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扬北众发难
随着直江景纲将具体条款念完,幕内诸姬神色不一,气氛凝滞。
上杉军中分为斯波众,北信众,上杉众三支势力。
斯波义银麾下面对条款毫无波澜,她们本就没参战,只要主君没事,所得所失与她们无关。
唯一受创的御台人扬北众,她们厮杀血战,结果因为弃主一事,虽没有受到处罚,但恩赏全无。
斯波家拿到的好处全给了御台人真田众,只有色部长实明升暗降,丢去海津城当城代。等同于踢出决策圈,发配边疆。
北信众听得惊喜万分,村上义清与小笠原长时对视一眼,皆撇开视线。回不去原来的领地,但北信在手中,两家家业不失。
虽然要交出幕府役职,失去对信浓国的名义统治权。却可以赎回忠于自己的谱代,豪族,这买卖不亏。
村上家与小笠原家争斗百年,双方嫌隙不小。小笠原长时被迫臣服于村上义清,也是被武田家的兵锋逼上绝路,无奈低头。
如今外患已去,小笠原长时当然愿意独立一方。
村上义清也清楚,没人希望看到她吞掉小笠原家。干脆顺水推舟认可,不要把事做绝。
对条款最不满的是上杉众,这次出战的主力。
参战各部分为,直江景纲等家臣团,柿崎景家等上越众,斋藤朝信等中越众,以及半独立的扬北众。
她们苦战流血,结果一点好处没拿到。只给了一个远处的画饼,有利于关东攻略推进?
我呸!
上杉众各部还没跳起来,先忍耐不住的却是扬北众。
新发田长敦出列鞠躬,说道。
“御台所在上,幕府待武田家太厚,轻薄我等忠臣!
武田家肆虐信浓,我等听从您的敕令南下,拨乱反正。
如今武田家占据信浓大部,又是拿到信浓守护,又是免费的食盐,还要开善光寺平给予优厚的商品供给她们购买。
凭什么!”
这句凭什么,说出了在场上杉众的心思。虽然平日里各部相互看不上眼,但此时却是同仇敌忾,定要讨个说法。
新发田长敦第一个出来挑事,实在是她咽不下这口气。她的妹妹,新发田家的继承人白死了!
新发田重家被岛胜猛斩首,她勉强忍了。可为什么本庄繁长能逃脱处罚?只是轻轻一句失察就过了关?
斯波义银的处罚结果,彻底打破了扬北众的美梦。她们本想卖了一个本庄繁长,然后舞照跳,歌照唱,日子照样过,好处照样拿。
可斯波义银偏偏不照规矩来,对本庄繁长轻拿轻放,对色部长实明升暗贬,让御台人扬北众一齐受罚背锅,谁受得了!
新发田长敦不是一个人,她敢出来说话,必然是有底气发难。其身后,色部胜长双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色部家在扬北众中不显山水,但没人敢小看这家的实力。
扬北众看似是中条藤资与本庄繁长争锋,但色部胜长却是低调做人,拿了很大好处,势力稳固。
这次本庄繁长翻船,她的嫡女色部长实明摆要上位,色部家会更进一步,已经引发中条藤资的警觉。
可本庄繁长去斯波义银跟前请罪,带回的处罚却让扬北众目瞪口呆,色部长实成了最大输家。
色部胜长城府再深,也忍不下这口气啊!
色部长实如果不能在这次关东攻略中建功立业,色部家下一代如何再上一个台阶,制霸扬北众呢?
她暗中向新发田长敦表示支持,让她勇气大增,敢于直面两位主君,对议和条款叫板叫屈。
中条藤资看在眼中,笑着心里。色部胜长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她的压力反而骤减。
本庄繁长已经不足为虑,出卖扬北众这个污点,怎么都洗不掉。
即便她继续坐在御台人扬北众首领的位子上,扬北众中也没几个人会再鸟她。
随着本庄繁长自绝于扬北众,在扬北众内部,中条藤资最大的挑战者变成了色部胜长。
低调的色部胜长远比本庄繁长这个年轻人可怕,斯波义银保护本庄繁长,排斥色部长实的行为,中条藤资乐见其成。
本庄家失势,色部家遭打压。对中条藤资来说,真是笑掉大牙的好事。
所以她沉默不语,静静欣赏新发田长敦表演,看色部胜长愿意为她作保到什么程度。
新发田长敦的指责直指斯波义银,几乎是撕破脸闹事。上杉众诸姬谁都不可能比她更激动,更敢说,干脆一齐冷眼旁观。
斯波义银看着大呼小叫的新发田长敦,不理会她,直接问向中条藤资。
“扬北众还有没有规矩了?”
新发田长敦作为新发田家督,地位不低,但也要分场合。
今天是大评议,理论上大鱼小虾都能参与。但有资格开口说话的就那么几家领袖,新发田长敦算老几?
扬北众有意见,需要中条藤资与色部胜长两位大佬发话,本庄繁长也算有资格。可派新发田长敦出来挑事,这算什么意思?
上杉辉虎呵呵一笑,目带凶光说道。
“在御台所座前咆哮失仪,真是没了规矩。”
中条藤资伏地请罪,身后色部胜长跟着鞠躬行礼,说道。
“新发田姬太过急切了,确实失礼。但她所言也有道理,我等心存疑惑,难免举止失措。
恳请御台所海涵,原谅她这一遭吧。”
色部胜长开口,义银便知道是谁给新发田长敦的勇气。
他早料到自己贬斥色部长实会有麻烦,只是没想到色部胜长这么刚,直接就出来硬顶。
看到色部胜长出面,上杉辉虎瞳孔一缩,面上严肃。
色部胜长智勇双全,又是上杉家两代老臣,身份横跨谱代众与扬北众,威望势力皆不容轻视。
上杉辉虎还在想,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位发怒忤逆的老臣。
斯波义银却是早有对策,呵呵一笑道。
“新发田长敦不懂规矩,色部大人也不懂吗?
我可是许了你家色部长实,海津城代要职,别人说薄待也就罢了。
这次合战,色部家可是收获满满,还有什么不满?”
第六百四十七章死咬不肯退
斯波义银哪壶不开提哪壶,色部胜长顿时拉下脸来,冷笑不止。
“御台所在上。
色部长实年纪尚浅,无力担负海津城要职,恳请御台所收回成命。
这丫头我要带回去调教几年,现在还配不上御台人之名。”
特么的,这混账的关东侍所御台人,我家色部长实不干了!
之前的海津城是战略要地,但随着上杉武田两家罢战,战略转向,这就是个英雌无用武之地的鸡肋!
更过分的是,斯波义银把周遭土地恩赏给了真田众。色部长实枯守孤城一无所有,这算哪门子的重用?
欺人太甚!
面对色部胜长的愤怒,义银冷冷说道。
“怎么?关东侍所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的地方吗?御家人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嫌弃海津城代之职?感觉自己不受重用?要不是本庄繁长极力举荐色部长实,这位置轮得到她?
色部大人,你可要知足啊!”
斯波义银话头变得杀气腾腾,听得色部胜长面色一变。她不自觉看向本庄繁长,只见她低头不敢对视,心中咯噔一声。
这就是斯波义银应对扬北众的办法,把本庄繁长推出去挡枪。
御台人扬北众拿不到恩赏,都是本庄繁长出卖同僚的结果,你们要恨就恨她去。
义银一边死保本庄繁长,另一边把她卖了个底朝天,彻底断了她与扬北众各家的关系。
本庄繁长何尝不知道义银在坑她。但她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已经没了退路,只能死扛到底。
义银的强硬态度,让色部胜长措手不及。
虽然知道本庄繁长过关之事很诡异,但一夜之间又能了解多少内幕?扬北众只是以为她卖了御台人扬北众,让大家一起背锅。
如今看来,本庄繁长是把色部长实丢出来做了交易。御台人扬北众三名首领暗中密谈过什么,色部胜长也不知道。
如今新发田重家已死,唯有本庄繁长与色部长实两人清楚。
看斯波义银的强硬态度,本庄繁长必然是说了什么对色部长实极端不利的话,足够斯波义银动手杀人。
色部胜长冷着脸看向本庄繁长,面露杀机。这厮竟敢如此做,彻底打破了扬北众抱团的默契。
到了此时,色部胜长也不敢再叫嚣。真把斯波义银惹毛了,将事情全抖搂出来,色部长实只怕发配边疆都不够,要掉脑袋。
色部长实是她用心培养的下代家督,色部胜长对女儿各方面都很满意。如今事态危急她的性命,顿时绑住了色部胜长的手脚。
她咬咬牙,决定低头。
重新启用的机会可以再找,但满意的继承人死了,再培养一个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色部胜长几乎是咬牙切齿说道。
“非常对不起,是我失仪。
没想到本庄姬体恤同僚到如此地步,把色部长实安排得明明白白。深情厚谊,色部家没齿难忘。
色部胜长感激御台所大恩,条款之事,我家无话可说。”
幕内诸姬看着色部胜长伏地叩首,心中佩服。
这位色部家督能屈能伸,眼看不对,马上转向。强逼着自己忍耐下来,这磕头的力量硬是砸出了个声响。
义银面不改色,宽慰色部胜长几句,身边的上杉辉虎佩服不已。
连她都拿色部胜长没有办法,有时候下令不合理,会被这位踢回来,被义正言辞驳斥到哑口无言。
谁知道斯波义银把本庄繁长往死里用,硬是撕开了扬北众的口子。逼着色部胜长低头,吞下这只死耗子。
本庄繁长沉默不语,知道色部家与本庄家自此决裂。扬北众秩父党一支,本庄家这宗家算是名节尽毁,再无颜号召同族。
新发田长敦见色部胜长光棍得撤了,自己杵在原地尴尬不已。
色部胜长无功而返,中条藤资亦是心里惊悚。
本庄繁长这一狠手,彻底打破了扬北众团结一心的对外印象。也是大伙儿把她逼得太狠,狗急跳墙人急悬梁。
如今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中条藤资不敢贸然出头,谁知道斯波义银手中还攥着什么底牌。
新发田长敦一人在外,心中悲愤。两位主君在上首,如同看猴戏一般看她。
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梗着脖子继续说。
“御台人是关东侍所之事,我等扬北众地方国人不配谈及。
但这次出战川中岛,我等全力以赴,为幕府献忠流血。如今议和条款对我等无益,总要有个说法!”
新发田长敦也是豁出去了,死咬着奉公恩赏这一武家基石说话。
扬北众此时再乱,对于自己死战得来的军功亦是不肯放手,顿时又被她拉回了注意力,屏息等候斯波义银回答。
斯波义银也为难,他本打算用来收买新上杉家臣团的甲信商利,这是交付给整个新上杉家臣团的好处。
可新发田长敦率先出来冲塔,是谁都没想到的变数,他要对扬北众公布商利之事吗?
义银悄悄看了直江景纲一眼,她也在皱眉。
上越中越的上杉众与扬北众也是矛盾重重,如果先许了她们好处,之后上杉众的胃口肯定更大。
上杉众不会甘于扬北众之后,双方攀比的情绪会让她们要的更多,商利未必能堵上这个口子。
就在两人犹豫之间,上杉辉虎拍案而起,指着新发田长敦骂道。
“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谦信公一而再,再而三要求解释!
雷霆雨露皆是幕府恩德,哪有伸手讨要的道理!不知所谓!”
