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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公心与私心

    上杉辉虎上阵,让中军双方的交锋进入白热化阶段。而此时在北线,随着真田信繁突入侧翼,足利义氏的军势严重动摇。

    关东侍所阵后,山中幸盛听着前方喧嚣的厮杀战场,扫了眼身边淡定的岛胜猛,说道。

    “真田信繁确实厉害,区区一百名姬武士就令敌军动摇,把前沿阵线暂时稳住了。”

    岛胜猛冷静摇摇头,说道。

    “真田信繁的两支备队早已精疲力尽,你的四支备队也上阵许久。

    她们一时精神振奋可以支撑片刻,但体力早已耗尽,很快就会再次陷入困境。

    我们准备出战吧。”

    山中幸盛看了她一眼,说道。

    “怎么?不多等会儿?

    真田信繁的板甲姬武士体力尚存,你这时候上去冲阵,敌军必然崩溃。她随后奋起直追,功劳可不会小。”

    岛胜猛冷冷一笑,说道。

    “山中幸盛,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因为你永远不懂事。

    御台所殚精竭虑为我们筹备板甲,谋划战场,此战功勋我们人人有份,谁都少不了。

    但这份功劳到底属于谁?是属于御台所的。是他为我们准备好了一切,让我们轻松获取胜利果实。

    既然如此,就收起你那点自卑的小心思,龌蹉的患得患失,做好自己的本分。

    我们都是御台所手中的棋子,受驱使的鹰犬,不要因私废公。

    真田信繁存了不该有的欲念,我自然要收拾她,但不会是今天。今天,我只要大胜,不敢辜负御台所的恩德。”

    山中幸盛气得面色通红,她就是想警告一下岛胜猛,莫要为了私人情爱仇怨,耽误御台所的大事。

    谁知道她的激将法还未用出来,就被岛胜猛抓住破绽,反唇相讥,指责她自私自利。

    山中幸盛冷冷说道。

    “不用你来教我该怎么做事!

    我若是真要因私废公,岂会提前派出麾下备队,帮助真田众协防阵线。”

    岛胜猛瞅了她一眼。

    “那你与我废话什么?连你都知道轻重,何况是我呢?”

    被岛胜猛连番贬低,山中幸盛气得直哼哼,真是自取其辱。

    岛胜猛见她不语,肃然道。

    “我马上会带骑马姬武士上阵冲锋,身后的阵线就交给你了。

    阵线上六支备队已经精疲力尽,我冲阵之后,你带我的两支备队上去压阵,反扑敌军。”

    山中幸盛横了她一眼,说道。

    “我说了,不用你来教我做事,管好你自己吧。

    你把两支备队的大半姬武士抽走,加入了你的骑军,剩下这些残军让我怎么用?”

    岛胜猛沉声回答。

    “每支备队的十人队,我都留了一名姬武士镇压足轻,两支备队大将我也吩咐过,她们会听命于你。

    五十名铁甲骑兵的确厉害,但人数太少,至少要再凑一百骑。我需要万无一失,但手中姬武士不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做。

    这都是为了御台所,拜托了!”

    说完,岛胜猛深深鞠躬,让山中幸盛面色从涨红变得铁青。她看似低姿态,却是处处用御台所说事,把山中幸盛拿捏得无法反驳。

    山中幸盛气恼道。

    “知道了,我会带你两支残军备队稳住阵线。但你要明白,这不是因为你能言善辩,是为了御台所!”

    岛胜猛抬头挺胸看向山中幸盛,她身高170厘米,比对方高出一线不止。两人直面对视,隐隐压住山中幸盛一头。

    山中幸盛目光冷峻,心里憋屈,岛胜猛你个混蛋,长得高有什么了不起啊啊啊!

    岛胜猛对身后喊了一声,两名姬武士走上前来,她说道。

    “山中姬,都是近幾来的老人,你也认识。我已经严令她们听你的指挥,若有不服,你替我斩了吧。”

    两人一齐向山中幸盛鞠躬,山中幸盛微微叩首见礼,确实是熟悉的老人。

    岛胜猛两支备队都是来自近幾,分属旧北大和众与旧伊贺众,两名备队大将是她挑选的心腹。

    一人是小野木重次,旧北大和众首领。一人是伊贺崎道顺,旧伊贺众首领。

    山中幸盛不但认识她们,自己麾下血战残存的旧同心众,也属于旧伊贺众一系,关系很深。

    这两人被岛胜猛命令,跟随山中幸盛行动,心中并不排斥。大家都是当初跟随斯波义银的野人国众,而且还是从近幾过来的旧党。

    说到底,岛胜猛与山中幸盛的纠纷是她们之间那点争宠的私心,麾下武家哪有什么深仇大恨。

    北大和众与伊贺众当初那些恩怨,早就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淡去。如今一群近幾武家抱团在关东开拓,利益相关,自然相互体谅。

    几人还在说话,远处快马奔来一名使番,在她们不远处勒马跳下来,连滚带爬跪到面前。

    “山中大人!岛大人!中军有变!

    上杉殿下带十几名旗本出击,冲入敌军阵中。御台所随后率同心众二十余人救援,亦是深陷其中!”

    “什么!”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同时叫出声来,目光扫向远处看不见的中军前沿,仿佛望见主君深陷敌阵,危在旦夕。

    岛胜猛头脑一转,瞬间明白过来,脱口大骂。

    “上杉众!这群混账东西!”

    山中幸盛急得跺脚,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两位主君会亲自上阵,中军战局危急到这般地步了?”

    岛胜猛又气又急,话语连珠。

    “危急个p!

    中军乃是上杉家直属精锐组成,岂是北条军势轻易可以撼动的?一定是这些混蛋动了保存实力的心思。

    我们这里马上就要发动,两位主君没有时间说服她们,只好亲自上阵,逼迫中军的那些混账反击。”

    山中幸盛被她点透,反应过来,气得哇哇大叫。

    “柿崎景家!斋藤朝信!你们这些懦妇妄称姬武士!”

    岛胜猛脸色发青,恨恨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两位主君冲锋陷阵逼着她们跟进反击,但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迟疑不进,令御台所陷于危局。

    不行,我要马上出动!”

    山中幸盛果断说道。

    “我马上命令前沿左右规避,给我们拉开出击的路线。

    你在前,我在后。”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大义在西军

    山中幸盛指着中军方向。

    “击穿北条军势的北线前沿之后,你不要管其他事,率领骑军直扑北条氏政本阵!

    北线万事有我,你去击溃敌总大将,要快!只有这样,北条中军才会迅速溃败,御台所才能安全。”

    岛胜猛点点头,往骑军的聚集地走去,山中幸盛望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

    “岛胜猛!”

    岛胜猛回头看她,只见她朝自己深深鞠躬。

    “拜托了!拜托你一定要击溃北条氏政本阵,救回御台所!”

    岛胜猛厉声道。

    “山中幸盛!你这个讨厌的家伙,永远不懂事!以我对御台所的感情,这件事需要你来拜托吗!

    你管好自己吧!别让足利义氏击溃了北线,导致合战功亏一篑!”

    两人同时啐了一口,各自回头整军出战。

    山中幸盛对阵后的农兵喊道。

    “上来,为我们披甲!”

    下越御台人纷纷集结,着甲备战。山中幸盛对身边两名等候的备队大将下令。

    “小野木重次,伊贺崎道顺。

    我带板甲姬武士从北线的中央突破,你们的备队姬武士不足,全军结阵跟进,注意不要散了队列。

    去准备吧。”

    “嗨!”

    ———

    岛胜猛快步疾行走回骑军驻地,远处人声马嘶在耳边渐渐清晰。

    她深深吸入一口气,稳住心神不乱,放慢脚步看似胸有成竹,走进军中喊道。

    “备马,披甲,准备出击!”

    “嗨!”

    姬武士们开始给战马喂食豆料,顺理毛发,做好上阵前最后的安抚工作。

    五十名重骑被农兵们包围关照,有人喂马,有人披甲,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片刻之后,岛胜猛穿着板甲,拍了拍身边一样铁甲包裹的南部骏马,喊道。

    “出击!”

    “嗨!”

    一行骑兵牵马步行,积蓄马力,准备用于关键的冲阵时刻。

    ———

    北线前沿,正面战场已经稳固下来。

    关东侍所六支备队虽然处于下风,但北条阵线的北侧被真田信繁突破,一阵大乱,导致前沿北条军势不敢突进,攻势缓和了不少。

    北条龙山带领黄备上阵,举旗示意自己接手前沿阵线,北条大军士气大振。

    比起足利义氏,北条军势更相信北条龙山这位宿将的能力,顿时军心稳固不少。

    北条龙山先派使番命令前沿的备队列阵缓攻,稳住阵脚,随后带预备队转向西北。

    她冷酷下令。

    “两支备队结阵向北,有敢于冲击军阵者,不论身份,全部视为敌军,枪阵刺杀。

    派几个嗓子高亮的上去喊话,让溃军从左右避开军阵,在阵后集结修整。

    督战队在阵后待命,有躁动不安不从军令者,不管她是足轻还是姬武士,全部就地斩首,剥夺所有荣誉!”

    “嗨!”

    随着北条龙山一条条军令下达,乱局渐渐好转,她望着远处保持列阵前行的真田铁甲军,眼中露出一丝倾佩。

    冲击军阵许久,这些铁甲军丝毫不乱,依然严密阵型,举止如一,简直可怕。这种完美的杀戮机器,不知道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但不管心里多么喜欢,敌人就是敌人,必须将她们歼灭在这里。

    北条龙山喝令道。

    “两支备队左右横移,赤备上前。备队从两翼迂回侧后铁甲军,赤备准备接敌,死守不退!”

    “嗨!”

    北条龙山早已盘算好了对策,铁甲军是完美的杀戮机器,但她们的人数实在太少。

    再强,她们也是人,负重作战,体力坚持不了多久。只要赤备不怕牺牲,阻拦住她们的冲锋,铁甲军就无法再动摇北条阵线。

    左右两支备队五百把长枪,从侧面,身后攻击铁甲军,她们只能是困兽犹斗,空耗气力。

    毕竟,对手只有一百人而已。

    ———

    正当北条龙山全神贯注,针对北面而来真田信繁的铁甲军。北线的前沿阵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听从北条龙山命令,暂时缓和攻势,稳固阵脚的北条军势,发现对方正在缓缓后退,脱离接触。

    正当前线北条备队大将迟疑,是否要继续前进的时候,对面的关东侍所六支备队,向左右两侧收缩,空开中央的通道。

    一支浑身铁甲的骑军,出现在北条军势正前方,只留出战马加速冲锋的距离。

    岛胜猛将五十名铁甲骑兵放在前排,一百骑马姬武士跟在后面。敌军看不到后排,以为骑军全都是重骑,恐惧更甚,阵线骚动。

    岛胜猛在骑军阵前左右奔驰一圈,用连鞘的打刀敲击她们的骑枪枪杆,发出啪啪啪啪的响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积聚到自己身上。

    “来自关西的姬武士们!

    还记得我当初带领你们横穿北陆道,救援主君的壮举吗?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誓言吗?

    对了,你们其中有些人不在现场,还有一些人已经战死沙场。那就让我再来告诉你们一次,我们为什么而来!

    三百五十年前,坂东八平氏随源赖朝将军起兵,关东武家席卷天下,建立了武家幕府!

    二百年前,她们的后裔,关西御家人团结在足利尊氏将军麾下,上洛京都,再夺天下!

    今日之关东,豺狼遍地,无忠无义!关东大地已经忘记了河内源氏嫡流的恩泽,不敬武家栋梁,不尊武家幕府,罔顾武家义理!

    我等之主君,斯波谦信公,持足利将军御剑重返关东!我等追随御台所脚步前行,拨乱反正。

    此乃大义!

    看看这片天空,看看这片大地,这里是关东平原!武家先祖在上,她们也在看着我们!

