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砸钱为杀人
义银松了口气,不管山中幸盛是怎么理解这件事的,总算是保住了人设没崩。
他拉起泪眼婆娑的美少女姬武士,走回室内,一边安抚,一边穿衣。
山中幸盛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低头不敢乱看。想要转身就走,又怕外人发现自己走人,主君穿衣,更得误会呀!
无奈的她心中小鹿乱撞,低头顺耳与义银共处一室,气氛暧昧。
———
上杉辉虎气急败坏回到春日山城,悲愤交加。
她虽然在越后势力最强,说一不二,却拿斯波义银没有办法。
她是贪恋情情爱爱的凡妇俗女,斯波义银却是秉持大义的圣男,怎么想都低人一等。
对于武家而言,家业延续就是大义,高于一切。
斯波义银就算有万般不是,只要他所作所为是为了延续家业,所有的武家都会在心中默默点赞。
奉公恩赏是外在表象,家业千年才是根本大义,谁敢说他有错!
反倒是上杉辉虎色令智昏,只知男女之情,不晓家业艰难。说不准背地里遭人唾弃,令人鄙夷。
可越是这样,上杉辉虎心中的野火就越是熊熊燃烧。她爱煞了这个圣洁的男人,一定要得到他!得到他!
如今的上杉辉虎陷入两难,内外交困。
越后武家不支持他与斯波义银纠缠不清,斯波义银也希望双方的合作出于单纯利益,不要涉及感情,坏了大局。
家臣不支持,盟友也不支持,上杉辉虎谋划的纠缠不清策略,被孤立了。
斯波义银的脱衣明志,彻底激起了她的凶性,对闹事的长尾政景杀心更炽,宇佐美定满也别想逃脱干系。
不弄死她们,越后武家们的胆子只会越来越大,自己与他之间永远都不会有机会了。
斯波义银不支持,在越后武家眼中就说明家督结缘之事,不会影响北陆道商路的利益。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越后武家,会更加努力说服家督找男人结婚,繁衍后代。
上杉辉虎必须杀一儆百,让这些混蛋知道厉害,噤若寒蝉。
这越后做主的是我上杉辉虎,老娘要娶谁就娶谁,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对她指手画脚!
可长尾政景是上田长尾家督,关系长尾一门众的稳定。
宇佐美定满是守护旧臣之首,亦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杉辉虎眯着眼,目中杀意波动,让人叫来本庄实乃。
本庄实乃很快来到天守阁,伏地行礼。
上杉辉虎沉着脸问道。
“直江津那边的堺港货清算完了?”
本庄实乃诧异,上杉斯波两家的商务合作,不是由直江景纲与大熊朝秀对接吗?怎么问起我来?
可家督问话,总不能说我不知道吧?这种无能的下属要之何用?
好在本庄实乃是春日山城城代,上越诸事皆有参议的权利,对直江津的情况也算清楚,说道。
“嗨,第一批堺港货大概价值五万贯,直江景纲大人与大熊朝秀大人商议不在越后分散。
直接以十万贯,卖给在越后的关东十国商家,利用她们的渠道打通关东十国商路。
之后,又以十万贯的货款,按十一税向政厅缴纳一万贯税款,由上越各家分润。”
上杉辉虎点点头,问道。
“我有多少收益?”
本庄实乃低头算了算,说。
“根据两家协议,这批货本身就有您的一份,再加上分润的税款,您的私库大概能收入一万贯。”
上杉辉虎惊奇道。
“这么多?”
“嗨!”
勿怪上杉辉虎吓一跳,实在是这笔收入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越后石高大约四十万石,六公四民年入不过二十四万石,换算成铜钱就是十二万贯。
再加上金银矿,青麻上布,海盐,商税,总收入大概在二十万贯到二十五万贯之间。
因为听从义银的建议,之后的田税会降低到四公六民,一年大概会损失八万贯收益,这也是新上杉家臣团反对的原因。
斯波义银以北陆道商路的商利替代,这才抵消了新上杉家臣团的情绪,让她们观望直江津的收入,再做计较。
而这第一批试水的少了货物,就赚了一万贯税款。上杉辉虎因为参与投入,直接赚了一万贯收益入私库,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
要知道,越后二十万贯收入,是要支出内务,军需的。特别是武家最重要的军务支出,至少占了总支出的七八成。
一年能省下十分之一,已经是理政水平极高,还得预防灾年受困,吐出来维持秩序。
之前几年,上杉辉虎存下的资本,不超过二万贯。
而堺港货的第一次试水,就赚回了她一半的藏钱,怎能不让她惊喜。
海路有信风,冻港的限制,敦贺港到直江津之间即便不远,一年最多也只能跑四个来回。
如果之后堺港方面加大力度,一年四次真能达到堺港货三成的出货量,那么至少是三十万贯货物。
以入港计算,就是六十万贯向关东十国出货。
即便之后不会再以十一税收买上越武家,上杉辉虎的货物份额也不会少,每年五六万贯的收入肯定会有。
贸易扩张后,春日山城与直江津对关东商家的虹吸效应,会吸引大批商家前来城下町,港町建屋参与贸易,带动越后的发展。
也许未来的春日山城,真的会像东海道今川家的骏府城一般,成为北陆道的商业中心。
这其中的收获难以估量,上杉辉虎得到的收益也许会超过现在的越后年收入。
上杉辉虎点点头,这是好事,也压实了她的信心。
有了足够的好处,她才有资本下狠手让越后武家们听话。财帛动人心,唯利是图的武家们一定会屈服的。
上杉辉虎看了眼本庄实乃,笑了笑,眼神冰冷。
“告诉直江景纲,这一笔收益不要入我私库,全部分发给这次随我出战北信的姬武士。
另外,通告下去。
今年在直江津收获的,属于我的收益,我分文不取。
税款全部分赏给各家,货款恩赏给长尾一门众,感谢她们这些年来对我的支持。
希望她们之后,一如既往得支持我。”
本庄实乃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今年除了这次试水,之后至少还有两次货物到港的机会。
直江津的税款分给上越各家,家督拿最大的一份。
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合伙赚钱,货物自然有她不小的一份,卖掉后的货款纯利不会少。
上杉辉虎在两边的收益加起来,今年能有三四万贯,如今税款给了上越武家,货款给了长尾一门众,足够姬武士们笑得合不拢嘴。
可是,这么多钱全部砸下去,家督到底要干嘛?
本庄实乃不禁抬头看向上杉辉虎,只见到一双杀意浓浓的眼睛,心中冰冷。
原来,是要杀人。
第五百四十三章生命的价格
本庄实乃低头不敢再看,她心中凛然。
家督想杀人,而且是重臣。
政治不是斗殴,一言不合就挥拳相向。要想清除一个政敌,又不愿意动荡了政局,该怎么做?
上位者会选择先剪除政敌的羽翼,收买中立方,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最后干掉她。
上杉辉虎要杀人,先用几万贯钱去砸新上杉家臣团,长尾一门众,那么她想干掉谁呢?
本庄实乃心中有了答案,这令她心跳加速。
几万贯能不能换几个重臣的命?可以,但遗祸无穷。
只要不针对武家集团本身,家督杀几个看不顺眼的人,对姬武士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事儿。
如果家督年年都砸上几万贯杀人,有的是武家愿意排队去死。
在这个贫瘠的岛国,人命真的不值钱,武家集团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如长尾一门众。
越后石高四十万,加上各种特产资源,动员力大概在六十万石,也就是六十支备队,约一万五千军势。
其中上越中越的新上杉家臣团,大概有二十五支备队。
在这二十五支备队中,又以三家长尾一门众为核心,庶流旁支大约四五百名姬武士。
这些姬武士大多是底层,知行五百石以上的武家不足十分之一。
职禄十几贯的基层姬武士,不但要养家糊口,还得自备一些军需,日子过得极苦。
如果到战死,都没换回几石知行,家人怎么办?人死禄停,可就没饭吃了。
前田利益就是例子,她的母亲是泷川家庶子,战死后父亲饿毙。
她运气不错,被前来探望的前田利久收养,否则也会是饿死的下场。
即便是安堵五百石的中层姬武士,日子也不好过。小心翼翼维持家业,一不小心就跌入尘埃。
上杉辉虎砸给她们一二万贯的铜钱,对于她们意味着什么?
不管地位高低,每个姬武士都能分到至少一年的职禄,这笔钱让她们自己攒,可能永远攒不到。
有了这笔钱。
她们的丈夫不用在她们战死后,缺衣少食。要么在穷困中死去,要么带着她们的孩子改嫁她人。
她们的孩子在她们战死后,可以利用这笔钱顺利长大。长到有力气拿起刀剑,奉公恩赏。
而长尾一门众需要付出的,只是在上杉辉虎砍死长尾政景的时候,闭上嘴。
丈夫女儿与上田长尾家督之间怎么选?没有一个姬武士会选错。
家督死了就再立一个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家族利益不受损,大老板开心就好。
上杉辉虎如果舍得掏钱,可以每年宰一个上田长尾家督玩,长尾一门众自己动手,绝不手软。
在长尾一门众眼中,长尾政景还真不如这几万贯钱要紧。
同理,宇佐美定满也是一样。
得罪了家督的宇佐美定满,完全可以踢出局,只要价码合适。
本庄实乃心冷如冰,每一个武家都是可以抛弃的,只看出不出得起那个价。
而上杉辉虎真舍得出这个价,那两人的下场也就不言而喻。
三四万贯钱足够六七支备队一年所需,上杉辉虎真是红了眼,铁了心要干掉这两个妨碍她追求斯波义银的混蛋。
越后武家们虽然在长期利益面前,不希望上杉辉虎去撩拨斯波义银。
但她砸的钱太多了!那么就收了钱先消停几天,傻子才和钱过不去!