虽说奉公恩赏是基石,不给就闹是传统。但武家社会讲究礼仪,肯定要维护主君英明,臣下恭谦这套面子工程。
新发田长敦追着御台所讨要好处,吃相太难看,实在说不过去。
她孤立无援,被上杉辉虎一番申饬,低头请罪,咬牙就是不退。此刻虽然僭越,但却是为了扬北众的利益出头。
众人窥视之下,场面再次剑拔弩张。
中条藤资不敢动,色部胜长不能动,本庄繁长是叛徒,扬北众各家首领皆沉默。
新发田家也有跟脚,她占了道理,自然有人出来帮衬。
扬北众中三姬相互观望点头,一齐出列,伏地叩首。
第六百四十八章染血之感状
这三姬便是加地秀纲,五十公野信宗,竹俣庆纲,乃是扬北众佐佐木党,各家家督。
三姬见礼之后,由宗家的加地秀纲开口说话。
“新发田姬目无尊上,理当申饬,但她所言不无道理。
我等国人仰慕幕府天颜,愿为将军尽忠效死。但武田家犯上作乱,不受惩治,不得不令忠臣迷惑。
新发田姬一时失措,还请两位殿下见谅。”
这三姬都不是扬北众对外的首领,理论上没资格说话,上杉辉虎完全可以大加痛斥,但她却不能这么做。
扬北众起于四支郎党,迁移到越后阿贺野川以北,担当地头地侍拓荒。繁衍数百年,这才有了蛮横一方的扬北众武家集团。
这四支郎党来历不凡,武藏国的秩父氏,相模国的三浦氏,伊豆国的大见氏,皆是镰仓幕府时候的关东豪强。
最特殊的就是佐佐木氏这一党,起源于近江国。
佐佐木氏是近幾千年豪门。幕府四职的京极家,盘踞在南近江连幕府都没办法的六角家,皆是佐佐木氏后裔。
当初,扬北众中的佐佐木党从近幾下关东,来到阿贺野川以北定居,也曾遭到另外三家郎党排斥。
关东关西之争,自古有之。佐佐木党能在扬北众中站稳脚跟,就因为这一支远来的郎党,比其他三支郎党更加团结。
加地家为宗家,新发田家,竹俣家,五十公野家为分家,互为依靠。
其他不说,新发田重家未担任新发田家继承人之前,是过继五十公野家,准备继承这家家名的。
由此可见,几家之间的关系深厚。
四家之中,最兴旺的是竹俣家。从上代家督就投了府中长尾家,与中条藤资,色部胜长一样,都是扬北众中的亲长尾势力。
现在的竹俣庆纲,也是上杉辉虎在扬北众中的重要家臣。她出来帮同族说话,上杉辉虎也不能随便骂人,寒了忠臣之心。
上杉辉虎沉思一下,口气转缓,对佐佐木党四姬说道。
“你等太过心急,我怎么会对忠臣军功置之不理?如此讨要正义,实在是难看呀。
既然扬北众等不及,那我便先给你等恩赏,你们先退下。”
四姬伏地行礼,加地秀纲拉着新发田长敦,硬是把她扯回队列。
主君给足了面子,要是再给脸不要脸,回头下不来台发起飙来,谁都保不住新发田长敦。
义银看向上杉辉虎,眉头微皱,对这多出来的变数,不知道上杉辉虎准备如何处理。
上杉辉虎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肃然道。
“中条藤资,色部胜长,安田长秀。”
被叫到名字的三名扬北众姬武士,一一出列鞠躬。安田长秀心头发毛,她就不想趟这波浑水。
扬北众四党中,大见党实力最弱。身为宗家的安田家督长秀,已加入上杉辉虎侧近众,跪舔大佬。
扬北众四党,佐佐木党出来顶牛。上杉辉虎就是跳过她们,恩赏其他三党,这是挥舞自己的权柄,意在立威。
秩父党宗家的本庄繁长,上杉辉虎看她不顺眼。要不是斯波义银拦着,下场难料。如今恩赏也是由色部家替代,荣誉给予色部胜长。
三浦党宗家的中条藤资紧跟上杉辉虎,是上杉家安排在扬北众的领袖,恩赏肯定少不了她家。
安田长秀虽然名为上杉辉虎侧近之臣,但大见党人微言轻,实际地位差得太多。
可上杉辉虎不管这些,她一贯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不是斯波义银硬拉着她安排这些繁琐事,照着她的性格,才懒得弯弯绕绕。
如今斯波义银与直江景纲感觉扎手,还得上杉辉虎按着自己的步调来。
有功重赏就是了,哪这么多废话!老娘家底厚,败得起!
上杉辉虎大笔一挥,刷刷刷写下三份感谢状。她吹干纸墨,将感状一一递出。三姬鞠躬,依次上前双手捧回感谢状。
上杉辉虎动情道。
“尽管失去了亲族,家臣等众多亲眷部属,但你等仍尽忠孝,这是由她们流下的血所带来的恩赏。
我上杉辉虎感谢诸姬,此乃染血之感状。”
三姬鞠躬感谢主君。
上杉辉虎把话说到这份上,众姬都知道恩赏不能轻了,不然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果然,上杉缓缓说道。
“你等忠君尽责,我愿以鸣海金山与诸姬分享。”
斯波义银侧目看向上杉辉虎,难怪这家伙能坐稳越后之主,百战不殆。
她对有功之臣真是慷慨,所以侧近旗本等直属军势忠心不二,誓死效忠。也是家底丰厚,真心败得起。
府中长尾家的基本盘,是上越高田平原一地。但打服了越后诸武家的上杉辉虎,却拥有土地以外的越后所有收益。
如食盐,青麻上布,金银矿山等特产收入,都是主家所有,臣下没资格分润其中利益。
之前越后叛乱,义银说服上杉辉虎拿出青麻之利收买中下越武家,她本人也毅然拿出食盐,对越后武家平价销售。
这些好处,才是整个越后团结起来对外开拓的根本原因。毕竟,没好处谁肯跟你干啊!
扬北众这次的质疑,是觉得幕府对武田家太宽容吗?她们是怕自己白白流血,军功换不来足够的好处!
现在上杉辉虎大手一挥,鸣海金山的好处,我分你等扬北众一份,那还闹什么闹?赶紧低头谢恩呗。
土地带来人口和粮食,是武家的老本。但从地里却刨不出多少钱财,要多了还容易叛乱。
矿山是上杉辉虎的主要财政收入,越后是有名的银产地,上田银山占了大头。
而在中越下越,也有两处印钞机一样的存在。
其一是鸣海金山,位于越后最北处。身处扬北众境内,却由上越的上杉辉虎受益。这金山的纠纷,是双方矛盾的一个焦点。
还有一处便是新潟津,位于信浓川出海口,与佐渡岛对接贸易的口岸港町。
佐渡小国武家林立,不少豪族对佐渡海峡对岸越后之主表示臣服,用境内金山银山产出,换取岛外物资。
佐渡岛盛产金银,又金银岛之称,上杉辉虎通过降伏的武家与新潟津,不断从岛上获取金银矿物。
第六百四十九章摆平上杉众
上杉辉虎紧紧把持着这些金银资源,是她财政收益的大项。
如今为了安抚扬北众,她肯拿出鸣海金山的好处,让越后诸武家都感觉眼红。
但在上杉辉虎看来,鸣海金山却是个鸡肋,给就给了呗。
这金山远离上越,深入下越,上杉辉虎对其控制,向来是鞭长莫及。说是主家所有,其实产出大半不翼而飞。
扬北众虽然没有管辖权,但是她们可以抢啊!蒙上脸,假装恶党,这事很难吗?
更过分的还有对金山奉行威逼利诱,大半矿物放进了自己口袋,真当上杉辉虎不知道啊?
只是扬北众的刀子近,上杉辉虎的脾气远,大多数时候只能和和稀泥,凑活过吧。
如今斯波义银陷入窘境,上杉辉虎一方面想用鸣海金山收买人心,另一方面也是给心上人解围。
外人不知道她与扬北众关于金山的纠结,皆以为上杉辉虎付出了许多。其实她并没有丢失多少利益,反让扬北众吃了个哑巴亏。
中条藤资与色部胜长对视一眼,也是不想再掺和这场乱局。
本庄繁长的背刺,已经让扬北众阵脚大乱,这时候她们没心思对抗主君。
有了名义上的金山收益也好,暗搓搓做事总是见不得光。以后可以名正言顺拿金山的矿产补贴家用,何乐而不为呢?
随着三姬谢恩退却,扬北众算是打发掉了。
上杉辉虎笑而不语,斯波义银看向直江景纲,知道这事还没完。
扬北众哑火,在旁坐观虎斗的上杉众顿时进退两难。
直江景纲拉住谱代家臣们,旧守护一系的山本寺定长被次女坑得已经退场,柏崎众的毛利景广深知自己危险,低头装死。
斋藤朝信有心替中越众出头,看着似笑非笑的斯波义银,却是心里打鼓。
她还记得当初在枥尾城得罪了斯波义银,被威胁的那句,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这位御台所的刚烈作风,斋藤朝信犹记在心,不敢造次。
见大家都不说话,柿崎景家皱起了眉头。斯波义银的确厉害,但上杉众的利益不能不维护,不然回去没法对麾下武家交代。
她统领上杉辉虎麾下直属军势,上越精锐,是一等一的亲信,本不该让家督难堪。
但上越众这次战损不少,其他各家拿到好处,特别是扬北众还得到金矿的分润。
柿崎景家想了一想,还是决定出面一争。一向被上越踩在脚下的扬北众都有好处拿,岂能矮她们一截。
她出列行礼,说道。
“御台所在上,我知道武田家回转有利于关东攻略。
但这次上越军势损失惨重,要是没点东西拿回去,我是没脸见人呀。
还请您行行好,也给我一点吧,让我回去好做人。”
斯波义银噗嗤一笑,这家伙愣头愣脑装莽妇的演技不错。
直江景纲在旁边直摇头,上杉辉虎看着自己的爱将当众撒泼,也是无可奈何。
柿崎景家是越后第一勇将,亦是上杉辉虎亲信,不是易与之辈。她此刻装傻充愣,如狗熊拜年抢吃食,粗中带细。
上杉辉虎明摆着已经不高兴了,她要是正经说话,惹得主君恶感,得不偿失。
可是,为麾下争取利益,是她作为上越领袖的责任。硬着头皮也得上,只能装傻莽一波。
她装得憨态可掬,说话令人想笑。意思还是那个意思,但攻击性却没露出来多少,柔和了不少。
这态度有点无赖,但上杉辉虎也不能不管自己人,只给扬北众好处吧?
上杉辉虎摇头不语,看向斯波义银。她用鸣海金山打发了扬北众,善光寺平的商利是留到最后压轴,用来收买上杉众人心。
斯波义银指着柿崎景家,笑得不行,说道。
“你个憨货,为了些许好处,体面都不要了。我怎么敢亏待你们这些功臣呢?
直江大人,您来说吧。”
直江景纲瞪了柿崎景家一眼,说道。
“好处都在条款里。”
柿崎景家摸摸脑袋,说道。
“还请直江大人明示,我不太明白。”
直江景纲对她,也是对身后上杉众说道。
“这次合战,上杉家为幕府奉公有功,御台所自然不会亏待我们。
三百石食盐由直江津的斯波家货物份额出,转给盐场抵扣。
另外,善光寺平的商务将由上杉家负责,斯波家不会插手。”
柿崎景家是一方大佬,对政务不算生疏。但此时还是听得有些迷糊,上杉众更是一头雾水。
食盐由斯波家买,不伤上杉家利益,这是听明白了。
可善光寺平的商务全部丢给上杉家,这算什么好处?售价减三成呢,岂不是大亏特亏?
直江景纲见她们没明白过来,解释道。
“柿崎姬,你知道骏府城输入武田家的物资售价几何?”
“加五成价出售?”