    三百五十年前,坂东八平氏追随源赖朝将军。二百年前,关西御家人追随足利尊氏将军。今日,我等以附骥尾,欲建不世之功!

    告诉我,你们愿不愿意追随河内源氏嫡流,源氏长者,武家栋梁,开疆拓土,恩泽后裔!”

    “我等愿意!”

    岛胜猛再次策马扬鞭,在阵前奔跑起来,大声嘶喊,让所有人听到她的声音。

    “今天,让我们对武家叛逆宣战!今天,让我们感天动地慰籍先祖之灵!今天,让我们敲响钢甲和利刃,传遍武家之忠义!

    今天,我们要让这些叛逆记住,大义在西军!我们无所畏惧!”

    “大义在西军!大义在西军!”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陷阵之死志

    岛胜猛奔驰到一侧,横刀勒马,直指前方。

    “全军出击!”

    一声令下,骑军缓缓启动,马速逐渐提升,掀起尘埃滚滚,冲向躁动不安的北条阵线。

    马甲二十五公斤,人甲十五公斤,再加上战马与人,总重量超过一百五十公斤。五十匹披甲战马,五十名板甲骑士,列阵一线冲锋。

    她们是这时代的坦克,轻装部队的梦魇,北条大军的枪阵在她们面前瑟瑟发抖。

    只是望着她们冲锋的英姿,一线的足轻们已经吓得屎尿横流。不少人精神崩溃,大喊大叫着丢弃长枪,死命往后挤。

    紧密的阵型因为这些逃兵的出现,开始松动。镇压足轻的姬武士斩杀数人,却无法控制恐惧到极点的军阵。

    没有人愿意直面铁甲骑兵,求生的本能在引导她们,不由自主得行动起来。

    跑!跑起来!跑得越远越好!

    最后,铁甲骑兵面对的是稀疏几根长枪,是那些已经绝望的姬武士为了自己的荣誉,挺身举枪迎接死亡的拥抱。

    骑军像是一道巨浪,狠狠砸在北条军势的阵线上。然后,北条阵线就像玻璃破碎,碎成一地。

    阵后的法螺声再度响起,此起彼伏。关东侍所六支备队,看见了铁骑冲阵的雌风,看见了出现在战场上的又一支板甲姬武士团。

    在骑军身后,山中幸盛带领一百下越御台人出现在战场上,她们也是一身板甲,跟随骑军掩杀。

    北条右翼的中央被铁甲骑兵击穿,随后出现的板甲姬武士将口子撕得更大。

    板甲姬武士之后,是关东侍所的最后两支备队,她们紧密列阵,步步向前。一线备队士气大振,已然忘记了疲惫,蜂拥上阵反扑。

    一支支铁甲军的出现,彻底打垮了北条军势抵抗的意志。她们不知道,敌军阵后还藏着多少可怕的板甲姬武士。

    敌军不可战胜的念头在军中蔓延,北条军势的右翼前沿,彻底崩溃。

    ———

    北条龙山指挥着自己麾下的赤备姬武士们,正面阻挡真田信繁的铁甲军。

    勇气无法抵消军备的差距,但战术可以。赤备虽然死伤惨重,但凭借不怕死的精神,勉强扛住真田姬武士的冲锋。

    随后,左右两支备队开始从侧后袭击真田姬武士,厚重的板甲虽然防御力卓越,但通用款式依然存在缝隙,只要有缝隙就可以刺穿。

    随着第一名真田姬武士被刺倒在地,北条一方士气大振。这说明铁甲军也是人,也可以战胜!

    就在北条龙山沉着冷静,准备一点点消耗掉真田姬武士的关键时刻,身侧传来阵阵法螺声,与军阵一波波的喧哗声。

    她眺望前沿,看见敌军空出中央,看见铁甲骑兵,心开始往下沉寂,一个念头从脑海中跳了出来,那就是战败。

    北条龙山双目赤红,回想起今日合战的前后,敌军的战术意图清晰在她脑海中重现。

    怎么会有铁甲军?怎么会有铁甲骑兵?有这么多钱粮干什么不好,搞什么重装部队?

    北条大军虽然是被北条氏政与足利义氏两个年轻人,毛毛躁躁带入了深渊。但军中这些宿将悍将也都没有想到,敌军会这么办事。

    打造板甲,训练匹配的精锐姬武士要花多少钱粮?有这么多钱,砸都把中立的关东武家砸跪了,还搞这么繁琐的花样干嘛?

    关东正在闹饥荒,武家们饿得头昏眼花。收买人心也花不了多少钱粮,何必砸钱搞什么板甲?直接砸钱收买人心,不是更有效率吗?

    越后武家就像是一群酒足饭饱的有钱人,出门来抢乞丐的残羹剩饭,至于吗?特么的至于吗!

    北条龙山绝望得看着铁甲骑兵冲阵,将北条大军的右翼前沿彻底击穿击溃,却毫无办法。

    足利义氏派来了使番,冲到北条龙山面前,伏地叩首。

    “大人,镰仓殿请您想想办法,一定要挡住敌军!”

    北条龙山冷静问道。

    “援军呢?氏政殿下的援军何时抵达右翼?”

    “这。。”

    使番迟疑不答,北条龙山心中起了一丝战栗与怀疑,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拉到自己面前。

    “说清楚,你给我说!”

    使番看见她忽而狰狞的面容,吓得咽了口唾沫,颤声道。

    “镰仓殿说她马上就去救援。”

    北条龙山彻底凉了心肺,丢下使番,仰天长笑起来。

    “哈哈哈,马上,马上,原来她只是敷衍我,根本没有去求援。

    这个蠢货!混蛋!”

    北条大军输定了,对方藏着这么多铁甲军团,就是要一鼓作气打崩北条右翼。足利义氏之前不求援,现在去求也晚了。

    中军必然已经发生变故,上杉辉虎不会眼睁睁看着北条氏政向北线派遣援军,重新稳固阵线。

    北条龙山抬头看向足利义氏方位,发现她的马印与家纹旗正在缓缓后退,目光锐利似刀,喃喃道。

    “这个无耻的混账。”

    北条大军的右翼前沿在崩溃,而右翼侍大将足利义氏却在脱离战场,这仗还怎么打?还在抵抗的北条军势看到大将撤走,会怎么想?

    北条龙山冷冷看着趴在地上的使番,眼中满是厌恶。

    “滚,滚回去告诉足利义氏,我会接管右翼指挥权。”

    北条龙山再恨,也不能拿足利义氏怎么样。她是北条氏康扶持起来的关东将军,是北条家在关东扩张领地的政治牌坊。

    一切,等战后再说。现在要做的是,不要输太多!北条龙山面容冷峻,目光坚毅。

    北线前沿已经崩溃,如果她不能在这里阻缓铁甲军团的攻势,整个北线的北条溃军就会倒卷中军,北条家将万劫不复。

    她要为北条氏政撤退争取时间,她要保住中军那些北条家的核心军势,保住北条家未来的希望!

    “来人,去中军报信。告诉氏政殿下,北线已经撑不住了,请她速速转进吧。”

    “嗨!”

    使番鞠躬行礼,然后冲了出去,骑马奔向北条中军本阵。

    北条龙山看着她的背影,心如止水。她冷漠一笑,下令道。

    “举起我的阵旗,旗语北线还在战斗的所有人,向我靠拢。派出使番联络她们,告诉她们,我们没有援军!

    我们的身后就是北条本阵,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我不会再后退一步,请大家与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拜托了!为了北条家,请死在这里吧!诸姬!

    北条家武运昌隆!”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无耻猪队友

    随着北条龙山阵中的赤旗升起,军太鼓隆隆响起,周遭备队开始向她聚拢。

    狂奔的使番跑过一支支备队,十人队,将北条龙山的口令,传达到每一队北条姬武士耳边,直至口干舌燥,直至筋疲力尽。

    她们没有援军,她们不可以撤退,她们必须死在这里。这个坏消息如一阵阵波澜起伏,一圈圈从中心向外辐射,浮躁人心。

    在死亡面前,有些人选择逃跑,有些人驻足不前,有些人义无反顾,加速向北条龙山靠拢。

    最后竟然有三分之一的备队保持着秩序,团结在北条龙山的赤备周围,死战不退。

    十人队的北条姬武士在斩杀每一个逃跑的足轻,拼命稳住阵脚,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至死方休。

    在这些北条精锐舍生忘死的坚持下,竟然硬生生挡住了关东侍所的铁甲军团。

    危难之时,方见英雌本色。正在向后撤退的足利义氏,见形势好转,马印又缓缓回到原位。

    ———

    北条龙山能够稳住阵脚,最大的原因不是姬武士们有敢死之心,而是岛胜猛的心思不在她们身上。

    打穿了北线的北条军势,岛胜猛望了眼四散杀戮的骑马姬武士,对身边的旗本喊道。

    “吹响法螺,重新集结!”

    “嗨!”

    旗本将背在身后的法螺贝取下,呜呜呜吹了起来。听到法螺声的骑军们放弃了追击,聚拢过来。

    岛胜猛望着中军方向,不知道深陷敌阵的斯波义银情况如何,她此时心急如焚,大喊道。

    “列队!列队!”

    姬武士们策马列阵,再次组成冲锋队列,岛胜猛望了眼北线混乱的战场,毫无留念。

    她指着北条中军本阵飘扬的家纹旗,树立的马印,对姬武士们大喊道。

    “目标东南!全军出击!攻破敌军本阵的功勋,是属于我们的!”

    “嗨!”

    骑军刹那沸腾,气势如虹跟随岛胜猛,脱离北线战场,冲向东南的北条本阵。

    随着她们脱离战场,北条龙山的压力瞬间大减,成了山中幸盛的麻烦。

    北条右翼的军队要么被击溃脱离战场,要么聚集在北条龙山周围,死死钉在原地。

    还在战场上的北条军势,以一群死忠于北条家的姬武士为核心。她们根本不指望活着离开,只想拉几个垫背的一起去死。

    面对这些胸怀死志的北条姬武士,山中幸盛头疼欲裂。她麾下八支备队,六支疲惫,两支缺姬武士,根本没有强攻的本钱。

    况且战事顺利,麾下姬武士满心期待战后的恩赏,已经没有了死战的信念。惜命的功臣面对不退的死士,无心无力取胜。

    缺少了岛胜猛骑军这把凶狠的战锤,山中幸盛砸不开北条龙山的阵线,北线战局再次陷入僵局。

    ———

    随着北条龙山的目光转向崩溃的北线前沿,刚才被她带队围攻的真田铁甲军终于松了口气。

    北条龙山带队收缩,聚拢军势对抗山中幸盛的一百板甲姬武士与八支备队。对于侧翼的真田铁甲军,她是真的顾不上了。

    真田信繁刚才被北条龙山的战术吓了一大跳,她的铁甲军人数太少,被北条龙山的赤备当盾,备队输出的打法,弄得灰头土脸。

    如今双方脱离接触,铁甲军被她命令列队稍息,借机观察战况。

    岛胜猛离开北线战场,山中幸盛与北条龙山对峙的局面,都被她看在眼里。

    岛胜猛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离开?明明就差最后一击,北条右翼就会崩溃,如今半途而废,搞不好会前功尽弃的。

    真田信繁瞳孔一缩,想到了什么。御台所!御台所出事了!

    岛胜猛做事有条不紊,主次分明,不可能浪费力气做无用功。她急吼吼离开北线战场,只有一种可能,御台所那边一定出了问题。

    真田信繁咬紧牙关。

    不行,必须尽快击溃北线的北条军势,不能让僵持的局面继续下去。只有北条右翼崩溃,才会让中军的北条氏政彻底丧失斗志。

    她抬头看向战场,想要寻找机会。可是太难了,北条龙山比足利义氏聪明太多。

    她看准真田铁甲军人数太少,只要不被铁甲军冲破队列,搅乱阵型,这些身穿板甲的姬武士又能杀死几个人?

    北条军势现在怕死人吗?她们就是在拖延时间,越久越好!