至于长尾政景与宇佐美定满,请一路走好,我们会记得两位对上杉家的忠诚,呜呜呜。
本庄实乃一头冷汗,她完全明白了家督的心思。
杀人诛心,用最激烈的方法表明自己的态度,用重臣的鲜血吓阻劝诫者。
但这种做法太极端了。
的确,家督可以用收买的方法要了重臣的命。武家的性命有标价,利益足够便可以杀。
但人性贪生,这件事会在高阶武家们的心中埋下一颗恐惧的种子,令她们明白,自己随时会被中下层姬武士与家督联手干掉。
此举会剥夺她们的安全感,不利于家业长久,家臣归心。
统治者需要稳固的政治金字塔,去统御下层,而不是破坏这个结构。
本庄实乃犹豫了一下,劝道。
“殿下,这些收益数目太大,是否可以考虑运入私库,为日后战事做储备。”
她不敢直言劝诫,只能迂回找了个理由。
上杉辉虎看了她一言,神情冷淡。
“本庄姬,你我亦师亦友,我是怎么样的性格你很清楚。你有没有发现,我最近都不太喝酒了。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对自己最亲近的直臣,上杉辉虎耐着性子说了几句真心话,她说道。
“我有了目标,我要关东平原为我所有,我要比京都那位更尊贵。
因为,我要娶斯波义银,我要和他生孩子,我要我们的孩子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本庄实乃已经不敢听下去,她将头抵着榻榻米,跪拜不起。
上杉辉虎走到她面前,俯身低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本庄姬,请你帮我,我许你一生富贵,子孙福泽享用不尽。”
她后半句没有说,本庄实乃却很明白。
不帮她,再替那些搞事的人说话,那就是上杉辉虎的敌人,一起去死吧。
上杉辉虎选择了一条荆棘之路,有进无退。要么成功登顶,要么粉身碎骨。
本庄实乃能怎么选?不可能反对!
即便上洛无望,以上杉辉虎的能力,越后如今的态势,称霸关东亦是可以搏一搏的。
本庄实乃以头抢地,说道。
“愿为殿下效死!”
上杉辉虎点点头,说道。
“把铜钱和通告发下去。
我会写信送去栖吉城,申饬长尾景信看管长尾政景不力,令她禁足反思。”
本庄实乃一震。
中越两家长尾家不可能都动,申饬禁足长尾景信,这是对她的保护,以免她被另外两人连累,陷入危局。
上杉辉虎再说。
“上田长尾家督政景,查有参与中越叛乱,图谋不轨。监禁于坂户城,等待处置!
宇佐美定满教子无方,宇佐美乃君不惜名节,意欲攀附,导致谣言四起,让她给我一个交代!”
第五百四十四章定满的救赎
上杉辉虎步步紧逼,杀机渐显。
长尾政景这搞事的混蛋必须死,正好借中越叛乱的旧事说话,算算老账。
宇佐美定满也许是无辜的,但为了震慑越后武家,顾不得那么多了。
至于宇佐美乃君,抱歉,这位未曾相识的公子注定香消玉殒,这就是他的命。
上杉辉虎想了想,说道。
“命令柿崎景家与毛利景广集结军势,戒备琵琶岛城。宇佐美定满如若有任何异动,族诛。”
柿崎景家在西,毛利景广在东,正夹着柏崎平原上的琵琶岛城。
上杉辉虎此举是逼着宇佐美定满自己做选择,别给家督添麻烦。
本庄实乃苦笑点头,接下了命令。
殿下的做法太过激进,不留一丝余地,斩尽杀绝。
但本庄实乃不敢再劝,她明显感觉到,殿下真的被激怒了,斯波义银就是她的逆鳞所在。
权利与义务是一体两面。
上杉辉虎强势到无法制约的强权背后,必将承受无可比拟的家督义务。
将家臣团,乃至越后武家的诉求掐灭后,她必须表现出更强的能力,带领自己的武家集团获取更多的利益。
如果做不到,上杉辉虎必会被自己的武家集团抛弃,下场凄凉。
———
琵琶岛城,内室中,宇佐美定满与宇佐美乃君对坐。
乃君掩面哭泣,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夜之间便成了妖媚惑主的狐狸精。
宇佐美定满叹了口气,亦是没想到,上杉辉虎的反应竟然会如此激烈。
隐隐之中,她感觉到此事与御馆的斯波义银脱不了干系。
上杉辉虎会有如此暴戾的反应,必然是想快刀斩乱麻,镇压异议。
如果斯波义银与她达成了共识,完全可以用温水煮青蛙办法,徐徐图之,令越后武家屈服。
如今看来,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之间,未必两情相悦,多半是家督想要强上将军的丈夫。
而宇佐美家就成了那一只,杀给越后群猴看的可怜小鸡。
宇佐美定满摇头苦笑,这次真被长尾政景给害死了。
她已经对家业不抱幻想,唯一期望的是留得家人性命,那就必须得让上杉辉虎满意。
所以,她硬着心肠来见儿子,好让这位从头到尾都无辜的俊俏公子,安心上路。
乃君正是青葱岁月,怎么舍得去死,只得用哭泣来软化母亲的心思,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两人对坐良久,宇佐美定满苦涩开口。
“乃君,别怨我心狠,这都是你的命。
你今天必须死,但不用害怕,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不会让你孤单太久。”
乃君身体一震,眼神中带着一丝愤恨,一丝幽怨,说道。
“母亲大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宇佐美抬头望着房梁,凄然道。
“乱世里,死个人便死了。与你是否做过没有关系,只是到了该死的时候。
你不死,我不死,宇佐美全家就都得死。安心上路吧,等我解决了长尾政景,便会随你而去。”
宇佐美定满知道,自己与乃君肯定要死,她急切想保住的是家中其他人的性命。
家督丢出几万贯钱买命,必然要达到威慑的效果,对武家来说,最具威慑力的行为就是灭族。
家业延续是头等大事,如果因为一己之私害得全家死绝,谁会不害怕呢?鲜血遍地是最强的震慑。
长尾政景命好,她丈夫是上杉辉虎的哥哥,孩子是上杉辉虎的血亲。再恨,也会留下她们的性命。
宇佐美定满就麻烦了,她也不想死全家啊。唯一的办法,就是替上杉辉虎背掉一些责任,祈求那位殿下动手的时候,留一丝宽容。
宇佐美定满准备逼死儿子之后,就去坂户城,把那个害惨了自己的长尾政景送上路,算是帮上杉辉虎解决一个麻烦。
长尾政景再混账,也是上田长尾家的家督。如果她死在上杉辉虎手里,一定会动摇三长尾家联合的政治基石。
但如果她是造谣传谣,死在因为被陷害而愤怒的宇佐美定满手中,事情就不一样了。
这是两人间的私事,上杉辉虎完全可以顺水推舟,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有了这一举动,宇佐美定满才好留下一点善缘,让上杉辉虎收拾宇佐美家的时候,少一点戾气。
她再次叹了口气,不想继续浪费时间,留给宇佐美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面对哭得梨花带雨,频频摇头的儿子,她咬咬牙,站起来拔刀上前。
一把捂住她的嘴,一刀刺入,一扭一拧,用最迅速的办法杀死了儿子,让他少受点罪。
抱着儿子逐渐僵直,冰冷的身体,感受他时不时身体一抽的痉挛,宇佐美定满老泪纵横。
过了许久,她擦干眼泪,抹干刀上的血渍,返身出屋。
———
春日山城,天守阁。
上杉辉虎一抬眼,看向本庄实乃。
“宇佐美定满与长尾政景一起淹死了?”
本庄实乃伏地叩首,恭敬回话。
“嗨!
宇佐美定满在琵琶岛城杀死了儿子,随后传来一封书信,向主君谢罪。
他自己去了坂户成,在野尻池约长尾政景见面。期间不知发生了什么,一直没有消息。
随后,两家姬武士去湖畔搜索,发现了她们溺死的尸体。”
上杉辉虎眯着眼想事,本庄实乃不再多话。
两人心里都清楚发生了什么,宇佐美定满选择替上杉辉虎下刀的做法,是想借此保全自己的家族。
上杉辉虎不需要再为长尾政景这个麻烦头疼,宇佐美定满也借着此事,向起了杀意的上杉辉虎为家族求情。
上杉辉虎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笑意。
“她倒是想得美。
剥夺宇佐美家知行,收回安堵状,全族驱逐出越后,不准再回来。
琵琶岛城废弃,所属民众列入周遭领地,由地方武家接管。
我要宇佐美家的痕迹在越后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一丝一毫。”
“嗨!”
本庄实乃低头受令。
她又是感叹,又是难过。
感叹的是,宇佐美家终究逃脱了族诛的命运。难过的是,她家还是遭受了仅次于族诛的重责。
从此以后,任何想要对上杉辉虎追求斯波义银,提出异议的越后武家。心底首先会浮显的,就是宇佐美家的下场。
而这,便是上杉辉虎所希望的。
上位者,皆残酷。
第五百四十五章将军的姐妹
杀掉了宇佐美家这只鸡,上杉辉虎想了想,忽然对哥哥有些愧疚。
长尾政景的确混蛋,但哥哥是无辜的。为了自己的爱情,杀死了哥哥的妻子,她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长尾景信那边也需要安抚。
虽然长尾政景不是上杉辉虎亲自出面干掉的,但明眼人都清楚其中的奥妙。
既然长尾政景已死,那么就安抚一下中越两家长尾家吧。
上杉辉虎说道。
“越后三长尾家同气连枝,如今长尾政景不幸溺毙,替我发文宽慰哥哥,葬礼的花费从我私库支用。
府中长尾家成了山内上杉家,中越两家长尾家也该分享荣光。
恩许长尾景信使用上杉苗字,为上杉景信。
长尾政景之女提前元服,恩许使用上杉苗字,就叫上杉景胜吧,上田长尾家督由她继任。”
“嗨!主君仁慈,中越两长尾家必当感激涕零。”
本庄实乃下去办事,上杉辉虎在上座默默看着她出去的背影不见,眼神幽幽。
———
长尾政景与宇佐美定满死了,但她们的家族却得到不同的结果。
长尾政景闹事,家业延绵。宇佐美定满忍辱负重,家人被赶出世代居住的家园。
这就是武家社会,没有道理可言。只谈亲疏,不讲对错,无非就是福报,本分,感恩。
在近幾,也有一对姐妹花命运各异,令人唏嘘不已。
京都的明智光秀,等来了神色彷徨的筒井顺庆。两人在茶室分坐,谈起之前托付的那件事。
筒井家在大和国深耕百年,盘根错节,少有事情能瞒过筒井顺庆。
她认真查起来,很快就有了反馈。只是这结果太过刺激,把她吓了一跳。
明智光秀见筒井顺庆欲言又止,微笑说道。
“筒井姬可是查到了什么,吓成这样?”
筒井顺庆苦笑摇头,说道。
“这次可是被你明智姬害惨了,真是摸到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事。
兴福寺确有一名叫做觉庆的尼姑,师从一乘院觉誉法师。”
明智光秀听得耳熟,问道。
“觉誉法师,是那位御门迹?”
