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一章同心众选拔
尼子胜久缓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拿起文书细看,思索如何把这些个王八蛋安抚好。
再难也要维持下去,这是她的职责,不能辜负了主君的信任。好在近幾斯波领,还有靠谱的人在。
近江国的藤堂虎高借着近江战事,以一万石藤堂领撬动犬上,爱知两郡,增强了斯波家在近江中部的影响力。
只是她的继承人藤堂高虎,与前田利益,大谷吉继串联成一党,不知道会不会起变数?
如同这次大谷吉继对前田利益的支持,就让尼子胜久措手不及。
斯波家复兴再起,是斯波义银两战之功。
野良田合战挫败六角家,让东近幾维持浅井家与六角家的均势。
三好侵袭战,强迫三好长庆与足利义辉谈判,在西近幾稳住了幕府与三好家的平衡。
斯波义银下关东之前,希望这个相互制约的局面能维持住,直到他完成关东攻略。
尼子胜久,明智光秀,前田利益将近幾斯波领的权力三分,她们的任务就是贯彻主君的这一战略。
护持幕府,维护东西近幾的战略平衡,静待关东攻略成功。
但随着足利义辉在京都坐大,六角家与三好家内乱趋势越发明显。尼子胜久越来越不安,近幾的局面正在远离斯波家的战略意愿。
她看着眼前这些扎手的文书,不禁两眼泪汪汪。
主君,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
美浓尾平原大变局,近幾暗潮汹涌,远在越后的斯波义银也是烦恼不已。
北信的川中岛合战落幕,虽然一波三折,但越后一方还是达成了战略目标。
武田家的转向,在战略上让上杉斯波两家得到极大的主动权。
一方面,信浓方向的威胁解除。另一方面,稳固的武田,北条,今川三家联盟瓦解。
付出了些许代价,总体是利大于弊。
随着秋去冬来,川中岛诸事收尾之后,回到越后御馆的斯波义银却有着新的烦恼。
斯波军势回转中越的枥尾城,但各方首领却在御馆面见主君。
刚才升任同心众笔头的蒲生氏乡,提出了自己重组同心众的方略,交由斯波义银审议。
斯波义银看了眼一脸稚嫩的蒲生氏乡,问道。
“蒲生姬,需要搞得这么麻烦吗?”
斯波义银只是希望她组建一支旗本众,平时能忠诚护卫左右,战时冲锋不要怕死。
可蒲生氏乡却递上来一个完整的同心众重组方案,直接从关东斯波各方势力中抽调年少的姬武士。
蒲生氏乡伏地叩首,说道。
“御台所,同心众是您侧近,如何重视也不为过。”
斯波义银问道。
“你从关东各处抽调年少的姬武士充实同心众,是害怕有人不听从你的号令?
不用担心,我授予你全权处理她们,没有人敢违抗军令。”
斯波义银以为蒲生氏乡抽调各方少女,是担心自己年纪太小,压不住场子。
她是义银小姓出身,才十二三岁便提前元服,随主君来了关东。
年齿不长,压不住那些年长者很正常。但有斯波义银的信赖,问题不大。
蒲生氏乡却摇头,她说道。
“御台所,您尊贵非常,各家皆慕天颜。
同心众不该是个封闭的旗本众,应该是各家奉献对您尊敬与爱戴的团体。
各家挑选年少者充实同心众,乃是忠君的表现。
况且您绝世无双,这些少女姬武士在您身边耳融目染,也能学得聪慧明理。以后外放一方,亦是能为斯波家尽忠效力。”
斯波义银看着蒲生氏乡,若有所思,蒲生氏乡的想法很有趣。
斯波家在关东根基不稳,全凭斯波义银一人的威望支撑。既然如此,干脆把这份威望用到底。
吸收各家年少的武家,充当斯波义银近卫。这些人在身边待久,肯定受到更多恩泽,也更为忠心。
等调教几年,外放出去做事,便是斯波义银对外的抓手。她们又是各方势力的小字辈,回去做事也不会被排斥。
如此一来,同心众变成了斯波义银手中的人才库,可以源源不断给他带来忠诚的臣子。
这就类似织田信长的野孩子团与母衣众,在内侍奉主君,外放一方亲信。对主臣双方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义银有些意动,看向在场其余诸姬,问道。
“你们怎么看?”
岛胜猛,山中幸盛,大熊朝秀为首的关东诸武家,皆伏地跪拜。
“我等感激御台所天恩。”
关东斯波各家势力当然愿意!
岛胜猛一系关东斯波领,大熊朝秀一系中越奉行。
山中幸盛带着旧同心众进入关东侍所,其麾下又有本庄繁长一系扬北众,真田信繁一系东信众。
这些武家,谁不想和主君拉近关系!不论嫡系旁系,同心众重组都是一次良机。
对于斯波义银来说,招收少女姬武士,虽然削弱了同心众的战力,长远来看却是培养了可信可用的自己人。
对于臣下来说,她们不怕子嗣被主君拉拢,反而担心自家子侄朋党挤不进去。
武家之间缺乏信任,外人想上位很难。有什么比主君自己培养出来的嫡系,更容易上位的途径吗?
日本又没有科举!埋头做事不如侧近卖萌!
看山中幸盛都闹出这么大事,还能平步青云,混成关东侍所执事,不就因为她是主君亲信吗?
武家最稀缺的能力,不是武勇才智,而是忠诚。山中幸盛做事再掉链子,只要她的忠义被主君认可,就会给她机会继续造呗!
谁不想进同心众?以前是没机会。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傻子才拒绝。
各方家中的小萝莉,能力强的,长得美的,都打包给主君送过去选,最好全部收下。只恨同心众位子少,排不上号。
见诸姬踊跃,斯波义银点点头,对蒲生氏乡说道。
“既然大家都支持你的想法,你就放手去做吧。
你是同心众笔头,我允你全权,挑选姬武士充实同心众。
嗯,人数暂定三十吧。”
“嗨!”
蒲生氏乡伏地叩首,身后诸姬看她的眼神热切。仿佛是看自家丫头,越看越喜欢,友善得很。
第六百六十二章新官难上任
蒲生氏乡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有个好的开始。
她这样安排,不是为了身后这些武家,而是为了自己,同心众笔头这位置可是个烫手山芋。
蒲生氏乡聪慧果决,是岛胜猛与山中幸盛一致看好的人才。
两人前后离开同心众,斯波义银命令蒲生氏乡从她们麾下挑选人手,重组同心众,是要了蒲生氏乡的小命。
来到关东的伊贺众与北大和众,两者之间恶劣到什么程度?山中幸盛与岛胜猛这两位义理姬武士的关系,都给撕裂了!
蒲生氏乡年纪小,扛不起这么大的雷。真要从两人麾下挑选,怎么挑才能让两位大佬满意?才算是公平?才算没有厚此薄彼?
这活怎么干!
不说她们会不会满意,蒲生氏乡自己也有麻烦。
她年纪幼小,即便有主君支持,也难以指挥那些个老兵油子。不怕硬抗军令,就怕阳奉阴违。
与这些老油子斗智斗勇,身心疲惫。哪天出了事,蒲生氏乡作为同心众笔头,御下不力就是罪过。
更麻烦的是,斯波义银喜欢冲锋陷阵。
山中幸盛是傻了点,但在别的主君麾下效力,未必会闹出这么大的纰漏。
说到底,斯波义银这不安分的主君,谁挨上谁倒霉!
打赢了是主君英武,冲锋在前666。打输了是同心众傻x,主君都护不住250。
这个锅,怎么算都是蒲生氏乡来背。冤不冤!
从北信时候,被斯波义银安排了同心众笔头职务,蒲生氏乡就在绞尽脑汁想办法。
千万别被坑死!
这套类似培训机制的同心众选拔任用制度,不是蒲生氏乡为了立功所设,而是为了少背点黑锅!
同心众选拔达到了三个目的。
其一,从所有关东斯波下属势力中选拔,避开在伊贺众与北大和众之中选择,这样就不用担心得罪山中幸盛与岛胜猛。
反倒是两人要交好蒲生氏乡,利用相互之间的交情,提高自己人进入同心众的概率。
其二,这些高阶武家肯定会让家里少女提前元服,来选拔的姬武士不会比蒲生氏乡年纪大,提高被选中的概率。
斯波义银已经说了,让蒲生氏乡全权负责。蒲生氏乡大权在手,不挑听话的小萝莉,挑老兵油子?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谁都不是傻子,名额就三十个,当然是怎么提高概率怎么整。
其三,找了一群小萝莉充当侧近旗本众,斯波义银还能一开战就上阵冲锋吗?
主君万般好,就是心肠软。毕竟是男人嘛,比不上女儿家冷酷无情。
在坐的高阶武家都是人精,当然能想到。蒲生氏乡一定会选一群小丫头,免得主君头脑一热就带着同心众冲上前线。
打赢归斯波义银牛b,打输蒲生氏乡倒霉。但这也符合所有在场武家的利益,肯定要支持啊!
斯波义银未婚,斯波家仅有他一人支撑大局。这次川中岛合战,他失踪了几天,关东斯波领就差点崩溃。
要是再晚回来几天,消息传回近幾斯波领,天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诸姬心中已经有了默契,这种事决不允许再发生!所以,蒲生氏乡注定会带着一群小萝莉,组成同心众娃娃军。
这是为了培养人才,更是为了看住主君不要冲动,你好我好大家好。
斯波义银哪里知道,麾下武家已经达成默契。他以后再想冲上一线,可就难了。
自从有了外挂,斯波义银就用尽其中好处,打下大片领地。
可随着势力扩张,武家们对他的要求,已经慢慢改变。她们不再要求斯波义银英勇无畏,只希望他长命百岁。
在斯波义银没有子嗣之前,他肆意上阵冲锋,是整个斯波武家利益集团都难以承受的巨大风险。
同心众的问题解决,山中幸盛又跳了出来,提出了自己对关东侍所管理的一些想法。
“殿下,我初入关东侍所为执事,日夜忧思,唯恐辜负主君托付,遗忘主君教导。
冬日无战事,我有意集训御台人所部,特别是主君教导的步操口令,必须令诸姬熟练掌握。”
山中幸盛一脸正经要严训步操口令,斯波义银听得目瞪口呆。当初他拿步操口令出来,是为了恶心本庄繁长掌握的御台人。
为什么让岛胜猛陪练?
一方面让御台人看看,斯波众也照做了,斯波义银不是故意折腾她们。
另一方面也是防着御台人闹事,可以及时镇压,方便他杀鸡儆猴。
归根结底,义银是准备拿步操口令这根鞭子,把饿狼抽打成忠犬,结果很不理想。
本庄繁长压住御台人一时低头,躲过一劫。
斯波义银的步操口令恶心到了御台人,这些姬武士在川中岛合战作大死,背主而去,差点把义银自己坑进去。
可时过境迁,如今的御台人已经不是当初的样子。
背主之罪抗在肩头,斯波义银都不用杀鸡儆猴了。本庄繁长哭得像条弃犬,就差摇尾巴求给活路。
用本庄繁长破坏扬北众的团结,又引入真田信繁的真田众进入御台人,最后让山中幸盛去充当首领。
到这份上,御台人已经被驯化的差不多了。斯波义银让其叉腿,不敢并拢。让其自动,不敢停下的那种听话。
步操口令失去了利用价值,这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军事训练,对姬武士团没什么用处。
这单纯恶心人的训练方式,义银已经不准备再提。谁知道,山中幸盛硬要坚持搞下去。
这特么就有意思了。
岛胜猛在旁冷笑不已,比起主君的疑惑,她对山中幸盛的心思洞若观火。
山中幸盛坚持步操口令训练,那是因为她无能。
御台人战场弃主,她据理力争,结果闹得一地鸡毛。要不是主君平安回来,山中幸盛无能狂怒的行为,一定是以切腹谢罪为结局。
可就是斯波义银平安归来,反而因为她忠心耿耿的行为,再次被委以重任。山中幸盛出任关东侍所执事,成了一方诸侯。
可斯波义银的信重是一码事,武家之间的议论就是另一码事。无能的愚忠之辈,这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山中幸盛憋着一肚子气,自然要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六百二十三章辉虎来议事
山中幸盛虽已是关东侍所执事,但斯波义银对她的能力也有疑问。
大熊朝秀分走了后勤系统的权力,山中幸盛只能握紧御台人的兵权,不然她就是个光杆司令。
岛胜猛冷笑,就是看穿了山中幸盛外强中干的本质。
御台人内部分为扬北众与真田众,前者是越后最桀骜的武家集团,后者是山中野惯的东信武家。
山中幸盛压得住谁?
