刚要开口询问,被北条氏康一手阻止,厉声道。
“静下心来,好好听着。”
北条氏康转向北条幻庵,问道。
“姨母这次去关东联军营地,可是与不少老朋友聊了聊?”
北条幻庵点点头,说道。
“正如氏康殿下所料,上杉辉虎为人霸道,已经引起了许多武家的不满。”
北条氏康笑呵呵问道。
“是吗?都有哪些人与姨母接触了?”
北条幻庵掰着手指说道。
“暗中向我示好的不少,上田朝直几个投靠过去的也对我表露惭愧,谈及她们出于自保的无奈。
最让我意外的,是成田长泰与佐野昌纲,她们竟然对我家的处境表示了同情。”
北条氏康眉头一颤,她真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对北条家示好。
成田长泰的忍城与太田资正的岩付城是北武藏最大的两家名门,也是武藏国内最后向北条家低头的地方国众。
北条氏康的税负改制对这些地方名门非常不利,一直被她们警觉,面上的臣服只是出于无奈。
北条大军在佐野领战败之后,北武藏武家在成田长泰与太田资正的鼓动下起兵,是第一批反抗北条家的地方国众。
成田长泰可是武藏武家中,彻头彻尾的反北条派。
而佐野昌纲更是越后大军南下,第一个举旗投向上杉辉虎的中立有力武家。
她死守唐沢山城,将北条氏政的大军引入佐野领,导致佐野领合战发生,令北条家损失惨重。
成田长泰与佐野昌纲,她们怎么会暗地里与北条幻庵沟通?
在旁的北条氏政听得更是心惊,她这才明白过来,北条幻庵去关东联军营地,不只是与斯波义银,上杉辉虎洽谈议和条件。
暗地里,北条幻庵还担负着联络关东武家,寻找不满者,伺机分化联军的任务。
北条氏康看了眼惊讶的女儿,语重心长说道。
“事情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轻言放弃,坚持下去,说不定就有转机出现。
这个世界从不以任何人为中心,潮起潮落,谁都有陷入低谷的时候。
自暴自弃,发泄情绪,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坚持实事求是,耐心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正途。”
北条氏政伏地叩首,说道。
“母亲大人的教诲,我记住了。”
老奸巨猾的北条氏康给北条氏政这位新任家督好好上了一课,什么叫做见缝插针,顺势而为。
关东武家都是些油滑自私的家伙,北条家开疆拓土,损害她们的利益,她们不满意。
难道上杉辉虎开疆拓土,就不会损害她们的利益了?越后武家都不吃饭,不要好处吗?
任何政治变局,最后都要牵扯利益分配。只要有分配,就有受益者,受损者。这是一场零和博弈,政治没有双赢,只有赢家通吃。
关东联军十万人,掺杂有越后,上野,下野,下总,武藏,相模六国武家。
上杉辉虎要是有本事能把这碗水端平,让这些来自各地的王八蛋心悦诚服,北条氏康自愿认输,北条家死得不冤。
可惜,就连成田长泰与佐野昌纲都产生了不满,上杉辉虎这位越后之主的水平,也不怎么样嘛。
北条氏康问道。
“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北条幻庵回答。
“佐野领解围后,越后大军占据佐野城不还,上杉辉虎直接把城池恩赏给了麾下武家。
成田长泰起兵之后辛苦打下的羽生领,被上杉辉虎呵斥退出,还给旧主广田家。”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没落的镰仓
北条氏康忍不住哈哈大笑。
“上杉辉虎太过得意忘形,真以为我北条家是案板上的鱼肉,她已经可以在关八州作威作福。
好,非常好。那御台所呢?他为什么不劝劝上杉辉虎?”
她敏锐察觉到蹊跷,越后内部似乎并不太平。
北条幻庵笑道。
“氏康殿下英明,这也是我感觉不对劲的地方,越后内部未必像她们表现出来的那么和睦。
御台所与上杉辉虎之间,应该是有了嫌隙,只是不愿意露给外人看见。但从这件事,还是能够从中瞧出一丝端倪。
上杉辉虎对关八州武家的管辖,御台所不得不回避。即便她的做法粗暴,但御台所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阻止她的施政。”
北条氏康满意得拍拍手,赞同北条幻庵的想法。
察觉到越后双头政治不稳固,她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敌人团结。坚固的堡垒往往崩溃于内部,而不是被外力压垮。
关东联军矛盾重重,外有关东武家的不满,内有斯波义银的分歧。上杉辉虎还没有赢,北条氏康还没有输,有机会将局面扳回来。
北条氏康还在思索,北条幻庵说道。
“当然,也有些人不识时务。我特地去拜访了一下大石定久,她的态度相当冷漠。”
北条氏康淡淡说道。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
看似不在意的语气下,她的心中其实非常恼怒。
大石家原来是山内上杉家臣,世袭武藏守护代,乃是武藏国的名门望族。
河越野战,关东将军与两上杉家联军战败,大石定久不得不向北条家低头降伏。为了安抚武藏武家,北条氏康对她是相当宽容。
大石家的泷山城距离津久井城不远,是对上野武藏相模三国都有影响力的边界重镇。
这次关东联军就是通过松山城,泷山城一线,穿过相模原,兵临小田原城下。
北条家的相模防线,津久井城,小机城,玉绳城都没有失守,却因为泷山城降伏,上杉辉虎得以从津久井城与小机城之间穿过来。
如今大石定久的态度又冷漠无情,让北条氏康越发忌惮。泷山城大石家已经成为上杉辉虎楔入北条领地的钉子,必须要拔除。
对付大石定久还在其次,北条氏康暂时放下这件心事,说起关东联军的退兵条件。
“姨母,辛苦你再跑一趟联军营地。御台所的条件我答应了,玉绳城会放开防线,保证关东联军通行无碍。”
北条氏政不解道。
“母亲大人,您既然已经识破御台所的计谋,为何还要如他所愿?”