筒井顺庆点点头。
“不错,正是那位。
觉誉法师年事已高,前些天已经坐化在一乘院中。觉庆继承了她的衣钵,现在是一乘院御门迹。”
明智光秀倒吸一口冷气,这事的确有些奥妙。
武家传承一直是个头疼事,类比暴力集团领袖的交替。每次家督继位,几乎都会演变成一场血腥的杀戮。
为了减少继承的内耗,高阶武家往往把威胁家业延续的女儿丢去寺院出家,以免内乱。
出家人不参与世俗纠纷,这样做就少了姐妹相残的恶事发生。佛教宗派也乐意接收这些子嗣,结个良缘。
有些家族继承人早死,会迎回寺院的子嗣继承家业,这些人往往对寺院很有感情,宗派收益不小。
等武家们习惯了这种做法,各派也出现了收留武家子嗣的寺院。
大和国奈良盆地是日本国族的起源地,距离京都不远,这里的一乘院接收了不少来自京都的高阶武家子嗣。
这所寺院的主持,觉誉法师在京都武家中自然很有名,明智光秀厮混在京都武家圈,听说过她。
而御门迹是佛教宗派中的高阶寺格,类似武家的家格。
日本不单单是武家上下尊卑严苛,在佛教宗派中也是相当注重血缘。如一向宗本愿寺法主,就是初代法主的血脉继承。
这位觉庆能接手觉誉的御门迹,她的血脉必然是高贵的。
那么筒井顺庆在怕什么?血脉高贵的尼姑多了,何必在意一个觉庆呢?
明智光秀问道。
“你去看过她了?”
筒井顺庆无奈点头。
“不看,我也不至于吓成这样。你知道那位觉庆法师,长得像谁?”
明智光秀刚想摇头说,我哪知道,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丝明悟。
主君从御所回来后的怪异反应,脱口而出的觉庆,又神神秘秘的遮掩。
她抬抬眉毛,看似不经意的回答。
“总不会像将军吧。”
筒井顺庆一脸诧异,随后点点头。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难怪会让我去查这个觉庆。这可是足利家的隐秘事,你害死我了!
这尼姑常年沉浸佛法,慈眉善目,与我们的足利将军,气质大有不同。
但相貌真是一模一样,我当时看到,吓了一大跳。”
明智光秀无视筒井顺庆的埋怨,心中敞亮,果然如此。
足利义辉是双生女,否则足利家没有必要隐瞒这件事。
如果觉庆是足利家的次女,她去一乘院出家便是正常的武家传承策略,不需要遮遮掩掩。
相貌一致,足利家对此事秘而不宣,甚至将军自己都未必知道,种种迹象表明,觉庆必然是世人忌讳的双生女。
斯波义银麾下亦是有双生女的,藤林家的两姐妹就是。
但她们生在穷乡僻壤,身份低微,她们的母亲才有可能把她们保下来。
而足利义辉是天下第一高贵的足利将军,双生女这种不祥的存在,必须抛弃一女于荒野,称为天养。
简单来说,就是丢在荒郊野外喂狗。
不知道是上代将军不忍,还是身为父亲的大御台所父爱,这孩子竟然没死,还成了一乘院的御门迹,身份高贵。
高野山真言宗真是会做人啊,早早就和足利家搞好了关系,比叡山天台宗就显得太蠢了。
大御台所与天台宗关系打得火热,没想到真言宗才是不动声色套牢了这位将军父亲。
只要大御台所不死,足利家会一直感激真言宗的帮助。
真言宗也是会来事,直接给了一乘院御门迹的寺格,这孩子注定一生无忧,大御台所一定会满意。
双方各取所需,可怜的天台宗还自以为与足利家关系紧密,真是笑死人了。
筒井顺庆不愿多留,她为明智光秀办事,只是为了保住筒井家在大和的地位,不希望斯波家插手兴福寺与筒井家之间的权力斗争。
如今事情办好,她没必要再掺合这种足利家的丑闻,赶紧拍拍屁股跑路。
明智光秀没有留她,心中塞满了事,也顾不得应酬她。
查清了觉庆的身份,对于她的帮助极大,补齐了布局的缺陷。
第五百四十六章狂喜的光秀
想干掉足利义辉这个将军,明智光秀需要解决的最大问题是什么?
是谁都不敢动手的这个问题。
足利家早已衰败,说军势战力,三好家与六角家实力雄厚,京都周边的其他武家与将军对战,也能五五开。
可谁都不会选择动手,更不敢弑杀将军。因为幕府的存在,守护体系的存在。
别看三好家,六角家,伊势家现在对足利义辉恨得牙痒痒。
联合她们驱逐将军很简单,但要她们动手干掉足利义辉,这就难了。
将军是守护体系的中心,这些武家或多或少都想利用守护体系受益。
干掉将军,就会彻底崩坏整个体系,还得承担弑杀的恶名。
三好家诉求的是管领代,替将军执政。
六角家曾经成功扶持将军,几乎成功统一了近江国。
伊势家就在幕府中吃饭,把持政所上百年,好处拿到手软。幕府完蛋,她吃什么?
这三家对足利义辉不满,但让她们干掉将军,掀翻守护体系这个桌,谁都不肯。
可如果明智光秀只是联合她们驱逐足利义辉,所有的谋划就没有了意义。
足利义辉不死,她还是将军,即便流浪在外,斯波义银还是与她结亲的御台所。
明智光秀要的就是足利义辉去死,给斯波义银自由。其他三家的底线是幕府不倒,守护体系不崩。
所以,明智光秀需要寻找一个平衡点,让三家愿意联手杀掉足利义辉。而觉庆的出现,提供了一个支点。
三家希望保住的是足利义辉吗?她们希望保住的是守护体系。
那么如果足利义辉死了,有一个弱势的将军上台,是否符合各方的利益呢?
要知道,觉庆是不光彩的双生女,即便她拥有河内源氏嫡流血脉,在封建迷信的武家心中,依然会遭受偏见。
如果足利义辉横死,那么没有经过将军正式指认为继承人的觉庆,有多少武家会承认她的正统?
三好家,六角家,伊势家不需要将军强势,甚至不需要所有的武家承认觉庆这个将军。
她们寻求的不过是幕府这个平台不倒,守护体系给予她们身份权利的加持不消散。
那么,根基不稳,名分不全的觉庆比强硬的足利义辉好太多了。
而对于明智光秀来说,这也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大御台所愿意让将军把御剑送去关东,亦是图谋斯波家的领地。
如果斯波义银死在关东,那足利义辉就可以妻子的身份接手斯波家在近幾的领地。
可是反过来说,如果足利义辉死了呢?
斯波义银只要不嫁人,他能接过足利义辉的正统名分。将军的未亡人啊,受所有武家承认的河内源氏嫡流。
那么明智光秀为斯波义银谋划的鸠占鹊巢之策,终于有了一个极大的利益点来说服斯波家臣团。
为了把持住河内源氏嫡流这块金字招牌给予的名分,给予的利益,斯波家臣团就不能让斯波义银嫁人!
必须牺牲他,让他以未亡人的身份活下去,给大家争取好处。
对于觊觎义银肉体,不希望他嫁人的明智光秀来说,简直是喜从天降。
太棒了!
明智光秀笑得合不拢嘴,天助我也,合作的底层逻辑完成闭环。
她终于可以开始行动,一定要让足利义辉死得不明不白。
———
京都的明智光秀暗自狂喜,在她西面的西近幾,石山本愿寺却是愁云惨淡。
本愿寺法主,显如上人上位后,逐渐露出了不安分的姿态。
而警觉的摄津三好家臣,开始联络西近幾各方武家,对石山本愿寺实施打压。
一向宗再狂,尼兵对付乡野村妇还行,在同心协力的地方武家军势面前,还是不够看。
这些天多次传来,传教的尼姑被驱逐,信众被屠杀的消息。
而狂怒的显如上人也不敢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因为在加贺一向宗之后,三河一向宗的一揆也被武家镇压。
她上位之后,发动的两次大规模一向一揆都没有得到好结果。
北陆道被朝仓家先发制人,甚至丢了大圣寺这个八代法主的传教圣地。
三河方面虽然开始顺利,但在一揆众首领空誓法师被俘后,也迅速被扑灭。
松平元康驱逐了不肯改信的姬武士,对三河的一向宗寺院加强了限制,形势相当不妙。
显如上人遭到连番打击,对武家集团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转变,有些畏惧与其对抗。
而此时,她麾下重臣下间赖廉,想她引荐一名三河姬武士。
“信众本多正信,见过法主。”
显如点点头,焦头烂额的她无心应酬,敷衍道。
“三河之事我已经知晓,你能坚持信仰,甘为信仰被驱逐,确实是忠实信徒,就在石山安顿下来吧。”
在显如看来,落魄的本多正信只是来石山求口饭吃。既然是下间赖廉引荐,那就给个面子。
三河局势崩坏,她也不指望本多正信能有什么用,就当养个闲人吧。
下间赖廉鞠躬道。
“法主稍安勿躁,此人才智不凡,得知石山现在的困局,有一策献上。”
下间赖廉与本多正信并不认识,她会带人来,也是此人毛遂自荐,给了她一个眼前一亮的计策。
显如一愣,问道。
“你真有办法?”
本多正信嗨了一声,恭敬回答。
“确有一些想法,还请法主斧正。
这次西近幾武家联手对付本愿寺,核心有二,其一是摄津三好家臣团,其二是和泉细川家。
三好家内部不合,摄津三好长逸与四国几家重臣嫌隙日重,这才无奈选择联手西近幾其他武家。
以三好家的势力,如果不是家中乱局,完全可以一力打压我宗,用不着联合别家。
而这,也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点。
和泉细川家在上次三好侵袭中损失惨重,与三好家关系并不好,这次勉强联手。
一是因为本愿寺最近有拓展的意图,让细川家的掌权者细川藤孝心有警惕。
二是幕府地方实力派领袖,斯波义银麾下明智光秀出面协调,这才促成了合作。
而在其中穿针引线的三好家臣,便是淀城城主松永久秀。”
显如上人听得不耐烦,打断道。
“你说了半天我知道的,说些我不知道的吧。”
本多正信伏地叩首,正色道。
“我愿前往松永久秀处,说服此人,令其罢手。”
第五百四十七章显如愿认怂
本多正信来石山,就是求一张虎皮。
她被驱逐出三河国,已经是丧家之犬。像她这样的失地浪人,在近幾多如牛毛。
她自诩才智高绝,不甘心就此沦落一生,必然要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而如今,西近幾最大的机会,就在于地方武家对石山本愿寺的压制。
本多正信是一向宗信徒,为了信仰甘愿离开三河,与石山本愿寺算有一丝情面。
以此为契机,她向下间赖廉毛遂自荐,求得显如上人一面,就是要得到一个名分。
松永久秀是淀城城主,淀城是三好家与幕府势力对峙最前线的一颗楔子,战略地位极其重要。
她想出仕松永久秀,就必须见到她当面,展现自己的才华。
那么,有什么身份比石山本愿寺的特使,更能受到松永久秀重视呢?