“即便直江津的物资运到善光寺平,比骏府城方面的售价低三成,我们的货物毛利还有二倍多。”
柿崎景家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
“特么的,今川家真够黑的。”
直江景纲摇摇头,继续说道。
“这还不算完,御台所的优惠协议,只给到武田殿下打下骏府城为止。到时候物价涨三成,食盐也要甲信武家自己花钱买。
武田家自持武力蛮横,却不懂商业经营。等到骏府城这东海道商务枢纽成了一片废墟,我北陆道商业会更兴旺。
御台所把甲信商路利益全部放弃,由上杉家独领。
现在,你明白了吗?”
柿崎景家反应过来,对着斯波义银伏地请罪。
“柿崎景家眼界粗浅,没能看出御台所布置的方针大略。还出来废话给您添堵,实在是罪该万死!”
由不得柿崎景家不兴奋,她是一方诸侯,也做过奉行。直江景纲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她当然明白了其中利益。
武田家困在山中,需要外部物资交易才能过活,其购物渠道无非是南北两条。
一旦武田晴信对今川家下手,南边的商路就断了。上杉家的直江津变成了之前的骏府城,独门生意可是暴利。
武田晴信想着拿下骏府城,就能开通自己的商路,但是商务哪这么好做?
毁灭容易建设难。
周遭各武家会看着你发展壮大,不给你找麻烦?各地商家能信得过这群山里的粗鄙莽妇,继续走东海道商路?
武力可不是万能的。
第六百五十章川中岛事毕
斋藤朝信在后面有点听不懂,嘀嘀咕咕道。
“甲信那帮穷鬼,又能有几个钱买东西。”
这次不用直江景纲出马,柿崎景家转头就骂。
“你懂个p!
再穷也要过日子,没盐铁布怎么活?她们就算当了裤子也要买!
甲信是穷,但山里有木材,东信有牧马地,甲斐有金矿。只要她们肯买,石头里我都给她们榨出油来!”
柿崎景家越说越兴奋,完全调转了枪头,帮斯波义银开始指责上杉众。
“一个个平日里精得要命,眼皮子却浅得放不平一枚铜钱!
这么大的好处放在条款里,竟然没人看得出来。还要出来叫屈,喊不公。
这特么的还不公?大把好处往你们兜里塞,硬是看不到!”
直江津在春日山城之下,离柿崎景家的领地不远。这买卖要是柿崎家能插上一手,一摸一手油!
柿崎景家顿时翻了脸,站在斯波义银的立场,对上杉众横加指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被她边骂边解释,上杉众也渐渐品出味来,气氛慢慢愉悦起来。
斯波义银摇摇头。
对付武家,难也难,易也易,关键要好处到位。饿狼瞬间变忠犬,小尾巴甩得可欢乐。
一柱香之前,上杉众还怨气深重,一定要斯波义银给个交代。这会儿,姬武士们面色大变,对他毕恭毕敬,喜气洋洋。
真是比川剧变脸还快。
斯波义银回望上杉辉虎,见她微笑着轻轻点头,松了口气。
这场川中岛合战,总算是圆满落幕,两家攻略关东的步伐又迈出了坚实一步。
———
将目光回转,在川中岛鏖战之际,浓尾平原上也正在展开一场关系战国走向的大战。
织田信长在秋收后动员出兵,对渐起内乱的美浓一色家下手。
她领着直臣团所部军势,从羽柴秀吉建立的墨俣城出发,突入美浓中部,直取稻叶山城。
而犬山城方向,柴田胜家率领谱代各家,与前田利家麾下的尾张斯波众,组成两家联军。大军攻入东美浓策应织田信长,分担压力。
被一色义龙翻脸打压的安藤守就起兵响应,与织田信长兵合一处。西美浓各家冷眼旁观,两不相帮。
谁知木曾川反常得在秋季泛滥,织田大军补给中断。
一色义龙麾下家老日根野弘就,于河野岛伏击织田军势,一击即中。
织田信长大败,退回墨俣城,形势岌岌可危。
墨俣城内,居馆。
织田信长暴跳如雷,连声骂道。
“蠢货!都是蠢货!”
丹羽长秀伏地请罪,说道。
“非常对不起!
往年木曾川已经进入枯水期,我以为涉渡无碍。谁知道今年水势反常暴涨,竟然冲走了后勤物资。
这是我的责任,请殿下允许我切腹。”
织田信长看了一眼她,骂道。
“你死了谁替我干活!我要死人有什么用!
赶紧把船队调过来,马上集中人力运输物资。一色义龙这个混蛋一定会追击过来,把我赶回南岸。
墨俣城必须守住!我绝不会再退!”
刚才想提及撤退的几姬,赶紧把在嗓子眼的话吞了回去。织田信长扫了她们一眼,就知道这些人有了退意。
织田信长的运气太遭,遇到反常的气候断了后勤。又因此急于求成,冒进中了埋伏。
如今败军士气大跌,直臣团有心回转木曾川以南的尾张,但织田信长不愿意啊。
墨俣地区卡住木曾川数条支流的源头,是织田家威慑西美浓平原产粮区的极好工具。又可以北上攻击稻叶山城,战略位置极佳。
西美浓诸武家与她暗中勾搭,也是害怕织田家顺流而下,骚扰她们的地盘。
要打就让织田信长与一色义龙两位大佬去打,谁赢了跟谁,这已经是西美浓诸武家达成的默契。
织田信长不能退!
墨俣城是羽柴秀吉取巧建成的,一色义龙不会给她第二次机会在墨俣地区站稳脚跟,威胁美浓腹地。
一旦失去了这里,西美浓各家就会翻脸不认人,织田家的美浓攻略又将回到起点。
这对织田信长的威望是毁灭性打击,也会让家臣团怀疑攻略美浓的正确性,织田信长不得不死扛到底。
她红着眼扶起跪地的丹羽长秀,语重心长对她说道。
“米五娘,我不要你死。你给我回去重新组织后勤线,尽快送来军粮,军备。
我织田信长就算死在这墨俣城,也不会再退一步,我的性命就握在你的手里了!”
丹羽长秀顺势站起,斩钉截铁说道。
“殿下放心,我这就回去做事。
三天内如果军粮军备不到,就割我的血肉充粮,拆我的骨头当军备用!”
织田信长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膀。
“说得好!我等着你!”
丹羽长秀匆匆出城向南,织田信长呵斥诸姬准备城防。
安藤守就在旁默默打量,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自己这次出兵太草率了。
她被一色义龙逼得走投无路,又得到西美浓各家暗示。这才毅然起兵投效织田信长,想着一举掀翻美浓一色家。
谁知道织田信长这么倒霉,都没一场正面合战,就大败至此。
墨俣城不过是小城一座,即便加固过,败军士气低落,也难以抵挡一色义龙全力一击。
安藤守就面色晦暗,她出去协同守城,心中不免起了异心。
等诸姬出去做事,织田信长拉住自己的奶姐妹池田恒兴,低声说道。
“你带着母衣众监军,给我盯住安藤守就。她如若有异动,直接下手干掉她。”
池田恒兴诧异道。
“她两次背叛一色义龙,这时候还敢反水?”
织田信长冷笑道。
“这种反复之人,什么事做不出来,防着她总没错。”
———
一色义龙动员军势,与日根野弘就兵合一处,全军南下。
是夜,本阵幕府之中,两人相视大笑。
一色义龙朝日根野弘就微微鞠躬,说道。
“日根野姬此战立下大功,战后必有重赏。
如今织田信长已成丧家之犬,我军趁势拿下墨俣城,西美浓无忧矣!”
日根野弘就鞠躬还礼,说道。
“木曾川反季泛滥,这是天助殿下成事。
我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而已,当不得您的重赏。”
两人君臣相得,对视再笑。
一色义龙笑着笑着,只觉得有热流从鼻中往唇上流淌。顺手一抹,一手鲜血十分扎眼。
日根野弘就看着鼻血不停的主君,骇然道。
“殿下,您是怎么了?”
一色义龙一手捂住口鼻,只觉得头晕目眩。一手抓住日根野弘就手腕,强忍不适说道。
“万万不可声张!退兵回转稻叶山城!”
说完,她便软倒在地,昏迷不醒。
第六百五十一章斋藤家末路
织田信长在墨俣城看似坚强,其实心中仓皇不定,屏息等候一色义龙的大军杀到。
日根野弘就看似意气风发,其实心中惊恐万分。她带着昏迷不醒的一色义龙连夜退兵,偃旗息鼓奔回稻叶山城。
浓尾平原上,织田斋藤两代人的争斗,终于到了见分晓的时刻。
织田信长一生逆水行舟,我命由我不由天。最后成就大业的契机,竟是天命所归。
笑也,叹也,命也。
———
稻叶山城,一色义龙内室。
她在哭声中悠悠转醒,看到铺被旁埋头哭泣的小丫头,正是她的嫡女。
自回到稻叶山城,日根野弘就就带着她的嫡女日夜不离,唯恐错过要紧事。
一色义龙呻吟一声,引起日根野弘就注意。她贴上前来,喜泣道。
“殿下,您醒了?”
一色义龙感觉自己的力气源源不断从身体内涌现,却是无根之水,有穷尽无再生,心中起了一丝明悟。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她问道。
“现在外面情况如何?”
日根野弘就抹着泪,低声说道。
“自您昏迷,我便退兵回到稻叶山城,与小公主一齐侍奉在旁。
城内外封锁了消息,但是,怕也藏不住您病重之事。”
一色义龙点点头,美浓各家渗透严重,稻叶山城早就成了筛子。
日根野弘就是东美浓武家领袖,她最怕的是西美浓武家得到消息,趁机作乱。
一色义龙摇摇头,再问。
“军情呢?织田信长在哪里?”
日根野弘就遗憾道。
“我军退兵后三天,木曾川以南的织田军后勤线就被打通。
织田信长借此稳住墨俣城,这次把她赶过河的良机被错过了。”
日根野弘就欲言又止,一色义龙苦笑道。
“有什么话你直说吧,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坏消息是不能说的。”
日根野弘就叹息道。
“东美浓那边,柴田胜家与前田利家联手,拿下了兼山城。”
一色义龙面色大变。
兼山城是东美浓重镇,没想到自己在美浓中部击败织田信长,东美浓那边还是出大事。
没了此城,稻叶山城与东美浓的联系就被割裂大半,当地武家之彷徨失措,可想而知。如若有人被说动,降伏于织田家。。
不敢再想下去,一色义龙仰天长叹。
“织田斋藤两家,为制霸浓尾平原争斗数十年,如今真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
日根野弘就敏锐察觉到,主君所用的斋藤一词,心中顿感不妙。
一色义龙看着身边的亲女,抚摸她的头发,对左右喝道。
“为我更衣,我要提前替她元服。”
小丫头眨着黑漆漆的大眼珠子,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日根野弘就失声道。
“殿下,您。。”
一色义龙回头冲她笑笑,笑颜凄凉。
“我斋藤义龙弑母上位,天理不容。如今是天要收我,为之奈何。
日根野大人,感谢你为斋藤家所做的一切,日后你不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不怪你。
现在请给我一点独处的时间好吗?让我安排好后事,为斋藤家留下一丝血脉。
斋藤义龙,感激不尽。”
说完,斋藤义龙冲着日根野弘就一个鞠躬。日根野弘就受了主君一礼,默默回礼后,走了出去。
斋藤义龙已经说的很清楚,美浓一色家完了。她改回斋藤苗字,是为后人留下一线生机。
一色苗字乃是幕府四职门楣,衰败的义龙后裔,配不上这个苗字,只会引来杀身之祸。
让嫡女改回斋藤苗字,是承认自己弑杀母亲的罪孽,让孩子可以留有世袭美浓守护代斋藤家的一点人脉颜面。
留着活命用!