北条氏康摇头道。
“识破又如何?这是阳谋,御台所根本不怕我看穿。大军兵临城下,我别无选择。
但这不代表我要眼睁睁看着他的计谋得逞,还有许多事可以做。
姨母,您要为联军沟通前路守军阻碍,就留在关东联军阵中,和你的老朋友们好好相处一段时间。”
北条幻庵若有所思。
“氏康殿下的意思是,让我跟着关东联军去镰仓,监督玉绳众放开防线?”
北条氏康笑道。
“让北条康成受点委屈,严守玉绳城不要给上杉辉虎有机可乘。
其余诸事严守礼仪,以对待关东管领的礼节侍奉她。联军索取物资都痛快答应下来,要表现出北条家的彷徨与谦卑。
玉绳众所受的损失,我之后会尽力补偿。请她们继续支持北条家,不要心存芥蒂。”
北条龙山,北条纲成两代玉绳众首领战死佐野领,随行的部众几乎都倒在战场上,其中不少是玉绳众出身的姬武士。
仇敌过境,还要她们笑脸相迎,唾面自干,这是人干的事吗?
而北条氏康就是要达到这个效果,用玉绳众的卑微来表现北条家的无奈屈服。
北条氏政问道。
“母亲大人,这是骄兵之计?”
北条氏康微微一笑,并不答她,反而对北条幻庵说道。
“姨母人脉广阔,消息灵通。到了关东联军阵中,请多关心关心老朋友的近况现状。
上杉辉虎继位仪式前后,必然开始运筹战后分配。各家亲疏有别,信息不畅。姨母可以坐坐好人,帮她们交流融汇,打探消息。”
说完,北条氏康转头问向女儿。
“氏政,你明白了吗?”
北条氏政笑道。
“我明白了,母亲大人。
我家虽然损失惨重,但是核心领地远离越后国,上杉辉虎暂时不可能跑来相模国占地盘。
越后大军劳苦功高,战后必然要大加恩赏功臣,这些好处都是从临近越后的关东武家口袋里掏,她们肯定会不满。
您这是要加速激化越后与关八州武家之间的矛盾吗?”
北条氏康见女儿反应很快,欣慰道。
“不错,上杉辉虎妄自尊大,那我就放大她的骄纵。
御台所作为幕府代表想要避嫌,不理会关东体系内部诸事。以上杉辉虎以往在越后国内的粗暴施政手段,我们等着看好戏吧。”
北条氏政迟疑道。
“可是母亲,我们还是放开了去往镰仓的道路。一旦上杉辉虎完成仪式,她必然要求我家献刀臣服。
您做的这些,真能让关东联军内部矛盾爆发,阻止御台所施加于我们的阳谋吗?”
北条氏康叹了口气,说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已是尽力而为,之后就要看天意,是否能如我所愿。”
在场三人一时无语。
小田原城被十万大军围困,虽然北条氏康一直显得胸有成竹,但事实真如她表现出来的这般举重若轻吗?
城外大军虎视眈眈,稍有不慎就是家业全毁的下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北条氏康只能做好自己,期望转机出现。
———
随着北条氏康接受条件,关东联军转向镰仓。
在北条幻庵的交涉下,玉绳众屈辱得忍下了这口气,沿途村落纷纷奉献粮食,武家出列恭迎。
所有武家都看到了北条家的谦卑,北条幻庵日日觐见,恭维上杉辉虎。关东武家也不甘人后,不管是否真心实意,总之奉承就对了。
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斯波义银却有些警觉起来。
北条氏康看似已经屈服,给予上杉辉虎极高的礼遇,犹如承认了她的关东管领一般。
但除了礼节和物资,北条幻庵在名分上却是一次都没有松过口。
换而言之,上杉辉虎最需要北条家承认的君臣之别,上下之分,北条氏康还是没有给。
义银不禁思索,北条氏康到底在想什么?她是要熬到最后一刻?等上杉辉虎完成继位仪式,要求献刀,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吗?