    真田信繁急躁起来,海野利一不在这里,她忽然很想冲回阵后,问问六娘这时候该怎么办。

    可北条龙山人老成精,不好对付。六娘能对付足利义氏,未必收拾得了这只老狐狸。

    等等,足利义氏?

    真田信繁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北条阵后,望着那面足利家纹旗若有所思。那是北线再次稳固后,又暗搓搓回归原位的足利义氏所在。

    真田信繁露齿一笑,面甲下,没有人看见她略显狰狞的笑容。

    “全体都有!立正!向右转!目标足利家纹旗,齐步走!一二一!”

    ———

    发现侧翼的真田铁甲军再次行动,北条龙山不禁皱眉。

    她好不容易才稳固了局面,要是真田铁甲军不顾死伤强行冲阵,正面的山中幸盛一定会趁机发动攻势。

    北线的北条军势精气神已经被打垮,现在是军中忠心耿耿的北条姬武士们用刀子在逼迫足轻拼命,看似好转的局面,其实没那么好。

    北条龙山紧张观察真田铁甲军的动向,发现她们并没有冲着自己过来,而是向东推进。

    她诧异看向身后,发现早已离开的足利义氏,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望着那面足利家纹旗,北条龙山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

    “足利义氏!吾誓杀汝!”

    足利义氏指挥急躁,全军深入,北条龙山包容。足利义氏临危畏缩,北条龙山出阵。足利义氏逃离战场,北条龙山死战。

    军事一波三折,北条龙山都忍了下来。这位关东将军对北条家还有用,她打落牙齿和血吞,不忍也得忍。

    可此时,面对足利义氏去而复返,一副惜命又抢功的无耻嘴脸,北条龙山心底窜起一阵杀意。

    足利义氏是右翼侍大将,她的本阵被攻陷,北线就彻底完了。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逼上了绝路

    足利义氏这个混账根本没看清形势,她以为北条龙山稳住了局面,厚颜回来分润功劳,其实北条右翼随时会崩溃。

    她的本阵要是被真田铁甲军攻陷,对现在苦苦支撑的右翼北条军势是毁灭性打击,她们强撑不退的最后一口心气,将彻底崩散。

    北条龙山闭上眼睛叹了口气,随后睁开双目,目中尽是决然。

    ———

    山中幸盛面对北条龙山的死志之阵,束手无策。正在她头疼之际,身边姬武士忽然大喜道。

    “山中大人,您快看,对方分兵了!”

    山中幸盛猛地抬头,双眉紧锁将目光投向远处。只见北条龙山的阵旗缓缓后退,那一支压阵的赤旗姬武士团,正在转进。

    她不禁失声道。

    “怎么回事?”

    对方大将前一刻还在以命相搏,这会儿忽然放弃死战不退的北条军势,自顾自撤走?不合常理。

    她将目光顺着赤备行进的路线扫去,看见另一支缓缓步行的铁甲军,双瞳收缩。

    真田信繁!对方大将是要去阻拦真田铁甲军的行进路线!

    山中幸盛虽然看不见阵后的状况,但心中已经明了此时局面。真田铁甲军是去攻击足利义氏所在,北条右翼侍大将本阵。

    她目中闪过一丝冷厉,此乃天赐良机,是真田信繁拼命挣回来的敌军漏洞。

    北条右翼军势的士气已经崩散,如今是靠死志强撑,而她们这口气就吊在统帅红色旗指物姬武士的北条大将身上。

    为了保护后方的侍大将本阵,这位北条大将会用尽全力,最快速度歼灭真田铁甲军。

    真田信繁这家伙,不要命了。

    山中幸盛心中略过真田信繁,岛胜猛这些战友兼情敌的脸庞,想到她们如此果决,到底是为了谁。

    最后,她脑海中浮现起那张俊俏不似人间的绝世容颜,忍不住浑身颤栗。

    山中幸盛低声笑得寒碜,笑得周遭姬武士畏惧,侧目偷看她又不敢多看几眼。

    她抬头看向对方军阵,北条阵线的主心骨已经抽走,要是自己再拿不下来,还有什么资格与那些拼死奋战的情敌,情场争锋!

    山中幸盛冷冷下令道。

    “命令所有备队大将,准备突击,我要一举击溃敌军。”

    身边亲信一愣,迟疑道。

    “这。。大人,六支备队奋战力竭,两支备队压阵的姬武士不足,若是全线出击不得手,可能。。”

    麾下亲信担心变局,胜利就在眼前,若是最后关头被翻盘,山中幸盛会成为关东侍所,乃至整个越后大军的笑柄。

    她日后没有前途,跟着她混的这些姬武士,也别想落得好下场,当然希望她谨慎一些。

    山中幸盛双目翻白,面露杀机,冷声道。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累了就不打了?有困难就不上了?那御台所还养着我们这些废物做什么!

    告诉所有人,让她们洗干净耳朵听清楚,战斗还没有结束!放下自己的小心思,别再计算那些无用的功劳苦劳,我特么的不认!

    我才是御台所认命的关东侍所执事!我说她们胆小如鼠,配不上御台所的恩赏,她们就得不到!

    此战是御台所殚精竭虑,准备板甲,准备战场,在我们最优势的状态下,打一场必胜的合战!

    这场仗,打赢了是应该的!若是打输了,我们都该死!谁要是心存侥幸不尽全力,我发誓,我会让她悔恨终身!

    告诉她们我的原话,一个字都不要改!”

    山中幸盛杀气腾腾看向身边数名使番,只见她们连连点头,用心记下话语,不敢懈怠。

    望了眼敌军依然顽固的紧密阵型,山中幸盛露出被逼入绝境的病态笑容。不能输,情敌们表现得太好,她已无路可走,决不能输!

    山中幸盛最后吐出一句。

    “一柱香时间之后全军突击,谁不跟上,后果自负。”

    使番四散,将山中幸盛的决然态度,带去各支备队。不多时,各支备队先后传来隐隐骚动。

    一柱香时间后,备队大将纷纷持枪走上一线,没有人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战果。

    在最后关头,这些姬武士被激起了凶性。大将,十人将,旗本众在前,督战队在后。前方是军功,身后是死亡,谁都别想置身事外。

    山中幸盛扣下自己的覆面甲,率一百板甲姬武士站在全军最前。

    她双手持枪,直指敌阵。身后军阵鼓轰轰,法螺声再度响起。

    “我将带头冲锋!诸姬!杀!”

    山中幸盛冲了出去,她身后的板甲姬武士随之冲锋,然后是八支备队的姬武士,足轻,所有人。

    她们冲向北条阵线,没有将卒之分,没有前后之别,前赴后继,狠狠砸在敌军战线上,不死不休。

    ———

    就在山中幸盛决意冲锋之前,北条龙山已经下定决心,优先干掉真田铁甲军。

    她不敢调拨大队人马,只是带着自己的赤备转移,阻挡在真田信繁的行进路线上。

    此时的战局变得明朗起来,要么山中幸盛先攻破北条军阵顺势掩杀,要么北条龙山先歼灭真田铁甲军回军支援,双方都在抢时间。

    而真田铁甲军的突进,被看成了一枚弃子,双方皆不看好,因为真田铁甲军太累了。

    铁甲军的确是破阵利器,但也有自己的弱点,那就是久战不利。

    打仗是体力活,战场上很少有剑客单挑招式,闪避腾挪,就是为了节约体力。结阵厮杀,你一刀我一枪,直来直去最持久。

    即便用最省力的办法战斗,大多数备队都难以坚持半天,需要轮换作战,而真田铁甲军就更累了。

    内衬的棉甲是用湿棉捶打压实,缝制而成,适合防御钝击,火器穿透。外挂板甲是弧面甲,对砍刺有偏移效果,适合应付锐利器。

    完美的防御状态,带来两个缺点。其一,棉甲不透气。其二板甲过重。

    不透气导致热气无法挥发,姬武士又闷又热,难以忍受,甚至引发卸甲风。过重使得姬武士体力消耗大,无法坚持太久。

    真田信繁与麾下这些姬武士战斗太长时间,她们快打不动了。

    北条龙山认为自己带赤备过去,就足够收拾真田铁甲军,是算准她们体力不支。

    山中幸盛认为真田信繁这是找死,为正面军势创造时机,也不看好她的下场。

    双方都觉得,真田信繁这是在自寻死路。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决死之冲锋

    额头的汗水不断滑落,流到真田信繁的眼睛里,让她难受得不住眨眼。即便如此,她的脚步还是随着步操口令一板一眼的前进。

    她忽然发现斯波义银这套步操口令,好像不是训狗的鞭子,刻意羞辱姬武士,让她们听话的工具。

    越是疲惫的时候,那些被步操口令训练出来的动作,就越是清晰浮现在她脑海中,带动身体下意识去配合团队协作。

    一百名真田铁甲军似乎化为了一体,所有人的动作有着相同的韵律,整齐划一,在疲惫中爆发出新的力量。

    人的意志是如此奇特,有时候甚至能凌驾于肉体之上。你以为你不行,那就不行。你觉得你可以,那就真可以。

    当所有人都用姬武士的体能与意志,去衡量真田铁甲军的战斗力之时,她们已经犯下了自以为是的大错。

    斯波义银指导关东侍所的这套步操口令,是前世军训的记忆。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套动作,却是五百年法德苏中大陆军演化来的精华。

    步操口令训练的不止是体能与服从,更是将一群人的意志归一,把所有人捏成一个拳头,迸发出最强的力量。

    人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在疲惫的状态下,深入骨髓的步操口令会告诉你,你坚持,你可以,你能行。

    关东侍所用超越时代的训练方式,不限数量的白米饭,砸锅卖铁的欧式板甲,喂养出来了一群真正的怪物。

    直到此时,北条龙山与山中幸盛看似明白了真田铁甲军的价值,却还是落入错误的预判。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真田铁甲军一步步朝着足利义氏的家纹旗走去,在她们面前,出现了一支严阵以待的姬武士团。

    北条赤备背着红色的旗指物,虽然没有精钢板甲震撼,却是北条家数一数二的精锐。

    真田信繁望着越来越清晰的敌军阵线,望见她们脸上的坚毅与杀气,喊道。

    “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一二排报数!”

    随着她的口令,真田铁甲军停下步伐,一名名姬武士转头报数,一二三四滚动下去。

    不久,两排另一端的姬武士先后喊道。

    “报告!一排应到50人,实到42人,请指示!”

    “报告!二排应到49人,实到40人,请指示!”

    真田信繁走出两步,一个标准的向后转,望向整齐的队列。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等候她的命令。她的眼睛忽然有点酸,不是因为汗水渗入眼帘,是莫名感动。

    她喊道。

    “姐妹们,我们失去了十七个姐妹!我们很热,很疲惫,手中的长枪在战斗中折损,十不存一!

    前方!是敌人的精锐,她们正在等待我们的冲锋。我们将会失去更多的姐妹,但我毫不怀疑,我们会赢!

    我为你们骄傲,我为自己骄傲!没有你们,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强悍!是你们给了我力量,让我战无不胜!

    我请求你们,再给我一点力量!让我们一起,去把属于我们的胜利拿回来!不要让我们的姐妹白白死去,一文不值!

    拜托了!”

    说完,她滑步向后转,直面北条龙山率领的赤备,大喊一声。

    “全体都有,弃枪!”

    两排队列中,仅剩的几支长枪被姬武士毫不犹豫得丢弃在地。

    一寸长一寸强,战场上,长枪是远比刀剑更强悍的武器。但此时,她们心甘情愿听令,放弃更长的兵器,与团队结为一体。

    真田信繁再次大喊。

    “全体都有!拔刀!”

    哇啦一声,所有真田铁甲军整齐拔出打刀,双手持刀,身体右倾,上身微微向前。

    “全体都有!目标正前方,杀gigi!”