斋藤义龙对日根野弘就所言,其实是默许她在自己死后,投降织田信长。
毕竟,东美浓武家也要找出路。双方好聚好散,留下一点香火之情,是为了斋藤后裔着想。
等日根野弘就走后,斋藤义龙便为嫡女提前元服。仪式完毕,她已经是气喘吁吁,只觉得全身的力气被一抽而尽。
她强打精神,对嫡女说道。
“自今日起,你便是斋藤龙兴。去近幾,离开美浓,离开织田信长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
听明白了吗?”
她面目狰狞,双手握住斋藤龙兴的肩膀。看得小丫头害怕,不住点头。
见女儿听话,斋藤义龙面上难得散去严母的肃然,只剩一脸舔犊之情。
“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龙兴,活过这个乱世。”
斋藤义龙说完,眼中泪水掩藏不住。
乱世人如草芥,斋藤家衰败,但在美浓还有余泽未尽。最怕就是织田家崛起,斩草除根。
她对身边一名侧近姬武士,深深鞠躬道。
“利三,我将龙兴托付给你。你们赶紧出城,前往近幾投奔斯波家的明智光秀。
她是美浓守护土岐家分支后裔,当年明智家心存不轨,我屠灭其族。
明智光秀才智出众,当时与我辨论。说道潮起潮落,做人当留一线,日后才好相见。
我见这人有趣,便留她一条生路,谁知今天还真就用上了。
你去问她,当年我留她一线,能不能换她今日庇护我斋藤一脉,不要绝嗣。”
伏地听从斋藤义龙说话的,乃是她本家侄女,斋藤利三。
斋藤义龙虽然弑杀母亲,但对族人还算仁慈,斋藤利三更是留在身边的侧近亲信。
如今斋藤家覆灭在即,斋藤义龙信不过美浓任何武家。只能托付亲族前往近幾,寻求当年被她灭族的明智光秀庇护,真是讽刺至极。
斋藤利三伏地领命,决然道。
“殿下放心,我便是粉身碎骨,也定要护住少主平安。”
此时,斋藤义龙感觉自己呼吸不畅,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斋藤利三身上。
一旁的小丫头龙兴,吓得哇哇大叫。但斋藤义龙已经顾不上她,紧握斋藤道三的手臂,挤出最后几句话。
“记住!如果被织田信长查到下落,去求她的丈夫浓君!去。。求。。浓。。”
话没说完,她已失去所有力气,歪头气绝身亡。
斋藤龙兴在母亲的尸体上大哭不止,斋藤利三抹去眼泪,几下拉不动紧抱着亡母的少主。
时间不容耽搁,她咬牙伏地,最后冲斋藤义龙行了一礼。然后抓起少主,不顾亡主尸身,硬是扯下孩子。
随后,斋藤利三携少主,带着几名死忠的姬武士,偷偷溜出城去,不见踪迹。
第六百五十二章利家揽人才
东美浓,兼山城下。
前田利家摇头晃脑,醉意浓浓,往自己的本阵幕府走去。步伐如舞台走秀,身姿妖娆。
拿下了兼山城,柴田胜家心情大好,犒赏三军。前田利家作为尾张斯波众首领,也受到邀请。
一顿饭没吃多少,尽是被柴田胜家拉着灌酒。也勿怪她兴奋,拿下了兼山城,东美浓诸武家皆在织田家兵锋之下,瑟瑟发抖。
柴田胜家连夜派使番去织田信长跟前报喜,有了这份军功,她总算是坐稳位子,洗脱了叛军旧党的污名。
而在此战中,尾张斯波领的足轻奋勇作战,在织田家臣团面前大大露脸,为拿下城池立下大功。
柴田胜家越发看重前田利家的能力,对她多有拉拢,宴席上更是拉着她不断说话,饮酒。
再加上各家上前敬酒,可把前田利家灌成了酒葫芦,迷迷糊糊得回到自家营地。
刚才要去休息,却接到报信。村井长赖在本阵等候,有事与她商量。
村井长赖是她第一个家臣,有事找她,这点面子前田利家总要给的,便先来了本阵幕中。
她醉步蹒跚,走入幕布,村井长赖与一个面生的姬武士冲她伏地行礼。
前田利家走上主位,接过身边侧近旗本献上的解酒茶。一边品着,一边说道。
“村井姬,有什么事找我?”
村井长赖伏地请罪,说道。
“打扰了主上休息,实在是我的罪过。
只是伊奈姬不肯多留几天,这才斗胆请主上见她一面。”
前田利家凝视她身边姬武士,见她面上局促不安。村井长赖很少如此推崇一人,连夜为她出仕举荐,必有过人之处。
“这位是?”
那人鞠躬道。
“在下伊奈忠次,刚才从西三河出奔。”
西三河?出奔?前田利家眯着眼看向她,问道。
“你是一向宗门徒?”
伊奈忠次愣了一愣,无奈点头道。
“正是。”
前田利家这一问,全是源于西三河一向一揆。
之前一向宗暴乱,整得西三河的松平元康焦头烂额,连征讨东三河的战事都被迫中断。
后来,织田信长命令前田利家前往三河相助,巧计平定了这次一向一揆。
只是一向宗势力还很大,松平元康选择了忍耐。等事态平息,才慢慢开始秋后算账。
不但各处一向宗寺庙被迫改宗,松平家臣团中的姬武士也被要求改信。
不少坚持信仰的三河姬武士,不得不出奔,离开三河国自寻出路。随着时间推移,松平元康越发严厉,一些浅信徒也不能容忍。
这大半年,从三河出奔的姬武士不减反增,这位伊奈忠次多半也是其中受害者。
前田利家看向村井长赖,听她解释。
“伊奈姬善于打理地方政务,特别是在水利方面,有很高的造诣,之前我也曾前往三河国向她请教。
这次她出奔离国,经过尾张斯波领,被我拦住带来与主上一见。”
前田利家点点头,原来是政务人才,水利大家,难怪得到村井长赖推崇。
武家社会找几个砍人的行家不难,可是要找能写能算,把家务打理井井有条的内政奉行,真的难。
特别是农耕社会,通晓水利工程的姬武士更是瑰宝,谁家都不舍得放人。
要不是这次三河一向一揆撬动了松平家根基,松平元康宁可杀错,绝不放过,这种水利大家怎么可能被别家截胡?
但是看伊奈忠次一脸不情愿,只怕村井长赖留人的手段并不光彩,难怪要连夜见自己,赶紧敲定主臣关系。
前田利家笑着问伊奈忠次。
“阁下出奔三河,居无定所,何不在我斯波家出仕?”
伊奈忠次汕汕不知如何回答,最后支支吾吾说道。
“您的好意我很感激,但尾张斯波领不过一万余石。以村井姬的能力就足以管理好,留我无用。”
前田利家看向村井长赖,见她无奈点头,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位是嫌弃尾张斯波领地盘太小,难以让她施展平生所学,倒是一个有志向的人才。
前田利家心头一动,脸上笑意更浓。
“伊奈姬,可曾听闻斯波谦信公之名?”
伊奈忠次恭敬道。
“当然知道。
我虽是乡村小人,但斯波家督乃是一力复兴家业的豪杰,其名亦是如雷贯耳。
何况如今,那位已贵为御台所,乃河内源氏嫡流,更是不可不知。”
前田利家听得前半句,还在乐滋滋点头。但听到后半句,情不自禁就拉下了脸。
可她又见伊奈忠次一脸诚恳,自己的小心思不好发作在不知情之人身上,勉强说道。
“只是定亲而已。”
伊奈忠次一愣,这话不知道怎么接。前田利家自知失言,转移话题道。
“我尾张斯波领地少,但斯波家却是家大业大。
我见阁下大才,心存爱才之意。如若你肯出仕与我,我便派遣你前往关东,为我家殿下效力。
可愿意否?”
伊奈忠次埋头思索。
这次她出奔离国,也不是一人一身,身后跟着家眷。
之所以不肯接受村井长赖的招揽,是觉得尾张斯波领没有前途,浪费自己一身本事。
但前田利家的诚意,却让她有些心动。虽然斯波义银是男儿,但为人义理傍身,恩赏慷慨大方,天下皆知。
不但近幾有北大和与伊贺双守护,如今在越后也打出偌大名声。
伊奈忠次不过是三河国土鳖,虽然薄有才名,但在列国之中算不上什么人物。
如今有机会出仕斯波家,贴近高门贵胄的斯波义银,攀上这根高枝,由不得她不心动。
她沉思半晌,问道。
“前田大人,我如果出仕于您。您真的会举荐我去越后,在御台所跟前效力?”
前田利家笑道。
“主君在关东开拓新领,我身为斯波一方代官,举荐英才为君效力,乃是本分。
阁下大才,尾张斯波领容不下,但斯波家总容得下吧?”
这话已经有些诛心之意,伊奈忠次知道好歹,干脆得伏地行礼。
“伊奈忠次拜见主上。”
前田利家安坐在上,受她一礼,达成了主臣契约。
第六百五十三章西美浓起兵
之后,前田利家又安抚伊奈忠次几句,让左右负责她与族人,先回去安顿家眷。
待伊奈忠次走后,村井长赖终于忍不住疑惑,问道。
“主上,您真要派遣伊奈忠次去往越后,为殿下效力?”
前田利家点点头,说道。
“殿下在越后缺少人才,带去的近幾人手大多是善战姬武士。关东武妇多粗鄙,肯定缺人处理家务。”
村井长赖欲言又止,前田利家对自己的亲信也不藏着掩着,说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殿下的确无视我的尾张斯波领,这也正常。
我们领地不过万石余,不像近幾斯波领二十余万石,在关东攻略中很难帮上忙。
但依然可以另辟蹊径,举荐政务人才,让主君别忘了我们。”
这话题太过深入,村井长赖不敢接。她是认识斯波义银的,更知道前田利家对那位的心思。
所以她身为亲信,能说什么?劝前田利家放弃?这话一出口,只怕自己先被前田利家给闲置了。
前田利家平日里是人人称赞的有力武家,睿智冷静。但只要牵扯到斯波义银,立马变身偏执狂。
为了斯波义银,连织田信长都敢甩脸出奔,独一份的牛b。这年头,尾张还有人敢忤逆织田信长?
村井长赖低头不语,她是前田利家死忠。不论主上如何做,她都是荣辱与共,紧跟到底。
眺望幕外深夜,星空下前田利家醉意渐去,对某人的思念却是越发浓烈。
义银君,你还记得我吗?
忘了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会需要我,会求着我回到斯波家的中心,为你排忧解难。
———
西美浓,曾根城。
稻叶良通,氏家直元所部军势皆在此地聚集。
从织田信长出兵西美浓,北上稻叶山城,这些西美浓武家便开始动员。
她们倒不是想出兵相助,是害怕织田信长明修暗道,暗度陈仓。说是北上,其实调转枪头沿着木曾川支流直下,吞并她们的领地。
等到日根野弘就伏击成功,织田信长败退墨俣城,她们反而更加混乱。两人展开军议,西美浓各家姬武士争相发言。
一粗壮女子出列,说道。
“事情明摆着了!织田信长完了!
一色殿下一定会借着这次机会,把她赶回木曾川南岸去。我们此时不做表态,回头等一色殿下收拾干净,就该来教训我们。
我认为,应该马上出兵响应一色殿下,换取谅解。”
另一姬武士冷笑道。
“谅解?东美浓那些人会放过我们?
我把话撂在此地,等收拾完织田殿下,没了外患,一色义龙就会转身收拾我们!
诸姬!跪亦死,站亦死,应当出兵相助织田殿下,博一个前程!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此刻正是良机,不可自误!”