本多正信凛然道。
“我愿前往淀城,为法主说和。
本愿寺没有在近幾扩张的意图,足以说服松永久秀,打消摄津三好家的敌意。
另外还请法主联络纪伊国守护代,铃木重秀大人。
据说她与斯波家交情不浅,又是一向宗信徒,请斯波家向细川家传达您的善意,不再敌视本愿寺。”
显如上人陷入沉思。
对本多正信能否说服三好家收手,她是将信将疑,但值得一试。
而本多正信提起铃木重秀,也给她提了个醒,她还真有一个人情,可以让斯波家干涉此事。
上次,铃木重秀为斯波家请托,求她打开北陆道一向宗领地,让斯波义银顺利去往越后国,她当时给予了方便。
现在一向宗有事,她也可以通过铃木重秀,让斯波家帮把手。
显如上人的确不想在近幾搞事,至少近期不想。
摄津的三好家太敏感,也是本愿寺麾下一向宗信徒太过狂热,才造成现在的困局。
显如愿意承诺安定,换取西近幾武家们手下留情,相信对方也不会妄想干掉石山本愿寺。
那样的代价太大,三好家与细川家的关系恶劣,没法合作到剿灭一向宗的份上。
思索清楚,显如上人点点头,认可了本多正信的建言。
“不错,本多正信,你的确是个虔诚的信徒。我任命你为使节,前往淀城说服松永久秀。
下间赖廉,传讯给铃木重秀,让她出面与斯波家沟通,将我的意思转达给细川家。
我本愿寺显如无意在近幾发动一向一揆,希望她们能够明白我的诚意。”
下间赖廉伏地,嗨了一声。
本多正信跟着鞠躬行礼,心中喜悦非常。总算是有了一个踏板,可以在近幾做一番事业。
———
京都,斯波府邸。
细川藤孝瞥了一眼鞠躬的铃木重秀,问明智光秀。
“这就是你找我来的原因?”
明智光秀优雅一笑,说道。
“本愿寺显如上人诚意满满,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既然一向宗无意在近幾发动一揆,那么就平息了这场乱态。
各家也好安心夏收,秋收,何乐而不为?”
细川藤孝怒极反笑。
“好一个和善的明智姬,真是会做人。”
明智光秀见她愤怒至极,知道没有些戏肉,难以说服她。
于是,对铃木重秀说道。
“铃木大人远道而来,请先去偏室休息,稍后再谈。”
铃木重秀嗨了一声,行礼退走。
她现在是纪伊国守护代,多少有些身份,细川藤孝也不好失礼,勉强跟明智光秀一起还了一礼。
待她走后,细川藤孝冷眼盯着明智光秀,看她怎么个巧舌如簧。
明智光秀浅笑道。
“藤孝姬越发暴躁了。”
细川藤孝冷笑道。
“你若没有斯波家对外交涉的权利,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之前,你为松永久秀牵线,说一向宗异动,有可能损伤西近幾所有武家的利益。
我觉得有理,这才配合三好家一齐对石山本愿寺进行压制。
如今倒好,你转身又替本愿寺显如说话。
明智姬,你倒是给我一个准信。要不是看在谦信公面上,我早就与你翻脸了!”
细川藤孝有理由感到愤怒。
和泉细川家与三好家关系恶劣,三好侵袭之战,差点被打到灭族。
这次忍着不爽与仇敌合作。
一方面是看在斯波家作为幕府地方实力派首领的面子,为双方联手作保。
另一方面也是武家们,对各地渐渐再起的一向一揆,本能得感到恐惧与戒备。
谁知道,明智光秀做事反复无常。这边刚才压制住石山本愿寺,她就开口为显如说话,简直就是在玩人嘛!
细川藤孝倒是想听听她的高见,如果不够动听,别指望细川家改弦易辙!
明智光秀对她眨眨眼,笑道。
“主君去往北陆道,路上遇到坎坷,我曾借助铃木重秀,向本愿寺显如请求通融。
如今,对方要求我还这个人情,我总不好翻脸无情。”
听到是为了斯波义银,细川藤孝面色好了一些,但还是嘲讽道。
“你真做得出来,原来人情还可以这般还?
先让我和三好家联手,把本愿寺显如吓得半死,然后你出面把人情给还了,此计妙哉。”
明智光秀摆摆手,羞涩道。
“不敢不敢,藤孝姬抬爱。”
细川藤孝没想到她这么不要脸,啐了一口。
“我这是夸你吗?
各地武家发动起来,你知道这要消耗多少钱粮?现在你一句要还人情,就让我收手?
我肯?松永久秀肯吗?”
明智光秀反问。
“她为什么不肯?
与你联手压制住石山本愿寺,令一向宗上人服软,你们的目的已经达到。
况且,你也说了,旷日持久消耗钱粮,底下人的日子还过不过?
已经快到夏收时节,她们哪还有心思对付一向宗,不如趁着现在压力最大的时候,谈好收手吧。”
细川藤孝扫了一眼笑眯眯的她,说道。
“原来这一切你早就计算好了,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不收手又如何?”
明智光秀呵呵道。
“这可由不得你,本愿寺必然也派了人去淀城找松永久秀。
以你和三好家的恶劣关系,她们罢手哪里会顾忌你的感受?
更何况,松永久秀也需要这份功劳,才好帮你个大忙。”
细川藤孝嗤之以鼻,问道。
“她能帮我什么?”
“帮你拿下安宅冬康的人头。”
细川藤孝瞳孔一缩,瞪向明智光秀。
第五百四十八章藤孝起疑心
明智光秀心中笃定,细川藤孝必然会被这个条件打动。
和泉细川家可是被安宅冬康害惨了,细川藤孝做梦都想干掉她。
三好侵袭之战,安宅冬康联合根来众,南北夹击,差点将和泉细川家灭族。
自三好家崛起于四国,干掉了阿波国细川宗家后,又一次差点弄死一家细川分家,令名门绝嗣。
细川家与三好家之间是新仇旧恨,双方完全没有妥协的余地,这也是细川藤孝极力向斯波家靠拢的另一个原因。
不单单是觊觎斯波义银的美色,和泉细川家本身也需要蒸蒸日上的斯波家协助,对抗强大的三好家。
面对明智光秀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细川藤孝皱着眉头问道。
“你把话说清楚,松永久秀的功劳与安宅冬康的人头有什么关系?”
明智光秀笑得很欠揍,摇头摆手道。
“不可说,不可说。
你只要知道,松永久秀距离拿下安宅冬康的人头,就差这么一点功劳了。”
明智光秀玉指纤纤,拇指食指间隔出短短的距离,在细川藤孝眼前晃了晃。
细川藤孝眯眼盯着她。
三好家是和泉细川家的头号敌人,她对三好家的情报一直很关注。
如今的三好家,内部混乱不堪。
三好长庆病重,少主三好义继与三好三人众矛盾激烈,而安宅冬康是三好义继最强有力的支持者。
松永久秀是三好长庆的直臣,她是怎么搅和进这两方纠纷的?
差一点点功劳。。
如果松永久秀展现出,能联合各方镇压住一向宗的能力,那三好长庆必然会更加看重她。
难道她要污蔑安宅冬康,让三好长庆自毁长城?这怎么可能?
细川藤孝看向明智光秀,肃然道。
“这不可能,三好四姐妹死的死,病的病。
如今家中,仅有安宅冬康能够支撑大局,三好长庆绝不会听信谗言,断了自家栋梁。”
明智光秀抬着头,悠悠道。
“三好长庆没多少日子了,臣强主弱不是家业延续的好兆头呀。
你说,三好义贤怎么死得那么巧呢?如果两位妹妹都在,便可以相互牵制,扶持新主。
这要是因为有人在背后使坏,弄死了三好义贤,三好长庆还能忍吗?”
细川藤孝身体一震,背后渗出冷汗。
原来如此!松永久秀早就与三好三人众同流合污了!
三好义贤病逝在摄津国,这里是三好三人众的地盘,还怕造不出栽赃的假证据吗?
松永久秀是三好长庆安排在摄津的直臣,她完全可以利用三好长庆的信任,误导主君的判断。
安宅冬康危险了。
细川藤孝冷冷一笑,说道。
“既然本愿寺显如愿意服软,那我就给你一个面子,同意和睦。
之后,我等你的好消息。”
明智光秀微微鞠躬,谢道。
“感谢你的支持,藤孝姬。”
细川藤孝没有回礼,反而仔细观察着明智光秀,说道。
“你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是有什么好事吗?还是准备做什么坏事?”
以两人多年好友的直觉,细川藤孝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三好家与斯波家并不接壤,斯波家最关注的方向,应该是南近江的六角家。
明智光秀一直在帮松永久秀,这不是她的风格。她一贯无利不早起,这其中必然有缘故。
但细川藤孝没得选,三好家是和泉细川家的大麻烦,她必然支持明智光秀的策略,将三好家内部搅得更乱。
可她隐隐感觉不对,这家伙费了这么多事,图谋之事绝不会小。
明智光秀暗中感叹,不愧是老朋友,的确懂我。
她不得不想办法转移细川藤孝的视线,说道。
“据说,北近江的浅井长政要成婚了。”
细川藤孝不为所动。
“作为家督,延续子嗣是义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明智光秀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笑道。
“她要娶的,是织田信长的弟弟。”
细川藤孝的面色冷了下来,思路终于还是被明智光秀带歪。
织田信长是两人心中共同的痛点,源于斯波义银在京都时说漏的一句话。
她们的那位心上人,就是被这个禽兽以斯波料所胁迫,夺走了第一次。
如今,此人的势力坐大,已经伸手到了近幾,真让人恼火。
细川藤孝哼了一声。
“浅井配织田,果然合适。”
她这话有贬低两家的意思。
浅井家在北近江下克上京极家,织田家在尾张下克上斯波家。在高门贵胄看来,这两家都是黑料满满。
明智光秀反驳道。
“可她们的确够强呀。
六角家与美浓一色家夹击北近江,反而逼着浅井家与织田家联手,真是可笑。”
细川藤孝扫了她一眼,说道。
“这不是正中你的下怀吗?