最后,关东联军经过玉绳城,并没有受到开城迎接。在北条幻庵的恭敬态度下,上杉辉虎宽宏大量原谅了北条康成严守城池的警惕。
此时的上杉辉虎已经相信北条氏康很快会屈服,她急着去往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继位仪式。
而斯波义银不方便插手关东体系内部事务,迟疑是否要提醒上杉辉虎一声。最后,他望着玉绳城的城墙愣愣出神,还是选择了不说。
应该不会有事吧?那就不要节外生枝了。
对于斯波义银回返近幾一事,上杉辉虎已经忍辱退让,义银也不想为了些许小事刺激到她。
如今的上杉辉虎被关东武家供奉在上,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得意时候。以她骄傲的富二代脾气,义银的劝告未必听得进去。
若是语气不巧激起了她的性子,再绕回义银最害怕的感情纠纷,那真是没事找事。义银左思右想,还是闭嘴了事。
通过玉绳城向南跨过片濑江,就到了镰仓地区。
当年北条一代家督,伊势女走东海道下关东,在今川家帮助下攻略下伊豆一国。
在完成一系列准备工作后,她翻越箱根山,开始了北条家征服关东的大业,她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小田原城。
相模国分为东西两块,东部属于关东平原,西部属于关东山地。伊势女首先打下了西相模的小田原城,以此为基地向东开拓。
她的关东攻略并不顺利,扇谷上杉家督,上杉显定竭力反扑,甚至一度攻占小田原城。
但最终,伊势女还是成功在武藏国立川原击败上杉显定,拿下了相模国。
晚年的伊势女专注于稳固新领,将相模国彻底握在北条家手中。为此,她筑造了玉绳城。
玉绳城历代的城代,都是北条一门众中的军方大将,就因为玉绳城的地位特殊。
北条家先是占据了三浦半岛以外的相模国土地,玉绳城被建在镰仓以北,是为了防止三浦半岛上的敌对势力反扑。
镰仓位于三浦半岛西北部,扼守关东平原入口,镰仓地区的东,北,西三面环山,南临相模湾。
片濑江出海口的相模湾,就是湘南海岸,江之岛,也是作者最喜欢的漫画之一,灌篮高手的剧情所在地。
镰仓幕府模仿宋朝江南禅宗五山十刹,建立了日本的五山制度,尼官体系,这就是镰仓五山。
镰仓三面环山,幕府钦点的五座官寺就坐落在这里,而群山环绕的谷地中央,便是鹤冈八幡宫。
穿越镰仓山区,需要经过狭窄的镰仓七口,使得此处易守难攻。
源赖朝在这里建立武家幕府的雏形,侍所。之后镰仓幕府崛起,开创武家政权幕府将军的新时代。
时间来到四百年后,后北条家占据相模国,最终攻灭了三浦半岛上的敌对势力。
而此时的玉绳城,又担负起更重要的责任,那就是替代小田原城,成为北条家攻略关东平原的前沿基地。
三浦半岛与房总半岛隔海相望,分隔相模湾与江户湾两块近海水域。玉绳城作为小田原城和江户城中间的连接点,至关重要。
不论是攻略武藏国,还是跨海攻入房总半岛,玉绳城都是重要的支点。
而此时的镰仓,已经不是镰仓幕府时代的样子。在连绵不断战火中,繁华都市退化成为村落。
镰仓足利家早就搬迁去下总国的古河地区,只留下武家传统圣地的记忆,例如鹤冈八幡宫这座源氏神宫。
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屠灭天皇公卿,与天皇联系紧密的神道教被斩草除根,唯一留下的神道教祭祀,就是八幡宫。
神道教中的八幡大神乃是三位一体,又称八幡三神。其中主神应神天皇,被源氏武家奉为祖先,八幡神因此成为源氏的氏神。
镰仓时代,河内源氏嫡流成为武家栋梁,夺取天下,八幡神也进一步成为武神,武家的守护神。
作为河内源氏嫡流,武家栋梁的足利义满纵使覆灭了神道教,也不敢毁掉供奉八幡三神的八幡宫。
鎌仓的鹤冈八幡宫更是武家圣地,内部供奉着源氏栋梁,八幡太娘源义家的御白旗,还有第一位幕府将军,源赖朝的御白旗。
镰仓足利家与家宰上杉家继承关东将军,关东管领的仪式,都需要在鹤冈八幡宫举行,以示正统。
这也是上杉辉虎必须去镰仓的原因,不经过鹤冈八幡宫的继位仪式,她这关东管领就得不到所有关东十国武家的真正承认。
十万大军不可能全部进入镰仓山区,大部分军势渡过片濑江后,就驻扎在当地。
只有少部分高贵的武家,才继续跟随上杉辉虎前进,穿越镰仓七口,进入镰仓鹤冈。
鹤冈八幡宫又称镰仓八幡宫。
五百年前,由源赖义从京都清石水八幡宫劝请,在镰仓由比滨地区,建立起一座新的八幡神社。
四百年前,初代幕府将军源赖朝将神社迁移到镰仓雪之下地区,扩建成鹤冈八幡宫,称为鹤冈若宫,亦是镰仓幕府的中心。
上杉辉虎带着关东武家贵胄无数,穿过镰仓山区,沿着湘南海岸前进,直至由比滨海岸,仪式将在这里开始。