两派姬武士争论不休,僵持不下。稻叶良通与氏家直元听得直皱眉头,她们也在犹豫。
西美浓各家暗开关隘,放织田市君去北近江出嫁之后,一色义龙对西美浓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强硬。
首当其冲的安藤守就压力最大,现已举兵投入织田信长麾下。
其他西美浓诸家的压力也不小,但问题在于,织田信长一战而溃,让已经跃跃欲试的西美浓武家顿时麻爪,裹足不前。
谁都没想到,织田信长这么不经打啊!
万一她们出兵之后,织田家还是溃败。携大胜之威的一色义龙一定会借机翻脸,西美浓武家要完。
帮一色义龙,那是慢性死亡。帮织田信长,就怕她是扶不起的阿斗。稻叶良通与氏家直元左右为难,一时下不了决心。
正在此时,一名旗本从外面进来,在稻叶良通耳边轻声说话。她一脸疑惑,点头说道。
“请她进来。”
氏家直元问道。
“谁来了?”
“不破光治。”
两人皆是诧异,她怎么来了?
不破光治本是一色义龙亲信,因为暗中靠近织田家一事,被主君察觉并厌恶。
虽然她与西美浓三人众达成了默契,一同旁观尾张美浓两国主君大战,但双方其实并不亲近。
不破光治号称西美浓三人众之外的第四人,领地在不破郡,也就是西美浓西侧邻近近江国那边。
而稻叶良通,氏家直元,安藤守就这西美浓三人众的地盘皆在西美浓东侧,木曾川支流平原,正是织田家控制的墨俣城兵锋之下。
所以西美浓三人众很紧张,提前聚集兵力,随时准备站队。
不破光治因为距离远,反而从容了许多,完全可以看清形势再做打算。如今她来到两人军中,是有什么变数出现?
不破光治匆匆走入幕中,冲着两位大佬就喊。
“你们还在等什么?赶紧出兵救援织田殿下!
我带了军势过来,我等一齐去墨俣城向织田殿下献忠,讨伐弑母夺国的斋藤义龙!”
稻叶良通与氏家直元对视一眼,一脸茫然。
不破光治一愣,问道。
“你们还没收到稻叶山城传讯?别告诉我,你们没有安插人进去。”
正尴尬间,一名使番冲入本阵幕府,急吼吼嚷起来。
“一色殿下突发恶疾,病故稻叶山城。日根野弘就在城内召开评议,商议降伏织田家事宜!”
稻叶良通与氏家直元一齐站了起来,稻叶良通吼道。
“斋藤义龙弑母夺位,天理难容!我等武家秉持义理,当起兵拨乱反正,还先主一个公道!”
氏家直元跟着点头,说道。
“稻叶姬说的有理!
先主之女斋藤浓君公子,嫁给了织田信长殿下。织田殿下乃是英明之主,贤名远播。
我提议!迎先主之媳织田殿下入主美浓,谁同意?谁反对?”
西美浓诸武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齐高呼。
“弑母之徒不配担当我等主君!我等愿奉织田殿下为主!”
之前那位为一色义龙说话的粗壮女子,叫得分外用力。面红耳赤,双目瞪得就要跳出来,声嘶力竭像是生孩子一般使劲。
稻叶良通,氏家直元,不破光治三人纷纷点头,为麾下武家忠孝义理感动不已。
之后,曾根城下各家人马动员出兵,前往墨俣城援救她们心中的贤主。
第六百五十四章狂喜的信长
墨俣城中的织田信长,还不知道自己多了无数忠心耿耿的美浓姬武士使唤。
她正与池田恒兴在室内密谈,手中一封书信捏得皱巴巴,面上冷笑不止。
“笔迹确实是安藤守就亲书,这墙头草果然靠不住。”
池田恒兴气愤道。
“殿下吩咐后,我便盯住她的营区。
次夜便有人偷偷摸摸想要出城,被我派人跟到远处才下手截住,以免被她察觉。
这是从密使身上搜出的书信,多半是想去寻找一色义龙大军,献上书信。
好一个里应外合!好一个将功折罪!
殿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织田信长冷冷盯着手中书信,面上杀机渐露。
“如今城内军心涣散,士气低落,不能留下这个祸害,你。。”
她话音未落,外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织田信长正心烦意乱,骂道。
“八格牙路!我说过不准打扰的!是谁!”
门外传来泷川一益的声音,谨慎中克制不住喜悦的情绪。
“殿下,有紧急军情。”
泷川一益是池田恒兴找的副手,也是织田信长的母衣众头目。
池田恒兴拉开门,织田信长大步走了出去,问道。
“什么事?”
泷川一益掩不住兴奋,双手奉上军情信件,说道。
“殿下,兼山城被拿下了。”
“什么!”
织田信长夺过军情细看,喜道。
“好好好,权六不愧是我织田家第一猛将。”
虽然西美浓战事不利,但东美浓却打开了缺口。西边不亮东边亮,织田家还是占了上风。
只要织田信长能守住墨俣城,这美浓攻略就又进了一步,无非是再蹉跎些岁月。
织田信长笑了笑,回头就要对池田恒兴说完之前的话语,夺了安藤守就的性命。
正在此时,外间脚步匆匆,森可成冲了进来。她顾不上行礼,说道。
“殿下,城下来了西美浓人马,军势不下十五支备队,说是举旗讨伐弑母的斋藤义龙,要奉您为主。
您快去看看吧!”
这话别说织田信长迷糊,森可成自己也迷糊。这西美浓武家一贯态度暧昧,不同意不拒绝,只是吊着织田家的诚意。
如今忽然旗帜鲜明得投了过来,顿时让人摸不着头脑。
几人急着要上城头,刚到城下又传来一阵喧哗,织田信长无奈喊道。
“又怎么了!”
她今天是被各种消息砸得头晕目眩,一时已经搞不清状况。
城头上的河尻秀隆一脸惊喜,冲着织田信长鞠躬道。
“殿下!日根野弘就派使节前来商谈降伏之事,稻叶山城要献城投降!一色义龙死了!
其使节就在城下,正请求吊篮拉她上来城头。”
织田信长愣了半晌,默默将手中安藤守就的通敌信撕个粉碎。纸屑随手撒在空中,随风而去。
她强忍激动,回头对池田恒兴低声道。
“把安藤守就的密使干掉,首尾收拾干净,不要留下痕迹。
先别动她,以免投效而来的美浓武家误会我卸磨杀驴,坏了大局。”
池田恒兴点头答应,织田信长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
连天都在帮我!我果然是注定会成为天下人的女人!
虽然美浓还未平定,但织田信长从未如此自信,自信这天下迟早是属于自己的!
———
正当川中岛鏖战,美浓各方暗斗,许久未见太平的近幾,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三好家与六角家忙着内斗,缺了这两家,近幾又能乱到哪里去?
京都的足利义辉趁机重整旗鼓,步步紧逼,逐渐收拢幕臣手中的权力。
就在京都武家们翘首期盼足利家中兴的此刻,亦有人暗中皱眉。
京都,斯波府邸,明智光秀内室。
藤林杏伏地待命,明智光秀看着情报,面上不悦。她用右手中指揉揉眉间,问道。
“完全没有机会吗?”
“嗨!尼子大人对内管理很严,没人敢乱说话。
我勉强挑拨起三两人,结果被人检举,柳生组直接出动。主犯斩首示众,余者切腹谢罪。”
明智光秀抬头吁出一口长气,叹道。
“尼子姬,你可真是让我为难呀。”
藤林杏在下方,已经是汗如雨下。她当初自请入瓮,成了明智光秀手中棋子。
藤林椋负责中同组明面上的情报,却不知自己这姐姐已经深陷地狱,无法自拔。
明智光秀不断交给藤林杏一些脏活,从浅到深,现在已经发展到在近幾斯波领中挑拨各家关系。
藤林杏心中惊悚,不知道明智光秀所作所为,有什么目的。
但她这些挑拨离间的行为一旦暴露,自己要死,还要连累全族遭殃。无奈之下,只能被明智光秀拿捏得死死,一路走到黑。
明智光秀才不管这棋子的想法,她只是犯愁尼子胜久手段厉害,让她对内挑拨的策略失败。
时间不等人,将军已经逐渐执掌幕府大权。足利家身板硬朗,足利义辉的态度也就越来越强硬。
六角家与三好家的内斗趋势越发激化,明智光秀却迟迟无法点爆近幾斯波领的内部矛盾,跟上她们的节奏。
高田阳乃与前田利益都不是善茬,两人的职责更是南辕北辙,相互看不起。
按理说,这挑拨之事再简单不过。武家看不起商奉行,一点火星就能炸起来。
可尼子胜久硬是用柳生宗矩的目付柳生组,把家里压得一丝火星都没有,这可就难倒了明智光秀。
斯波家内部不出乱子,在外人眼中就是强大的武家名门,足以团结细川畠山三渊等各家幕府地方实力派。
明智光秀需要斯波家露出软肋,需要幕府地方实力派各怀心事,才好诱惑将军更进一步。
足利义辉性格刚硬,这位强情公方眼中不容沙子,早对足利家的大权旁落,耿耿于怀。
幕府两根支柱,她现在压住了幕臣一派,如果瞅到机会能够再压倒地方实力派,那就真成了一言九鼎的实权将军。
这个机会,足利义辉绝不会错过。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六角家与三好家的内乱已经无法避免。
到了两家衰弱,幕府独大的时候,足利义辉这位强情公方会怎么做?
第六百五十五章各有各打算
明智光秀嘴角带笑。
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强情公方,冢中枯骨尔。
可她面色一僵,笑意凝结。自己一番布置,却在尼子胜久手中吃了个鳖。
不知是受细川藤孝提醒,还是早对明智光秀心存疑虑。尼子胜久主持家务的近幾斯波领,一直在严厉得镇压异论。
明智光秀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完全没有办法。
尼子胜久处事公正严明,前田利益与高田阳乃等人都要卖她几分面子。
在她调和之下,近幾斯波领几方大佬总算能够勉强坐下,一齐为领地安宁尽力。
这本该是斯波义银希望见到的局面,却不利于明智光秀的谋划。
这家伙真是难缠。
明智光秀想了想,决定放弃从斯波家内部爆破,将目光转向自己影响力较强的京都。
她对藤林杏柔声道。
“我希望过几天,京都会传遍一曲童谣。”
藤林杏愣道。
“童谣?”
明智光秀笑着点点头。
烛光闪烁,她的美颜在光暗间一黯一明,若隐若现。沉寂的室内忽而响起她的歌声,空灵得在房中回荡。
“好家臣,兴家业,上下相交甚欢喜,斯波重臣不结缘。”
她反复唱了三遍,这才停下,问道。
“听清楚了吗?”
藤林杏不但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更是听得背脊发凉。
她结结巴巴想要说些什么,但抬头看到明智光秀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哑然失声。
“去办事吧。”
藤林杏一卡一卡伏地行礼,然后逃逸般窜出房间。明智光秀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带着一丝嘲讽。
真是一个蠢货,这副白手套不好用,迟早得丢了换一副才好。
她叹了口气。
要不是尼子胜久严防死堵,她也不愿用上此策。无法内部爆破,那只有借助外力了。
斯波重臣不结缘,那么她们是在等什么呢?将军大人,您说呢?
———
京都中,明智光秀暗搓搓想要搞事。但在这个无聊的秋天里,别人也没有闲着。
伊贺国内,秋收之后。前田利益请大谷吉继来自己居馆,商谈军事,陪坐的是她母亲前田利久。
双方一阵寒暄见礼,一齐在茶室观摩茶人茶艺。随后摒退左右,品茗聊天。
望着裹头遮面,只露出双眼的大谷吉继,前田利益关切道。
“大谷姬,最近皮肤还是不好吗?”