让她们四家去打生打死,斯波家的领地才能免受六角家的威胁。”
明智光秀回答。
“六角家已经算不上斯波家的威胁。
六角义贤因为春季的战事受挫,被六角家臣团排斥,驱逐出了高层。
现任家督六角义治,远不是后藤贤丰的对手,六角家政已经渐渐落入这位重臣手中。”
细川藤孝也是幸灾乐祸。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不知道六角家接下来会怎么样?”
“可不是嘛,三好家与六角家先后内乱,将军在京都越发威严了。”
明智光秀又陪着说了一些政治上的闲话,随后去找铃木重秀,细说与石山本愿寺和睦一事。
细川藤孝告辞离去,等走到斯波府邸外若有所思,回头一望。
明智光秀一直在转移话题。她各处插手,目的绝不单纯,到底在图谋什么?
三好家,六角家,京都。
细川藤孝心中不安更深,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智光秀温润外表下,那隐藏着的暴戾。
于是,她转身去往仁木家在京都的住处。
仁木义政正在家中,听闻细川藤孝来访,赶紧把她迎入府中。
两人虽说是好友,但细川藤孝的身份不同了。
手握和泉细川家与三渊家大权的她,算得上是幕府地方实力派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斯波义银。
尊卑有序,不能失礼。
仁木义政与她见礼后,笑着说了些话。这一年,仁木家的日子好过了很多。
斯波义银拿走了仁木家的伊贺国守护,这才一飞冲天。
因为她够识相,主动献出守护役职。不论是将军还是斯波家都承她这份人情,在幕府中混得不错。
两人客气了一番,仁木义政笑道。
“藤孝姬此来,所为何事?”
细川藤孝微微鞠躬,说道。
“确实有一事,我希望仁木姬在京都,帮我盯一下明智光秀。”
此言一出,仁木义政顿时面色大变。
第五百四十九章今时非往昔
仁木义政讪讪笑道。
“藤孝姬是开玩笑吧?你们俩可是多年的好友。”
细川藤孝心中暗骂,谁和那笑面虎是朋友,我呸!
面上正色道。
“有私谊,不敢忘公事。”
仁木义政苦笑摇头,不愿接口。
明智光秀已经不是当年的落魄姬武士了。当初其流落京都,与细川藤孝结为好友。
京都武家看在和泉细川家的面子上,又因为明智家是土岐家分家,家格不算卑贱,这才勉强当她是个人。
而如今,斯波家崛起。明智光秀被幕府地方实力派领袖,斯波义银授权,负责斯波家对外事务。
她是可以与将军商议大政的高阶武家,仁木义政怎么敢得罪呢?
仁木家的领地,就在山城国与伊贺国边境一带。斯波义银分给明智光秀的北伊贺领地,紧靠着仁木家领地。
仁木义政就几个村的知行,监视明智光秀这个近在咫尺的大领主?疯了吧!
细川藤孝虽然时常回来京都,但她的基本盘在和泉国,并不清楚明智光秀今时在京都的地位变化。
斯波家如今是幕府地方实力派大佬,近幾斯波领又以伊贺与北大和两地为主。
旧时的当地武家,伊贺众与北大和众的青壮姬武士,皆跟随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去了关东,其势力在斯波家边缘化。
斯波近幾领的三巨头,麾下势力各有不同。
前田利益的家格最低下,主要是吸纳尾张老家的武家前来投效,再拉拢大谷吉继与藤堂高虎这些近江国人,成为她的帮手。
尼子胜久出身尼子家,是在西国声威赫赫的百万石大大名。
西国自四职中最强的六分之一殿,山名家没落后,大内家与尼子家先后崛起。
这两家在西国争霸,结果鹬蚌相争,便宜了大江氏毛利庶流,安艺国毛利家这个渔翁。
到毛利家在毛利元就谋划下,称霸西国。尼子家业败落,许多臣子失了领地,流落在外。
尼子胜久便以尼子家嫡女身份,号召这些人来到自己领地,充实基本盘。
而与这两人不同,明智家在美浓灭了族,明智光秀没什么家族助力,美浓武家投靠她的不算多。
她在京都长袖善舞,与诸多武家交好,收拢大批失地贵胄到自己领地。
这些人虽然能力不强,但血脉渊源众多,谁家还没几个落魄的穷亲戚呢?
明智光秀给了她们一口饭吃。
一方面,成就了自己在京都武家圈的名望。另一方面,也使得她的消息非常灵通。
京都武家们彻底接纳了明智光秀,仁木义政很不愿意得罪这个京都圈子里,炙手可热的新秀。
细川藤孝家业昌盛,家格高贵,可以不把明智光秀当回事,但仁木义政还要在京都的武家圈子里混饭吃!
她为难道。
“细川姬,你与明智姬有什么事可以明说嘛,她这人温文尔雅,很好说话。”
细川藤孝愕然看向仁木义政,你怎么可以睁着眼说瞎话呢?当初伊贺守护那事你都忘了?
要不是我极力为你开脱,你在幕臣与将军之间要受多少夹板气?里外不是人呀!
这就是你说的,温文尔雅的明智光秀,暗搓搓搞出来的混蛋事!
仁木义政低头不敢看细川藤孝,她细胳膊细腿,真的没资格参与高层的攻讦,只能闭目装死。
从她的态度中,细川藤孝越发警觉起来。明智光秀已经渗透到京都的方方面面,幕府的里里外外。
仁木义政可是足利义辉的直臣,虽然实力在幕臣中排不上号,但将军亲信的身份,让她在幕府中混得如鱼得水。
让她看着点明智光秀,她就讳莫如深,不敢答应,明智光秀这家伙在京都经营得很深呀。
细川藤孝心乱如麻,忍着心乱,再与仁木义政客套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
京都,斯波府邸,明智光秀的内室中。
藤林杏低头待命,明智光秀抿嘴轻笑。
“你说细川藤孝出了这里,就去了仁木义政的住所?”
“嗨!”
明智光秀不禁感叹,到底是细川藤孝,自己如此自然得转移了话题,还是让她警惕起来。
不过没用的,她怎么可能想得到我要做什么?更何况,我还没有开始动手呢。
明智光秀挥手令藤林杏退下,默默低头,神色冷漠。
等我动起手来,什么都晚了。大势倾斜下,螳臂当车者必死无葬身之地。
细川藤孝,你可千万别犯傻。
———
近江国,春耕后的战事已经平息,南北近江重新回到原点,各家忙碌夏收。
观音寺城,天守阁。
六角义治坐在主位上,面色发白。下首,后藤贤丰态度强硬,寸步不让。
“殿下,我家频发战事,各家军心疲惫,应当休养生息再图大事。
我认为,这几年都不该再对外扩张,不如交好周边诸武家,安心经营以恢复实力。”
周围家臣纷纷点头,认可她的建议。
六角义治不得不让步,将自己刚才在评议中提出,秋后再战的策略,束之高阁。
待家臣团行礼告退后,她终于忍不住脾气,狠狠一拳砸在榻榻米上,气喘如牛。
自母亲六角义贤被家臣团排斥,自己终于成为了实权家督,但这日子,过得更糟了。
六角家在她继位后,是六角义贤与后藤贤丰对峙的局面。虽然她只是弱势家督,但在两派之间左右逢源,还算有点权力。
可六角义贤在春季北伐之战后失势,被彻底踢出了局。
六角义治看似全面接管了六角主家的权利,后藤贤丰的收获却更大。
六角定赖,六角义贤两代家督致力于开拓进取,六角家一度压制住北近江,成为将军盟友,几乎是近幾霸主。
可是野良田战败后,北近江脱离附属,足利义辉对六角家渐渐疏远,一切又回归到了原点。
六角义贤不甘心,强行发动北伐,将六角主家最后的筹码给消耗掉了。
如今,六角家臣们团结在后藤贤丰周围,对再次开拓非常排斥,而六角义治作为家督的权力也受到了限制。
第五百五十章余生多指教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六角义治不想与浅井家大战,但她必须保持对外开拓的态度。这是为了把持权力,稳固地位。
六角义治刚才坐稳家督的位子,剔除了母亲六角义贤的影响。
打不打并不重要,借着要打的态度,掌控军权和财政权才是最重要的。
可后藤贤丰利用六角义贤的战败的时机,以休养生息为名,鼓动家臣团阻止家督行使自己的权力,让六角义治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名门的衰败,大多是被麾下武家以下克上夺取领地。起始就源于权臣收买家臣团,架空主家。
后藤贤丰对六角家督权利的限制,让六角义治感受到威胁,但她并没什么有效的办法反击。
六角定赖死后,六角义贤几次战败,严重动摇六角主家的威信。
主君如果不能打胜仗,那在麾下武家眼中就是个废物。
而六角义治受母亲牵连,春季战败也可以算在她这个家督头上,能力遭到家臣团质疑。
后藤贤丰一直反对对外扩张,因此得到常年征战,疲惫不堪的家臣团大力支持。
她们多年来配合主家扩张,结果得到的收益都在这两次战败中输了回去,再难说服她们冒险。
即便六角义治竭力拉拢进藤家,蒲生家等重臣,她们还是坚持了中立,没有理会家督的善意。
六角义治没办法对外扩张,在家中的权利也遭压制,渐渐被逼到了墙角。
她面上越来越冷,心中杀意渐起。
后藤贤丰,你不要逼人太甚。
———
当南近江的六角义治被绑住了手脚,北近江的浅井长政正在走向自己的寝室。
浅井家督居城,小谷城内外喜气洋洋,家督大婚赏赐吃食于城下町,武家平民皆大欢喜。
浅井长政喝了一些酒,在夏夜的暖风里微醺阵阵,漫步徐徐。燥热的身体让她忍不住拉扯衣颈,将被汗渍打湿的内衣向外敞开。
今天是她与织田市君结缘的日子,在送婚的织田家老见证下,两人喜结连理。
待招呼完麾下诸多武家,各家大名使节,她踏着醉步走向自己的内室,在那里的男人将成为她的丈夫。
酒不醉人人自醉,她不知道自己将带着怎样的心境步入婚姻,脑海中那挥散不去的背影,是否会越来越淡化。
喝退侍奉在房中的侍男,她走到伏地叩首的织田市君面前,凝视她因为鞠躬而弯折的躯体。
恍惚间,她看错了白无垢下的人,仿佛是她放在心上的那个人。
苦笑着摇摇头,她坐在榻榻米上,说道。
“抬起头来。”
织田市君直背跪坐,毫不客气得打量着,已经是自己妻子的浅井长政。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
良久,浅井长政问道。
“你看什么?”