无奈之下,她只能拉起斯波义银的虎皮,借助主君的威望镇压她们。借助的工具,便是斯波义银自己都已经放弃的步操口令。
斯波义银做出的决策,都要坚决贯彻。斯波义银的命令,都始终不渝地执行。
主君说了,要用步操口令训练,那就得练!谁不听话就是忤逆主君,回头惩戒立威。
斯波义银没用上的杀鸡儆猴,被山中幸盛顺手抄起来使了。
岛胜猛看得明明白白,岂能不笑?心中鄙夷。
无能之辈只会东施效颦,黔驴技穷唯有抱紧主君大腿,这拙劣手段真是难看得很。
斯波义银想了半晌,最后看着山中幸盛苦涩的俏脸,真田信繁与本庄繁长歪眼打量她的表情,忽然醒悟过来。
他哭笑不得,这算什么事嘛!步操口令不是重点,斯波义银的虎皮才是山中幸盛要借用的。
义银心中不禁摇头。
山中幸盛长得美丽,为人忠义,性子百折不挠,这些都是优点。可统御麾下的手段真是弱,能力的确比岛胜猛差了太多。
义银有点失望,但看着山中幸盛绝美的脸庞上,那不自觉流露出的一丝不安,还是心头一软。
算了,能力差点就差点。反正忠诚义理又坚韧不拔,比外面那些两面三刀的武家好多了。
义银装作没有察觉,笑着对山中幸盛说道。
“你是关东侍所执事,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还信不过你吗?
去了枥尾城承担重任,别忘了时常来信。没了你在身边,我真有些不习惯,书信手谈也好。”
山中幸盛一愣,咬着下唇,按耐心中情动,伏地叩首谢恩。
义银轻描淡写略过了步操口令一事,随便山中幸盛玩去。
但他这个态度反而让本庄繁长与真田信繁心头一紧,不敢在山中幸盛面前造次。
随时通信是何等恩宠?谁知道里面谈的是风花雪月,家长里短,还是手底下几个不听话的王八蛋?
岛胜猛更是眼眶隐隐泛红,低头看似不在意,心中酸得快把自己的牙都给软掉,泪都要下来了。
不公平!太不公平!
山中幸盛一无是处,主君还这么宠爱她!时常通信?我也想和主君随时通信啊!
岛胜猛不会怨恨主君,一肚子愤恨都算在山中幸盛身上。
幸进小人,无能之辈,天晓得如何把主君迷惑住的,对她这般宠信有加。
呸,恶心!
斯波义银哪知道自己帮了山中幸盛一把,稳住关东侍所的手段。反而刺激到岛胜猛,使得她对山中幸盛的感观更加恶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斯波义银挺山中幸盛上位的一个态度。只有岛胜猛陷入情迷,难以自拔,硬是在醋坛子里泡酸了自己。
之后又谈了一些琐事,这场评议总算是圆满落幕。
斯波义银看着麾下诸姬恭敬待命,一时踌躇满志。
有了这些同心协力,众志成城的斯波家姬武士在,他的关东攻略一定会很顺利的。。吧?
———
斯波家的评议结束,首领各自回去做事。
没几天,上杉辉虎从春日山城来找斯波义银,有要事相商。
两人在议事厅会面,上杉辉虎见到义银,笑着对他说道。
“越后国不穷,就是冬天难熬。越后山脉阻挡冷厉海风进入内陆,化为大雪纷飞覆盖大地。
中下越的越后平原最是难熬,上越的高田平原倒还好些。
春日山城附近亦有几处温泉,等入了冬我带您去试试。看您喜欢哪处,便把那里封了,唯您使用。”
义银横了她一眼。
上杉辉虎是比寻常武家小了一圈,但只是身高骨架缩水。女性特征却没有跟着缩水,反倒显得大了不少,与她泡温泉想来眼福不浅。
只可惜义银人设所限,也就是饱饱眼福,艳福是没戏了。
他僵着脸,假装羞涩对上杉辉虎娇嗔道。
“整天说些胡话,没个正经的样子,哪像个越后之主!
先谈正务,泡温泉随时能去,没必要在议事厅说这种小事。”
上杉辉虎大喜。
斯波义银虽然呵斥了几句,但并没有拒绝与她同去温泉。让上杉辉虎心头暖暖,自以为奸计得逞。
她害怕义银反应过来,回神发现疏漏,很干脆转移话题,说起要紧事。
“北信的分割占领已经完成,武田家全线收缩到犀川以南。”
义银点头道。
“色部长实有信传来,武田家退出了海津城,如今城池在她控制之下。
我以战事停歇为由,削减她的守备军势,只留下足轻二十。
毕竟路途遥远,斯波家输送补给不易,就让她辛苦一点吧。”
上杉辉虎听完忍俊不已。
斯波义银真是狠呀,偌大的海津城只留给色部长实二十名足轻,看门都不够。
色部长实说是城代,出了城门谁鸟她?连城下町都是滋野三族掌握着,一点好处都没留给她。
这些信浓武家在当地混了几百年,色部长实这发配边疆的外来户是个什么成色,早就被真田信繁露了底回去。
既然是个明升暗降的破落户,当地武家就没必要在意,让她在城里别饿死就行。
色部胜长在越后再牛b,也是鞭长莫及。只能让女儿忍耐,等待机会东山再起。
色部长实的窘迫就是斯波义银摆给别人看,证明他不是没脾气。
杀人不过头点地,把一个青春正茂的有才姬武士丢在荒城空耗时光,令人不寒而栗。
上杉辉虎没意思帮色部家说话,这次她也吓得不轻。心上人差点回不来,怎么惩戒都不为过。
要不是义银一力护着本庄繁长,上杉辉虎非得拿她开刀不可,让她陪新发田重家一起上路。
第六百六十四章北信的安置
不再提及前御台人三巨头的下场,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继续说起北信的善后。
上杉辉虎拿出两封书信,递给斯波义银。义银一边看,她一边说道。
“犀川以北的土地归村上义清,包括善光寺与善光寺平的商町,小笠原长时在高梨城与饭山城一线安置。
两人分别上书而来,村上义清希望向我臣服,这是她的效忠书。
小笠原长时也写信来向您恳请,收她进入关东侍所,为幕府效力。”
斯波义银点头听着,一目十行略过两人的信件。信上言辞恭谨,态度诚恳,但已经能看出两人貌合神离。
义银看完抖了抖信,笑道。
“武田晴信刚一退,这两人就隐隐有了对抗之意。这些人怎么就不长心眼?高梨家怎么灭亡的?
要不是村上家与高梨家相争激烈,武田家能乘虚而入?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她们到底长没长脑子?”
上杉辉虎笑着回答。
“村上家与小笠原家在信浓斗了百余年,关系恶劣远胜高梨家。
要不是武田家逼得太狠,抄家灭族没了退路,小笠原长时怎么肯屈居村上义清麾下。
不过,现在这样也好。她们相互制衡监督,武田家安心,你我也放心嘛。”
义银点点头。
越后方面要攻略关东平原,武田家要转向南下。谁都不希望北信再闹出事来,影响到自己的战略。
村上义清与小笠原长时也是聪明人,当然知道该怎么做。
她们之间不合,义银还能装作痛心疾首,讽刺几句风凉话。
她们要是真心结盟,情比金坚。斯波,上杉,武田三家,谁肯答应?族灭人死,就在转眼之间。
义银就是矫情几句,他思索一阵,说道。
“她们两家投效一事,会不会引发武田晴信的不满?引起误会?”
村上义清与小笠原长时也许只是效忠求个心安,她们加起来就几万石,夹在两方势力中间充当缓冲区,心中发怵。
但义银却要考虑武田晴信的想法,莫要让她误会越后一方贪婪,得寸进尺。
上杉辉虎摇摇头。
“我不会征收村上义清的兵粮役,就让她挂名当个外样藩。
善光寺平在她的领地内,如果没有名分制约她的行为,关所税务怎么清算?
回头送封信说明一下,不会引起反感,武田家也需要善光寺平的商町便利。”
义银点头认可。
上杉辉虎考虑收下村上义清,一方面是为了安抚人心,以免她彷徨不安,做出愚蠢的举动,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商务方面的需要。
善光寺平这个商町,将是上杉家从经济上掠夺甲信商利的重要渠道,新上杉家臣团已经摩拳擦掌要把这买卖做大。
村上义清的领地包括户隐通道与善光寺平,这条赚大钱的商业线路放在外人手里,越后武家怎么能放心?
村上义清聪明就自己献上效忠书,与上杉辉虎达成主臣契约。如果不识相,后果自负。
如今看来,她很懂事,省了越后方面不少力气。
义银又问。
“小笠原长时要求加入关东侍所为我效力,你怎么看?”
上杉辉虎笑着摆摆手,说道。
“她就那点地盘,掀不起风浪。
武田殿下不会在意,我也不会在意,就请您自按心意处置吧。”
义银知道上杉辉虎不会在意,但他必须把话说清楚,得到上杉辉虎的谅解。
小笠原长时占据的高梨城与饭山城一线,领地不到万石,在顶层大佬眼中算不得什么。
但这一线却能直插上杉家通往川中岛的妙高高原,不容有失。
武田晴信不在意,因为这一线连川中岛平原都不沾,她不准备北上,自然无所谓小笠原长时效忠于谁。
上杉辉虎不在意,是因为她满心欢喜要与斯波义银纠缠不清。双方在越后就是双头政治,如今无非是把这个结构延续到北信领地。
对于斯波义银来说,小笠原长时这不到万石的领地,还要翻山越岭来给自己效力,路上支出都不够贴钱的。
但在政治上,却有一个很好的表率作用。
小笠原家毕竟是幕府承认的信浓守护,高家格武家。虽然现在守护役职被斯波义银转给了武田晴信,但百余年的名望还在。
她投效关东侍所,得到斯波义银重用,是一个很好的招牌。
看看关东侍所都是些什么货色?下越扬北众,东信真田众。的确有御家人的血脉,但实在是粗鄙了一点。
在关东,缺御家人后裔吗?
等到了关东平原,一石头下去能砸死三个御家人。这地方就是武家起家的地盘,最不缺的就是名门后人。
说到底,关东侍所这些人不上台面,打是能打的,但起不到装点门楣的用处。
但小笠原长时不一样,小笠原家支配中信百余年,败落不到一代,在关东还是能喊出家名的名门望族。
斯波义银想用河内源氏嫡流的名头收拢人心,用关东侍所号召御家人投效,总得养些光鲜亮丽的名片给人看。
小笠原家大小有点名头,义银决定收留下来,他说道。
“既然上杉殿下不反对,我就收她入关东侍所坐坐陪席吧。”
上杉辉虎笑道。
“小笠原殿下必然感激涕零,全心全意为您效力。”
义银白了她一眼,就知道油嘴滑舌的调笑。
“你来找我,就这件事?”