说一句题外话,早在一千年前,八幡神从由比滨地区迁移到雪之下地区,就已经预言了某本小说的结局。
再说一句题外话,作者有一个朋友是坚定的由比滨党,原因很简单,谁的熊大谁有理。
第一千零八十章成田家受辱
鹤冈八幡宫门前的参道足足有三道鸟居,被称为若宫大路。
大路从由比滨海岸一路延伸至鹤岗八幡宫,全长两公里,由上杉辉虎带领全体关东武家从这里出发参见八幡神,之后完成继位仪式。
簗田晴助这位武家奏者,早已进入八幡宫沟通神官,准备仪式。
足利义氏身为关东之主,斯波义银作为足利将军家的见证人,两人也先行抵达上宫等候。
其余参与此次觐见的关东名门超过二百家,连同各家麾下拥有参见家格的寄骑上千人。她们在上杉辉虎带领下,走上参道入宫。
斯波义银在上宫殿前望着远方的上杉辉虎威风凛凛,骑着一匹南部高头大马走在队列在前。
袖珍版的御姐虽然比其他人矮了半个头,但所有人都深深低下头颅,只有她高高仰起下巴。
看见这个古怪的场面,义银不觉莞尔,今天也许是上杉辉虎这一生最光荣的时刻吧,矮小又高大。
身为幕府代表的义银安静站在一旁,观看关东体系内最重要的政治活动,小心注意不掺合干扰。
古人云,国之大事,唯杀与草。。说错,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天朝文化中根深蒂固的祖先崇拜,是与其他大文明依靠宗教确立政权正当性的最大区别。
在天朝文化辐射圈内的东亚各文明,也倾向于此。
祭祀祖先是统治者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告诉统治阶级她们从何而来,又为什么团结在一起。
而日本神道教的成神文化,更是把这一特点推向极端。
祭祀的目标既是先祖,也是神灵。又有祖先崇拜,又有宗教信仰,进一步强化了统治者的正义性与神性。
日本多火山,岛中央的山脉贯穿整个本州岛,无数活火山,死火山把平原分隔的支离破碎。
农耕民族,平原就是土地,就是人口,就是粮食,就是力量。没有一个平原能宽广到有足够的力量镇压整个日本列岛,成为核心。
面对无数破碎的小平原,统治者无力维持集权的统治成本,不得不下放权力给地方,导致地方势力坐大。
不论是天皇朝廷,还是武家幕府,中枢从没有足够的力量限制地方,只能依靠祖先,宗教,血统,家格这些东西来维系上下秩序。
武家天下,幕府将军只是一个仲裁者,而不是独裁者,拉一派打一派是必须掌握的技能。
依靠一门众,亲族分支,家臣团,外样藩,统治者小心呵护着自己本就不多的权力。
镰仓幕府崩溃,足利尊氏崛起于关东,在京都战败,跑去九州西国重整旗鼓,最后夺取天下。
对于武家的龙兴之地,关八州,足利幕府从没有真正掌控住。
镰仓足利家源于初代足利将军,足利尊氏之女,分封关东十国,统御关八州和伊豆甲斐两国。
为了提高关东武家对关东体系的认同,历代关东将军与关东管领,都会在鹤冈八幡宫这个武家圣地举行继承仪式。
关八州武家是骄傲的,几乎每一地的统治者,上溯数百年都是武家名门。想统治这群血统家格高贵的武家,必须比她们更高贵才行。
所以,这一传统贯彻了两百年。
无论关八州之地如何动荡,战乱不断,历代继位仪式都没有断绝。跟着一起维系下来的,还有关东体系内的尊卑上下。
义银望了眼上宫内,一脸威严的关东将军足利义氏。血缘政治就这点好,无论你是一个怎么样的废柴,出生就决定了你的下限。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女儿会打洞。
义银能走到今天,依靠的是系统外挂的夸张效果,也有自身血脉的功劳。
一个人再强又能如何?能不吃饭?不上厕所?不睡觉吗?
人是脆弱的,总有疲惫懈怠的时候,这才有了相互之间的依靠,才有了人类社会诞生的理由。
武家社会有自己运转的规则,没有本事推翻规则重建,那就好好利用规则生存。
义银能在四年间走到现在的位置,就是充分利用了武家社会的规则,为自己谋取利益。
依靠系统外挂,性别优势,血脉家格,他战战兢兢走到今天。如今回想起来,也是侥幸成功。
正在他扩散性思维,胡思乱想的时候,仪式已经完成了大半。
簗田晴助主持仪式,足利义氏首肯承认,上杉辉虎正式继承关东管领之位。
就在仪式即将完成,大家都松口气的时候,突然发生一件意外。
参拜八幡神,继承关东管领之后的上杉辉虎走出上宫,所有殿外等候的武家一齐下马,向他行礼。
千人下马致敬,唯有一人骑在马上不动。上杉辉虎不满望去,那人正是成田长泰,还敢与自己平视对望。
上杉辉虎想起两人在小田原城下的争吵,一股心火冲上额头。
越后大军南下,摧枯拉朽干趴了北条家,如今关东武家皆畏惧上杉辉虎,鹤冈八幡宫是她一生最耀眼的时刻。
连北条幻庵这个北条家的使臣都跟着伏地见礼,成田长泰这个混账东西竟敢不下马。
真是反了天了!