大谷吉继无奈道。
“也就这样了,入秋之后天气干燥,舒服了许多。”
前田利益摇摇头。
“等入冬事少,你多去温泉修养。国内有我看着,没事。”
大谷吉继点头答应。
她如今是有身份的高阶武家,早不是当初大谷村的可怜虫。些许享受与治疗,不是问题。
“前田姬,这次叫我来,所为何事?”
前田利益侧目看了母亲一眼,对大谷吉继说道。
“的确有一事,希望得到大谷姬的支持。
我想趁着秋冬无事,把伊贺国内的军役帐整顿一番。
近幾斯波领的军役帐太过混乱,不利于动员。一旦突发战事,我这斯波家总大将连手中军势都闹不清楚,岂不是要出大事?
我想先从伊贺国内开始整顿,整理近幾军役帐,你觉得如何?”
前田母女两人一齐看向大谷吉继,看着她低头沉思。
这事其实是前田利久提议。
随着尾张武家大批进入伊贺国,伊贺前田家在余野的统治已经稳固。既然基本盘稳定了,前田利久便开始为女儿谋划未来。
她老谋深算,这一招整理军役帐,本就是在前田利益的权限范围内,谁都挑不出错来。
斯波义银离开近幾太急,只是勉强将家务,军权,外交分给尼子胜久,前田利益,明智光秀。
三方中,看似拥有军权的前田利益最强势,其实不然。
斯波义银需要的是近幾稳定,依靠团结幕府和地方实力派威慑外藩,在自己回归之前不出大事。
在六角家的近江北伐失败之后,近幾的确进入了斯波义银希望的稳定期,但这也限制了前田利益的权力。
没有仗打,她如何在近幾斯波领扩张威望权势?
明智光秀手中有中同组,尼子胜久有柳生组,连堺港的高田阳乃都在偷偷外招野武士。
只有前田利益因为权限受制,坐困伊贺盆地,无所作为。
为此,前田利久开始琢磨怎么帮女儿获取更大的权力,提高伊贺前田家的实力。
她的切入点,就是斯波总大将的权限之一,军势动员。
统治者手中最重要的三权,乃是人事权,财政权,军事权。
人事权肯定在斯波义银手中,他离开之前已经规划好各方权限,这是不可撼动的游戏规则。
尼子胜久负责家务,田赋,商税,栋别等收入由她掌握,抓住了财政大权。
而前田利益的军权体现在哪里?只是战时指挥权吗?是否包括军役帐?这部分模糊的权力,便是前田利久希望女儿去争取的。
近幾斯波领初创,大部分土地以斯波料所形势分给前田利益,明智光秀,岛胜猛,尼子山中一党。
之后斯波义银去了关东,带走了山中幸盛与岛胜猛。为了保证近幾斯波领稳定,还不断抽走伊贺众与北大和众,导致军役帐混乱。
前田利益作为总大将,不知道自己麾下有多少人,各领地能动员多少军势,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所以她说要整顿军役帐,掌控近幾斯波领的动员力,谁都挑不出错来。
最重要的是,前田利久帮前田利益设计的方针,是先在伊贺国内整顿。这样就暂时避开了北大和领地,不与尼子胜久起摩擦。
没有人喜欢别人把手伸到自己的兜里,北大和的斯波料所在尼子山中一党和岛胜猛手中。
如今岛胜猛去了关东,尼子胜久执掌家务,伊贺前田家何必去招惹她们。饭要一口口吃,第一个目标就是明智光秀。
伊贺三分,前田利益占了大头,却不能为所欲为。南伊贺有大谷吉继,北伊贺在明智光秀手中,三方势力鼎立。
要想逼迫明智光秀接受军役帐的整顿,将手伸到她的领地里,就必须先获取大谷吉继的支持。
所以,前田利益请来大谷吉继,商议此事。
第六百五十六章内斗又加剧
大谷吉继沉思半晌,也赞同前田利益的想法。
她是斯波武将派一员,与前田利益,藤堂高虎皆为一党,这一派的领袖就是前田利益。论公论私,她都应该支持前田利益。
况且上次,她以大义拒绝军功恩赏,狠狠打了前田利益的脸,也希望弥合两人的私人关系。
最重要的是,伊贺国内的军役帐的确是太乱,已经影响了斯波家的军事力量。
随着伊贺众不断抽去关东,前田利益在招揽尾张武家,明智光秀在充实京都与美浓武家,大谷吉继自己也在南近江招老乡来南伊贺。
军役帐真是乱得一塌糊涂,再不整顿,下次作战不知道该怎么动员。
大谷吉继问道。
“你准备怎么整顿?”
前田利益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余野由我负责,南伊贺由你负责,检地查清土地人口,重新敲定各家动员人数,军备。
随后我们一齐对北伊贺进行检定,清算动员力。”
大谷吉继皱眉道。
“我们没有检地权,这是家督的权力。而且为什么要进入明智光秀的领地,她自己不能查吗?”
大谷吉继赞同整顿军役帐,但对于检地和侵入别人领地,她不赞成。
前田利益看了看前田利久,见她点点头,继续说道。
“以现在伊贺国内的混乱情况,如果不能重新检地查清土地人口,我根本掌握不了下面的情况。
各家必然为了自家利益,隐瞒土地人口,令军役帐失真。
如果你觉得我的行为过线,那就选一处兵城,囤积粮草军备,方便我监督各家动员集结。
我需要一处稳固的据点积攒军需,以防混乱的动员力拖累战事。
这不过分吧?”
大谷吉继看了眼一边沉默不语的前田利久,前田利益没这么阴损,必然是她母亲的手段。
先抛出一个必然被拒绝的议案,在遭到拒绝后才放出真正的方案作为备选,老辣得很。
以大谷吉继与前田利益的关系,即便她感觉不妥,也很难再次回绝,怕影响两人的私人友谊。
大谷吉继无奈道。
“你想把据点设在哪里?”
此言一出,等同于支持了这个方案。
前田利益大喜过望,她早就知道检地是不可能的,这越过了斯波义银给予她的权限,大谷吉继不可能同意。
但设立兵站,保障后勤,的确是踩在权限的模糊地带,勉强说得过去。
前田利益笑道。
“之前仁木家是伊贺守护,被伊贺众驱赶之前的居馆旧地还在。
我想在原址重建一平城,以为后勤兵站之用。
如果你同意,你我就联名向尼子姬通报此事,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大谷吉继苦笑连连,她还是被前田利益带进了沟里。不,应该是被前田利久带进沟,前田利益没这么厚黑。
仁木旧居馆的位置在伊贺盆地北部,那特么是明智光秀的地盘!
大谷吉继如果联手署名,那就是跟着前田利益一齐对尼子胜久施压,捅了京中的明智光秀一刀。
斯波家中本就混乱。
明智光秀,前田利益,高田阳乃一直在相互扯后腿。是尼子胜久带着大谷吉继,藤堂虎高,勉强压住了这些捣蛋鬼。
如今前田利益把大谷吉继扯了进去帮忙,尼子胜久能怎么办?
军事权,本就是斯波义银给予前田利益的权力。
后勤兵站的建立,算军事还是政务?前田利益有没有权利去做?这笔糊涂账怎么扯?
明智光秀也没权利拒绝,因为她负责斯波家的外交役,只有对外宣战权,军事方面是前田利益的权力范围。
别说前田利益把兵站设立在北伊贺,就算插在明智光秀家门口,她也得闭嘴,配合军事需要。
不单单如此,明智光秀还需要整顿北伊贺的军役帐,整理后勤物资,送给进驻兵站的前田利益。
因为北伊贺虽然是明智光秀的地盘,但大半土地是斯波料所。说到底不是明智光秀的私领,她只是代官。
如果有个不情愿,回头就会挨前田利益一顿指责。延误军机大事,明智光秀吃罪得起吗?
这一套组合拳下去,北伊贺的军役帐与后勤物资就被整合到了前田利益手中。
再加上大谷吉继的配合,整个伊贺国的军权财权等同于到了前田利益手中。
大谷吉继叹了口气,此时她已经没理由反口,无奈问道。
“重建仁木居馆,总不能还叫这个名字吧?新城叫什么,你想好没有?”
前田利益笑颜如花,说道。
“伊贺上野城。”
她心中雌心万丈。
第一步是整合伊贺的军役帐,然后再拿捏住整个近幾斯波领的军役帐。有了二十万石动员力,她将是斯波家名副其实的总大将。
明智光秀,高田阳乃,你们两个蠢货有什么资格和我争!
———
西近幾,堺港,新选组驻地。
随着秋季渐深,这半年的北陆道商贸详细已经整理成册。
高田阳乃颠颠手中账本,心中得意,这就是她在斯波家中争权夺利的本钱。
她不得不为自己自豪,以区区商奉行身份,竟能与明智光秀,前田利益对局不落下风。
尼子胜久捏着鼻子给她擦p股,就因为北陆道商利太重。不论越后的斯波义银,还是北大和的尼子胜久,都需要这一大笔好处。
高田阳乃借着商利,顺杆子往上爬。可她心里清楚,自己比起斯波家其他大佬,根基不稳。
菜是原罪,武家不能打仗就是垃圾,赚再多钱也被人看不起。
高田阳乃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借助斯波家复兴的势头,与斯波义银非常的信赖。
不然,只凭她这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假武家,怎么能在堺港混得风生水起?
所以,她虽然志得意满,但却充满了危机感。时时刻刻需要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不能抛弃。
如何增加自己的价值,如何绑住更多的人成为她的保护伞,是她始终在琢磨的要事。
将账本合上,她对在坐的今井宗久问道。
“明年,我要七成的堺港货走北陆道。”
今井宗久苦笑道。
“大人,这不可能做到。
除非东海道的骏府城被打成一片废墟,不然我们不可能抢到那么高的份额。”
第六百五十七章阳乃要借钱
高田阳乃摇摇头,说道。
“必须努力去做到。
殿下在越后筹划关东攻略,明年就要发动,需要大量的物资支持。
我已经把近幾斯波领各方首领得罪了个遍,如若不能提高自己的价值,以后怎么在斯波家立足?”
今井宗久苦笑不已,你也知道自己把人都得罪光了啊?
高田阳乃好好的商奉行不肯躺赢,硬是要去争一把入赘斯波家。
如今斯波义银已经收下御剑,天下皆知他是将军的丈夫,当今的御台所。
斯波家中这些重臣还在争争争,争个p!你们有病吗?他是足利将军的男人,不要脑袋啦!
今井宗久无数次在暗室中悲鸣哀嚎,可到了高田阳乃面前,却是一副精明能干的得力助手模样。
上船容易下船难,她在高田阳乃的船上下不去,只能跟着一路走到黑,连郁闷都不敢露给她看到。
高田阳乃摇摇头,说道。
“你以为我们很安全吗?我是在死里求生。
三好家内斗越发加剧,迟早会波及堺港。真到了翻脸不认人的时候,幕府会替你我出头吗?”
今井宗久语塞。
她不太懂政治,但能混到大商人的层次,不会是个傻子。
三好家与幕府和睦,这才是斯波新选组在堺港风生水起的基石。
一旦局势恶化到翻脸的地步,足利义辉会为了几条新选组的人命,出兵讨伐三好家吗?