上杉辉虎见心上人转移话题,讪讪一笑,说道。
“其实还有一件麻烦事,需要您来决断。”
义银见她说得严重,皱眉道。
“何事?”
上杉辉虎苦笑道。
“您还记得在当初在枥尾城平叛,争论四公六民还是六公四民的赋税一事吗?”
义银点点头。
“当然记得,当时不是已经达成了协议吗?
收还是收六公四民,但二公返税给地方,用于修路,水利等地方建设,反馈润泽地方。
这二公的损失,由北陆道商利填补。今年北陆道商利丰厚,应该远远超过越后两公的税利。
怎么?还有人不满意?嫌弃商利不够填窟窿?”
上杉辉虎无奈摇头,拍手恨恨道。
“这些混账可比您想得贪婪,她们不但要商利,这二公税利也要捞进自己的腰包。”
义银疑惑看着上杉辉虎。
你我都不是善茬,还有人敢这么嚣张?坑我们的钱?不要命了?
第六百六十五章仁政变恶政
斯波义银冷笑道。
“是谁这么有胆,我的刀剑不利乎?”
上杉辉虎苦笑说道。
“明着来,当然没人敢。
秋收之后,你我就出兵川中岛,税负还未整理完。等我回来,二公返税已经下发了地方。”
义银不解道。
“这不是发下去了吗?”
上杉辉虎恨恨道。
“是啊,都发了下去,发得天怒人怨。扬北众几家都来信向我埋怨,下发的钱粮近乎于无。
她们去询问,被奉行告知,返税是按照各地需要分配。今年几处水利,道路需要大修,所以优先分配到了那里。”
义银拉下了脸。
“想来那几处大修的地方,应该都在上越中越上杉家臣团的领地?”
上杉辉虎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愤怒。
“奉行众可没这么傻,至少分了三成到我的直领,高田平原上到处都在大兴土木。”
义银忍不住笑了出来,上杉辉虎这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背了个大黑锅。
“她们可真是会做人啊。”
上杉辉虎冷哼一声。
“可不是嘛,把我拖下了水,连看护后方的本庄实乃也没话说。
等我收到回返领地的扬北众信件,让本庄实乃来见我,这才知道了真相。
扬北众这次作战奋勇,结果死了不少人却没捞到好处,又遭遇这般区别对待。
中条藤资,色部胜长等亲近我的老臣都愤怒不已,悲愤之情溢于纸笔之上。
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只怕扬北众又要闹翻天。”
义银迟疑道。
“你不是分了鸣海金山给她们分润,她们不至于马上就翻脸吧?”
上杉辉虎摇摇头。
“谦信公,您不知道鸣海金山的内幕。那金山在越后北段,深入扬北众领地。
我只是挂名持有,其实每年到我手里的金矿最多十之二三,大半是被扬北众私下分了。
我这次恩赏只是给了她们名正言顺吞没金矿的由头,并没有付出什么实利。”
义银目瞪口呆,这事闹的。
扬北众被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分化,这次出战分为两波。
御台人扬北众战场弃主,一丝好处没拿到,不被惩戒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扬北众军势随上杉辉虎出战,血战川中岛,结果拿了个空头支票的金山。回家一看,说好的返税还被留守的上杉奉行众吞了。
扬北众两支都是损失惨重,没捞到一丝一毫,还落得一身骂名。
这特么谁能忍啊!
要是处理不好,明年开春就别指望关东攻略,直接准备平叛吧!
义银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事,对外呼喊一声。蒲生氏乡拉开门,鞠躬待命。
“蒲生姬,这两天有没有信件文书送来?”
蒲生氏乡恭敬道。
“御台所,刚才大熊朝秀大人有信件从中越加急送来。我见您与上杉殿下谈事,便没有打搅。”
义银微笑道。
“不怪你,拿过来给我看。”
“嗨!”
蒲生氏乡双手奉上一封书信,义银接过信,示意她退下。她便鞠躬退了出去,关上拉门。
义银打开信件扫过一遍,顺势砸在案牍之上,冲着上杉辉虎冷笑连连。
“大熊朝秀也被坑了,这些混账好大的胆子!
大熊姬都免不了被削去返税,其他人更没指望。”
对于新上杉家臣团的贪婪,义银实在是气得不行。他不怪武家贪婪,那就是本性。
他是恨这些白痴脑子有病!
大熊朝秀是什么人啊?北陆道商路的斯波家负责人,手里握着多少资源?
这些人为了二公返利,连她的那份都敢吞,也不怕大熊朝秀回头断了她们货源,大家一拍两散。
大熊朝秀这种大权在握的高阶武家都没份,扬北众那边的情况可想而知,现在只差一个火星就能烧起来吧?
好在大熊朝秀顾忌大局,没有立即反击,而是通报给斯波义银。
要是斯波上杉两家的商务起了龃龉,互相坑害,关东攻略还搞个p啊!
义银恼怒得看着上杉辉虎,骂道。
“你手下人有没有脑子啊!我给了她们这么多北陆道商利,她们还要贪这点钱粮!
鼠目寸光!也不怕毁了大局!”
义银是真的无语。
越后石高四十万石,田赋二公就是八万石,换算过来就是四万贯钱。
北陆道商路刚开拓第一年,就有三十万贯货物抵达越后直江津。
不谈关税分润上杉家臣团各家,光说义银补贴市场,收购高三成,出售低三成,就足够这些武家大赚特赚。
脑子活络点的武家,自己凑钱买货,卖给关东商家或者干脆入股商队,赚得不比这四万贯多?
三十万贯货物,进入关东平原后,价格能翻到百万贯。
可是她们贪心不足,就放不下这区区四万贯钱。在越后搞得天怒人怨,甚至会导致内乱。
这些人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上杉辉虎亦是恼火,她面带讥笑,冷声道。
“不就是被贪婪堵住了心窍吗?这种病我会治。
杀些人,流点血,用鲜血抹抹脸。头脑就清醒,念头也通达了。”
义银本来是气得发抖,但被上杉辉虎杀气腾腾的话一冲,反而冷静下来。
他思索半晌,摇头道。
“不行,不能大动干戈。”
上杉辉虎诧异看他,问道。
“这些混蛋都爬到你我头上蹦蹬,还留着干嘛?一刀杀了干净。”
义银右手食指点着上杉辉虎的额头,几乎要戳上去,恨铁不成钢骂道。
“就知道杀杀杀,能解决问题吗?你的家臣团里水多深,你自己不知道?
你的直臣,侧近旗本,谱代家臣,依附的地方国人,投效的旧守护家臣,长尾一门众,还有那两家长尾家。
你觉得有多少人拿了返税的好处?那些奉行众身后没人吗?你准备杀哪家的小卒子?有人趁机浑水摸鱼,借刀杀人怎么办?
这一刀下去,杀多少算完?十人?五十人?一百人?你能下命令下刀,但你能保证杀得都是该杀的人吗?杀红了眼,收得住刀吗?
到时候弄得一团糟,返税之事还是扯不清,反而落下一地狼籍。”
上杉辉虎语塞。
她做事粗暴直接,就算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也懒得去弄明白。
刀柄在手,快刀乱麻就是,哪这么多麻烦!
第六百六十六章乱政要收拾
见上杉辉虎一脸不服气,斯波义银摇摇头,劝道。
“别总想着用鲜血首级震慑,人性贪婪,怎么杀都没用。
这次返税的仁政闹成这般局面,也是我的过错。
当初我提出这个想法,就该想到武家贪婪成性,怎么会错过这个发财的好机会。
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你别尽是冲动,只知道杀人。先安抚住中下越利益受损的武家,让上杉家臣团把吞下去的好处吐出来。
是你我没立好规矩,她们就是钻了空子。要是严厉惩戒,我们不占理。
找几个做得太过分的杀鸡儆猴,然后把二公返税的规矩立好。如若有了规矩,还有人敢这么乱来。
有多少,杀多少!”
义银说得咬牙切齿,但这口气只能忍了。怪就怪自己当初太心急,只顾平息叛乱,没做好规矩。
收税是新上杉家臣团的奉行们在做,没人管理返税之事,当然也是她们自己来决定如何分配。
现在出了纰漏就要杀人,人心不服啊!当主君又不是只管牛b哄哄,出了事也是最大的背锅侠。
领头人是这么好当的吗?指望手下都是清如水,廉如镜?
别做梦了!全部杀了肯定有冤枉的,但杀一半也一定漏过不少混账东西。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武家出仕求得是利益,是给自己捞好处。武勇,政略,忠诚,都是交换的筹码。
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自己没做好规矩,能怪谁?恼羞成怒,大开杀戒,只会被人耻笑是无能主君。
上杉辉虎还是不服气,冷笑不止。
“我还能让这些个狗东西翻了天?”
义银见她固执,只能拉住她的手,语重心长说道。
“上杉姐姐,大局为重。”
听到义银这声柔声絮语的上杉姐姐,上杉辉虎的皮肉酥了半截,感叹道。
“你可是好些时候,没这么叫过我了。”
义银低头看似羞涩,其实心中无奈。要不是你不识好歹,我至于卖萌嘟嘴吗?
这手绝活把义银自己都恶心得不行,也就是上杉辉虎好这口,没法子的时候只能用上。
好在上杉辉虎的确受用,叹了口气,心软妥协道。
“那你说吧,怎么办?”
义银正色道。
“现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把这二公的钱粮,从上杉家臣团嘴里抠出来。”
要安抚中下越武家,必须用说好的返税。但好处已经被新上杉家臣团吞了,难道让义银自己掏腰包?
扯淡!要是义银当了这个冤大头,以后有得麻烦了!
信不信那些混蛋每次闹事,都是盯着义银的荷包?指望他大局为重,掏钱平事。
这脾气就不能惯,该怼回去就得怼回去。大家都是巨婴,谁还不是个宝宝!
上杉辉虎想了想,说道。
“不用刀子上,我想不出这些混账怎么肯吐出好处来。”
武家贪婪,咬牙不松口是常事。挨打才会立正,不打就是耍赖。
上杉辉虎的意思,斯波义银当然明白,他笑道。
“这事何须你我出面,又不是你我吃亏。
会有苦主找她们麻烦,回头她们自然会来求我们出面。”
上杉辉虎看着义银,不明所以。
“还有这种好事?”
义银拿起大熊朝秀的书信,说道。
“这不就是吗?扬北众粗鄙,除了打仗,在这种政务上只有被欺负的份。
但大熊朝秀可不是善茬。
我给了她北陆道商路大权,又抬举她在关东侍所管理后勤补给,地位权势皆是今非昔比。
她这一派的旧守护奉行众,之前又被斋藤朝信等中越上杉众欺负得厉害。
本以为进了关东侍所,能抬头挺胸做人,谁知道还是受委屈。
她心中不怒?我琢磨着早已怒火中烧。
她是顾忌关东攻略,怕坏了我的大事,这才写信来诉苦。
只要少许暗示,大熊朝秀肯定会出头去对付那些上杉家的奉行众。
这事,就看你同不同意了?”