上杉辉虎指着她,对身边侍卫的长尾一门众说道。
“去,把她给我拉下来!”
数名旗本嗨了一声,冲下台阶奔到成田长泰面前,也不听她解释,连打带扯,把她拉下马来。
看见成田长泰狼狈,上杉辉虎哈哈大笑,神情嚣张跋扈。
“给我爬过来!”
成田长泰不肯爬行,长尾一门众却有办法,用刀鞘捅着撵着她的p股,逼迫她来到上杉辉虎面前。
上杉辉虎见她如此狼狈,还不解气,一巴掌抽在她刚抬起要解释的头上,直接抽飞了她参见神社穿戴整套礼服的乌帽子。
乌帽子落地,殿下众武家为之一惊。这可是在参拜八幡神,打脸打到老祖宗面前,这份羞辱足够成田长泰发疯。
义银在旁看得目瞪口呆,上杉辉虎这富二代发什么人来疯!事情都不问清,就把人折辱到这份上。
这一切的发生不过在几个呼吸间,所有人都愣在当场,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意外。
义银还在发呆,簗田晴助快步走到他面前,脸色煞白,双唇打颤,低声急道。
“御台所,请快劝住上杉殿下,不能再打了。”
义银心头一凛,沉声道。
“到底怎么回事?”
事态紧迫,簗田晴助也不敢多啰嗦,直截了当说明。
“忍城成田家是藤原师辅支流,其先祖与八幡太娘相遇也是骑马互礼,后裔享有参见御免特权。”
义银瞳孔一缩,暗道不好。
藤原师辅出身藤原北家,其三女是开创了摄关政治的藤原兼家,乃是公卿之首的五摄家先祖。
虽然天皇公卿已被足利义满屠灭,但藤原氏源远流长,早有部分族人融入武家集团。各地领国中,藤原氏后裔名门不少。
成田长泰的先祖应该是与河内源氏先祖,八幡太娘源义家地位相当,才被源氏授予御免特权。
上杉辉虎不知道这件事,她那暴脾气一上来,都不给成田长泰解释的机会,这下可是惹出大祸了!
上杉辉虎出身府中长尾家,是坂东八平氏之一,长尾家开拓越后国的分支,三条长尾家后裔。
府中长尾家属于远支,家格地位低于,山内上杉家近臣的上野国总社白井两家长尾,和下野国足利城长尾家。
上杉辉虎能以大义统御大军南下,得到关东武家拥护,她的名分来自于山内上杉家督,上杉宪政这位养母。
好不容易快走完整套流程,成为关东武家公认的关东管领。谁知道这傻瓜,竟会在此时闹出乱子。
关东名门众多,最重礼仪名分,这也是上杉辉虎必须在鹤冈八幡宫举行仪式,才能得到她们拥戴的原因。
可这家伙竟然不知道忍城成田家的御免特权,在仪式中当面折辱成田长泰。
往小里说,这是远支愚昧,府中长尾家不懂礼数。往大里说,她是在公然践踏关东体系武家公仪。
所有关东武家都用惊恐,不解,悲愤的眼神望着上杉辉虎,这个家伙还在洋洋得意,完全不知道这出意外的严重性。
斯波义银望了眼殿内的足利义氏,见她一脸平静旁观殿外的混乱,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这位关东将军自登位以来,先是被北条氏康握在手中,如今又沦为上杉辉虎的傀儡,实在是丢尽了镰仓足利家的脸面。
看到上杉辉虎出糗,不知道她心里会不会打起其他主意?
义银不敢再拖,他顾不上幕府代表搅进关东仪式的忌讳,几步上前,拿起成田长泰被上杉辉虎一掌拍落的乌帽子。
上杉辉虎望着他,有些愕然,不明白义银为何要在此时介入。
两人早有默契,义银不会掺合关东体系诸事,上杉辉虎自会调教这些关东武家。她不禁皱起眉头,心中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义银将乌帽子双手奉给成田长泰,诚恳道。
“难得有机会参拜八幡神,上杉殿下实在太高兴,与你开个玩笑。
还请成田大人不要放在心上,此事必将有所补偿。”
武家看重礼仪颜面,赤裸裸得给好处,也许会被理解为羞辱。但一时半会儿,义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直截了当的重利收买。
上杉辉虎在参拜八幡宫的仪式中,让下级旗本把成田长泰拉下马,以卑贱下人对高门贵胄无礼。
更别提,她让成田长泰爬到面前,一巴掌打落乌帽子。这已经不止羞辱,这是逼着成田家造反啊!