“看我的妻子,没想到,还是个挺漂亮的姬武士嘛。”
“哈,你之前以为我是个什么模样?”
“谁知道呢,我们武家男子又没得选,现在总算是安心了,至少外貌合格了。”
浅井长政不禁莞尔,自己的新婚丈夫,倒是个胆大的少年。
“你胆子不小,不怕我发怒吗?对妻子的相貌品头论足,织田家怎么教你的夫道?”
织田市君撇撇嘴。
“说你长得好看,又不是骂你长得难看,怎么可能会发怒?
何况我也不怕你,我姐姐可是很厉害的。你要是敢欺负我,她会打断你的腿!”
浅井长政看他一副傲娇的模样,纤细的长颈仰着,骄傲的下巴抬得高高,几乎与鼻梁成了一线,好一个俊俏的郎君。
“看来,你们姐弟关系很好?”
织田市君点点头。
“那当然,姐姐自小就宠我。”
他眼中忽然起了一丝阴霾,想起织田信长对自己的宠爱,又想起离家前,她那狠狠的一巴掌。
斯波义银,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男人,姐弟离别的场面会更感人吧?她也不用黯然离开尾张,再没有见到过亲爱的姐姐。
浅井长政感觉到他的异样,笑道。
“怎么了?觉得你姐姐帮不了你了?”
织田市君摇摇头,摆脱脑海中那些愤恨。今天是他的新婚大喜,就不想那个讨厌的斯波狐狸精了。
他握紧拳头,回道。
“姐姐当然会管我!她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很快就能打下美浓,成为百万石的大大名!”
浅井长政看着织田市君,稍微有些失望。
这少年的确英俊,但不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比斯波义银逊上一筹,更不提这脑子是真的单纯。
武家争锋哪有绝对,织田市君的盲目崇拜远不如斯波义银睿智理性,差距甚大。
浅井长政有些不悦道。
“你姐姐那么厉害,那你还嫁给我干什么?”
织田市君摇摇头,天真道。
“你是我的妻子,我是你的男人。姐姐是姐姐,你是你,我分得清楚。
你是顶天立地的姬武士,我以后会在背后默默支持你。你想低她一头,我也不会允许。”
浅井长政心头一动,织田市君目光纯粹,正是传统的武家男子。
妻子是他的天,他的地,白无垢代表着一尘不染,只为在今后染成浅井长政的颜色。
浅井长政忽然有些愧疚,对这个纯洁的男孩子,她苦涩道。
“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要知道,我可能还不喜欢你。”
织田市君浅浅一笑。
“我知道呀,但我很喜欢你,很漂亮的姬武士,家业也昌盛。
我会为你生很多孩子,我的夫家也会支持你,我们会幸福的。”
织田市君说到孩子,羞涩得笑着。他望向浅井长政,见她与自己保持着不远,却分明的距离。
他主动上前牵起浅井长政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有些害羞,又有些倔强的说道。
“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浅井长政望着他,没有抽回手,他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天鹅。
那么斯波义银呢?他像什么?
对了,他是不屈的火凤凰,眼中永远燃烧着炽热的信念,谁都无法击倒他复兴家业的志向。
配不上凤凰,但能得到天鹅的垂青,亦是我的荣幸。
浅井长政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得之我命,失之我幸。
当他再次睁开眼,便温柔看向织田市君,低声道。
“余生,就请你多多指教了。”
织田市君有些不安,躲开了她的目光,低头轻声道。
“余生,也请多多指教。”
第五百五十一章美浓起暗潮
浅井长政牵手织田市君,浅井家与织田家结成同盟,美浓的战略态势顿时恶劣起来。
六角家放弃了对浅井家的夹击,美浓一色义龙非常愤怒,因为她多了一个需要防范的敌人。
特别是对放行织田市君的西美浓武家,恼怒之余,她的态度渐渐警惕起来。
美浓国,曾根城。
氏家直元受稻叶良通邀请,前来饮酒做客。两人同为西美浓三人众,但却说不上亲近。
氏家直元在美浓一色家中位列六宿老之一,参与合议国政。
而稻叶良通是西美浓地方武家领袖,以武勇军略见长,盘踞一方。
两人都是西美浓出身,但一姬在中枢,一姬在地方,来往不多。
氏家直元对稻叶良通请她前来,亦是充满了好奇。
酒过三巡,她忍不住问道。
“稻叶姬今天找我过来,只是为了喝酒?”
稻叶良通用手转了转酒杯,仰头饮下,随后笑道。
“最近日子有些难熬,想找人说说话,解解闷。
也是氏家姬给我面子,这不就来了吗?哈哈。”
氏家直元跟着笑了两声,意有所指说道。
“谁不是呢,自打织田送婚的队伍过了西美浓,去了北近江。
家督对我等西美浓武家的不满,溢于言表,再难深藏不露。”
稻叶良通看了看她,既然对方已经挑了头,自己也没必要藏着掩着。
一色义龙开始压制西美浓,她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是啊,这几天好些人跟我埋怨,有个人你都想不到。”
氏家直元思索了一下,和她们地位相当的西美浓武家不多,试探道。
“是安藤姬吗?”
稻叶良通哈哈一笑,面带不屑说道。
“她?怎么好意思埋怨呢?
占据稻叶山城,却瞻前顾后,胆小如鼠,最后落得仓皇逃回老巢。
家督没有对她下手,却在剪除她的羽翼。联姻的竹中家也因为竹中重治一事,对她疏远。
如今,她还有什么脸表示不满?”
稻叶良通这话有失公允。
当初,一色义龙率领的东美浓军势破釜沉舟的样子,把西美浓武家们吓破了胆,谁都不敢出来支持安藤守就,阻挡回军。
安藤守就这才不得不屈服,退出稻叶山城,灰溜溜滚回自己的北方城。
现在倒好,一色义龙站稳了脚跟,开始秋后算账,谁都逃不脱。这下,她们又把责任都丢给安藤守就背着,实在是过分了。
可武家就是如此做事。
你牛逼,大家认你当老大,跟你混饭吃。你不行,就是破鼓万人捶,别指望有雪中送炭的傻子。
安藤守就得不到她们的支持,那是她自己不行。如今害得大家一起受罪,不骂她骂谁去?
氏家直元也是认可她的想法,点点头,问道。
“既然不是安藤姬,那又是谁?”
“是不破光治。”
西美浓三人众之外,不破光治也是有实力的西美浓武家。
不破家是不破郡武家,领地与竹中家的菩提山城相邻。
只是她一贯紧跟一色义龙,平时大家反对家督,都不会想到她。
氏家直元点点头。
“原来是她,连她都熬不住了?”
稻叶良通冷笑一声,说道。
“谁说不是呢。
她为主家看守不破郡,织田市君就是从她眼皮子底下过去的不破关,家督怎么会不怨恨她?
最近她的日子,也是不好过。”
自从织田家在墨俣地区筑城成功,便一直向西美浓武家渗透。
对于织田市君过境一事,亦是私下以重金开路,西美浓各家虽然没有通过气,但却是心照不宣。
不破光治是西美浓武家中的异类,一直紧跟一色义龙的步伐。谁都没想到,她会与织田家有联系,竟然把人放过去了。
不破光治可能自己都没想到,前脚放人,后脚织田信长就把织田市君过境婚配的事,捅给了一色义龙,把她卖了个底朝天。
一色义龙对此事,当然是又急又怒。
西美浓武家联手瞒着她,让织田浅井两家达成了联姻结盟。
她竟然还要通过织田信长的坦白,才能知道这件事的发生,想想就头皮发麻。
西美浓武家一向对她口服心不服,也就罢了。
可不破光治一直表现出忠诚于她的态度,如今看来,就是个表里比兴的二五仔!
一色义龙一定要整治她,不然这队伍没法带了。
不管哪个团体,首领不一定会恨敌人,但肯定恨叛徒,攘外必先安内。
提了一句不破光治,两人陷入了沉默。该试探的也试探了,大家模模糊糊的态度已经有一些共鸣。
在一色义龙失去冷静的打压下,织田信长无所不用其极的拉拢与挑拨后,西美浓武家中最强的四人,都对主家有了不满的情绪。
两人这次会面,也是所属武家集团的一次交流,是否要抛弃一色义龙,转投织田信长麾下。
当然,只是接触一下而已,反正最急的也不是她们这两方。
稻叶良通笑了笑,说道。
“听说最近,安藤守就与织田家的联络很频繁。”
氏家直元正色道。
“慎言。
大家都是同僚,没有证据的话,不能随便乱讲,免得传到主君耳中坏了情谊。”
.稻叶良通微微鞠躬,回答。
“说的有理,那就不要让主君知道了吧。”
两人默契得替安藤守就擦去痕迹,准备摸着安藤守就这块石头过河。
她成了,大家一起向织田家效忠。她败了,当然是拨乱反正,为主君剿灭叛逆。
两人相视一笑,继续喝酒。
———
当西美浓武家开始蛇鼠两端,投机站队的时候,织田信长正在小牧山城,观摩尾张自己工坊制成的铁炮,进行试射。
看到足轻连续击穿了数个靶子,铁炮依然没有炸膛,她忍不住哈哈大笑。
“重赏!大大的赏!”
本能寺日玄没有令她失望,有信仰坚定的纪伊国铁炮工匠,跟随日莲宗逃难的信徒来到尾张,为织田家建造起了自己的铁炮工坊。
日莲宗深耕商町,港町百余年,在工匠商家中的信徒很多。
不仅仅是铁炮,还有各行各业的工商信徒来到尾张,充实了织田家的工坊与城下町。
第五百五十二章信长的军团
织田信长觉得自己赚大了,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信仰,就能带来这么多好处。
她适时发布政令,废除税所,疏通商路,乐市乐座。
虽然拆除税卡关所,伤害了地方武家的利益,但却为织田家注入了活力商业活力,将得到源源不断的回报。
织田信长很清楚,自己最多算个浅信徒,本能寺日玄也没指望她对日莲宗不离不弃。
当初两人的交易,是为日莲宗信徒提供庇护。更要在未来报复天台宗与一向宗,为日莲宗经历过的佛难,报仇雪恨。
本能寺日玄认真得为她办事,增强织田家的力量,也是让织田家离不开日莲宗信徒的力量。
织田信长想得到这些虔诚信徒不惜余力的帮助,就要履行承诺,不可毁约。
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默契。
织田信长几步走上前,抢过足轻手中的铁炮,把玩得不亦乐乎,口中问道。
“这铁炮造价多少?”