义银看着上杉辉虎,把她看得尴尬不已,摸摸鼻子。
大熊朝秀这一支旧守护奉行众受到的欺负,大半也是上杉辉虎纵容上杉众的结果。
如今她已经投入斯波义银麾下,上杉家的奉行众还欺负她,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斯波义银的颜面受损,也就是他顾全大局,不然两家之间立马要起嫌隙。
上杉辉虎恨得牙痒痒,她在心上人面前卖乖讨好,手下人在背后竟敢捅刀帮倒忙。
现在斯波义银要大熊朝秀去收拾这些没眼力劲的混账,上杉辉虎能不同意吗?敢不同意吗?
老娘在这里追男人呢!你们这些混蛋死不死干我p事!
上杉辉虎斩钉截铁说道。
“放手去做,上杉家中有我在,看谁敢出面为这些混账求情!”
斯波义银叹了口气,上杉辉虎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让他很难做事。
斯波家的利益在于,借助越后上杉家的力量达成关东攻略。
上杉家不能欺负斯波家,但斯波家也不能太过分,这里毕竟是关东,用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尺度要把握好,两家才能齐心协力做大蛋糕,公平分润利益。
可上杉辉虎一会儿要动刀,一会儿让斯波家随便欺负自己麾下的奉行众,都是粗暴的处理方式。
真把这些上杉奉行众欺负狠了,背后的新上杉家臣团大佬就该出来求情。
如果上杉辉虎铁面无私,这些人不敢恨自己的主君,多半要把这仇算在大熊朝秀背后的斯波义银身上。
斯波义银这是帮上杉辉虎整顿家务,好心好意搭把手,结果还要落得一身骚。
帮忙收拾,替人挨骂。义银脑子有病吗?受这委屈?
他没办法与上杉辉虎这富二代讲道理,僵着脸说道。
“大熊朝秀掌握的资源充沛,光是直江津那边货物分配卡一手,就足够上杉奉行众哭爹喊娘。
她们篡夺的利益给了上杉麾下各家,但她们的上司却是直江景纲。出了事,多半是直江景纲背锅,来找你求情。
你准备给直江景纲脸色看?”
上杉辉虎一愣,好像还真是如此,这就有点麻烦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下越起风波
直江景纲鞍前马后为上杉辉虎征战川中岛出力,又是谱代老臣中的头号人物,把家务整理得井井有条。
如果是她出面协调,上杉辉虎总不能拉下脸喷这位头号重臣吧?
可她刚才拍着胸脯向斯波义银保证,对贪婪的上杉奉行们随便整,她负责兜底。
这话已经说出了口,现在吞回来,实在没面子。心上人跟前,面子比什么都重要啊!
上杉辉虎硬着头皮说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她们自己捅出的篓子,自己去收拾,我不管!”
斯波义银无奈看着她。这是耍无赖啊,一国之主打肿脸充胖子像什么样嘛。
直江景纲是对接北陆道商路的上杉家负责人,斯波义银也不能对她横眉竖眼,这点面子要给的。
上杉辉虎这一甩手,看似牛b,其实p用没有。问题还在那里杵着,没有解决。
斯波义银忍不住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恨恨道。
“你就会欺负我。
算了,如果直江景纲出面,你带她来见我,面谈把这事解决掉。”
上杉辉虎被他手指一点,心中一荡,趁势握住义银的手,诚挚说道。
“我就知道你待我好,舍不得我难堪。”
义银一皱眉,一抽手,嗔道。
“没点正形正样!”
上杉辉虎嘻嘻一笑,不以为然。追男人要什么脸,要脸追什么男人嘛。
她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
“大熊朝秀到底行不行?
二公返税之事必须尽快解决,如果她不能迅速压制住那些混账,我怕日久生变。”
上杉辉虎知道这事拖不得,越后的姬武士可不是忍气吞声的君子,她们的刀子比脑子好使。
中下越外围武家绝不会光挨打不还手,日子拖得久了,她们失去耐心,一定会发飙闹事。
斯波义银似笑非笑看着上杉辉虎,说道。
“大熊朝秀一身武艺可以与上泉信纲单挑,可她硬是在中越受欺负不还手,直到忍无可忍,退无可退才起兵作乱。
我失踪那会儿,她毅然陪同岛胜猛出战。议和还未谈妥,她已经把甲信商利算得清清楚楚,为我铺好回来的路。
这等智勇双全,悍勇隐忍的武家,你担心她的能力?还是想想这次你家里会损失多少吧。
她忍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一次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下手,你猜她会不会留手?
我琢磨着,二公税利不够她折腾的,至少要让你再出点血。”
上杉辉虎哈哈一笑,洒脱道。
“只要她能把二公税利要回来,让中下越能得到实惠,随便她占便宜。”
上杉辉虎也是被家中复杂的形势,搞得烦了。有力武家很多,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更多。
这些人做事不行,坏事的本事却不小。关东攻略成功的巨大好处看不到,紧盯着眼前蝇头小利不放。不吃点大亏,不知道收敛。
为了长远考虑,上杉辉虎决定吃点亏。
斯波义银把话都说透了,见她一脸豁达能够接受,心中暗笑。
大熊朝秀忍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瞅到这次机会报复,怎么可能让上杉家轻松过关,一定会撕得上杉辉虎肉疼。
反正义银的招呼也打过了,上杉辉虎大大咧咧不当回事。之后哑巴吃黄莲,可别叫苦。
义银说道。
“既然你不介意,那我马上写信给大熊朝秀,让她给你家那些目中无人的奉行众一点颜色看看。”
两人又商议一下细节,由斯波义银下笔书写,展开了这次内部整顿的序幕。
———
上越的御馆之内,两位主君还在想办法。而在下越,有些人已经忍耐不住了。
新发田城居馆,内室。
新发田长敦又闷下一口酒,五十公野信宗无奈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继续给自己灌酒。
“新发田姬,别再喝了。”
五十公野家与新发田家关系亲密。
新发田重家在回归新发田家,给新发田长敦当继承人之前,是五十公野家的继承人,五十公野信宗的义姐。
新发田重家回归新发田家担当继承人,信宗才被立为五十公野家继承人,结果她反倒先成了家督。
扬北众佐佐木党之中,这两家的关系最好。新发田长敦心情不好,找她来喝酒,她便来了。
新发田长敦醉眼迷离,甩开五十公野信宗的手,又给自己灌了一口。
“喝!为什么不喝!
重家死了,家臣团怪我没有保护好她,家中继承之事再起变数。
佐佐木党觉得受我新发田家拖累,没有拿到染血之感状,鸣海金山没了份。
扬北众全部跪下给上杉辉虎和斯波义银当狗,结果呢!
说好的二公返税就给回来五十贯,各家分下来三五贯,这算是打发乞丐吗?耻辱!
怎么着?是不是这事也要怪我新发田家?是不是我新发田长敦拖累了整个扬北众!要不要我切腹谢罪!”
五十公野信宗低头握拳,跟着喝了一杯,也是心情低落。
这次扬北众出征,没比上杉众少死人,可一点好处没拿到。特别是佐佐木党这一支,更是面子里子都丢了干净,真特么憋屈!
特别是二公返税一事,整个下越占据越后四成土地,返税四万贯只分到五十贯。
脸抽得啪啪响,还不如不给!
去理论,说是返税用于地方水利与交通建设,先修了要紧的地方。仔细一看,全特么是上杉众地界!
这份羞辱谁受得了!
五十公野信宗也觉得屈辱,但她还是勉强开口安慰道。
“中条藤资,色部胜长写信向上杉殿下申诉此事,竹俣庆纲也已经替我佐佐木党去发声了。
上杉殿下与御台所有心开拓关东平原,此事不会是两位主君的意思,只是上杉奉行众贪婪。
你我静候公道即可。”
说完,五十公野信宗只觉得嘴中苦涩。忍不住要再喝一口酒,压压心中抑郁之气。
可新发田长敦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用酒麻醉自己。
“竹俣姬已经投效了上杉辉虎,她家肯定吃不得亏。
但你我呢?加地家呢?我们这些孤魂野鬼谁会管我们?
我们是姬武士,是英勇的佐佐木氏后裔,难道要依靠摇尾乞怜,等候施舍?”
第六百六十八章新发田之乱
五十公野信宗甩开新发田长敦的手,把酒一饮而下,吼道。
“不这样,还能怎么样!”
新发田长敦双目燃起熊熊烈火,瞪向五十公野信宗。
“让上杉辉虎知道我们的厉害!让上杉众知道我等不是忍气吞声的废物!”
五十公野信宗这才发现,新发田长敦提及上杉辉虎没带敬语。
她心中咯噔一下,警觉看着新发田长敦,说道。
“新发田姬,你要做什么?
现在越后武家上下一心,都在准备关东攻略。你莫要自误,铸下大错!”
新发田长敦骂道。
“p个上下一心!
上杉家奉行众克扣二公返税,说好的条件都可以食言而肥。就算我们帮忙打下关东平原,你我分得到好处吗?
一场川中岛合战战损近三成,结果又是给武田家守护役职,又是送免费食盐,又是开放商町让利。
我们流血苦战,一点好处没拿到,武田家反而吃得满嘴流油,这算什么道理!
可怜重家被岛胜猛一刀砍死,有一人为我家说话吗?本庄繁长,色部长实没参与其中?罪不当诛?
扬北众完了,四分五裂不再是一体。要想有尊严的活下去,就只能依靠我们自己!”
新发田长敦言语刺得五十公野信宗心里难受,她喘着粗气,不禁怒道。
“尽说些没用的废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见她愤怒到极点,知道火候够了,新发田长敦正色道。
“我联络了芦名家与伊达家,她们都支持我起兵,愿意为我提供粮草军备。
需要的时候,芦名家还可以派遣人马进入下越,策应我们起事。”
五十公野信宗身上汗毛立起,指着新发田长敦,嘴唇哆嗦。
“你竟敢勾结外藩,再掀内乱,不要命啦!”
新发田长敦发狠道。
“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
我新发田家在扬北众中已经没脸见人,不如搏一搏,拼个前程。
五十公野姬,请你帮我!
上杉家倒行逆施,川中岛血战,越后死伤惨重。二公返税不公,中下越怨声载道。
正是天赐良机!”
五十公野信宗面上晦暗不明。
这次川中岛合战,她家也没少死人,可好处一点没捞到,当然气愤。但起兵作乱不是开玩笑的事,由不得她不慎重。
她低声问道。
“你的方略呢?”
新发田长敦一直盯着她看,事成与否就看能不能说动她。
见五十公野信宗松了口风,新发田长敦精神一振,说道。
“越后平原冬季大雪,各家守在自己家中过冬,没人会想到我们会在此时动手。
我已经联络芦名家,赶着冬天封路之前运来一批军需。
等入了冬,你我带着直属精锐,去找加地秀纲。以拜访为名,诈开加地城门,拿下加地城。
加地众这次也没少受损失,心中抑郁不在你我之下。拿下城池,加地姬只能跟着我们走。
我佐佐木党三家,我的新发田城,你的五十公野城,再加上加地城,三城成掎角之势。
冬天封路,消息闭塞。
等开春我们便急攻新潟津,夺取从佐渡国海运,冬天积压在港口的金银。有了这些钱,足以收买不满上杉众倒行逆施的部分扬北众。
等上中越忙完春耕,我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内有不满的扬北众义士支持,外有芦名伊达两家援手。
只要熬过春耕秋收后两次出兵的时节,你我就能割据一方。到时候是打是谈,我们都有余地。”
五十公野信宗听得仔细,不禁点头,新发田长敦的确下了功夫。
扬北众占据的下越,南部连接中越的是大见党,其宗家安田家的安田城是南下的桥头堡。
本庄,色部等秩父党在靠北处,中部就是中条家为首的三浦党与加地家为首的佐佐木党。
下越中部连通陆奥国的会津地区,这一带的武家大名便是芦名家。
一旦拿下加地城,佐佐木党一系扬北众便卡住了中部通道。再拿下新潟津,直接阻断下越南北的联系。
内部用金银收买扬北众中的不满者一齐起兵,外部联络芦名伊达等奥羽大名,内外联动。
只要春耕结束前,这一战略能构建成功,佐佐木党就有机会在下越坐大。
之后上杉辉虎定会前来讨伐叛党,只要死守城池,令她春秋两季无功而返。佐佐木党便有了讨价还价的本钱,进退自如。
五十公野信宗被说得心动,但她有个疑问。
“你不准备知会竹俣家一声?”