    真田信繁长啸一声,狠狠踏出一步。在她身后,两排姬武士一齐发动了决死冲锋。

    前排并肩,后排在前排的间隙之后,一道银色的钢铁巨浪猛地撞向赤色的阵线。

    ———

    北条龙山脸色发青,她离开了前沿阵线,那边的敌军备队蠢蠢欲动,马上就要发动攻势。

    她必须立即干掉眼前这支讨厌的铁甲军,带领赤备再次返回前沿压阵。

    此时她的脑海中根本没有胜利这个概念,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拖延时间。

    那支可怕的铁甲骑兵去了中军,不知道北条氏政会如何应付?

    她根本不敢多想,只是坚守阵地,不允许北线敌军击溃自己,给北条中军带去更多的压力。

    看见真田信繁在阵前高喊,鼓舞士气,北条龙山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这是身经百战得来的直觉。

    真田铁甲军的状态不像是疲惫不堪,而像是一群受伤的凶兽,比之前更加危险。

    她喊道。

    “护旗官,举我阵旗前移!赤备!我就在你们中间,随我奋勇杀敌!”

    “嗨!”

    在真田铁甲军面前的这支赤备,皆是北条家死忠,士气高昂。

    北条龙山刚到前沿,望见真田信繁发动冲锋,铁甲军持刀杀向己方军阵。

    她大喊道。

    “举枪!压阵!”

    “杀!杀!杀!”

    第一排姬武士半跪在地,长枪斜上。

    第二排姬武士将长枪架在她们肩膀,双手稳固枪杆。

    第三排姬武士举枪上抬,架在第二排姬武士肩上。

    两间半的长枪组成密集锐利的枪墙,直指冲锋的真田铁甲军。

    ———

    面对密集的枪阵,真田信繁面不改色。

    她双手持刀侧身,用全身最厚实的左臂甲与胸甲挡在前面充当盾牌,踏脚一跃,狠狠砸了上去。

    在她身后,所有真田铁甲军整齐划一,侧身以板甲为盾牌,冲入枪阵。

    枪尖在真田信繁的板甲上滋滋摩擦,却无法攻破三分之一厘米厚的弧面甲,被迫偏移出去。

    她的冲刺加上跳跃,力量极大,直接撞翻了敌军三排姬武士,滚入敌阵。

    真田信繁也不起身,顺势在地上横扫,打刀砍向周围,把两个北条姬武士的小腿砍断,拉出空间。

    将一把刺向自己的长枪躲开,在刺空落地的时候,翻身滚上枪杆,顺势斩断对方的手掌。

    眨眼间,真田信繁连残北条家三名精锐姬武士,刀法精湛,勇不可当。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一刀斩军心

    此时,真田铁甲军也撞上了枪阵。有些人跟着撞翻进来,有些人压在前排半跪的敌军身上,陷入枪阵之中。

    北条姬武士利用长枪的距离优势,刺击冲阵的真田姬武士,但一时难以瞄准甲缝处,刺不穿板甲。

    真田姬武士悍不畏死,贴身上前,用手中打刀挥砍北条姬武士。北条阵线被撞散,各人捉对厮杀,局面混乱到了极点。

    拥有长枪优势的北条姬武士无法攻破真田姬武士的板甲,缺乏长兵器的真田姬武士只用打刀挥砍也无法有效切开北条姬武士的兜胴。

    双方打成一团,一时无法分出胜负。杀出凶性的姬武士们用身体压,用铠甲撞,用尽一切办法,试图杀死敌人。

    真田信繁杀入敌阵,盯着北条龙山的阵旗冲。北条龙山就在旗下持枪戒备,一枪横扫出去。

    真田信繁低头闪过枪杆,打刀冲她的腿脚斩去,被她跳起掠过。

    北条龙山借着起跳的冲势,化枪为棍,狠狠砸向真田信繁的头顶。对这些刀枪不入的板甲姬武士,扫劈比捅刺更有效。

    真田信繁大吼一声,不管北条龙山的攻击,硬是被一棍砸在头盔上,自己一刀劈向护旗的姬武士。

    护旗官没想到她会用一换一的搏命招数,不慎被刀斩断右臂,哀嚎倒地。真田信繁强忍着恶心震荡的头痛欲裂,连人带刀砸向阵旗。

    北条龙山看得双目充血,护旗心切,大喊一声扑了上来,拉住真田信繁的双腿,把她绊倒。

    真田信繁等得就是此刻,她顺势倒地,双手反持刀柄,从腹侧划过,直接刺向北条龙山的胸膛。

    北条龙山躲闪不及,被刀锋刺中胸前护心甲。虽然没有穿透,但真田信繁倒地的巨大冲势,从刀身传递出去,狠狠撞击她的胸口。

    打刀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冲力,被迫折成两半,刀尖飞出数米。北条龙山仰头喷出一口鲜血。

    真田信繁趁她抬头的那一刻,转身用手中断刀甩过她的喉咙。一股血柱挥洒天空,头颅冲天而起。

    北条龙山眼中的世界回转,瞪大了双目,带着最后的倔强离开人世,至死不肯瞑目。

    这一番攻防,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遭姬武士还未上前参战,北条龙山的首级已经滚落在旁。

    看见她惨死的北条姬武士们,发出野兽般的哀鸣,挺枪朝着真田信繁杀过来。

    此时,破阵而入的真田姬武士也已经冲到不远处。一人跳扑在真田信繁身上,被杀红眼的北条姬武士乱劈乱刺,死也不肯退让。

    真田信繁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脸上感觉到点点温热的液体。抬眼看去,身上的真田姬武士被打得吐血,奄奄一息还死死挡在她身前。

    她大吼一声,推开身上的姐妹,一把抱住刺来的长枪,将刺击的姬武士拉过来,用头盔狠狠撞击她的鼻子。

    身后数名真田姬武士冲上来要帮忙,她大喊道。

    “不要管我!砍旗!推倒她们的阵旗!”

    几名真田姬武士脚步一滞,随后加速越过真田信繁,冲向对方的阵旗,与反应过来拼命阻拦的北条姬武士厮杀一处。

    真田信繁手里已经没有武器,她狠狠压住被她撞得口鼻流血,头昏眼花的北条姬武士,用十字勒脖锁住她的喉咙,活活将她勒毙。

    就在这名北条姬武士断气的时候,战场上传来真田姬武士们的大声嘶喊。

    “阵旗倒了!阵旗倒了!”

    北条龙山的死,只有周遭的北条姬武士看见。可此时,她的阵旗轰然倒塌,战场上所有的北条军势都看见了。

    失去主心骨的赤备们,彷徨着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虽然她们还在凶狠的厮杀,但失去了指挥的她们,只是在各自为战。

    真田信繁呼喊着周围的真田姬武士配合,将她们分割孤立,一个个砍翻杀死。彪悍的赤备如孤魂野鬼,虽然狠厉,却再无之前难缠。

    ———

    北线前沿,山中幸盛率领全军突击,杀入北条右翼的军阵。

    在她威胁取消军功,以及带头冲锋的双重施压下,关东侍所麾下的所有武家,只能硬着头皮陪她赌一把。

    全军突击,没有预备队,没有前后阵。就在她们以为,这是一场惨烈的混战之时,北条军阵却突然动摇崩溃。

    已经下决心血战到底的山中幸盛,面对忽然骤减的压力,莫名望向远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连原本支撑北条军势士气军心的阵旗,也消失不见了。

    山中幸盛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这一切。真田信繁。。难道是她。。

    身边的本庄繁长挤了过来,兴奋得大喊道。

    “山中大人!敌军大乱,士气崩溃,赶紧组织军势,追杀溃兵全歼敌军!”

    本庄繁长见山中幸盛愣愣发呆,急在脸上,嫉在心中。

    这个庸才真是好命,真田信繁的疲惫残军竟然击杀了对方的支柱,北线战局已定。在最后关头,贸然出击的山中幸盛占了大便宜。

    她力压群姬,奋勇前进的英姿,会给她带来大笔的军功恩赏与政治资本。这下,关东侍所执事的位子算是彻底坐稳了。

    本庄繁长嫉妒山中幸盛好运,但她更是心急战局,现在是发呆的时候吗?

    北条大军人多势众,如今北线崩溃,追击歼灭敌军,彻底抓牢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山中幸盛发愣,是因为她与北条龙山一样,错估了真田信繁。如今大胜来得容易,反而让她思绪飞散,想到别的事。

    真田信繁这次的军功很大,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掐灭北线北条军势的斗志,战后恩赏绝不会少。

    这个对御台所心怀觊觎的僭越者,战后一定会成为关东侍所的高层,已经够资格与山中幸盛,岛胜猛掰掰腕子。

    山中幸盛不禁微微皱眉,有些不爽,越来越多的情敌出现,真是让人愉快不起来。

    她收拢心思望了眼急切的本庄繁长,下令道。

    “先呼喊使番,寻找各支备队大将,让她们尽力聚拢自己部众,一起发力反攻。

    不管能够集结多少人,速度一定要快!”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战国第一兵

    山中幸盛的全军突击,是无奈之举。

    各支备队疲惫,只能借助渴望军功恩赏的姬武士带动,最后奋力一搏。这样做虽然效果显著,但也是把军队的指挥体系彻底打散了。

    姬武士是备队作战主力,更是镇压足轻的基层指挥官。如今全军混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重新休整梳理,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

    战机转瞬而逝,山中幸盛为了抓住胜利只能瞎搞。

    她让各支备队大将自由发挥,能组织多少人就上阵多少人,乱逐乱撵,跟随掩杀北条溃兵。

    利用佐野领难以撤退的地形,在合战中尽力歼灭北条精锐,本就是越后大军的战略意图。

    山中幸盛现在要抓紧时间反击,不能让北条溃军缓过气,再次被人组织起来,稳固北线。

    ———

    真田信繁望着关东侍所大军混乱,也想参与追击,却有心无力。

    真田铁甲军打了太久,这些身穿板甲的姬武士打不动了。在干掉北条龙山后,北线战场上的北条军势已经全部溃败。

    北条溃兵都在逃跑,抢渡秋山川。乱军之中,足利义氏的家纹旗又开始缓缓后退。只是这次,她撤退的步伐慢了许多。

    大批溃军夺路而逃,这时候谁还在乎她这个关东将军,北条右翼侍大将。逃跑的要领不是比敌军跑得快,而是比友军跑得快。

    真田信繁望着撤退迟缓的足利义氏旗帜,双目中绽放出一丝光芒,嘴角勾起。

    她晃晃悠悠重新站起来,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皮肤黏黏糊糊难受得要死,脸蛋热得滚烫,喉咙干涩像是要裂开。

    她刚想开口喊些什么,干涸的喉间带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沉重的板甲与闷热的棉甲,让她迅速脱水心跳加速,身体状态非常糟糕。

    真田信繁强忍着不适,这时候,西北奔过来几名姬武士,为首的正是海野利一。

    只见她们身上挂着许多水囊,冲到坐倒一地的真田铁甲军身边,把一个个水囊递给她们

    海野利一从无数个铁罐头中,发现一个蠢货竟然还站着,便知道她是谁。

    她迅速走过来,用手敲了一下真田信繁的头盔,把她扶住。

    “你这个白痴,赶紧坐下来休息,喝点水。先不要脱板甲,再重再累也给我撑住。

    等体温慢慢降下来才可以脱,这时候去甲可能会引起卸甲风,直接猝死。”

    真田信繁的覆面甲被她打开,将水囊的口子放到嘴边。

    早就嗓子冒烟的真田信繁大口吞咽,水流通过干裂的嗓子,让她疼得忍不住呛出来,眼泪都陪着疼了出来。

    海野利一一贯冷漠的脸色一抽,冷声骂道。

    “你慢点喝!”

    她的动作轻柔许多,缓缓把水倒入真田信繁口中。真田信繁边呛边喝,最后吐出一口气。

    “六娘来得真是时候,救了命了。”

    海野利一的三无脸上略有松动,低声说道。

    “是我失算,没想到北条右翼竟然有如此韧性。若不是你奋勇破阵,这次会很麻烦。”

    真田信繁微微摇头,说道。

    “这不怪你,北条家威震关东平原,她家的精锐岂是好应付的普通货色?