不会的,她只会坐山观虎斗,笑看三好家内部撕个底朝天。绝不会出兵相逼,让三好诸派有团结对抗外敌的可能出现。
今井宗久也许会迷糊,但高田阳乃在堺港看得仔细。三好长庆病重,已经快压不住对抗的两派,三好义继与三好三人众迟早要火并。
斯波新选组这小猫三两只,哪有本钱在这场席卷东濑户内海两岸的风暴中自保。
她不舍得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堺港基业,斯波义银的关东攻略也需要源源不断的堺港货支持。
所以,她得想办法撑下去,更要保证七成走关东的堺港货,是从北陆道商路流通。这很难,但必须做到。
高田阳乃说道。
“你放出消息,明年开春愿意走北陆道商路的商家,我自掏腰包贴息一分。”
今井宗久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说道。
“高田大人,您若要这般贴补,我的确有信心拿下七成货物的关东渠道。
但是我们哪有这么多钱?到时候商家发现我们食言,信誉受损,得不偿失。”
堺港走关东的货物是风向标,沿途商家会跟大流走最安全的物流通道。
可关西走关东的货物,一年足有百万贯。不算到关东的增值能有数百万贯,在堺港,高田阳乃贴息的一分就是数千上万贯。
今井宗久是大商人,有本钱,高田阳乃去年在北陆道商路也是赚得不少。
但是,这也要看和谁比啊。
和堺港一般商人的收益相比,斯波一系年入十万贯不止,是妥妥的超级大商。
但这些钱花得也快。
一部分要买货,运给越后的斯波义银收买人心,积攒军需。
一部分要补贴近幾斯波领,给捉襟见肘的尼子胜久,用以维护领地的日常运转。
打仗可是最烧钱的买卖,这点钱又能够买多少军粮刀枪弓矢铁炮兜胴呢?
况且,堺港自己的运营也需要储备金,购买物资的货款,上下打点的社交费用。十余万贯看似许多,其实只能是勉强维持。
如今高田阳乃还要从中抽出一笔费用补贴货物,与东海道抢货源,引诱商家走北陆道。
这一架势拉开,走东海道相关的大商人未必会买账。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最后打起商战来,去年的盈余未必够用。
面对今井宗久的忧心忡忡,高田阳乃反倒笑得很欢。
她与今井宗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她不是商人,她是武家。虽然是斯波义银抬举的假武家,她反而更能客观看待武家的本质。
武家需要钱吗?需要。
那么要钱干嘛呢?购买作战所需的一切物资。
如果能提供足够的物资,钱就是个数字,武家并不在乎钱本身。
今井宗久在计算金钱上的得失,而高田阳乃从进入堺港开始,所有的作为都是为了一个目标。
尽可能多的控制物资渠道,为斯波家提供足够的作战物资,这才是她的职责。
钱能帮她上位吗?能把她送入斯波义银的房间,送上斯波义银的床吗?
钱不可以,但用不完的作战物资可以!
高田阳乃没有正面回答今井宗久的担忧,反而问她。
“我如果要借钱,你有没有人脉可以沟通?”
今井宗久一愣,自以为明白了高田阳乃的意思,说道。
“大人你知道的,我有做渡来钱的买卖。虽然和那些放贷的人隔着行,总有些交情。
但我还是认为不必如此,涸泽而渔不是长久之计。”
今井宗久手中最赚钱的买卖就是渡来钱和铁炮,金融和军火自古就是暴利。
这时代的金融还很简单,无非就是货币置换与高利贷款。
今井宗久不做高利贷,她专注于兑换渡来钱产生的利差。但行商嘛,借钱的人总是认识一些。
京都自古是商业中心,堺港与京都以淀川水路沟通,两个商业中心的放贷业务极其发达,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
放贷又名土仓,意思是土藏的仓库。放贷商大量吸收市面上多余的资金,然后放贷给武家打仗,商人周转。
她们的利息极高,就算是北陆道商路日进斗金,但今井宗久还是不希望高田阳乃依靠借贷周转。
她说道。
“高田大人,现在市面上的借贷月息五分。如果用借贷的钱维持运转,大半收入就要用来还款。
寅吃卯粮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没必要去借钱,平白让那些借贷的赚了大头,还请三思。
而且那些钱,我们借了就必须要还呀。”
月息五分,利滚利,一千铜钱借一年要还一千八。北陆道商路是挖不完的金矿,没道理让借贷商赚大头。
她更害怕高田阳乃起了邪念,想着借钱不还,干脆赖账的打算。这些放贷的身后,可是斯波家都惹不起的背景。
今井宗久真怕高田阳乃头脑发热,最后陪她一起掉了脑袋。
第六百五十八章借钱成大势
放贷人最怕什么?钱收不回来。
她敢放出来,就是因为背景太硬,借钱的当了裤子也要还上。
自古以来,放贷业的大头是寺院,就是那群有钱的尼姑。
利用不输不入的宗教特权,信徒们上供的香火钱。尼姑们积攒了大量的资本,总不能放着积灰吧?
不管是比叡山天台宗,高野山真言宗,还是石山本愿寺的一向宗,都有参与放贷业。
就连慈眉善目,对斯波义银多加支持的兴福寺长觉座主。她麾下也有负责放贷的专人,打理兴福寺的空闲资金。
这些人的钱要是不还,斯波家就是真正的佛敌。比三好长庆的佛敌称号,更加真切十倍。
三好长庆那事是为了应付将军,敷衍敷衍。斯波家真金白银不还,真当尼姑们不会翻脸啊!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轻松的?谁特么不要钱?宗教斗争类比武家征战,失败者死无葬身之地。
没有钱。怎么养尼姑?怎么开道场?怎么传播信仰?法相庄重,道法精深能当饭吃吗?
一向宗凭什么成为天下最强的宗派?就是佛法简单明了,又能养活一群群尼姑往底层村落里塞,硬是砸出偌大的局面。
没钱?饿着肚子怎么有力气去抢信徒!
除了尼姑,京都从二百年前就开始放贷,资金来源于足利幕府那些个名门贵胄。
斯波家不还钱?以后幕府不混了?夺人钱财,寸步难行!
堺港龙蛇混杂,西近幾不论高阶武家,还是底层姬武士,手上有余粮都会拿来钱生钱。
不论三好家,和泉细川家,还是地方大名领主国人,都会从口中挤出一点吃食,希望来年多攒点老本。
这些人的钱不还?高田阳乃死不死?斯波新选组死不死?
宗派,幕府,地方,哪个放贷的身后不是一群豺狼虎豹?
高田阳乃要是敢把主意打到她们身上,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些事今井宗久知道,高田阳乃也明白,但她就是铁了心要去借钱。
“今井姬,你替我联系各家土仓的管事。她们敢借多少,我就借多少!
十万贯,二十万贯,五十万贯,她们有胆子拿出来,我就敢接下!”
今井宗久摇头苦笑。
“她们哪有这么傻,不会借出拿不回来的钱,最多榨干我们的利润为止。
大人!我们可真要为她们打白工了!”
高田阳乃笑着看向今井宗久,说道。
“打工就打工呗,钱还给她们,但物资却有我们的一份,这总有操纵的空间吧?
运到越后与北大和的斯波家物资,不受短缺就好。”
今井宗久不敢苟同。
“那明年我们就没钱购买货物,没钱继续维持北陆道商路。”
高田阳乃似笑非笑道。
“那就继续借,借她们的钱继续开拓商路。
只要我们不断做大,有足够的利润让她们赚到好处,她们就会不断借钱给我们。
乱世飘零,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去借钱?土仓又敢借出去多少?
商人遇到一次抢劫就会破产,武家遇到一次战败就会衰落,她们借钱出去就是赌博。
我的北陆道商路日进斗金,她们为什么不借?土仓的主人养着这些管事,又不是平白给她们饭吃。
先借一个月连本带利还给她们,然后直接借三个月。等她们嫌烦了,我就只还利息,本金不再挪来挪去瞎折腾。
到了最后,本金和利息都放在我这里,继续给她们钱生钱,不好吗?”
今井宗久一开始听得摇头,可越听到后面,越感觉不对味,低头沉思。
“大人的意思是?绑上她们?”
高田阳乃看她反应极快,赞许得看了一眼,说道。
“我必须借钱,我要有充沛的物资,保证关东攻略与近幾斯波领用度。
没钱我就借,有钱我就花。她们赚了钱,我得到了物资,何乐而不为呢?
等她们越借越多,下不了船,敢让我破产吗?敢让我倒台吗?
这么大的烂摊子,没有我高田阳乃,她们敢相信谁?敢让谁来接这个盘?”
今井宗久恍然大悟,心悸不已,高田阳乃比那些放高利贷的家伙还黑。
对方一定会想着吸干净她的利润,而她准备敲骨吸髓,让谁都下不了船。
借一万贯,放贷的是大爷。
借十万贯,放贷的是朋友。
借一百万贯,放贷的就是孙子。
等借到几百万贯,放贷的得把高田阳乃供起来。
因为没人能接住这个盘!这游戏想继续玩下去别崩盘,就得供着高田大人这尊大佛!
放贷人会把绞死自己的绳索,亲手送到高田阳乃手中。
今井宗久左思右想,语气不安道。
“大人,您真要这么干?这一开始,可就没了回头的路。”
放贷人下不了船,高田阳乃也别指望下去。这就是个死局,迟早一起死的局。
今井宗久自小从商,不是没干过高风险的买卖。但高田阳乃这局太吓人了,几乎就是自寻死路。
高田阳乃面上露出一丝苦涩,说道。
“那我能怎么办?
斯波家中各处都需要物资,我旗帜鲜明上了台,还指望能平平安安下来?
等三好家内乱爆发,堺港一片混乱的时候,新选组如何自保?我如何保证北陆道商路不受牵连?
这就是个死局,我选的路无非是死里求生!”
今井宗久黯然。
北陆道商路如今的光彩,全是维系在三好家与幕府之间的实力平衡上。
一旦三好家崩坏,西近幾局面大变,高田阳乃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在今井宗久面前牛b哄哄,在高层武家面前算啥?这种关乎最高层的政治斗争,高田阳乃这种蝼蚁,一脚能踩死无数。
真打起来,商路断就断了,高田阳乃宰就宰了。最多对斯波义银鞠个躬,说声不好意思。
高田阳乃要自救,要维持北陆道商路的运转,就必须拉上更多人,建立令人头皮发麻的利益网。
只有让那些贪婪的武家大名顾忌到不敢下手,她的堺港商务才能继续做下去。
所以,高田阳乃要借钱。
她可以把所有的好处全部送给近幾的放贷业,自己背上一屁股债,谁还敢让她死?
只要这个商业系统能做下去,能为斯波义银拿到大批物资,高田阳乃在斯波家的地位便稳如泰山。
绑上了这些背景深厚的土仓,即便日后她们身后的势力发现不对劲,也没办法下船。
顶多杀了土仓的管事泄愤,这生意还得做下去,这钱还得继续赚,谁敢停下?
连本带利可都在里面!
有了宗派,幕府,地方层层叠叠的保护伞,别说三好家崩盘,幕府崩盘高田阳乃也不怕!
统治体系崩了,但掌握权利的还是那些个人,她们自己的产业怎么会被波及呢?
不提其他人,堺港身边的石山本愿寺,显如上人能看着自己的真金白银打了水漂?
就算天下人杀过来,显如上人也要刚一把!谁还没个金刚怒目的时候呢!
第六百五十九章愤怒的将军
高田阳乃必须把这些道理跟今井宗久掰扯清楚,这也是今天两人密谈的要点。
高田阳乃半路出家,商业上的运转很依赖今井宗久操盘。她必须说服自己的这个下属,不然这事做不下去。
今井宗久早被高田阳乃绑上了船,她自己下不来船,对于高田阳乃绑更多人上船的做法,亦是支持的。
既然是走夜路,多找些人一起吹口哨,总比独自一人吹口哨强!