佐佐木党一向抱团,竹俣家作为一份子,新发田长敦的计划中却没有她家,有些扎眼。
新发田长敦遗憾道。
“竹俣家已经投效上杉家两代人,竹俣庆纲不会跟我们一起动手的。为了不走漏消息,只能把她排除在外。
不单单如此,我们还要防着她帮上杉家来对付我们。”
五十公野信宗沉重得点头,说道。
“你的计划不错,五十公野家跟了!
我等佐佐木后裔,岂是摇尾乞怜的鼠辈!上杉家不公,那么就让我们用刀剑,挣回自己的公道!”
新发田长敦用力握紧五十公野信宗的手,动情道。
“好!你我姐妹同心,我佐佐木党大有可为!”
两人相视一笑,踌躇满志。
———
中越,枥尾城。
此城乃是中越门户,战略要地,城池多次被修缮扩大。城内天守高耸,却是无人入驻。
岛胜猛身为城代,关东斯波领代官。为表示对主君的敬畏,空置天守阁,在城内自家居馆办公。
山中幸盛成为关东侍所执事,此城也是义银指定的关东侍所所在地。她便入城取了一处宅院,为关东侍所所用。
两人一东一西各占一宅,井水不犯河水。
斯波义银初来关东,名下仅有枥尾城一地。兼又希望麾下武家同心协力,所以才有了一城两巨头的局面。
他就算知道岛胜猛与山中幸盛不合,亦是因为北大和众与伊贺众的纠纷所致。
武家之间争权夺利乃是常态,别妨碍公事就好,义银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哪里知道,两人皆是义理姬武士,都看不惯武家贪婪,不会为了权势相争坏了大局。
可是天理人欲,谁能坦然面对。两人不合不是因为权势,而是为了主君这个男人。
自古情关难过,多少英雌倒在石榴裤下,唯有一个熬字。
第六百六十九章麻布压上杉
枥尾城是关东斯波中枢,不单单住着两位大佬。各家首领也正在此地收尾今年的军政要务,准备之后回返领地过冬。
大熊朝秀这些天心情很糟糕。
她自投入关东侍所,管理北陆道商路后,越后各家对她态度越发谨慎,无复之前的轻视欺辱。
特别是这次她毅然站队斯波家,全力动员支持岛胜猛去川中岛平原助战。斯波义银赞赏她的态度,正式接纳并委以重任。
可就在她志得意满回归之时,却被狠狠打了个耳光。
斯波家御馆评议结束,她刚才回到枥尾城,就收到中越奉行众给她传来的急讯。
斯波义银定下的二公返税,大熊朝秀一系只分到了一百贯。
大熊朝秀脸都肿了!这特么看不起谁!她缺这点钱吗!
义银从近幾下关东,手下没带政务人才。商务几乎全部委托给大熊朝秀,只派了一个石田三成作为副官监督。
大熊朝秀每日过手的商务之利,都是千贯万贯,她缺二公返税这点好处?
但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说明斯波义银虽然看重她,但在上杉家臣团眼中,她依然是个可以随便欺负的受气包。
大熊朝秀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没有靠山的可怜虫,她一边写信向斯波义银哭诉,一边派人调查二公返税的具体情况。
调查的结果,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上杉家的奉行们被上杉辉虎庇护得太好,过于嚣张,这群目中无人的东西这次可是捅了大篓子。
原来她们对大熊朝秀还算顾忌,至少分了一百贯。
扬北众那边竟然只分了五十贯,这特么谁能忍?一般武家都要疯了,那群桀骜的武妇们能忍下这份羞辱?
大熊朝秀一系的领地才几万石,分了一百贯。扬北众占据越后四成领地,就五十贯?有意思。
大熊朝秀哈哈拍地,面上笑意越发冷酷。
关东攻略迫在眉睫,上杉斯波两位主君为团结内部操碎了心。这时候上杉奉行们还在算计二公返税这四万贯钱,猪脑子!
果然,大熊朝秀很快收到回信,斯波义银命令她出手教训上杉奉行众,必须让上杉家把吞掉的二公返税吐出来。
最有意思的是,信上不单单有斯波义银的画押,还有上杉辉虎的画押。
两位主君只规定了解决问题的时间,关于尺度把控没有做任何指示。
大熊朝秀拿到信件,看了三遍,确定自己没有理解错误,顿时仰天长笑。
老娘忍了这么多年,真没想到能等到今天!好好好!要是不给上杉家一个难忘的教训,对不起自己这些年装得孙子!
她马上召开评议,召集自己麾下奉行众议事。
待众姬坐好,她已经急不可耐,肃然道。
“上杉奉行众阳奉阴违,将御台所所立仁政篡改,如今闹得越后人心惶惶。
御台所有令,命我夺回被她们吞掉的二公返税。”
麾下奉行众议论纷纷,一人出列鞠躬道。
“大人,这事不好办。
上杉奉行众那些人您也知道,都是些只吃不吐的贪婪家伙。
不下狠手她们不知道疼,可下了狠手只怕上杉殿下不喜。坏了两家合作的大局,御台所未必乐意。”
大熊朝秀笑着说道。
“御台所来信说得明白,此事必须加急处理,并未对我的手段加以限制,信上还有上杉殿下的画押。
看来,上杉殿下也是气坏了。”
手下人左右相望,气氛慢慢兴奋起来。
同行是冤家。旧守护奉行众之前可是没少受闲气,上杉奉行众对她们很是针对。
如今有了两家主君给予的尚方宝剑,非得往死里削这群混蛋。
一人出列笑道。
“既然有两位殿下背书,我们干脆砍了上杉家的份额,市场上低卖高买的策略也先停下。”
大熊朝秀想了想,摇头道。
“不妥。
两家合作乃是大局,上杉众不讲规矩,我们也不能太欺负人。
分货,高买,低卖,这三策是御台所定下收买越后人心的大计。
如果我们做得太过份,会让上杉家失去安全感,觉得我们随时能不讲信用,断了货源。
双方失去信任,再想建立起来就难了。以后收益降低,拿不出钱粮供奉主君,我们也不好过。”
大熊朝秀不是为上杉家那些混蛋考虑,而是为了自己。
做买卖是你情我愿的事,一方太过强势,随时能切了渠道。那另一方感觉受制于人,自然会选择减少依赖。
现在北陆道商路兴兴向荣,正是大熊朝秀往上爬的好杆子。她不能为了报复上杉家,把自己上位的杆子砍掉吧?
真要是这么做,她可比上杉奉行众还傻。
另又一人出列,说道。
“要让上杉家肉疼,吐出二分返税,就必须吓住她们。把份额和市场全部断了,终究是两败俱伤。
但如果只找一个我们占优势的大宗货物用以恐吓,还是可行的。”
大熊朝秀一抬眉毛,看向此姬,问道。
“你想断了哪项?”
“麻布。”
大熊朝秀低头沉思。
“继续说。”
“大人,北陆道运来的明国货与南蛮货,近幾货,多是奢侈品与特产。断这些,一时拿不住上杉家。
但麻布不一样。
盐铁布米都是生活必需品,越后皆不缺。但越后种植的青麻所织青麻上布,乃是上等品。
关东武家大多穷苦,越后武家一贯是把青麻上布运去京都售卖,然后购买便宜的低劣麻布自用。
自从我们开拓了直江津,上越的武家可是大赚特赚。
来越后的商船不可能空仓回转敦贺港,现在越后的青麻上布高三成卖给我们,又不用管运输。
我们从近幾运来的麻布,又低关东市场的三成价卖给当地武家。她们就算自己用不光,转手卖给关东布商也是小赚一笔。”
大熊朝秀拍拍手,笑道。
“好!这办法好!”
奉行众话没说完,大熊朝秀便明白了全部,麻布的确是上杉家臣团的死穴。
一方面,能玩弄市场差价的武家大多在直江津附近。
这里是高田平原,上杉家的基本盘,当然都是上杉家重臣领地。
另一方面,上杉辉虎虽然许诺中下越外围武家,分润种植青麻。
但这才半年多,相关的种植业,纺织业还没铺开,青麻上布的大头利润还在上杉家臣团手中。
限制所有货物肯定会引起大麻烦,但是定点打击麻布这一大宗商品却是市场可以接受的程度。
二公返税是斯波义银定下的仁政,上杉奉行众硬是搞成了恶政,御台所不要面子啊!
让大熊朝秀出面抽上杉奉行众耳光,为中下越外围武家讨回好处和公道,谁都没话说。
第六百七十章下越有异动
把双方的矛盾控制在麻布这一个点上,又不是掀桌推翻所有的交易,上杉家臣团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怪自家奉行做事没分寸,惹得御台所震怒。
既然生意还要做,那么就必须抚平御台所的愤怒,上杉家臣团就得出血。
被抓住麻布这一命门,上杉家臣团不但要吐出二公返税,还得加点补偿金。
麻布买卖可是暴利,一天不开就是看着金山银山不能挖,这种痛苦谁受得了?
更恶心人的是,越后特产青麻上布,真的没办法也可以自己穿,伤不到根本。
就是不知道,几千几万贯的钱穿在身上,是什么滋味?痛心不痛心?青麻上布可都是能换钱的硬通货呀!
大熊朝秀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那位出主意的奉行身前,矮身拍拍她的肩膀,赞赏道。
“聪明。既然这主意是你想到的,具体就由你去执行。
从现在开始,市面上我们不收青麻上布,麻布出售恢复原价。
直江津关所那边,我会去信给石田三成,让她封锁麻布出入关。关外的锁在码头仓库,关内的不许出去。
我要三天之内,市场上的麻布交易下跌九成,让上杉奉行众自己玩去吧!
你很不错,等这件事尘埃落定,麻布市场由你来打理。”
那名奉行大喜过望,伏地叩首道。
“谢大人!”
周遭奉行众皆用羡慕的眼神看她,这是大熊朝秀提前给了恩赏。
只要这趟差事做好,这名奉行就能管理麻布这一重要市场,手指缝间松一松,好处能吃到打嗝。
有了这份激励,这名奉行必然会全力以赴,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
大熊朝秀点点头,坐回自己的位子,看着麾下跃跃欲试的奉行众,忍不住哈哈大笑。
可算等来了今天,这次不把上杉家臣团剥下一层皮来,老娘这些年受的罪算是白遭!
———
大熊朝秀一系摩拳擦掌要给上杉奉行众好看,同城不远处的本庄繁长却是面色阴沉。
她同样在召开评议,指责麾下的扬北众御台人。
“今日山中大人亲临现场,观摩操练,你等为何不用心!”
众姬冷眼看着本庄繁长。还是她的亲信看不过去,捧了一句。
“秋去冬来,正是回家窝冬的日子。刚才从北信撤回来,大家有些疲乏也是正常。”
本庄繁长继续说道。
“已经定了你们回家探视的时间,就等不得这几日了?