关东武家众目睽睽之下,成田长泰要是没台阶下,回去不造反都不行,要么选自杀。
不然,她没脸上告祖先,下对子孙。
跟着成田家吃饭的家臣团,也会指着她的鼻子骂垃圾。忍城成田家的牌坊被人丢在茅厕里泡,家名之下的家臣们以后还有饭吃吗?
斯波义银双手奉还乌帽子,低声下气表示愿意补偿成田家,已经是折节致歉,他总不能说上杉辉虎搞错了吧?
上杉辉虎乃是山内上杉家督,关东管领。她是关东武家永远正确的伟大领袖,今日之前不会错,从今往后更不会错。
成田长泰望着义银真诚的双眼,将目光缓缓转到自己的乌帽子上,只觉得脸上是火辣辣的烫。
她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咽下这口气,只要她现在敢说一个不字,眼前柔声请求她谅解的御台所,立刻就会翻脸。
越后大军兵锋正盛,打北条家是打,打成田家也是打。反正谁不服上杉辉虎这个关东管领,就是一个字,打。
这是必须贯彻到底的政治正确,成田长泰唯有屈服。
成田家小胳膊小腿,有什么资格不服?斯波义银已经给足了面子,她再不识好歹,成田家业立即有倾覆之危。
成田长泰默默接过乌帽子,神情麻木走回队列,学着其他人一样行礼。
虽然她什么都没说,顺从得跪拜,但举止之间却让其他关东武家心底浮起兔死狐悲之哀。
成田长泰面容僵硬,双手死死捏紧,指甲刺破掌心,疼痛让她牢牢记住今天。
她心头翻滚着怒火,前有羽生领,后有今日事,上杉辉虎根本没把成田家放在眼里,肆意羞辱。
在不远处,一同参与仪式的北条幻庵深深埋下头。她不敢抬头,因为脸上控制不住的狂喜之色,不方便被别人看见。
这些天她一直在暗中挑拨教唆,可关东武家虽然心中不满上杉辉虎,却不敢拿自家家业开玩笑。
北条家是什么心思,大家岂能不明白?
佐野领合战不但击垮了北条精锐,也吓破了关东武家的胆子。慑于越后大军雌威,即便对上杉辉虎有所不满,但谁都不愿当出头鸟。
北条幻庵原本已经死心,谁知道峰回路转,参拜仪式上竟然会出现意外,真是天助我也。
上杉辉虎见斯波义银这么礼遇成田长泰,已然明白自己肯定错漏了什么。
义银背对众人,狠狠给了她一个白眼。上杉辉虎死要面子,闷哼一声,假装没看见。
簗田晴助擦擦头上冒出的汗,赶紧继续下一步仪式。至于这个意外会导致什么后果,她暂时无暇去想。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北条终得逞
虽然斯波义银尽力补救,但这场声势浩大的继位仪式,还是变得虎头蛇尾。
连上杉辉虎都能感觉到殿下关东武家的惶恐不安,殿内外的有心人更是窃窃自喜。
足利义氏在殿内装作不知,北条幻庵在殿外拜服得规规矩矩,可全场气氛却是越来越冷寂,簗田晴助冒着汗将剩下的流程走完。
八幡宫内,主体分为上宫,下宫,舞殿,白旗神社。
上宫供奉八幡三神,舞殿在上宫之前,乃是祭祀观舞之地。下宫是上宫侧殿,供奉八幡主神之女等三柱神。
而白旗神社在最内侧,供奉着河内源氏最重要的御白旗。大殿涂抹黑漆,庄严肃穆,乃是祈愿胜利之所。
河内源氏发达之始,是八幡太娘源义家在关东鏖战,自行恩赏坂东武家,得到她们世世代代忠于源义家后人的誓言。
如今,共有三面御白旗被后人供奉。
其一是八幡太娘源义家的御白旗,其二是初代镰仓幕府将军源赖朝的御白旗,其三是初代足利幕府将军足利尊氏的御白旗。
三面御白旗中的两面,正是供奉在鹤冈八幡宫的白旗神社中。
而足利尊氏的那面御白旗供奉在京都御所,如今御所被焚,那面御白旗多半也毁于大火。
整套仪式下来,天色已是不早。几位贵客在八幡宫舞殿左右住下,其余武家在参拜之后,沿着若宫大道回返由比滨海岸休息。
等仪式结束,所有人离开,义银怒气冲冲来到上杉辉虎下榻处,向她说明忍城成田家的御免特权。
上杉辉虎听得两眼发直,喃喃道。
“小小一个成田家,没想到竟还有如此来历,如此特权。”
义银没好气的说道。
“关八州武家多名门后裔,盘根错节数百年,往昔故事不少,这次是你太过得意忘形。
成田长泰有几个胆子,敢在参拜之际胡来?你但凡忍耐片刻,听她解释,都不会闹大此事。”
上杉辉虎虽然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她还是死鸭子嘴硬,说道。
“一次误会而已,大不了我把羽生领交给成田长泰作为补偿。
一点小小的丢脸换来一块肥沃的领地,她还敢不感恩戴德吗?”