一旁的工坊奉行恭敬回答。
“回殿下,五贯。”
“五贯?”
织田信长难以置信得看着她,在得到确定答案后,对着堺港方向的天空,破口大骂。
她之前为组建自己的铁炮,在堺港花一大笔钱买铁炮,一挺要三十五贯,还是大批出货的优惠价!
如今知道造价,顿时对堺港奸商恨得牙痒痒。等哪天她控制了堺港,必须让那些家伙付出代价!
等情绪平复,她开口问道。
“为什么会这么便宜?”
工坊的奉行诚恳道。
“殿下,铁炮起始于种子岛,当时售价一百贯一挺。
之后配方与工匠被堺港骗到手,与纪伊国人合作开设工坊,工艺一直在进步。
其实铁炮的工艺已经成熟许多,成本自然下降了。所以,纪伊国人才能大规模装备铁炮作战。
而且您别看铁炮才五贯,相关的弹丸,火药,火绳都需要配备,这些消耗品也需要制造。
外人不明白这些工艺,只赚她们十倍价钱,在紧俏的军需物资中,不算贪婪。”
织田信长脸上抽抽,她之前就是那种不懂事的冤大头。
她又指着靶子问。
“我感觉靶子貌似远了,超过了二十步。”
奉行鞠躬回答。
“殿下英明,铁炮的工艺在上升,杀伤射程几乎能达到弓箭水平。
只是精度不如,想要准确击中一人,还是要几支铁炮齐射。”
织田信长点点头,不再理她,独自陷入了沉思。
之前的铁炮射程五十步,二十步距离只有齐射才能保证打中人。
弓箭的射程是八十步,精准射击需要五十步才行。
如果铁炮的杀伤范围能达到弓箭的八十步,那么让一排铁炮齐射,不需要精准,也能在五十步形成弹幕杀伤。
以铁炮穿甲的杀伤力,远比弓箭厉害。
而且,足轻训练一个月,就能够上阵,是远比姬武士更好用的消耗品。
她抬头看向身边,随她一起来观摩的,还有她的直臣们。
“森可成,足轻训练得怎么样了?”
森可成鞠躬道。
“回禀殿下,有些困难。
您要求的三间半长枪,对于足轻来说,太过沉重了。”
一般足轻使用的长枪是两间半,针对骑马姬武士的长枪也不过三间长度。
而织田信长竟然要求自己的直属备队足轻,训练使用三间半的超长枪,让森可成与河尻秀隆很是头疼。
织田信长冷笑一声。
“我给了她们职禄,给了她们上升的机会,还有什么不满?
做不到就给我滚!有的是人想进来,秋收前无法用三间半长枪组成枪阵的足轻,全部给我赶出去!”
“嗨!”
织田信长不是善男信女,她给了足轻们好处,就必须将她们的潜力全部压榨出来。
没有效果还搞什么军改?不如照旧呗!
她心中隐隐有一个期盼,由足轻组成的超长枪阵,保护着铁炮足轻,向奔袭而来的敌军射击。
用织田家拥有进取心的足轻,加上超长枪与铁炮,足以打败任何武家备队!
她扫了一眼直臣团,其中有她的母衣众首领,常备备队首领。
要达成这个目标,必须摒弃武家传统的动员备队,组建一个个脱产备队,用脱产的职业化足轻才能有效使用超长枪与铁炮。
领地动员的制度太落后了,姬武士们不该是领主,而是她麾下的指挥官。让她们去哪里打仗,就去哪里打仗。
织田信长越想越得意,眼睛弯弯成了新月,幻想着未来美好的前景。
织田家的力量就该成为我的一个个棋子,为我夺取天下。
一步步来,慢慢得改造她们。
———
在尾张,织田信长正在踏实她心目中的军团制。在越后,上杉辉虎也在暴力中得偿所愿。
看到长尾政景与宇佐美定满两位重臣都死得不明不白,越后武家们终于感到害怕。
这阵子,斯波义银与上杉辉虎大把撒钱,大笔给好处。唯恐各家不收,唯恐各家不赞同越后整合。
这似乎给了越后武家们一种错觉,自己貌似很牛b?
现在,上杉辉虎用最狠绝的手段,干掉了两个罪不至死的家中派系首领。
给这些头脑发热的武家们一并降了降温,便于认清自己的处境。
你大娘终究是你大娘,不要太嚣张。
斯波义银冷眼旁观,没有插手其中。自从进入越后,他就始终处于矛盾之中。
既想从上杉辉虎那里,分享她传递过来的权力。又不愿对她有任何感情上的承诺,以防日后生乱。
可随着两家合作的深入,其中尺度越来越难以把握。
因为不想表态,他不得不赤身裸体吓退心存爱慕的上杉辉虎。
结果,上杉辉虎只得用自己的办法,转身高举屠刀,用鲜血吓唬越后武家,不要干涉两家督之间的感情纠纷。
问题看似解决了,其实只是拖延了下去。随着两家纠缠日深,这炸药会越堆越多。
总有一天,被掩盖的问题会把斯波义银这虚情假意的男表子,给炸上天去。
而斯波义银也实在是想不出解决办法,只能埋头装作鸵鸟,先混过去再说。
夏收之后的农闲时节,他离开御馆回归中越的枥尾城,视察本庄繁长选拔的一百五十名御台人。
第五百五十三章义银的军制
本庄繁长为关东侍所招募御台人,已经在扬北众中收拢了大批姬武士,包括与她交好的各家少壮派人物。
她向御馆发来一百五十名御台人的名单,斯波义银非常重视,要亲自回枥尾城与这些姬武士会面。
现如今,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最重要的事,就是完成越后整合。
要将越后武家拧成一根绳,将越后军势顺利投入关东攻略。
上杉辉虎以内政让利,包括降低赋税至四公六民,扩大青麻种植范围,海盐对国内低价配给。
斯波义银则通过商业增值,通过分润商税,提供低价货,提高收购价等方法,向越后武家砸钱。
而两人收买的重点,就是扬北众。
扬北众占据越后军势的四成,又是骁勇善战的武家集团,必须让她们真心愿意为关东攻略出力。
上杉辉虎的上越是富庶,动员力很强,但再强也有限。
因为传统的武家动员方式,土地人口比金钱更重要。在关东,传统庄园制自给自足的经济环境中,更是如此。
关西武家还可以用金钱雇佣恶党野武士充实军势,当作炮灰。
相对贫穷的关东武家一旦失去土地,又不像关西有富裕的商路养活大量的恶党野武士,失地姬武士很难活下去。
所以在关东动员,就需要地方武家配合,才能凑出足够的兵力。
也因此,上杉斯波两家的关东攻略,绝不能缺少占据越后四成人口的扬北众领地。
上杉辉虎与她母亲两代打压扬北众,其年长者已经厌倦了对抗,以中条藤资为首的老一辈逐渐向上杉辉虎臣服。
而本庄繁长为首的少壮派,在叛乱失败后被斯波义银保全下来,也愿意通过关东侍所迂回低头,不再闹事。
不管之后,扬北众的新老交替会出现什么问题。
至少现在,上杉辉虎是乐于见到斯波义银降伏扬北众少壮派,让她们支持关东攻略。
从而将整个扬北众武家集团,团结到越后整合中去。
义银接到本庄繁长的消息,马上出发去往中越。
此时刚过了夏收,正是夏秋之交,盛夏未去,日间很是炎热。虽然是农闲时节,却不是武家传统动员的时候。
斯波义银的时间很紧张,他必须迅速掌握御台人这支武装,以配合同心众,建立自己的姬武士团。
斯波家在越后只有枥尾城一地,扬北众的军势也在老一辈手中,少壮派是以个人名义加入关东侍所的。
这就导致斯波义银手中的军力只有姬武士,却没有备队的尴尬局面。
镰仓幕府时代的军事制度还很粗糙,一般是以一名御家人带着自己的郎党八九人,参与战事。
可几百年过去了,武家的战争模式越来越成熟,御家人那套老把式打不过姬武士足轻组成的备队。
既然如此,义银干脆建立起完全由姬武士团组成的军事力量,其原因有二。
一者,有越后军势配合,斯波家只需要有精锐姬武士团参战即可,战场上不缺炮灰。
二者,每一个姬武士身后,都是盘根错节的武家集团。
义银作为传统的守护大名,他维持着姬武士团,恩赏这些部下,就是在拉拢武家集团的人心。
守护体系内的他并不需要军力超群,他要做的,就是把朋友变得多多的,把敌人变得少少的。
杀人不一定要见血,人心才是最厉害的刀,武力强不代表一切。
斯波义银自问做不到织田信长那样离经叛道,能成为一个改革开拓的战国大名。
他只会遵循前人的智慧,循规蹈矩做着收买人心的勾当,用传统武家的共识保护自己,帮助自己战胜敌人。
———
数日后,义银带着山中幸盛所部同心众,进入枥尾城。
此时的枥尾城,就是关东侍所驻地。
城外的营地已经建好,城北是本庄繁长的御台人集团,城南驻扎着岛胜猛的同心众集团。
双方人数各一百五十,合起来就是三百名青壮姬武士。有这支精锐存在,斯波家在越后才算有了说话的底气。
斯波义银在城外向两支姬武士团训话,然后展开军评议,安抚了双方集团的中高层。
众姬士气很高,对主家也是心悦诚服,非常敬重。
毕竟每天能吃到白米饭萝卜干,时不时还有小鱼干加菜,这种好主君到哪里去找?
不论同心众还是御台人,只要人在枥尾城,吃食管饱,大熊朝秀含泪割肉也不敢缺了她们的口粮。
巡视过姬武士团,斯波义银进入天守阁,在议事厅召集麾下高阶武家议事。
在坐的有,同心众笔头山中幸盛,北大和同心众首领岛胜猛,御台人首领本庄繁长,关东侍所兵站奉行大熊朝秀。
而四人身后,蒲生氏乡以同心众两地联络官身份,陪席。
义银感谢诸姬对斯波家的支持,随后各人纷纷表忠心,一场的客气寒暄。
等说完了客套话,义银拿出两叠纸,交给本庄繁长与岛胜猛。
“这是我写的步操口令,你们每天抽点时间,训练一下姬武士们的队列。”
什么是步操口令?