关东侍所的吃食丰富,可是你们在家中吃糠咽菜可以相比的?不识抬举!”
底下有人嘟哝一句。
“我们出来又不是为了当狗刨食,而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那些个步操口令如训狗一般恶心,照着做就不错了,还想怎样?”
本庄繁长大怒,骂道。
“是谁!出来说话!”
一人无惧出列,是色部家的旁支子弟。
“我说错了吗?待罪之身安坐高堂!我等用心奉公,一无所得!”
本庄繁长上前一脚把她踹翻,见她要起来反抗,拔出打刀架在她脖子上,阴冷说道。
“我知道你不服。”
本庄繁长抬头扫了一圈,见众人骚动不安。
“我也知道你们都不服!那又怎么样!我是御台所任命的首领,你们就得听我的!
扬北众在下越繁衍数百年,人丁的确兴旺,可土地也不堪重负。你们不在关东侍所奉公,吃什么!
你一个色部家的旁支下人,有什么资格在我宗家家督面前逞能!
今日,我就算宰了你,色部胜长也没话可说!”
那色部家子弟低头不语,口服心不服,但她知道本庄繁长真敢杀人。
本庄家是扬北众秩父党宗家,就算暗地里与色部家已经闹翻,面上还是要讲尊卑,这是武家的处事原则。
本庄繁长此时砍了她,色部胜长也不会为她讨公道。死了白死,她当然不会犯傻。
可是她,连同在场扬北众御台人都不服气。
随着斯波义银在川中岛大放异彩,这些扬北众御台人对御台所是敬佩不已。
这次恩赏剥夺,她们不敢恨斯波义银。可是对本庄繁长这个卖友求荣,背弃扬北众底线的叛徒,的确是不服气。
特别是色部家一支,更是对色部长实被本庄繁长出卖,遭到贬斥一事耿耿于怀。明明色部家就要崛起,硬是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本庄繁长能怎么办?当然是借着斯波义银的大旗压住她们。
她何尝不是心中凄凉。
原本在扬北众中威望甚高的本庄家,被搞成现在这样孤立无援,本庄繁长也郁闷啊。
但她已经走出了这一步,就只能紧跟斯波义银的步伐,彻底拆散扬北众这个团体。扬北众不散,本庄家迟早要被清算。
她用心镇压扬北众御台人,就是希望关东攻略能够成事,杀出越后封建一方。不再让本庄家困在下越挨人白眼,被当成叛徒羞辱。
山中幸盛是斯波义银亲信,担任关东侍所执事,必然要新官上任三把火,建立自己的威严。
她把步操口令当金科玉律用,就是想杀鸡儆猴,打压不服她上位的姬武士。
本庄繁长能怎么办?只能配合!今时不同往日,她本庄繁长已经没资格说话,只有低头听话的份。
扬北众御台人不服从,板子只会打在她身上。
如果没了控制扬北众这个价值,本庄繁长对于斯波义银还有什么用?无用之人只会被抛弃。
所以,就算把刀子架在这些扬北众御台人脖子上,本庄繁长也要逼着她们听命做事。
打骂一阵,用斯波义银的威势把她们吓住,本庄繁长宣布散会。
还未松一口气,身边亲信见人都走了,对她低语一声。
“最近会津那边来了许多商队车马,有些古怪。”
本庄繁长眼中厉光一闪,问道。
“都运去了哪里?”
亲信摇头。
“我们人少,盯不住太多人马,只知道去了中部。”
本庄繁长不语。
她这次在川中岛的所作所为,等于撕毁了扬北众抱团的默契,必然被当做叛逆看待。
仇视倒也罢了,最怕有人不忿,直接灭了本庄一族。
所以她回来之后,命令本庄家中小心谨慎,一直盯着下越的风吹草动。
未曾想到,还真就瞅出一点异常的状况。
第六百七十一章直江津事急
本庄繁长沉思半晌,说道。
“有古怪。冬季将至,下越大雪马上就要封路。这时候不守在家中过冬,运输往来做什么?
直江津的海路已经害怕冻港停了下来,下越那边又没有货物过去。
况且,就算是商队往来,也是相互输送,哪有会津方面一个劲送货的道理。”
北陆道商路到了越后直江津,继续往关东贩卖,主要走三条路。
其一是走妙高高原去信浓国,这条路刚才打完川中岛大战,还未开通。
其二是中越走上野国,直入关东平原。关东武家大多不富裕,关东平原算是有钱的,大多数货物就是去了那里。
其三便是下越通往会津,直接输入北方的奥羽两国。
这条路最远,赚得也最少。平日里都很少有商队走动,何况是大雪随时会封路的现在。
大量物资输入下越中部,那里是扬北众中三浦党与佐佐木党的地盘,是谁在囤积物资?
本庄繁长察觉到一丝诡异,说道。
“命令家中暂时放弃其他事务,集中力量探查这件事,查清楚这些物资到底运去了哪里。
最好把物资的品种也搞清楚,我要知道运进来的是什么东西。”
“嗨!”
亲信匆匆出去办事,本庄繁长脸色阴阳不定,有种不祥的预感。
———
深秋入冬,海风转冷。
海洋中吹来的寒流从越后平原呼啸而过,又被越后山脉阻挡,在平原上回转。
在这收拾收拾准备熬冬的关口,一支七八人的骑马姬武士一路疾行,来到直江津港町。
早已得到消息的直江兼续,在町外守候了好一会儿。看到直江景纲骑马抵达,上前帮忙勒住缰绳。
“岳母大人,您来得真快呀。”
直江景纲冷着脸下马,并未与自己的赘媳客套,劈头就问。
“现在情况怎么样?石田三成还是不肯让步?市面上的麻布生意还剩下多少?青麻上布的收购呢?”
直江兼续苦笑说道。
“我与她交涉三次,她死咬着不松口。
市面上的麻布生意已经清空了七成,我估计这两天就会跌掉九成五。
青麻上布的交易完全停滞。
自从有了斯波家的海运便利,越后已经没人组织商队上洛京都,售卖青麻上布。
大家都在观望,奉行众那边急得跳脚,一天找我三回。我已经不敢回关所办公,闹得我头疼。”
直江景纲将缰绳连同马匹丢给身后的侧近旗本,与直江兼续往里走,咬牙切齿说道。
“她们现在知道怕了?
本庄实乃也是个糊涂蛋,镇守后方,竟由着这些混账乱来!
扬北众五十贯,大熊朝秀一百贯,她们有没有脑子!
现在对方的报复来了,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
直江兼续跟着点头,无话可说。
直江景纲与大熊朝秀都是一方大佬,平日也不可能一直在直江津盯着。
上杉斯波两家的北陆道商路对接,具体的事务是由双方的副官监督,协调,也就是直江兼续与石田三成两人负责。
两家有心合作开拓关东平原,自然不会在商利上下套坑人,两人的差事无非是日常对账。
到港的货物份额分配,高三成收货价,低三成出售价的具体敲定,就是些琐事。
直江津商务正在上升期,日进斗金。反正钱是越来越多,排排坐分果果,不争不抢大家都有份。
可就在前几天,石田三成忽然翻了脸,停止所有麻布市场相关的操作。
港口锁仓,停止收购青麻上布,斯波家的麻布出售价单方面恢复原价。这一套组合拳下来,打得直江兼续措手不及。
不说冬天寒冷,不少人等着购买麻布,回去制衣制被取暖。光是青麻上布停止收购,就足够各家喊救命。
因为斯波家更加便利,收益更高的北陆道海运,越后原本出口京都的物流方式已经被抛弃。
斯波家忽然来这么一手,顿时把上杉各家吓得不轻。
土地生产的粮食够吃,但没有经济作物赚钱,各家难道拿粮食去换取食盐,铁器,军备物资?
太亏了!
武家虽然没有预算的经济概念,但量入而出的朴素价值观还是有的。
青麻上布已经被列入家中收益,忽然断了出路,换不到钱,岂能不乱套。
直江景纲随上杉辉虎征战川中岛,上越的基本盘是由本庄实乃镇守看护。
当直江景纲回到越后,检查税务状况,已经暗道不好。
不知是上杉奉行众的脑子没转过来,还是身后的家臣团各家大佬太贪婪。她们依然像以前一样,在压榨中下越的外围武家。
府中长尾家以上越高田平原一地,镇压越后全国,军费支出一直很高。
柿崎景家,斋藤朝信这些直臣侧近旗本,直江景纲,毛利景广等谱代家臣,都养着庞大的军势。
这些军势只依靠高田平原的收益,是养不起的。上杉奉行众一直是以主家的收益补贴各家,这是主君的养军策略。
如今上杉辉虎的战略转向,从镇压内部,改为攻略关东平原,大量分利收买中下越外围武家。
可上杉奉行众不知道是脑子不开窍,还是身后的大佬们有意为之。她们依然在通过税负动手脚,欺压中下越的外围武家。
川中岛平原告急,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急于出战,没空在国内监督税负流向。
结果等两位主君回来,上杉奉行众已经把事办完。等各家军势回归领地,外围武家们发现自己被坑,这事就变成了一笔烂账。
直江景纲发现不对劲,刚要重新整顿,谁知道大熊朝秀的报复来得更快。
大熊朝秀一贯谨小慎微,不会擅自动手。石田三成是近幾来的斯波家臣,也不会跟着她瞎胡闹。
斯波家的态度如此坚决,打击如此狠辣,身后必然有斯波义银的意思。
直江景纲想到此处,头皮发麻。
斯波义银什么人啊!天下奇男子,一人一力重新复兴斯波家的武家英杰。
这位大人物发起火来,直江景纲已经不可能再低调把事态平息。
现在,她只能忍着恶心帮上杉奉行众擦p股,不要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
第六百七十二章解决的办法
大熊朝秀抓住麻布这个点打击,的确是打到了新上杉家臣团的痛处,甚至比她自己考虑得更可怕。
直江景纲管理新上杉家的家务,最清楚青麻上布在越后经济中的重要性。
越后土地肥沃,但不过是四十万石,粮食收益在武家大名中不算顶尖。
越后富庶却是天下排名在前,就因为国内拥有大量的非农经济收益。
金银矿产,盐场食盐,青麻上布,人活着无非是衣食住行,越后在生活必需品方面是充足无缺。
上杉辉虎以上越一地镇压越后全国,光靠金银,食盐是不够的,青麻上布才是她稳固基本盘的经济基础。
青麻是越后特产,所织的青麻上布不但能换取大量的商业收益,最重要的是养人。
金银,食盐,量少价高,只有少数高阶武家才能从中收益。
农业社会,女耕男织才是正道。青麻上布长期稳定的收益,能让大多数人得到好处。
高层大佬吃肉,基层姬武士喝口汤,村落愚妇跟着舔舔盘子。
一旦青麻上布出了问题,上层高阶武家不过是少了几份收益,对中下层却是毁灭性打击。
青麻的种植,上布的织造是府中长尾家多年苦心经营,但毁灭这些努力却只需要几年,一年,甚至几个月。
青麻上布滞销,上越人心惶惶,还搞个p的关东攻略,新上杉家能不能存活下去都是问题。
上杉辉虎不一定明白其中的严重性,但直江景纲很清楚。不管大熊朝秀有意还是无意,这一下打得太狠了。
这事不能拖延,必须马上解决,不然上杉斯波两家的信任会被彻底撕烂,还谈什么合作?