    战胜这样的对手,才能显出我们的价值,如今还差了一点点。”

    海野利一愣道。

    “你还要出击?真不要命了!

    这些姐妹穿着板甲许久,已经无力再战。你再逼她们上阵,非得暴毙而亡不可。”

    真田信繁龇牙一笑。

    “我可没说要她们去,你不是带人来了吗?正好随我去寻足利义氏,拿下这位关东将军。”

    海野利一与刚来的几名姬武士,是真田众因为一百套板甲不够分,不得已才留下来的。

    她眼帘半掩,抬眼看向东方,望着足利义氏的旗帜说道。

    “我不会陪你发疯,这一战真田众有大功,足够你躺平休息一阵。”

    真田信繁哈哈大笑,说道。

    “六娘,你最光辉的时刻是何时?小时候玩打仗游戏,带人在雪地伏击,打得我和姐妹们狼狈逃窜的那天吗?”

    海野利一瞪她一眼,冷淡道。

    “别白费口舌了,我不会上你的当。”

    真田信繁艰难咽下一口唾沫,认真看着海野利一,说道。

    “六娘,我最光辉的时刻,就是现在!

    帮我脱下板甲,让我带这几个体力充沛的姐妹上去,我一定能把足利义氏抓回来!

    我们的功劳是不少,但就是缺一点什么!镰仓足利家,可是仅次于足利将军这位天下人的关东第一人。你说是不是?”

    海野利一扫了眼周遭无力动弹的真田铁甲军,冷声道。

    “你现在动都动不了,还想去抓足利义氏?卸甲风有多可怕,你知不知道?

    我现在把你的板甲脱下来,你可能真会被一阵秋风吹得猝死!”

    真田信繁面色一正,肃然道。

    “六娘,算我求你。

    岛胜猛,山中幸盛,她们都清楚了我的野心,我对御台所的爱。

    你说过,我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一战必须要拿下让所有人炫目的军功!

    我做到了,六娘,我终于,有了那种壮士断腕的坚毅决心。”

    海野利一望着真田信繁灼热的双眸,三无冷淡的脸上,忽然滑落两道泪痕。

    “我信你,不过这一次,我也要一起去。”

    她抹去泪水,伸手打开真田信繁的板甲扣锁,狠狠说道。

    “答应我,你不要死,绝对绝对不要死!如果你死于卸甲风,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真田信繁疲惫撑起胳膊,竖起大拇指,洒脱一笑。

    “我不会死的,我还要去迎娶御台所,还要帮你复兴海野家,我还要带大家过上好日子。

    六娘,我终于找到了我活着的价值。我很喜欢,这次是我的真心话。

    看见大家紧跟在我身边,陪着我一齐冲锋陷阵,受伤战死。我的心在对我咆哮,不能就这么结束!

    我要去把足利义氏抓回来,我要得到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战功。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我真田信繁是最强的,我的姐妹们是最强的!

    我们是战国第一兵!”

    海野利一流泪满面,浑身颤抖,一件件剥下真田信繁的板甲。

    秋高气爽之时,平原上卷起一阵凉风,打在真田信繁湿透的棉甲上,让身体不自觉得战栗起来。

第一千零二十章地黄八幡旗

    秋山川岸边人头涌涌,溃兵争抢过河逃窜,枯水期的小溪一时间被人墙阻断。

    无数人在咒骂扑打,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只希望比别人跑得更快更远。

    足利义氏的马印还没有挤到岸边,这位意气风发的关东将军,如今神色惶惶。

    她紧盯着河岸,痛骂道。

    “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能过河?真是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身边亲信旗本为难道。

    “殿下,河中溃兵惊恐,若是不清理一条道路出来,风声鹤唳万一出现踩踏,唯恐波及您的安危。”

    足利义氏不满看她一眼,最后还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她要是不怕死,何至于反复无常,搞了一次丢人的折返跑,心里忍不住唾骂北条龙山无能。

    枉有悍将之名,却在战阵之中被人砍了阵旗。如今看来,脑袋多半也被人砍了,摘去讨要恩赏。

    足利义氏越想越气,她原本望见前线稳固,心怀侥幸回到阵中。北条氏政战后少不了分她一份功勋,谅北条龙山也不敢多嘴多舌。

    谁能想到,兵败如山倒。两次转进,回去一定会沦为笑柄,遭人鄙夷。更让她难受的是,北条大军战败,自己的未来又会走向何方?

    足利义氏揣揣不安想着心事,她麾下几名旗本在前面叫骂,让溃兵为她让开道路。可这位两度逃跑的关东将军威望尽失,无人理睬。

    足利义氏越等越着急,厉声道。

    “不能在等了!你们护着我过河,若是有人不识相要挡路,以僭越之罪就地诛杀!”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还是留下来吧!”

    “谁!”

    足利义氏惊慌回头,只见五六名姬武士在她身后不远,领头一人面色苍白,额头虚汗淋漓。

    足利义氏松了口气,自己再怎么落魄,身边还有十几名旗本护持。顿时心思大定,喝问道。

    “大胆!竟敢对我不敬!可知道我的身份?”

    那人虚弱一笑,横枪立足,俏脸英武气度不凡。

    “你?丧家之犬尔,是我登天的云梯,即将到手的大功。随我走一遭吧,镰仓殿。”

    足利义氏气得面色发青,手指颤抖指着她骂道。

    “就凭你们几个?不知天高地厚!你到底是谁?”

    真田信繁一扫枪尖,大笑道。

    “老娘骑最凶的马,喝最烈的酒,睡最美的男人,杀最强的敌人,抓最尊贵的敌酋!

    听清楚,我乃真田信繁是也!”

    足利义氏冷哼一声,面色阴沉用手指点了点真田信繁,下令道。

    “杀了这个跳梁小丑!”

    “嗨!”

    她周围旗本三人,左右前将她护在身后,其余十余姬武士奔向真田信繁几人。

    一人持枪上前,挡在真田信繁身前,正是海野利一。她横了一眼真田信繁,冷冷说道。

    “废话真多。”

    真田信繁还给她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容,踏上一步与她并肩作战,迎向足利义氏的旗本姬武士。

    ———

    北条中军所在。

    因为上杉辉虎不知死活的冲阵,斯波义银等三十余骑深入敌阵,再难回头。

    随着一次次策马冲锋,两人身边的姬武士越冲越散,最后只留下十余人跟随。

    上杉辉虎喊道。

    “谦信公,这些北条军势果真骁勇,不好对付啊。”

    斯波义银心里早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不但要草泥马,祖宗十八代也是一个都没放过。

    他没好气得指着前方一面军旗,喊道。

    “废话!你看那是什么!对方已经换了指挥,不是北条氏政那稚嫩的少女娘,是个精通战阵的老将。”

    望了眼前方军旗,黄底旗帜上书写着八幡大菩萨五个字,上杉辉虎恍然大悟。

    “原来是地黄八幡。”

    当初河越之战,北条家彻底击溃关东将军与两上杉家的联军。北条纲成死守河越城,奇袭先代关东将军足利晴氏,立下大功。

    凭借功勋,北条纲成确立了自己北条家第一战将的身份,也让她的地黄八幡旗名声大噪。

    军旗一出,死战不退。难怪中军的北条军势如此难缠,原来是这位地黄八幡在压阵指挥。

    两人借着喘息之机,交流几句。这时候,前面的地黄八幡旗方向忽然响起阵鼓,一列列背负黄色旗指物的姬武士,向骑军逼来。

    上杉辉虎侧头说道。

    “厉害,选得好时机出阵。”

    斯波义银没好气得白了她一眼,面色肃然。

    北条纲成的出击时间刚刚好。稍早一些,骑军的马力体力还充沛,未必能围住。稍晚一些,上杉精锐就是杀过来汇合主君。

    现在卡在青黄不接节点上,让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顿时尴尬。

    此时退缩,是涨了北条军士气。若是不退,人困马乏面对北条纲成的黄备,凶多吉少。

    两军争锋,此消彼长,士气军心一说玄妙莫测。若是此时退缩,上杉辉虎身先士卒,带动全军一鼓作气的气势,可就被掐灭了。

    正当两位主君迟疑之际,黄备已经步步紧逼,快到眼前。

    斯波义银眼看不能再拖,决心放手一搏。他一把拉住上杉辉虎缰绳,贴近她的战马,双目瞪她。

    “之后跟紧我!不准再肆意妄为!听到没有!”

    上杉辉虎撇撇嘴,说道。

    “我哪有肆意妄为,这都是为了合战的胜利。”

    斯波义银无奈,和这混账没法沟通,直接拉出演技,两眼泪汪汪瞪她。把她看得心虚低头,这才抹去用演技挤出来的泪珠,哽咽道。

    “你听不听我的?”

    他强忍泪水的倔强模样,看得上杉辉虎心疼。

    想起自己意气用事,害得心上人前来救援,一同沦落敌阵。一时儿女情长,英雌气短,叹息一声。

    “好了好了,我都听你的就是,大不了一起战死在这里,作一对亡命鸳鸯。”

    得到服软的回答,义银已经懒得再听她说什么浑话,打开洞察模式,双目扫向四周。

    地黄八幡的确厉害,在她军旗镇压下,北条中军阵型稳固,情绪稳定。

    可惜的是,两军对阵打了大半天,总有些体力不支,气喘吁吁的部众队列,露出了破绽。

    这就是机会。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暗箭来伤人

    义银转换杀戮模式,对身后十余骑,喝道。

    “都跟紧我!我来开路!”

    黄备从正面围攻而来,他却是从侧面窜出去,惊呆所有人。

    一行人陷入重围,前方是地黄八幡旗,左右敌军军阵最为厚实,都不是好选择,上策就是退走。

    可上杉辉虎不甘心退走,双方再陷对峙,义银也一样不愿意。越后大军人少,战事焦灼越久,战后伤亡越重,速胜是上佳之选。

    北条右翼已经深入北线,义银对关东侍所那些姬武士有信心。她们一定可以顺利击溃北条右翼,包抄中军。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尽力拖延时间。两位主君的骑军在敌阵中搅和,敌军的注意力就会被牢牢吸引住,为北线争取时间。

    义银选择的这条路,敌军虽然是严阵以待,情绪稳定。但在洞察模式之下,显示酸软无力,体力方面早已透支。

    这支备队在强撑,外表看不出什么,甚至连她们的指挥者,北条纲成都不知情。可义银的洞察模式,早已看穿了一切。

    他一马当先,冲入敌阵,看似自不量力,让身后上杉辉虎都惊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陪他冲。

    一队人中,蒲生氏乡与井伊直政紧随其后。她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御台所去哪里,她们就去哪里。

    之后迟疑的旗本姬武士,咬牙跟上。两位主君要是死在这里,她们回去也是斩首示众,不如一起战死来得干净。

    义银的双腿紧紧夹住战马,踩实马蹬。一手持缰,一手长枪横扫,杀入敌阵。

    而看似坚固的枪阵,却被他战马一跃,直接顶开几把长枪。原来前排的足轻早没了力气,双手瞬间脱枪落地,让义银冲散。

    他长枪接触数人,看似轻轻掠过,效果立竿见影,倒毙了一群人。吓得周遭疲惫的足轻坐倒在地,无力再爬起阻拦。

    义银一人一马轻松杀入,将这支备队外厉内荏的本质彻底暴露。

    随后十余骑跟进践踏枪阵,足轻四散逃逸,姬武士被裹挟冲走,带动周遭军势跟着混乱起来。

    原本已经锁定骑军的黄备,再次失去目标,在混乱的军阵中逆行,一时难以接近义银一行骑军。

    ———

    指挥的北条纲成皱起眉头,看见义银带着骑军左突右冲,勇不可当,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心思焦虑。

    常年征战的直觉告诉她,事情不对劲。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两位主君深陷阵中,不思后退,反而像是在拖住北条中军。

    原本在人数上占据优势的北条纲成,不该急躁。但对方也是久经阵仗的大将,做事不会失智,除非他们别有用心。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北条纲成眉头一紧,下令道。

    “弓矢众呢?调上去狙击敌骑,近距离攒射。”

    身边旗本诧异看向北条纲成,问道。

    “大人,敌骑深陷我军阵中,周遭都是我军士卒,会不会误伤。。”

    她还没说完,就被北条纲成一眼瞪了回去,骂道。

    “我说,派弓矢众上去近距离攒射!只要能杀死敌军首脑,即便误杀友军也值得。

    到时候加倍抚恤,由我来背书谢罪。只要我们能赢,这个污点我背就是!”