斯波义银摇摇头,说道。
“我总觉得事情没怎么简单,麻烦还在后面。关东武家心高气傲,自诩名门后裔,极重颜面。
这次仪式的意外,很可能已经引起她们的反感。”
镰仓幕府崩溃之后,关八州武家的重要性也随之缩水。
中枢政权不在关东,关东武家也就失去了统治者脚下的特权余荫。她们只能借着追思先祖的荣耀,缅怀当初的权势滔天。
这也是关东将军敢以关八州之地,对抗近幾幕府,举兵造反的底气。
关东武家是真的想回到镰仓幕府时代,那个关八州武家高人一等的岁月里。
这次参拜的意外,会严重挫伤她们敏感的自尊心。上杉辉虎对关东传统的不尊重,让只剩下传统可以骄傲的关八州武家怎么看她?
义银心头不安,上杉辉虎烦躁的说道。
“事情已经这样子,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让我向成田长泰道歉?
不可能!她不配!”
义银叹了口气,说道。
“你是关东管领,身份高贵,当然不能对一介臣子道歉。
就照你说的,把羽生领给成田长泰吧,算是给她的补偿吧。希望她能明白事理,别再节外生枝。”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下意识移开视线。
那一夜后,双方都在尽力妥协,弥合分歧。但就像是摔裂的镜子,即便拼合如初,也无法消除已经存在的裂痕。
两只想要靠拢的刺猬,有心走近,也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自己身上的刺伤到对方,更害怕被对方身上的刺所伤。
———
成田长泰回到海岸不远的临时居所,还未爆发压抑已久的愤怒,就迎来了上门的客人。
北条幻庵匆匆敢来,双方见礼坐下。
成田长泰心中不爽,她一肚子委屈无从发泄,也知道北条幻庵前来别有用心。于是,硬邦邦说道。
“北条大人,你要是想说些挑拨离间的言辞,请莫开尊口。
我虽然气恼,但还没有失去理智。北条家的处境令人同情,可我不会为北条家火中取栗。”
面对成田长泰的警惕,北条幻庵微微一笑,鞠躬说道。
“成田大人误会,我这次前来,只是为了道喜。”
成田长泰脸上一抽,就像是上杉辉虎那一巴掌余劲未消。她冷冷看着北条幻庵,不知道这家伙话里埋着什么,问道。
“喜从何来?”
北条幻庵正色道。
“今日,上杉辉虎喜极而狂,对成田大人稍有失礼。但既然御台所出面说和,那之后必将有所补偿。
我想,羽生领之争将得以平息。上杉辉虎一定会高抬贵手,把这块富庶之地赐予成田家。
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喜事吗?”
成田长泰一愣,思索起来。
北条幻庵说的不错,上杉辉虎事后肯定会了解到成田家的御免特权,这次意外一定会给予补偿。
而对上杉辉虎来说,最简单粗暴的解决办法就是将羽生领给予成田长泰,平息双方之前的争执。
成田长泰一股悲呛之气直冲脑门,强忍半天的愤慨终于倾泻而出,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
她抹去泪痕,狂笑不止。
“好,好一个公正严明的关东管领!羽生领是我打下来的,羽生城上现在站着的还是成田家姬武士!
她上杉辉虎凭什么把我的东西赐予我?她上杉辉虎肆意羞辱我成田长泰,羞辱藤原师辅后裔名门成田家的事,就这么完了?”
北条幻庵见成田长泰情绪崩溃,不复之前的警觉,心中大喜。
她不阴不阳说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字刀下一把刀,为了家业延续,成田大人还是要顾全大局。
不管怎么说,上杉殿下对羽生领松口,成田家还是得到了实惠。”
成田长泰一瞪眼,怒道。
“当初北条家从广田家夺走了羽生领,今日我从北条家夺走了羽生领。她上杉辉虎有本事就来抢,装什么大义凛然,我呸!”
成田长泰的话,让北条幻庵有些尴尬。
北条家实力大衰,成田家趁机起兵攻打,北条家不得不退出羽生领,亦是颜面无光。
成田长泰心情激动,说话不留面子,是给北条家难堪。但北条幻庵从事外交多年,干得就是睁眼说瞎话的嘴炮事,脸皮厚实。
她装作关心道。
“成田大人慎言,关东联军十万人马在侧,上杉殿下大权在握,说话做事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成田长泰深吸两口气,缓缓吐出。这一阵发泄情绪,让她终于冷静了少许。
望着强装好人的北条幻庵,成田长泰还是感觉有些倒胃口。
当初北条氏康在北条领地推行新税制,皮里阳秋得暗搓搓挖各家名门根基,但她至少在面上还懂得虚伪尊重地方望族。
如今,上杉辉虎得势才几天?就已经在八幡宫直接抽名门耳光!