直江景纲带着直江兼续回到关所,上杉奉行众已经得到传讯,从各地赶来,在议事厅中等候。
直江景纲匆匆走入室内。
领头的奉行众面色惊慌,刚要说话,被她一个耳光抽倒在地,骂道。
“慌什么!现在知道怕了?都给我坐好!”
直江景纲坐在主位上,奉行众伏地行礼,不敢抬头。
她冷笑道。
“说话呀,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你们可是长能耐了,真会办事。现在教教我,该怎么做吧?”
刚才吃了个嘴巴子的带头人,伏地请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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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对不起,是我们没有做好。我这就回去把大熊朝秀那份给她补上。。”
她还未说完,直江景纲已经暴跳如雷,骂道。
“你给我闭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是出了什么事!
来人!”
拉门再开,随直江景纲而来的几名直江家姬武士冲了进来,鞠躬行礼。
直江景纲指着被骂得茫然的奉行人,说道。
“把她拉出去,砍了。”
那人扑通一声扑倒在地,痛哭流涕道。
“大人!请听我解释!”
直江景纲只觉得恶心,甩甩手,两名姬武士已经上前夹着她往外拖。
见她还要挣扎,一个肘击砸在她肋下,把她痛得蜷缩在地,直接拉了出去。
在场奉行们噤若寒蝉,直江景纲看得更是心烦意乱。想到要为这些懦妇擦p股,她就觉得恶心,真想把这些人都砍了干净。
可她偏偏不能这么做。
武家自幼练武,修习军略。找几个会打仗的不难,但找会管理家务的就难了。
丈量土地,裁判纠纷,设卡收税,这都是技术活。能写能算才是入门,还得有脑子。
更不提耕种,纺织,水利,商务,政务人才其实非常缺乏。
况且这些上杉奉行众身后不是没有背景,很多都是各家进献给主家的人才。利益交换,相互串联,底下的水深着呢。
直江景纲杀一个带头的,把这件事的责任丢在她身上,上杉家臣团没话说。
可要是把这些奉行全宰了,不说内政大乱。各家往主家兜里掏钱的白手套都没了,不得恨死你吗?
直江景纲再恶心,也要忍着,帮她们想办法过关,替她们背这个黑锅。
无奈之下,这才气得跳脚。
一会儿,那名奉行的首级被献到她面前。双眼都还没闭上,应该是觉得自己死得冤枉。
直江景纲对自家姬武士说道。
“处理好了,给对门的石田三成送去。
另外,让她传个话。就说我明日要去御馆向御台所赔罪,希望重新规划二公返税一事。”
那名姬武士嗨了一声,将盛着首级的盘子撤下,拿去处理。
武家自古以首级论军功,防腐保真是从小要学习的手艺,不用上峰费心。
直江津关所乃是上杉斯波两家共同打理,石田三成就在对门的斯波家一边办公。
直江景纲进来这么大动静,对面肯定已经知晓。她给石田三成送首级,是表示诚意的态度。
关于这件事,直江津的石田三成处理不了,她还上不得台面。要想解决此事,只有得到斯波义银的谅解。
大熊朝秀以为自己下手不重,其实过狠,几乎动摇两家合作的大局。
直江景纲必须尽快与斯波义银晓以利害,以换取他的谅解,平息了此事。最好是斯波义银让大熊朝秀来一趟上越,迅速处理收尾。
直江景纲看了眼战战兢兢的奉行们,冷着脸说道。
“你们负责把二公税利吐出来。
我先去见主君,请她出面,我明日亲去御馆向御台所谢罪。”
直江景纲思路清晰,斯波义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件事本身就是上杉家过分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令二公税利重新分配,让中下越的外围武家得到自己该得的那份。
斯波义银之所以如此愤怒,一方面这项仁政是他提议,另一方面是中下越骚动影响了关东攻略。
如今之计,直江景纲必须先做出重新分配二公税利的姿态,这才有脸去见斯波义银。
但她麾下奉行众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斗胆出言。
“大人,这些钱粮已经用下去了。
殿下直领拿了三成,其余各家分了六成半。都在抢修水利,开拓道路。”
直江景纲气得笑了。
新上杉家拿了九成半,上杉辉虎分到其中三成,这是用主君来威胁我咯?中下越的外围武家才分了半成,你们还有脸提起?
谁家会在严冬将至的时候,急吼吼搞水利与道路?土地硬得撬不动,搞个p啊!
想做成既定事实?真特么聪明过头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忠诚的武家
直江景纲已经懒得废话,指指这位勇敢的奉行人,对自家姬武士说道。
“拖下去,直接砍了脑袋给石田三成送去,不用献给我看。”
那奉行人呆若木鸡,被拉着往外拖,裆下渗出一条水印抹在榻榻米上。都快到门口,这才想起大喊,带着哭腔。
“大人!我知道错了!大人!我是柿崎家派来奉公的!”
直江景纲怒道。
“还不快把她拉出去!”
姬武士一拳砸在她太阳穴上,然后狠狠往外拖拉。拉门啪的一声合上,室内鸦雀无声。
直江景纲阴冷说道。
“我不管你们是真的把钱粮都花了,还是隐藏大半,我只要四万贯钱粮!
等会儿我就去面见主君,明天我会去御馆向御台所谢罪。
我将在两位君主立下军令状,马上将二公税负重新发放。
如果等我还回来看不到四万贯钱,我完不成军令状要死,你们都得死在我前面。
别和我提什么困难,也别用谁的名头来吓唬。
我不管你们是去偷,去抢,还是自己砸锅卖铁堵上这个窟窿,我只要看到四万贯钱!”
奉行众伏地叩首,皆不敢说话。直江景纲冷笑一声,对直江兼续说道。
“兼续。”
“嗨!”
“从现在起,停止市面上所有交易,关闭关所清算,直到我回来。
如果我回来看不到钱粮,我直江家完蛋,你们谁都别想活!你们身后那些人也别想讨得好!
大家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大熊朝秀不敢把直江津的交易全部停了,但直江景纲敢啊。
一方面,她这次离开不过一天。关闭一天交易,不会闹得不可收拾,姿态却非常吓人。
另一方面,她也是被逼急了。
直江景纲知道一天功夫太短,奉行们根本凑不齐钱粮,但她必须逼迫她们行动起来。
因为从这些人态度来看,她们根本不肯吐出钱来,这是身后的大佬们想把锅甩给直江婆媳。
直江景纲打理家务,奉行众是她麾下,这锅她怎么躲得开?
本来想拉这群奉行一把,将事情平息。谁知这些人给脸不要脸,都到这份上还在推脱,用主君,用家中重臣来敷衍她。
这件事处理不好,青麻上布就要崩盘,这锅直江家背不起!
如果闹到上杉斯波两家的合作出现裂痕,关东攻略的大局被破坏。直江家要完,死得真是冤枉。
直江景纲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善茬。既然你们不要脸,硬是拖累我直江家,那就别怪我翻脸。
直接下狠手制裁,要让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看到她努力奉公,直江家才有条生路。这时候顾不得别人,先保住自家再说。
如果这些人再不识相,直江景纲回来真会杀光她们,向两位主君表示自己坚决拥护关东攻略,不容她人破坏大局的态度。
收不回钱粮是能力问题,可以向两位主君晓以利害,再想办法凑钱。
可破坏上杉斯波两家的合作,就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关东攻略是两位主君心中的第一要务,绝对的政治正确,谁破坏谁去死。
让这些奉行众滚蛋去弄钱,直江津的烂摊子丢给直江兼续。直江景纲马不停蹄去往不远的春日山城,求见主君。
———
春日山城,天守阁。
上杉辉虎冷眼旁观,就等着直江景纲来求情。
她已经想好,凡事都不答应。狠狠收拾一番贪婪的家臣团,免得下次再搞出这种荒唐事让她为难。
直江景纲来了,风尘仆仆,速度比她想得还快。
上杉辉虎还没摆出拒绝的架势,她已经跪倒在地,埋头痛哭。
“殿下!上杉家危矣!”
上杉辉虎没想到这位重臣脸都不要了,直接跪地痛哭流涕,直接把她给嚎懵了。
关了几天麻布交易而已,何至于此?
但直江景纲一向靠谱,如今这番惊恐的模样不似作伪。上杉辉虎疑心大起,反而安慰她。
“先起来再说,有我在,天塌不了。
不过是奉行众做事粗暴,谦信公小惩大诫,关了几天麻布的买卖,你慌什么?”
直江景纲见上杉辉虎上套,心中少许放心,顺势坐好,向主君娓娓道来。
“殿下,麻布虽小,确是上杉家根基所在。。”
———
一夜过去,在御所的斯波义银早已收到消息,今天上杉辉虎会带直江景纲过来。
他在政厅安坐,闭目养神。没等到上杉辉虎两姬,反倒是大熊朝秀先来了。
看着她毕恭毕敬行礼,斯波义银不禁笑道。
“你来得可巧,等会儿上杉殿下会带直江大人过来。正好你们都在,把这事摊开了也好谈。”
大熊朝秀礼毕直坐,陪笑着迎合道。
“御台所所言甚是,我也是这么想的。早些过来守候,免得您费心召唤。”
斯波义银笑着点点头,他对大熊朝秀这次的行动很满意。此姬有点像近江的藤堂虎高,能力很强,就是命苦没有靠山。
武家社会是彻底的人情社会,圈子文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一旦自己的团体崩散,失去了庇护的姬武士犹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武家团结在一个家名之下,也是无奈。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岛国,个体是活不下去的。
武家集团的集体意识很强,个人永远是为集团牺牲,不合群就活不下去。
上到武家大名,下到村中地侍,都是整个团体的一份子,都必须为集体利益贡献自己的价值。
藤堂虎高是因为地位太低,只有被牺牲的份。大熊朝秀的旧团体崩溃,只能在新团体中受欺负,勉强过活。
这两个有能力的姬武士要是没遇到斯波义银,不知道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总之,好不了。
可怕的岛国集体意识,几近泯灭人性的残酷规则。
斯波义银勉励大熊朝秀几句,她心中喜悦非常。斯波义银感叹人才难得,但大熊朝秀更庆幸能挤进斯波武家集团,得到重用。
武家与狼很像。
狼的等级观念很重,不会拒绝头狼的命令。不是因为忠诚,它根本没有忠诚的概念,这是天性使然,服从头狼就是狼的本能。
武家比狼更复杂。因为她们有自己的小团体,小团体外面再罩着大团体,这俄罗斯套娃一般的形态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会儿忠诚到不惜性命,一会儿翻脸无情说反就反,难以捉摸。
况且头狼永远是最强壮的那一头,一旦受伤虚弱或者年老体衰,狼群就会出现挑战者,以下克上,希望成为新的头狼。
斯波义银不会被这些武家的忠诚蒙蔽了双眼,武家名门衰败,反噬其主者不计其数。
武家,就是养不熟的狼崽子。
第六百七十四章躺平任人捶
大熊朝秀陪主君说了几句话,之后切入正题。
“御台所,您说直江景纲已经到了春日山城,今天就会过来谢罪?”
义银点头道。
“不错,这事多亏了你的有力反击。
据说直江景纲连夜赶回直江津,关闭了市场交易,之后去春日山城面见上杉殿下。
今天,上杉殿下就会带她过来。你也正好在,的确赶巧。”
大熊朝秀微微皱眉,有些疑惑。斯波义银看她的模样,问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
大熊朝秀鞠躬回话。
“御台所,我有点不明白直江景纲的急切。
虽说此事是上杉家理亏,但她越是毫不遮掩的惊慌,越是表现出上杉家的虚弱。
两家商谈之时,上杉家会处于更大劣势,必然要退让更多。
她为什么一点不遮掩?甚至关闭直江津交易。摆明告诉我们,上杉家被击中了软肋,拖不起。
我有些想不明白。”
被大熊朝秀这么一说,斯波义银也皱起了眉头。
的确,直江景纲的反应太过慌张,仿佛就是在喊,老娘好怕好怕啊!