今井宗久叹了口气,说道。
“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会全力说服各家土仓的管事,尽量把钱借足。
先借三五万贯,定一个月的本息归还,之后慢慢拉她们入场。
您放心,这些人比您想得还要贪婪,必然入瓮。
商务之事我有信心,大局还请大人掌控尺度。
大人,我是真的害怕。”
今井宗久何时做过如此出格的事情,这是把全近幾的豺狼虎豹往自家的陷阱里引。
哪天事情曝光,那些管事死定了。今井宗久能不能活,还得看高田阳乃保不保她。
高田阳乃肃然道。
“我向你保证,有我高田阳乃一天在,必不负你。
苟富贵,勿相忘。
如若我食言自肥,就让我被主君厌恶,背弃,终生不得再见他一面。”
见高田阳乃的誓言提及斯波义银,今井宗久稍稍安心。
她了解高田阳乃对斯波义银近乎病态的感情,绝不会拿他随便说事。既然如此,那么就先把借钱一事办妥吧。
两人继续密谈细节,窗外秋色渐深,万物枯槁。
———
秋风瑟瑟。
京都御所内,足利义辉正与高田雪乃在庭院中练剑。
此处乃是标准的和式庭院,小而精致,注重隐私。屏风挂帘依次相交,将小小庭院裹得紧紧,外人不得窥视分毫。
足利义辉站着听柳生宗严说事,手中打刀时不时挥舞比划。
忽然,她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面色凝重的柳生宗严,这位幕府的大目付。
“斯波重臣不结缘?这童谣传遍了京中?”
足利义辉似笑非笑,柳生宗严深深鞠躬,不敢抬头。
柳生家母女分为两支,母亲跟着幕府当大目付,女儿跟着斯波家当目付,皆是位卑权重的大剑豪。
京中传出如此出格的童谣,柳生宗严不敢不报。可将军会有什么反应,她心里真的没底。
足利义辉见她不语,心中一股子邪火蹭地窜起来。
手中刀剑顺势砸在身边石灯上,刀身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哀鸣,刀头一截崩飞出去。
刀锋略过柳生宗严的发鬓,吓得她一身冷汗,跪地作土下座姿态,说道。
“非常对不起!我马上去查童谣的来源。”
足利义辉盯着手中的半截打刀,缓缓道。
“有什么好查的,无非是被我逼得走投无路,想要转移视线的手段而已。
给我盯紧了伊势贞教,二条城马上就要入驻军势,这会儿她急得很,什么龌蹉手段都用得出来。
过了这阵,我自会找她算账。”
足利义辉这一年没闲着。
六角家与三好家无暇窥视京都,斯波家为首的地方实力派对她竭力支持,幕臣中又有蜷川家为爪牙。
她一手把持坂本城,控制近江国进入山城国的琵琶湖水路。另一手筑建二条城,打造独立于幕臣之外的足利家后勤兵站。
控制了水路,就能掌握京都商业物流,便于从商务中获取利润。有了独立于幕臣外的后勤系统,将军的动员力就不受幕臣掣肘。
她对伊势贞教秋后算账,伊势一系幕臣在近幾之战中的骑墙行为成了她的借口,削减剥夺出大量领地,充为足利家的直领。
随着时间推移,足利义辉的势力在幕府中壮大。特别是二条城马上就要入驻军势,开始运转。
有了这一后勤兵站,足利马回众五百姬武士足以镇压山城国内,伊势贞教便彻底没了反抗的能力。
足利义辉又吩咐几句,让柳生宗严下去办事。她全然不知,伊势贞教是替人背了黑锅。
明智光秀在京中一直是斯波家的代表,对将军的任何行为都是表示支持。这是斯波义银的嘱咐,也是斯波家的态度。
足利义辉不知道,这位斯波家的外交役,心中自有乾坤在。
虽然交代了下面人不要理会,但足利义辉自己却是隔应得厉害。
她看向不断收刀拔刀,用心练剑的高田雪乃,冷冷一笑。
“好一个斯波重臣不结缘。
高田雪乃,你等斯波家姬武士不想着光耀门楣,福泽后人的正事,脑子里真的都是这等不要脸的龌蹉事?”
足利义辉倒是没有当真。
在她看来,这童谣是挑拨她与斯波家臣的一个计策,她不至于傻到会上当。
现在的指责,只是一个女人的正常反应。自家男人被外面人指指点点,宛如绿帽扣头。她总要找个借口骂骂人,发泄一下情绪。
可是,高田雪乃的反应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雪乃收刀入鞘,用衣袖抹去鬓角汗渍,将一丝乱发收到耳后。
平稳了呼吸,她眨巴着大眼睛,冷漠看向足利义辉,反问道。
“主上那么好,为什么不可以喜欢?”
足利义辉被她说得一窒,头脑发胀,骂道。
“那是我的男人!足利将军的御台所!岂是你等臣子可以觊觎的!
不知所谓!”
高田雪乃呆呆看着气急败坏的将军,问道。
“不能喜欢?”
“不能!”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
“喜欢,雪乃最喜欢主上了。”
足利义辉暴跳如雷,手中半截打刀指着高田雪乃打颤,却说不出狠话。
其一,此时正是收拢幕府权力的关键时刻,她需要斯波家的支持,不能给外界错误的信号。
其二,斯波义银下关东之前,特意叮嘱高田雪乃保护足利义辉。这是美人情谊,不可辜负。
其三,高田雪乃是义银的逆鳞所在,上次斯波义银对足利义辉服软,也有几分是为了雪乃求情的意思。
于公于私,足利义辉都不能拿这个呆萌的剑客怎么样,气得连连跺脚。她转头离开庭院,眼不见为净。
愤怒之余,足利义辉心底不禁浮起一丝阴霾。高田雪乃的反应刺痛了刚烈的将军,令她如鲠在喉。
斯波重臣不结缘。。这些个僭越的王八蛋,竟敢真敢觊觎我的男人!
第六百六十章纷乱在斯波
京都的将军是觉得被冒犯而愤怒,北大和郡山城的尼子胜久却是心力交瘁,只想撒手不管。
她将手中文书砸在案上,嘴里骂骂咧咧。作为尼子家嫡女,她的仪态一贯端庄,难得被气成这样。
自打斯波义银去了越后国,近幾斯波领就没太平过。她耐着性子缓和关系,在各方之间和稀泥。
但到此刻,她是真不想管这些王八蛋的混账事了。
秋去冬来,本应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斯波家中却不得安生。
前田利益在伊贺国耐不住寂寞,要整顿军役帐。借着军事权的迷糊界限,把手伸进明智光秀的地盘。
当初斯波义银手中没人可用,干脆把领地分光,全部列为斯波料所授权几位重臣支配。
尼子胜久早知道这么做要出事,因为这就是足利幕府败落的缘由。
足利家将各地御料所托付给当地守护,由地方管理御料所,安享供奉。结果几代便被侵吞殆尽,根基空洞。
斯波义银选了这条路,就注定送出容易收回难。
各家拿了斯波料所,总不能攥在手里积灰吧?肯定要分割安堵,给予底下人去耕种管理。
武家是什么玩意儿?只吃不吐的贪婪东西!土地到了她们手里,还能收回来?
说是斯波料所,但斯波义银本人也就是分润兵粮役。想要收回去?可别做梦了。
斯波义银都拿不回来,前田利益把手伸进去,是个什么结果?
这特么就是抢明智光秀的钱粮,把她麾下的姬武士当冤大头。明智光秀出兵出粮出军备,为前田家积攒本钱,拿去建功立业。
凭什么啊!
就算明智光秀肯,她麾下的武家肯吗?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前田利益说的好听,统合军役帐,为近幾可能发生的战事做好准备,是她身为斯波总大将的职责。
可斯波料所就是一笔烂账。说是斯波家的公田,哪一寸土地不是被分得干干净净。
前田利益以斯波总大将名头,整合近幾斯波领的军役帐,特别是斯波御所的军役帐,名正言顺。
就是不知道别人买不买账?
尼子胜久不禁冷笑。
武家最重军权,前田利益有了军事指挥权不够,如今又要抓近幾斯波领的军役帐。
今天是拿明智光秀开刀,整合伊贺国内军役帐。下次是不是要把手伸来北大和,将我尼子胜久也整合整合?
北大和也不是山中尼子一党这一家,还有岛胜猛的地盘。
她远在越后为斯波家流血作战,你在近幾撬她家底,真当义理姬武士不吃饭啊?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人家在前线拼命,你在后面动人家夫女田粮?丢你老父!
尼子胜久绝不会允许前田利益乱来,动摇了军心民心,甚至影响到关东那边的攻略。
可她还在思考如何打发前田利益,明智光秀从京都传来警讯,京中谣言四起。
一首童谣唱遍幕府上下,斯波重臣不结缘!
别人笑笑也就罢了,当不得真。尼子胜久却是笑不出来,这特么就是真的!
自从斯波义银在关东接下将军御剑,足利斯波两家结缘合流一事,已经是近幾上层默认的事实。
虽然斯波家一直没有正面答复,但那是因为家督斯波义银远在关东出使,一时还未回转。
不论从京中明智光秀对将军的支持,还是地方上前田利益极力阻挡六角家扩张的步伐。
都在告诉世人,斯波家彻底倒向将军,两家合流已成定局。
可尼子胜久自己却清楚,斯波家中始终暗流汹涌,各方大佬谁都没有放弃。
比起前田利益的激进整合,京中明智光秀笑盈盈配合将军做事的行为,更让尼子胜久忌惮。
明智光秀是什么人啊?一刀切开,里面全是黑的。
她会配合将军做大势力,亲手把斯波义银抬进御所,与足利义辉喜结良缘?
扯淡!尼子胜久宁愿相信,她会起兵围困御所,把将军烧了当风景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尼子胜久一直小心防着这腹黑女,谁知京都竟然起了这等谣言。
她一时也琢磨不透。是幕府内斗牵扯上了斯波家?还是明智光秀主动进去搅浑水?
尼子胜久头疼不已,不知道将军会不会相信这个谣言?不,是真相。。
如果斯波家与足利家的默契被破坏,随着足利义辉逐渐抓紧权柄,近幾斯波领是否会受到打压?
前田利益与明智光秀都在给尼子胜久添堵,她还没缓过劲来,堺港的高田阳乃也来凑热闹。
她要借钱。
一封文书口气比天还大,要借钱扩张,贴息给堺港诸商。争取明年堺港走关东的货物,七成走北陆道商路。
尼子胜久冷笑不已。
她是尼子家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虽然家业败落,但对军事内政商务都不算陌生。
堺港京都一线是日本的商业枢纽,连通关东关西,堺港的货物流动会带动整个关西商町的走向。
堺港走七成,整个关西的货物就会跟着走七成。不说中山道的少量物流,东海道商路沿线赚钱的商家喝西北风去吗?
高田阳乃贴息,别家就看着等死?你能贴一分,我贴一分半!最后大家打起商战,多少钱都不够填。
借钱打商战,好大的口气。最后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贷,这烂摊子怎么收拾?
道理,尼子胜久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高田阳乃的翅膀已经硬了,尼子胜久真管不了她。
斯波新选组不过十人,高田阳乃的壬生狼组建起来后,已经架空了由比滨结衣这个正统组长。
堺港货走京都,过琵琶湖,从北近江进入越前敦贺港,上船直接去关东。
尼子胜久在北大和权力很大,但管不到高田阳乃的商路沿线。
高田阳乃对她态度恭敬,虚心接受,屡教不改。面上尼子胜久是上司,其实p都不是。
前田利益,明智光秀,高田阳乃各有心思,根本不会听尼子胜久的苦口婆心。
斯波义银将权力分割好,尼子胜久只能守着自己的权限做事,看着她们作妖,心里焦急又管束不得,气得吐血。
她真特么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