    那名旗本嗨了一声,低头传令使番去了。

    北条纲成不再看她,继续关注战场。她当然知道在自己阵中用箭容易误伤自己人,很伤士气。

    但只要能射中骑马姬武士,甚至仅仅是战马,把骑军的速度降下来,围杀骑军的黄备就能追上去,干掉上杉辉虎。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北条纲成已经不愿意继续拖延,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弄死上杉辉虎。

    ———

    斯波义银一骑当先,带领骑军不断切入敌军薄弱处。他仿佛是一个先知,总能匪夷所思得在敌阵中嗅出外强中干的架子货。

    随着一次次成功的突破,上杉辉虎在他身后的目光越发敬佩。这种强大的战场嗅觉,寻找敌军弱点的天赋,是所有战将梦寐以求的。

    骑军虽然只剩下十余骑,但人少有人少的好处,转进灵活,不容易被困住。

    有了义银这个人形雷达寻找软柿子捏,一行骑军如鱼得水,在北条军中横冲直撞,势不可挡。

    正在此时,七八名北条姬武士手持和弓悄悄靠拢过来,三十步开外,指挥者伸手示意,一齐搭弓上弦,箭指骑军。

    紧跟两位主君战马之后的蒲生氏乡,眼前闪过一丝反光,顿时心起警觉。

    她目光扫视敌军,忽然看见已经箭在弦上的北条姬武士们,大骇打马冲上前,用自身与战马拦到两位主君身侧,挡住箭锋。

    “御台所!小心!”

    一阵弓弦声后,蒲生氏乡的战马哀嚎一声,前蹄高举,作势侧身要倒,将蒲生氏乡掀下马背。

    义银这才反应过来,看见马身上数支利箭,惊道。

    “蒲生姬!你没事吧?”

    蒲生氏乡挣扎着爬起来,肩膀上带着一支箭,好在没有被倒毙的战马压在身下。

    “御台所!有冷箭!快走!”

    周围的北条军势,没有因为她落马而围上来,反倒空出一段距离,因为她们中也有两人被利箭射中倒地,一时惊恐踌躇不前。

    在自己军中被自己的弓矢众无差别射击,这让北条军势有些摸不清状况,迟疑着没有冲上来。

    反倒是远处的黄备看见骑军停下,急切奔过来,越来越近。

    蒲生氏乡拔刀斩断箭杆,大喊一声。

    “御台所快走!我来断后!”

    义银瞪了她一眼,骂道。

    “断你个头!快上来!”

    他打马靠近蒲生氏乡,要把她拉上来。蒲生氏乡想起一事,返身从自己阵亡的战马背上拔下斯波义银的厌欣旗。

    义银看见插着黄色旗指物的北条姬武士已经杀到面前,一枪横扫,杀戮模式下致死攻击生效,瞬间倒毙两人。

    “快走!”

    他伸手拉起还要拔旗的蒲生氏乡,蒲生氏乡急切道。

    “御台所!御旗,御旗还没有收回来!”

    “敌军围上来了!快走!”

    黄色旗指物的姬武士越来越多,义银不敢再耽搁,强行把她拉上自己的马背,再次转向冲出去。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转进如风达

    蒲生氏乡坐上斯波义银的战马,从身后紧贴着自己的主君,哽咽道。

    “御台所,御旗丢了,我罪该万死!”

    斯波义银忙着寻找新的出路,无暇和她废话,直接骂道。

    “胡说八道!不过是一件死物而已,丢就丢了!

    我纵横天下,依靠的是你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姬武士,不是一片破布!有什么大不了的!别和个爷们一样哭哭啼啼,拿起武器跟我上!”

    蒲生氏乡听得热泪盈眶,她这才回味过来。自己正贴在御台所身后,搂着他的腰肢,闻着他的汗味,忽然脸上一红。

    此生,死而无憾。

    虽然丢失御旗的罪责,她不会逃避。但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保护御台所最要紧。

    义银没空考虑身后蒲生氏乡的心猿意马,他摸了摸马脖子,摸出一手汗来,心头一紧。

    战马汗出如浆,疲惫不堪,此时还要承载两人冲阵,只怕坚持不了多久。

    ———

    北条纲成接过黄备送回来的旗帜,摊开一看,果真是御旗。

    御旗,又称足利白旗,是一面白色的足利家纹旗,式样花纹特殊,是足利将军赐予亲信,征讨不臣的信物。

    身边亲信姬武士问道。

    “大人,是否再派弓武士前去狙击?”

    北条纲成摇摇头,捏着手中御旗,望向远处两人一骑,说道。

    “不必。

    那名男武士就是斯波谦信公,当今的御台所,骑军绝不会弃他而去,困住他即可。

    如今他一鞍两人,战马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失速,跑不出我的掌心。”

    “嗨!”

    那名姬武士鞠躬退后,北条纲成也觉得可惜。但刚才弓矢众的攒射不中,她不方便再来一次。

    中军备队皆是北条家核心军势,其中人脉关系错综复杂,军中乱射可一不可二。

    第一次还好解释成失误,再来一次可就要伤情分。若是再死了谁家子嗣,回去闹开不好解释此事。

    既然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已经被射击惊扰,难以逃脱,她也不想节外生枝,再行狙击之事。

    正当北条纲成盘算着将上杉辉虎乱刀砍死,斯波义银此人要死要活的时候,北线传来一阵连绵的法螺声。

    北条中军的右侧突然出现一支骑军,边缘备队骚动不安。

    北条纲成骇然看向北方,一百余敌骑横刀立马,正在整队准备冲锋。战马与姬武士包裹如钢铁一般,在阳光下透着钢之冷光。

    她不禁垂下手臂,呆呆望着北方,头脑里像风暴般极速运转。

    “不好!足利义氏这个混账!”

    在看到铁甲骑兵的第一眼,北条纲成就知道北线完了,越后大军竟然在北线阵后藏着撒手锏,足利义氏孤军深入,下场必然凄凉。

    此时,本阵骑马奔来一名使番,冲到她面前行礼。

    “北条纲成大人,氏政殿下急报,北线崩溃。请您组织军势退走,转进佐野城。”

    北条纲成扫了眼阵前混战,再望了眼北方蠢蠢欲动的铁甲骑兵,摇摇头。

    “走不了了。”

    她顺手将斯波义银的御旗叠起,抛给使番,说道。

    “将这面御旗交给氏政殿下,让她带着这块遮羞布速速转进。

    记住!不要去佐野城,平原小城我们守不住的。派人通知佐野城的多目大人死守城池,为氏政殿下撤退争取时间。

    我会带着前沿军势阻挡越后大军,还请氏政殿下往古河领转进,从下总国绕回武藏国,切记!

    拿斯波义银的御旗作伐,佯装大胜而归,骗过沿途当地武家,回河越城,回小田原城去。

    能带多少人回去,就带多少人回去,让氏康殿下想想办法,救救北条家!”

    北条纲成心中敞亮,这一场合战北条家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核心军势,少输一点是一点。

    使番带着斯波义银的御旗,骑马往回跑,北条纲成最后看了一眼本阵,希望北条氏政不要傻到家,能为北条家保留最后一丝元气。

    随后,她目光坚毅向前,冷哼一声,下令道。

    “击鼓,旗语命令黄备向北!协助我阻击骑军冲阵!

    前沿所有备队不得后退半步,北条家需要她们坚守阵地,请她们与我并肩作战,光荣战死!

    为了北条家,拜托了!”

    ———

    岛胜猛从北线一路狂奔而来,只比北条龙山派遣通知本阵的使番慢了半刻。

    她站在高地上俯视全局,望见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的骑军还在阵中活跃,稍稍安心。

    为了来中军护驾,岛胜猛舍弃北线之敌,更是强迫铁甲骑兵把珍贵的马力浪费在了路上。

    铁甲骑兵虽然厉害,但负重作战的消耗很大,战马坚持不了多久。板甲和人员都是运输到前线,只有战时才会上马冲锋。

    听到身下战马沉重的呼吸声,岛胜猛知道自己只剩下一冲之力,不能再浪费时间。

    她高声喊道。

    “目标敌军本阵!全军列队冲锋!”

    “嗨!”

    就在她准备出击的当口,前方一支黄色旗指物的姬武士团,簇拥一面地黄八幡旗,向北运动,正好堵在她冲击本阵的路线上。

    岛胜猛叹了一声,她看过关东侍所的情报,自然知道对手是北条家第一悍将,北条纲成。

    眺望一眼,敌军本阵的北条氏政竟然在撤退,她周遭的预备队跟着她有条不紊向后移动。

    因为北条本阵后军没有太过深入,身后就是秋山川,涉渡过河就能脱离一线。

    岛胜猛微微皱眉,对方好快的反应,比起北线足利义氏的反复失措,北条氏政拿得起放得下,算个人物。

    她不免有些心急,因为她的铁甲骑兵离开北线,不知道山中幸盛那个庸才有没有顺利击溃北线,过河包抄。

    要是让北条氏政带走部分核心军势,北条家未必会在战后崩溃,还能苟延残喘一阵。

    岛胜猛知道自己不能再等,朝身边旗本示意。一人拿起法螺贝呜呜呜吹起来。刚才列队的骑马姬武士跟着铁甲骑兵,开始冲阵。

    秋日晴空万里,阳光下钢板反射寒光,杀气腾腾,重骑踏阵。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尽勇追穷寇

    北条纲成望着铁甲骑兵缓缓提速,身边的北条备队开始骚动。

    武家从未见过这种武装到牙齿的人马板甲重骑,半农半兵的备队根本没有勇气直面这种天敌。好在,她还有黄备。

    北条纲成抵前指挥,大喊道。

    “举枪!布阵!”

    背着黄色旗指物的姬武士们踏上一步,将三间半的反骑兵超长枪举起,枪尾四十五度插入土地,半跪着用双臂卡住长枪。

    她们身后的姬武士把另一把超长枪架在她们肩膀上,腋下夹枪双手紧紧卡住,下腰准备迎接冲击。

    这些黄备跟随北条纲成南征北战,武艺勇气皆是上等,乃是北条家第一精锐。

    如今直面铁甲骑兵,虽然心中颤栗,但仍有与之对阵沙场的精气神,远超寻常备队。

    ———

    看见黄备布阵,覆面甲下岛胜猛的嘴角微微一翘,她站在骑军最前列,招手示意。

    身后骑军以她为锋芒,开始加速。两翼稍后,锋矢在前,队列成型。只是,锋芒之处的岛胜猛似乎在走歪路。

    在她刻意指引下,骑军没有走直线,而是一个朝北倾斜的弧线,避开了黄备的枪阵正面。

    只是铁骑从远到近不断加速,步兵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北条纲成发现不对,呼喊变阵之时,骑军已经冲到面前。

    武家备队不是职业兵,这些足轻姬武士混杂的军队面对突发情况,有些人原地发愣,有些人枪头调转,瞬间产生矛盾,乱了阵型。

    就在此刻,岛胜猛带队从敌军备队斜角冲入,大部分敌军长枪还朝着正面。

    一整排铁甲骑兵就是四百多公斤的中世纪坦克,营养不良的前排足轻瞬间被撞飞,这种突遭车祸的恐惧感,让足轻们四散逃逸。

    黄备阵列被逃跑的足轻冲击,勉强举着三间半的超长枪逆行,想要攻击铁甲骑兵。

    但岛胜猛没有给她们任何机会,借助马速往纵深突击,在阵中横冲直撞。

    前排铁骑不管杀敌,只管马速不减,冲散对方阵列。骑马姬武士用长枪冷静刺穿散乱阵中的敌姬武士,把精神崩溃的足轻驱赶倒卷。

    ———

    北条纲成面色铁青看着眼前乱局,铁甲骑兵的可怕超出她的想象。这名铁骑指挥者非常狡猾,用斜面冲锋冲垮了整个侧翼。

    她看了眼身后正在渡河的北条氏政本阵,知道此时决不能让开道路。若让这些如狼似虎的骑军冲到岸边,能驱赶溃兵踩踏淹死无数。

    北条纲成大喊一声。

    “举我军旗,随我上阵!吹法螺贝,让所有黄备向我靠拢,杀敌!”