成田长泰用舌头舔舔口腔内侧,这耳光真是让人从外面疼到里面。她心头怒火渐渐平息,冷静对北条幻庵说道。
“北条大人,不管你怎么挑拨都没有用。正如你所说,上杉辉虎有十万大军,我成田家得罪不起。
今天这口气,我必须咽下去。女子报仇十年不晚,来日方长。
我已经反出北条家,如果今天再背弃上杉辉虎,两强之间难为小,日后关八州还有成田家立锥之地吗?”
北条幻庵双目坦然看着她,真诚说道。
“我这次出来之前,氏康殿下坦然明言,她不怪罪任何人。
关东武家屈从上杉辉虎yin威,全因为北条家战败佐野领的缘故。
武家以家业为重,各家选择明哲保身,臣服上杉殿下的难处,她可以理解。”
成田长泰目光闪烁,根本不信这种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说道。
“氏康殿下宽容,成田家感激不尽。那今日北条大人前来,又是为了什么?”
北条幻庵正色道。
“今日前来,只是出于我个人对成田大人遭遇的不忍,有一点小小的建议请你参详。”
“请说。”
“天朝有云,小棒则受,大棒则走,不陷母与不义。
我觉得,这道理倒是与成田大人今日之困境,有些相似。”
成田长泰若有所思,示意请她继续说下去,北条幻庵又说道。
“自古忠孝难两全。
成田家今日受辱,如果成田大人屈从,便是对祖先不孝。若是愤然举兵,又是对君上不忠。
上杉殿下已经完成继位仪式,成为关东武家承认的关东管领,她已经是你的君上了。”
成田长泰闷哼一声。
“这位不知祖训,不尊传统的君上,亦是千古未见之奇人。”
北条幻庵摇摇头。
“君上就是君上,即便有所过错,你这个当臣下的也只能避而远之,不好正面对抗。”
成田长泰眼前一亮,北条幻庵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如果被动接受上杉辉虎的馈赠,把成田家已经占据的羽生领再送给成田长泰。她会被关东武家笑死,连家臣团那边都无法接受。
但要是她离开呢?
成田长泰承认上杉辉虎的关东管领,承认这位君上。但她不能忍受这位君上对成田家的羞辱,敬而远之。
这样做,即是承认上杉辉虎的尊上,也不会陷入砸垮自家招牌的窘境。
上杉辉虎自己搞错了情况,整出这场闹剧。成田长泰愤而离开,她总不可能领军来攻打忍城成田家吧?她好意思吗?
面子,成田长泰给了。如果再计较成田家退兵一事,上杉辉虎这关东管领的心胸狭窄,就该被人指着背脊骨骂了。
成田长泰低头思索,一时下不了决心。
上杉辉虎极重颜面,万一她觉得面上无光,真的带兵攻打忍城怎么办?成田家可没有北条家的家底,扛不住的。
北条幻庵察言观色,贴心说道。
“成田家又不是不承认上杉殿下的管领职权,若是十万大军杀上门来,成田大人开门请降就是了。
即便家业受点损失,也好过在此接受补偿,沦为笑柄。”
成田长泰一想,确实。
她要是不走,明天上杉辉虎当众把羽生领给她当做补偿,她收还是不收?
上杉辉虎算是给关东武家一个交代,变相认错,可成田长泰就成了大家心中的小丑。
成田长泰在鹤冈八幡宫参拜中,白挨了一个耳光,一点脾气没有,以后还有人会尊重成田家吗?
思来想去,唯有走为上策。成田长泰看向一脸慈悲的北条外交尼,摸不准她这么做的用意。
“北条大人,我反出北条家,你还肯这么为我考虑,实在是让我受之有愧。”
面对成田长泰的隐隐试探,北条幻庵笑得豁达。
“成田大人,公是公,私是私。我们相识多年,交情不差,我怎么忍心看你陷入窘迫。
关东变局未定,谁又知道未来会如何?为人多结善缘,亦是留条后路。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我看上杉殿下的脾气,未必是你心中的明主。
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北条幻庵暗示别无他求,只是结个善缘,成田长泰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虽然北条家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成田长泰还是愿意给个面子,接受这份好意。
多个朋友多条路,少个敌人少堵墙。北条家已经被赶出北武藏,祸害不到成田家的领地,双方当然可以交朋友。
成田长泰心结一去,面上顿时好看许多,两人相谈胜欢,又聊了好一会儿,北条幻庵才依依惜别。
她人刚走,成田长泰就命令跟随而来的几名家臣收拾行装,一行人连夜返回片濑江。
十万大军在片濑江驻扎,来到鹤冈八幡宫参拜的,只有不到千名有资格参拜的中高阶武家。
成田长泰借着暮色,返回驻地。她前脚刚走,后脚盯梢的人就把消息传回北条幻庵住所。
北条幻庵哈哈大笑,她随即开始行动,连夜一家家拜访。让所有心存不满的关东武家都知道,成田长泰不忍受辱,回军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