她这样做,之后大熊朝秀与她交涉,狮子大开口怎么办?
如果让步太大,上杉家损失惨重。直江景纲作为管理家务的头号重臣,难辞其咎。她怎么向上杉家臣团交代呢?
斯波义银问道。
“你怎么看?”
大熊朝秀语气凝重,不敢确定道。
“除非她认定此事是我做得太过份,会破坏上杉斯波两家的合作,坏了关东攻略的大局。
所以她才有恃无恐,闹得人尽皆知,以胁迫我们退让。”
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合作,两人搞出的关东攻略,已经彻底改变了越后的政治生态。
特别是两人之间奇特的双头政治,根本不可能长久安稳,两家武家集团都在忍耐。
她们能忍,就是因为关东攻略的大饼在前,勾着她们的馋虫,让她们忍下一时不快,抓大放小。
要让双头政治延续下去,唯有对外开拓,用大量的好处把两家姬武士都喂饱。
有了足够的利益,吃饱喝足的武家才懒得管谁当家做主,跟着喊大佬牛b,666,就完事了。
所以,两位主君决不允许有人妨碍关东攻略。这是不容破坏的大局,是越后此时最不可违逆的政治正确。
上杉奉行众捞钱捞过线,破坏了大局,那么就派大熊朝秀去抽她们耳光。
现在直江景纲有恃无恐的瞎嚷嚷,难道是她认为大熊朝秀的耳光太重,会对关东攻略产生极大的恶劣影响?
大熊朝秀想不通,不过是麻布这一项大宗贸易品而已,不至于让上杉家与斯波家出现分裂危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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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想,她倒是有点慌。
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头给斯波义银添了麻烦。她才刚进入斯波家的核心层,还想好好表现,混口饭吃。
义银反而比她豁达。命令是自己下的,不至于让手下人替自己背锅。
他说道。
“稍安勿躁,一会儿上杉殿下就带直江大人过来。我们也不用猜测,听她说便是。
你是受我差遣做事,后果自然由我来承担,不用怕。”
大熊朝秀感激得伏地叩首。
御台所威武。光是这份心胸气度就胜过武家大名许多,羞煞女儿家。
这里还说着话,政厅外已经传来喧哗。侧近进来通报,上杉辉虎到了。
拉门再开,上杉辉虎带着直江景纲走了进来。脚步匆匆,神情复杂。
双方见礼寒暄,根据尊卑排序,各自坐下。
上杉辉虎欲言又止,有些话说不出口。她前几天还拍着胸脯,力挺斯波义银下狠手,现在是真没脸改口。
可直江景纲所言令她凛然,这次的事的确闹得有点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知道主君为难,直江景纲主动出面,化解尴尬。
她伏地请罪道。
“御台所在上,直江景纲向您请罪。”
直江景纲地位很高,斯波义银也很和善,对她安抚道。
“我知道不关你的事,何必为那些混账道歉。
你随上杉殿下出征川中岛,国内这些奉行众的乱政,与你何干。”
直江景纲摇摇头,说道。
“殿下信任我,托付家中事务。如今越后乱政事发,我亦是难辞其咎。
只是兹事体大,我不得不厚颜请御台所手下留情,请大熊大人尽快开通麻布交易。
我愿立下军令状,回去便重新整理发放返税之利,三天之内分配完毕。
上杉奉行众的所作所为,不可饶恕。御台所若要惩戒,上杉家甘愿受罚。”
斯波义银听得有点懵,这躺平任草的姿态,让他无话可说。
直江景纲立下军令状,三天内重新发放,这是把她自己,把上杉奉行众往死里逼。
吞下去容易,吐出来难,何况还要整理好发放。这点时间,只能是砸锅卖铁往里填钱粮。
斯波义银看了眼上杉辉虎,原本两人说好要让上杉家大出血,狠狠惩罚一番得利的上杉家臣团。
可直江景纲这么上道,任打任罚,义银反而不敢下手了。
麻布的问题这么严重?直江景纲就算亏到吐血也要重开交易?如果这事真会让新上杉家伤筋动骨,义银反而不敢乱来。
他要的是两家合作开拓关东攻略,几万贯钱粮的事根本没在他眼中。
如果麻布交易停滞,会破坏斯波上杉两家的信任,让两家产生不可逆转的裂痕。斯波义银怎么敢继续威逼?这不符合他的利益。
上杉辉虎不说话,斯波义银不敢确定问题的严重性,也不好随便表态。
大熊朝秀在旁接上了直江景纲的话头,鞠躬问道。
“直江大人,麻布买卖是我停的,御台所并不知情。
我只是想用一项大宗贸易品,敲打一下过分的上杉奉行们。您不至于拼着元气大伤,三天内堵上返税的口子。
我只是不太明白,麻布交易有这么重要吗?能令您如此失态?”
直江景纲朝着大熊朝秀回礼,苦笑道。
“大熊大人不清楚也属正常,中下越的青麻种植还未铺开,您不知道其中的利益所在。
上杉家中,殿下直领连同各家领地,大概有十余万石领地,五六万人口。
您知道有多少人参与到青麻的种植,织造?几近全员。”
大熊朝秀一愣,低头沉思。
第六百七十五章义银头皮麻
直江景纲叹了口气,对大熊朝秀,也是对上方的两位主君解释。
“越后的土地,气候,非常适合种植青麻。在主君允许中下越青麻种植之前,只有上杉家领地才可以参与其中。
越后算得上是一片沃土,但土地收益也就多点粮食。
要想日子过得去,需要种点别的经济作物。无非是种豆,种麻,用于换取食盐等生活必需品。
种豆产量远低于稻米,豆料又是战马食用的军需品,大多是被武家要求,强迫种植。收购价格低廉,种了也赚不到钱。
而青麻不一样,春季种,秋季收,收割完成后铺在地里沤制,要放足二十天左右。
这时候几近秋末,借着秋冬农闲,大家都会在家里搓麻织造。
中下越得到青麻的种植权,但时间太晚,没赶上节气,今年种不了多少。现在市场上的青麻上布,还是上杉家的特产。
青麻上布是硬通货,可以当铜钱用。不但村落愚妇舍不得穿,中下层姬武士也舍不得穿,卖了可以换取劣麻,食盐等生活必需品。
青麻的种植,织造,几乎是家里中下层唯一的额外所得。这么多年,大家都习惯了把它算进一年的收益里。
现在正是秋末初冬,各家搓麻织布,准备换取过冬的物资。
麻布市场一断,青麻上布卖不出去,换不来东西,下层姬武士的家中生计很快就会出问题。
不能用青麻上布换取食盐,劣布,难道用家里的存粮?
底层困苦,存粮都是卡着家中几张嘴吃饭,算好的吃食。如果卖掉存粮,总不能把来年春耕的种子粮吃了吧?
几尺青麻上布在两位主君眼中,可能就是几文,几贯的小事。但在底层地侍,村妇眼中,那就是熬冬的命根子。
自从开了便利的北陆道海运,越后自组上洛卖布的商队已经消失,没人会去收购青麻上布。
如果直江津的麻布市场再断个十来天,中下层沮丧绝望,她们就会放弃这项收益,另想办法。”
说到此时,直江景纲停下,咽了口唾沫。
大熊朝秀已经脸色发青,她根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斯波义银看了眼一旁的上杉辉虎,难怪她会急吼吼带着直江景纲过来。
上杉辉虎做事粗暴只是怕麻烦,她不傻。麻布市场的关系太大,一旦明白其中厉害,谁都会麻爪。
直江景纲虽然没说下去,但潜台词已经很明白了。
一旦麻布市场关闭,青麻上布没办法卖出去,那么中下层就会选择其他办法,用别的东西换取过冬的生活必需品。
真正的硬通货可不多,穷苦的中下层能拿出来的多半是粮食。
无粮不稳,一旦来年缺衣少粮,上杉家中下层对关闭麻布市场的斯波家必然恨之入骨。
为了不受制于人,她们一定会重组费时费力又赚得少的商队,自行上洛才不会被斯波家卡脖子。
减少的收益,缺乏的口粮,上杉斯波两家的合作必然受到影响。上杉家的中下层对斯波家的憎恶,比起高层武家的贪婪更难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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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买几个上层大佬简单,但成百上千的基层姬武士恨起来,那才是真正的大麻烦。
她们可不管什么利益交换。
只会记得那年冬天,因为斯波家关闭麻布市场,不得不饿着肚子熬冬,甚至家里熬死了几个人。
光是想着这个后果,斯波义银就头皮发麻,大熊朝秀是无意中捅了个马蜂窝。
这时候还想什么惩戒上杉家臣团,还想什么让上杉家大出血,先把麻布市场开了再说啊!
直江景纲观察斯波义银的反应,见他面色严肃,显然是明白了严重性。
她继续说道。
“御台所稍安勿躁,我昨天已经在直江津下令,关闭了所有的市场交易。
现在没人能做买卖,就算有人想用粮食换取必需品,也不行。”
义银不由赞叹。
“好!”
直江景纲干得漂亮。
直江津已经是越后最大的交易中心,就算是行走村落的商贩,也是从直江津进货。
不管中下层愿不愿意用粮食交换生活必需品,直江景纲把直江津的交易全部停掉,暂时谁都没得买卖做。
底层想冲动用粮食换取物资,也没办法换,只能先停下来,等一等。
斯波义银叹了一声。
“直江大人,这次的事你有功无过。上杉殿下有你辅佐,真是幸运。”
义银无心的一句话,却让大熊朝秀脸上发烫。
虽然主意是她麾下奉行想出来的,但她没有察觉到其中问题,本身就是大错。
要不是直江景纲反应迅速,这次的后续恶劣影响,真有可能闹到两家合作崩盘。
但这也不怪大熊朝秀。
她之前在上杉家中就是被欺负的外围武家,根本接触不到青麻之利,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
可事情已经这样,大熊朝秀这次无意中坑了斯波义银一把大的。
直江景纲之前表现那么惊慌,又是惩罚奉行众,又是砸锅卖铁凑钱,又是过来磕头谢罪任打任罚。
这个姿态做足,反而把球踢给了斯波义银,让他为难。
惩戒嘛,肯定是不行了。现在事态几近失控,再闹下去,真要出大事。
不惩戒嘛,斯波义银只能出来搭把手,把事情平了。所以,他还是得出钱,这冤大头还是他当。
直江景纲一副忠君的模样,为大局考虑,不惜撕破脸强迫上杉奉行众出血,有功无过。
她拼命的架势,就是等着身后的大熊朝秀上来拉住她,别把大局彻底崩了。
大熊朝秀吃了个闷亏,还得谢谢直江景纲挽回了大局。上前拉住她说,大姐,算了算了,这钱我来出。
斯波义银只是感到心悸不已,大熊朝秀却是恶心到了家。
直江景纲的做派是忠心耿耿,但骨子里却是腹黑得很。
这皮球踢给了斯波义银,大熊朝秀能不替主君分忧吗?这马蜂窝就是她捅出来的!
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无话可说,这次二公返税又是一笔糊涂账。让人恨也不是,罚也不是。
牵一发而动全身呀。
直江景纲安全过关,上杉家的利益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
八面玲珑,端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