    ———

    北条纲成放弃了侧翼战场,将所有黄备聚拢,死死护住正在渡河的北条氏政本阵背后。

    岛胜猛看了一眼战场,调转马头,带领铁骑往斯波义银的军旗方向冲破。

    铁甲骑兵从北条中军侧翼一路横穿,将前沿敌军阵型彻底打乱,无数足轻精神崩溃,返身逃跑。

    义银早就看到了铁甲骑兵冲阵,没想到岛胜猛来得这么快,此时双方兵合一处,他大喊问道。

    “岛姬,你来得好快!”

    岛胜猛看见义银无事,松了一口气。她打开覆面甲,盯着蒲生氏乡环抱主君腰肢的脏手。

    蒲生氏乡像是被利刃刺击一般,赶紧松开手,跳下马,与井伊直政同乘一骑。

    岛胜猛见她识相,这才恭敬回答义银的问题。

    “御台所,使番传令北线,说您和上杉殿下突入敌阵。我与山中大人深感震撼,决定由我冲破北线敌阵,直接前来支援。”

    义银一听她是直接冲过来的,顿时急切道。

    “北线呢?那北线怎么办?”

    岛胜猛说道。

    “我来之前,已经踏破北线敌阵,由山中大人接手继续推进。请您相信山中大人的能力,北线不会有问题。”

    义银苦笑摇头,岛胜猛这话有些嘲讽之意。他就是不放心山中幸盛的能力,但也不好责怪岛胜猛与山中幸盛两人改变战术。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自己被困敌阵,她们分头行事,意图救援自己,这在她们的指挥范畴,也是忠诚的表现,不方便苛责。

    义银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北线之事已经管不了了,还是先击溃北条中军吧。

    他肃然道。

    “岛姬,你带队前行,配合我砍掉北条纲成的军旗。

    北条前沿军势如今心思混乱,只要地黄八幡旗落地,必然崩溃。”

    “嗨!”

    义银再回头看向上杉辉虎,说道。

    “上杉殿下,我派人护送你回去上杉军中,请您务必保证她们全力突进。

    此战已经胜了,但歼灭北条大军的战略目标还未达成,战斗还未结束,不可懈怠。”

    上杉辉虎知道义银在暗示什么,就怕上杉中军那些人再掉链子,她点头保证道。

    “谦信公放心,有我坐镇,这些人不敢不听话。”

    “那就拜托了。”

    义银说完也不废话,从岛胜猛军中分出十骑保护上杉辉虎,然后带着自己的同心众,与铁骑一齐冲向北条军中那面地黄八幡旗。

    ———

    正让义银暗自担心的山中幸盛,此时已经杀到秋山川岸边,看着麾下备队穷凶极恶把北条军势驱赶入河。

    虽然枯水期的河水不过脚踝,但溃军被水中滑石绊倒,被逃兵狠狠踩在脚下,淹死踏死无数,场面惨不忍睹。

    “山中大人!”

    山中幸盛回头望去,只见真田信繁手中牵着绳索,绳头另一侧反绑着一名姬武士的双手在身后,半拖半撵把她拉过来。

    “哦,真田姬,这次你可是立下大功。”

    山中幸盛神情复杂,这名跳脱的山野姬武士今天功劳可不小。想起她对御台所的觊觎,山中幸盛心里并不舒服,甚至有点恶心。

    真田信繁可不管山中幸盛如何膈应,她把绑住的姬武士推倒在山中幸盛面前,那人挣扎想要起来,被她一脚踢在膝盖上,痛得跪下。

    “山中大人,看我抓到了谁?”

    山中幸盛凝视此姬,虽然一身狼狈,但兜胴华贵,气质不凡。

    正在她猜测之时,海野利一跟了上来,将马印与家纹旗摔在此姬面前。

    山中幸盛双瞳一缩。

    “北条家的伪关东将军?”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地黄八幡死

    上杉辉虎与北条氏康两人都自称关东管领,出于道统之争,越后方面并不承认足利义氏的关东将军之位。

    但这不代表足利义氏不重要,反而是因为太重要,才要竭力否认她的地位。

    上杉辉虎承认的关东将军,是与上杉宪政这位养母并肩作战,一齐对抗北条家的先代足利晴氏。

    可尴尬的是,足利晴氏已经死了。不管她被带回小田原城之后遭遇什么变故,反正是凉透了。

    作为她女儿的足利义氏,在镰仓鹤冈八幡宫举行仪式,继承关东将军,从程序上来看没有问题。

    可问题出在,足利义氏这个被北条家扶持上位的关东将军,任命北条氏康为关东管领,打破了非上杉家不得为关东管领的政治秩序。

    此乃乱命!

    上杉辉虎无法把下达乱命的足利义氏与北条氏康这个叛逆剥离,只好一起不予承认。

    可上杉辉虎方面又没有关东将军的存在,只有上杉宪政带来的一封,先代足利晴氏请求越后出兵干预的画押亲笔信。

    这是越后方面的政治软肋,可今天,真田信繁把足利义氏抓回来,对越后一方的政治立场非常有利。

    山中幸盛看着狼狈的足利义氏,心头浮起一丝忌惮。真田信繁在战场上的表现太可怕了,已经远远超过她的预估。

    足利义氏也是个混账,她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可能轻易被抓到?出阵的保护一定是及其严密,除非她蠢,自己犯傻。

    狼狈的足利义氏怒火攻心,从没有人敢如此对待她。即便是战俘,她也应该是最高级的那一层,以礼相待是免不了的。

    可是她运气不好,遇到了性格乖离的真田信繁,直接把她绑了双手当狗拖走,颜面扫地。

    看到山中幸盛,足利义氏像是遇到了一个可以说理的人,气恼骂道。

    “你等是谁的部众?懂不懂尊卑上下?我乃镰仓足利家督,关东将军!你们太失礼了,放开我!”

    真田信繁瘪嘴一拉手,足利义氏反绑双手的绳子一紧,把她顺势拉倒在地,一嘴慷慨激昂的话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更加狼狈。

    她用仇恨的眼光望着嬉皮笑脸的真田信繁,士可杀不可辱,她绝不会与这个不懂礼仪的野人善罢甘休。

    真田信繁见她被拉得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哈哈一笑。

    “到了老娘手上还敢嚣张?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一切等见到御台所再说。”

    山中幸盛目光一扫,心中不满。真田信繁开口闭口御台所,对足利义氏这个名门之后无礼,对自己这个关东侍所的上司也是不敬。

    但她还是选择隐忍不发,旁观真田信繁放肆。足利义氏的身份不一般,真田信繁与此人交恶,一定会有麻烦,迟早有人会收拾她。

    山中幸盛这曾经的白莲花,在漆黑的武家社会扑腾了两年,心态越发黑化,若是让义银了解她如今的心态,不知道该有多失望。

    真田信繁现在正兴奋,准备献俘于御前,她哪里会在乎俘虏的心情。而海野利一,冷冷观察山中幸盛的表情,也是置之不理。

    自己跟了一个二傻子,擦p股是擦不过来的。有一个愣头青的名声其实也不错,没人愿意和傻子计较,甚至要防着惹恼傻子出大事。

    至于趴地上生闷气的足利义氏,不过是她们争权夺利的工具人,谁真的在乎她怎么想。

    ———

    望着越来越近的地黄八幡旗,岛胜猛微微侧头,从覆面甲中深情望了眼斯波义银,含笑不语。

    覆面阻挡了她的表情,让她可以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情意。随后她提起马速,超越义银,冲上一线。

    “天命在斯波!大义在西军!”

    听她一声厉喝,骑军跟随她狠狠扑向敌阵,钢铁洪流汹涌澎湃。

    “天命在斯波!大义在西军!”

    北条纲成回望一眼秋山川,北条氏政的本阵已经过河,欣然一笑,终于放下心事。

    她对左右旗本喊道。

    “诸姬!跟我上!”

    “嗨!”

    北条纲成再无牵挂,持枪在自己的军旗之下,凝视即将碰触的前沿,心头自语。

    氏康殿下,我已经尽力,无奈先行一步,祝北条家武运昌隆。

    已经把马力压榨到极限的岛胜猛,再没有玩什么斜线突破的花招,剩余的数十铁甲骑兵,随她战马铁蹄直冲黄备枪阵。

    前突的数十支长枪瞬间折断,战马发出哀嚎,有些轰然倒地,掀翻背上的骑士,有些顺势砸入阵中,一时间双方前军是死伤无数。

    斯波义银带领骑马姬武士,沿着铁骑砸开得口子往里冲,不断撕裂扩大缝隙,将敌军分割孤立。

    他本人带着同心众朝地黄八幡旗冲了过去,北条纲成大喊一声,率领身边旗本结阵迎了上来。

    数名悍不畏死的北条旗本,从侧面狠狠用大薙刀横扫,砍断马腿,然后被骑军的践踏,踩在地上成了肉泥。

    马队的速度被迫降低,这时北条纲成的旗本们挺枪刺击,将骑士刺落。骑枪的长度不如步用长枪,一时间数人落马。

    义银还在打马回旋,拨开周围捅来的长枪。正在此时,战马体力已经支撑不住,前蹄下跪,把他整个人向前翻下来。

    突如其来的倾斜让他大惊失色,双脚离蹬,脱缰滚落。周遭同心众猝不及防,来不及下马支援。

    北条纲成瞅见机会,大喊一声,与旗本两人结成三人小阵,冲上来就要刺死他。

    义银杀出凶性,瞪着双眼要用杀戮模式硬抗这波刺击。他握紧骑枪,准备以伤换伤反捅一枪。

    北条纲成见他不躲,反而跃跃欲试要正面硬刚,心中冷笑。呼喊左右姬武士配合,就要把他刺死当场。

    这时,身侧传来一声大喝,横里冲出一匹铁骑。

    “莫要伤我主君!”

    岛胜猛看见义银遇险,心一横直接撞击三人阵。她连人带马被掀翻在地,撞飞了一名北条姬武士。

    滚落未稳,又投掷出手中长枪。力气之大,把北条纲成身侧另一名北条姬武士腹部贯穿,钉在地上哀嚎不止。

    北条纲成上前把岛胜猛拔刀的动作一脚踢断,用枪刺入她肩甲与胸甲的右面缝隙,狠狠往里扎,鲜血顿时从缝隙处涌了出来。

    岛胜猛吃痛,起身要反抗,被北条纲成踩在地上起不来。她忽然放弃挣扎,反而抱紧长枪,拉住北条纲成不让她动弹。

    北条纲成心生警觉,抬头看见义银已经冲到跟前,一枪贯穿她的咽喉。冲势不止,直接把她撞翻在地,几乎把脖子捅断。

    北条纲成双手高高竖起,似乎要抓住什么,双目瞪大,口中喃喃细语像是要诉说什么,却只是吐出血沫。

    最后不甘得喷出一口鲜血,手臂跌落在地,气绝身亡。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太田起异心

    刚渡过秋山川的北条氏政不甘心得回过头,正好看见地黄八幡旗落地,对岸的敌军发出一阵欢呼。

    她恍惚间仿佛看见自己早前渡河进军时,少女意气不可一世。想到北条纲成多半已经战死,咬牙自怨之余,心中充满愧疚。

    身边清水康英见她面色阴阳不定,暗叹一声,上前说话。

    “氏政殿下,北条纲成大人的军旗陨落,前线崩溃在即,请您速速转进,切勿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

    多目元忠大人已经派人前来通报,北线我方溃军被敌军赶入河川,尸体闭塞河道,惨不忍睹。

    她会死守佐野城,为您争取时间,还请您带军去往古河领,绕路回归武藏国。”

    北条氏政听闻北线惨事,两行热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哽咽道。

    “都是我一意孤行,不听诸位长辈姨母忠告,铸成大错。如今狼狈逃窜,还要诸位大人为我拼死断后,天下岂有这等道理!

    我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不如战死在此,与敌军拼个你死我活。”

    清水康英见她执拗,心中怒火再也按耐不住,痛斥道。

    “殿下!您是北条家督,如若死在这里,北条家以后怎么办?氏康殿下苦心经营北条家业,就是为了今日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看看北条纲成大人送回来的御旗,是我们小看了上杉辉虎,更是小看了斯波义银!

    佐野领是敌人布下的陷阱,铁甲军团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存在!

    此事您有责任,我们也都有责任!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北条家不能毁在我们手中!

    北条龙山大人,北条纲成大人,多目元忠大人,她们带着北条家的忠心姬武士们拼死断后,不是为了让您陪着一齐葬送未来!

    她们是带着希望去死的,她们希望您活着回去,带着北条家的元气回去,让北条家还有力量能够渡过这次难关。

    北条家三代开拓进取,历尽坎坷,从来没有顺利过!

    镰仓足利家,扇谷上杉家,山内上杉家,都曾数次让北条家陷入绝境。可现在呢!她们灭亡了,而北条家还存在!

    请您不要气馁,赶紧离开,否则我们的牺牲便没有了价值!”

    北条氏政紧咬牙根,挤出四个字。

    “斯,波,义,银。”

    她心中恨意滔天,是她小看了斯波义银,小看了关东侍所,才导致北线崩坏,全局毁于一旦。

    她从清水康英的话语中,察觉到死志,问道。

    “我们的牺牲?清水大人,难道你也要。。”

    北条氏政看向清水康英,只见她洒脱一笑。

    “北条纲成大人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保护我们顺利过河,也该轮到我为北条家尽最后一份心力。

    前沿军势马上就要崩溃,若是没有人守着秋山川,敌军很快就会追上我们。

    我会带着白备与奥伊豆众断后,家中丈夫孩子还请您费心,多多关照。”

    清水康英深深鞠躬,她的决意让北条氏政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奥伊豆之地是北条家最早拿下的领地之一,当地武家与北条家关系密切,利益相连,一损俱损。

    若是北条家这次精锐尽毁,清水家未来也别想有好果子吃。清水康英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阻拦敌军,为北条氏政撤退争取时间。

    北条氏政拉起清水康英的手,激动得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清水康英誓死断后,托夫献女,北条氏政此时说什么都是矫情,不如日后好好对待她的子嗣。

    清水康英望了眼对岸,说道。

    “殿下,不要再迟疑了。走,快走吧。”

    北条氏政一抹眼泪,肃然道。

    “清水大人的忠义,我会铭记在心,你我就此别过。”

    她咬牙带队离开,只留下清水康英的奥伊豆众布防河岸,等候敌军渡河阻击。

    ———

    南线,色部胜长死守河岸不退,富永康景数次强攻未果。

    双方拉锯在河床,直到一名使番快马从中军奔入富永康景本阵。

    之后,富永康景偷偷把远山纲景与太田康资,从各自的军势中召回来,在自己幕府密议。

    听着河川那头的厮杀声,富永康景面色发白,对两人低头说道。

    “中军来了使番,北线溃败,氏政殿下被迫转进,中军的北条纲成大人,清水康英大人断后死战。

    南线多是外围武家,我不敢与她们明说。只怕她们争先逃跑,害得南线瞬间崩溃。”

    远山纲景闻之大骇,急问道。

    “消息确实吗?局面怎么会崩坏至此?”

    富永康景沉重点头,说道。

    “叫你们来的时候,我已经另派使番往返确认,确实没错。

    现在不是讨论北线中军战败原因的时候,而是想办法稳住南线。”

    太田康资听闻战局崩坏得如此惨烈,也是大吃一惊。她心底窜起一丝异样,江户太田家复兴再起的机会来了?

    但在场其他两人都是北条家死忠,她不敢露出丝毫,装作担心的模样,说道。

    “南线国众,大多是武藏国与西相模的两上杉家降臣。

    虽然这些年也是忠心耿耿,但关键时刻,难保她们不会起了其他心思。”

    富永康景心里认可,点头道。

    “你说的不错,这也是我担心的事。所以,我才秘而不宣,把你们两位请来,先讨论一个办法。”

    其实富永康景对太田康资也不太放心,但三人同是江户众首领,要做什么事都避不开太田康资,不如坦白直说。

    太田康资是远山纲景的媳妇,远山纲景更信任她,直接问道。

    “康资,这时候还卖什么关子,有话直说。”

    太田康资朝两位长者微微鞠躬,说道。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瞒着国众们。

    我们三人的江户众抵前压阵,监督国众轮番上阵与越后大军交锋。不让她们有机会察觉中军在撤离,就不会胡思乱想。

    等氏政殿下带着本家核心军势走后,我们再率领南线国众撤退。正好也是护着氏政殿下的身后,保护她顺利转进。”

    富永康景与远山纲景对视一眼,两人对太田康资这个主意很满意。

    虽然这样做是欺瞒国众,日后一定会被诟病。但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先保护北条氏政的核心军势离开,才最重要。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不战自退走

    江户众三人是武藏国众中,除了河越众之外,另一个由北条家派遣重臣管理的城池国众。

    太田康资不满江户太田家地位下降,但她不得不承认,北条氏康下得一手好棋,眼前两人对北条家非常忠诚。

    她们两个不死,江户城就不可能是江户太田家的江户城。既然如此,为了太田家的未来,只好请她们两位去死。

    太田康资低头遮掩自己的表情,富永康景与远山纲景两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还在低声讨论军务分配。

    军情紧急,三人很快话别,各自回营整军,准备抵前督战,稳住南线国众。

    太田康资回到自己的军阵中,再也掩饰不了兴奋之色,拉住身边亲信,低声说道。

    “你们几个,偷偷去上田朝直,大石定久,内藤康行几位大人的阵中,告诉她们。

    北线中军大败,北条氏政自己跑了。富永康景把消息压了下来,要骗我们上阵为北条氏政断后。

    我准备自行撤退,问问她们跟不跟?”

    望着几名亲信离开的背影,太田康资很是得意。

    南线国众未必没有忠心,若是富永康景开诚布公,这些人不一定能扯开脸皮先跑。

    这次来的国众,都是跟着北条家混了许久的亲近国众,领地亲族都与北条家纠缠很深,不太可能直接反水。

    但现在,富永康景的想法被太田康资带进沟,存了欺骗国众们的心思,有了坑人的行为。

    你不仁,我不义。北条家做事不地道,国众们就有了跑路的理由,日后争执起来也有话说。

    太田康资冷冷一笑。

    国众们撤退后,富永康景与远山纲景怎么办?她们是北条氏康安排来江户城的,财富地位都是北条家给的。

    别人可以跑,她们怎么跑?回去等着被剥夺领地,荣誉,在懦妇的羞辱中死去吗?

    唯有战死沙场,才能保全自己的荣誉,保全自己的家族,也是死得其所。

    ———

    富永康景还在阵中准备诸事,远山纲景气急败坏冲了进来。

    “出事了!”

    富永康景心头一紧,强装镇定问道。

    “出了什么事?”

    远山纲景咬牙切齿说道。

    “太田康资这个混账!她带着本部人马在撤退!

    上田朝直,大石定久,内藤康行这些人在阵前串联,裹挟各地国众,都在撤退!

    前沿军势已经与敌军脱离接触,现在对岸的敌军大将还没反应过来,等她明白过来。。”

    远山纲景说不下去,富永康景已经明白她的意思。

    与她们对峙的敌阵大将攻伐决断果毅,不是庸将。等她发现南线的北条军势动摇逃跑,必然追击掩杀。

    到那时候,各军争相逃跑,自乱践踏,南线就彻底完了,还要连累正在撤退的北条氏政中军。

    回想太田康资的建议,富永康景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太田康资陷我于不义,就是为了怂恿各家国众一齐撤退。即便日后追责,也能推脱狡辩,法不责众。

    好手段,好手段呀。”

    远山纲景一脸悔恨,怒火攻心。

    她的儿子嫁给太田康资,对这个外女少了防备,多了信任。如今战局危急,这条白眼狼反咬一口,南线濒临崩溃,她是难辞其咎。

    远山纲景决然道。

    “我这就回去,组织军势布防河岸,阻击敌军过河。”

    富永康景摇摇头,叹道。

    “你的军力不足,阻挡不了多久。”

    远山纲景面色阴沉。

    “不试试怎么知道?总不能看着南线崩溃,什么都不做。”

    富永康景冷静说道。

    “你自己不行。我率军上阵,与你一齐阻击,能拖多久是多久吧。”

    远山纲景一愣,摇头道。

    “不行,你我都折在这里,江户城就彻底被太田康资掌控,她的阴谋就得逞了!

    你必须回去!惩治这个逆贼!”

    富永康景苦笑道。

    “这次合战大败,武藏国众中除了河越城的大道寺盛昌大人,其他人都会动摇。

    江户,河越,松山三城一线的防御必然瓦解,江户城我们保不住的。比起江户城,这里更需要我。

    若是让南线敌军突破,阻碍氏政殿下的转进,害全军上下覆灭在佐野领,你我就是北条家的罪人。

    远山姬,你不必再劝。我会派使番告知氏政殿下南线的危机,请她加速转进。

    而你我,就一起死在这里吧。”

    远山纲景闭上眼长叹一声,狠狠点头。

    “我这就回去整军前进,只恨太田康资无耻,眼睁睁看她诡计得逞,我死不瞑目!”

    富永康景心中恨意不比她少,但此时已经不愿意多想其他,只是淡淡一句。

    “只要北条家还在,这逆贼总会付出代价的。”

    ———

    北条大军的南线不战自溃,已经击垮北条中军的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推进到秋山川,却遇到了意外的顽强阻击。

    上杉辉虎暴躁道。

    “柿崎景家这些家伙到底在做什么,一条小溪都突破不了!”

    斯波义银眯着眼,用洞察模式扫过敌军前沿,一水的士气高昂,死战不退。

    他摇摇头说道。

    “不怪她们,对岸的阻击军势根本没想撤退,她们是准备死在这里,为北条氏政争取时间。”

    上杉辉虎无奈叹了口气,点点头。

    “北条家在关东开拓三代,还是有忠臣死士愿意为她家舍身的。”

    话是这么说,但两人心里都清楚。好不容易打赢合战,如果放跑了北条氏政麾下那些军势,战略目的就缺了一个口子。

    义银想了想,说道。

    “山中幸盛派来使番,说明敌军北线已经崩溃,她正在渡河掩杀。

    我带骑马姬武士从北绕过这些难缠的死士,咬住北条氏政的军势,阻缓她撤退的速度。”

    上杉辉虎斟酌道。

    “您麾下的骑马姬武士作战太久,应该无力再战了吧?”

    义银说道。

    “岛胜猛的铁骑战马都不行了,其余骑马姬武士能挑出一些状态还好的,随我出战。”

    上杉辉虎摇摇头,刚要反驳。蒲生氏乡从远处沮丧得走过来,直接一个标准的土下座,跪拜在义银面前。

    “御台所,我带人搜遍战场都找不到御旗,请您降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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