两人有点懵,都是自小学习军略的姬武士,却没听过这些。她们接过去一看,更加迷惑。
立正,稍息,齐步走。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向左转,向后转。这些口令后面,还有注意事项和分解动作。
但问题是,训练这个有什么用?
封建时代的军制可不是近代以后,建立起正规军后的军事制度。
武家军势是缺乏纪律概念的,听命令,不怕死,敢打敢冲就是精锐。
大部分人在战场上就是组成枪阵,听着带队的姬武士口令捅枪头。队伍一散就是各自逃命,指望她们有纪律概念,根本不可能。
骑兵冲锋也不是后世近代骑兵的墙式冲锋,排列有序。
而是缝隙大到三四人远,能挥舞武器,让后面的马匹超越自己。如果太过紧密,反而会被自家人的武器打伤,战马冲翻。
这才是真实的封建军队,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说的就是这些无组织无纪律的王八蛋。
义银绞尽脑汁,回想起前世军训的步操队列口令,用这个来要求她们,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第五百五十四章越后斯波领
岛胜猛与本庄繁长拿着纸,对视一眼,相对亲近的岛胜猛说道。
“殿下,这口令晦涩难懂,只怕军中难以理解。”
义银冷声回答。
“我记得我手下只有姬武士,没有足轻农兵,难道这些自幼习武的姬武士,连列队都做不到?”
岛胜猛无话可说,武家自幼参与军事训练,怎么可能不懂呢?
只是她们不会愿意参与训练,这如同训练斗犬一般的口令,太伤害姬武士们的自尊心了。
本庄繁长委婉道。
“御台所明鉴,武家毕竟是武家,不是足轻农兵那些贱民。
让姬武士们战死沙场,她们无怨无悔,可如猪狗般训斥号令,只怕会伤了军心。”
义银冷冷看着她,让她不自觉低下了头。
“我给了她们丰厚的职禄,给了她们一天两顿白米饭,萝卜干,还让大熊姬为她们准备咸鱼。
怎么?她们连队列都不愿意排得整齐一点?就这,还指望我相信她们肯为我去死?
武家奉公恩赏,天经地义!
岛胜猛!本庄繁长!我斯波义银是否恩赏轻薄!是否亏待了你们!”
两人伏地叩首,连声谢罪。
斯波义银冷笑道。
“既然没有亏待,就照做吧。我这几天就在枥尾城暂住,监督她们训练!”
这步操口令的训练,是义银深思熟虑的操作,不会轻易放弃。
他硬要麾下姬武士照着训练,是因为这些脱产的姬武士吃饱喝足,职禄丰厚。
她们与近代的职业士兵有相似之处,客观上是做得到的。
而他一意孤行的缘由,也是他的恩赏太重。武家都是贱骨头,必须恩威并施,才能收为家犬。
斯波义银给了太多好处,又是商利,又是白米饭,姬武士们未必感恩,说不定会把他当做冤大头。
他要的是一群听从号令的忠犬,而不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
步操口令不适用于这个时代,但至少有一点在前世今生是相通的,那就是服从命令。
这是一把训狗的鞭子,用来将这群野狗,抽成听话的家犬。
义银见两名姬武士首领苦着脸听令,便知道肯定会有桀骜不驯的姬武士跳出来反对。
他就是需要这么一只鸡,杀给所有的麾下姬武士看看。老子能给你们一切,就能让你们失去一切。
态度强硬的决定了这件事,义银又变得好说话起来,与众姬商议了侍所诸事。
直到事情办完,本庄繁长与大熊朝秀告退,只留下斯波家亲信。
关东侍所派系的武家退场,剩下的都是斯波家臣,义银说话也随性一些。
他问岛胜猛。
“本庄姬统帅的御台人,你觉得如何?”
岛胜猛鞠躬回答。
“甚是骁勇。”
“比起同心众呢?”
“扬北众确实名不虚传,同心众更有敢死之心。”
义银摩挲指尖,思索她的话。
岛胜猛很诚实,近幾带来的这些姬武士的确不如扬北众善战,但另一方面,扬北众不够忠诚。
义银说道。
“你现在麾下的姬武士,大多是北大和出身?”
岛胜猛看了一眼旁边的山中幸盛,有些摸不透主君的意思。
山中幸盛与她暗中不合,伊贺同心众与北大和同心众分道扬镳,这件事主君是不知道的。
如今主君忽然发问,是不是山中幸盛在背后进了谗言?
她毕竟是同心众笔头,主君任命的首领。同心众内部出现任何分裂,岛胜猛都逃不脱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山中幸盛见岛胜猛探头望来,心中冷笑,这是把自己当成背后挑拨的小人。
她不屑得看了一眼岛胜猛,主动抢答。
“回殿下,同心众两地分派,为了方便管理,我这边都是伊贺众,岛姬麾下是北大和众。”
岛胜猛听她如此说,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山中幸盛的确大气,不愧是义理姬武士。
义银哪知道她们暗中龃龉,听了山中幸盛的解释点点头,说道。
“分隔两地,是需要重新规整才好管理。
现在怎么还分伊贺众与北大和众?旧时国人众已经领国化,就都是我斯波家姬武士。
这样吧,岛姬领了枥尾城代之职,所部同心众也分出来。作为越后斯波众,随你驻扎枥尾城。”
岛胜猛愣了一下。
她当然愿意自立门户,不用再低山中幸盛一头。
但是失去同心众身份,也就不再是义银侧近旗本众,没了最亲近的位置,心中有些迷茫。
义银看她不说话,以为她是担心恩赏之事,安慰道。
“你不必担心,与麾下姬武士也说清楚。越后斯波众的恩赏等同于同心众,我不会寒了忠臣之心。”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鞠躬受令,连声不敢。
三姬中最高兴的却是蒲生氏乡,她终于不用再受夹板气,免得一时不慎说错话,没法做人。
义银此举本是应有之义。
同心众人数一百九十余,作为侧近旗本来说,数量太多。
当初他要来关东开拓,想着多抽调一些青壮姬武士也好,这才组成庞大的同心众。
如今斯波家在越后有了落脚点,当然是把她们就地转化。这样才能以这些姬武士为基层,抓住土地,真正坐实越后斯波领。
义银对她们说道。
“不管是同心众还是越后斯波众,跟我来到关东开拓受苦,我就不能薄待了她们。
枥尾城周边的土地照着军役账,以军功恩赏一部分知行,让她们接夫女来越后定居。”
义银麾下的斯波姬武士,都是伊贺众与北大和众的青壮。她们与亲眷在越后定居,斯波家才算有了地方上的声音。
之前恩赏给她们的近幾知行,是属于她们家族的。
而如今在关东开拓新领,义银明确表示只允许夫女前来,这是鼓励她们分家,自成一党。
武家的分家就是这么来的。
跟随主君开拓新领,在当地落地生根成为爪牙,随后繁衍生息。
斯波义银一直致力于,将伊贺众与北大和众碎片化,扁平化。
如今用遥远的土地继续剥离两众姬武士,并为自己在越后建立根基,一举两得。
自古乡党抱团,这些远道而来的近幾武家,必然会紧紧围绕在斯波义银身边,为自己,也是为主家尽心极力得争取利益。
第五百五十五章秋收转眼至
重新分割完麾下的军权,调整姬武士就地生根的恩赏策略,义银也有些累了。
在评议的最后,他问了岛胜猛一句。
“关于步操口令一事,越后斯波众会不会有反弹?”
说到底,义银还是心虚。
虽然他看似强硬,其实更多的是针对扬北众,因为这些野狗还没喂熟。
而岛胜猛麾下的一百五十名姬武士,才是他嚣张的本钱。
为什么御台人数量只有一百五十姬,就是不准超过岛胜猛麾下的人数,防着主客反转。
岛胜猛飒爽一笑。
“主君多虑了,越后斯波众必以您马首是瞻。”
岛胜猛对此很有信心。
当初她带队救援越中受困的主君,在朝仓宗滴公的提示下,在越前边境,给姬武士们狠狠灌了一肚子鸡汤。
斯波义银做事也上道,白米饭萝卜干小咸鱼,恩赏知行不手软。
但凡有点良心的姬武士都会满意,感激涕零。没有良心的,岛胜猛会让她变得有良心。
义银麾下这些高阶武家,在他面前温柔顺从。出了这门,哪个不是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狠角色?
既然主君下了决心,岛胜猛会帮他办得妥妥当当。
义银点点头,欣慰道。
“有岛姬在,我当然放心。另外,你替我看着点御台人。”
岛胜猛微微鞠躬,嗨了一声,然后说道。
“殿下不必担心。
我虽然与本庄姬相处日短,但也看得出来,她手段过人,镇得住那些御台人。
如若我所料不差,您不会有机会杀鸡儆猴。”
义银看了眼岛胜猛,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穿。她倒是不隐瞒,坦坦荡荡向主君进言。
比起腹黑装纯,说话只说半截,回头给个大惊喜的明智光秀,岛胜猛可爱太多。
只是义银眯着眼,感觉并不舒服。
照着岛胜猛的意思,他这次的威慑计划失败了。本庄繁长会按住焦躁的扬北众青壮,不给自己发飙的机会。
义银有些失望,没办法在川中岛战事前让御台人心悦诚服,到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弄不好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他摇摇头,说道。
“不管如何,我会留下几天,看看本庄繁长是否真的如此能耐,能让这些御台人服软。
我累了,你们先退下吧。”
三姬伏地叩首,退出了房间。
———
之后几天,的确像岛胜猛所说的那样,御台人乖乖演练步操口令,岛胜猛麾下越后斯波众也是一样顺从。
每日晚饭前总会抽调一些时间,两支人马一齐演练。
义银几次参与其中,仿佛回到了前世军训时候,指出一些错漏之处。
这步操口令不难,只是姬武士练习时间较短,又心思不齐,稀稀拉拉看起来可笑。
可即便如此,义银也没了发飙的机会。
做不做是态度问题,能不能做好是能力问题。照做了,他还能怎么苛责?
拉拢姬武士,一方面是寻求精锐战力,另一方面也是向她们身后的武家集团卖好。
义银不可能为了提高威信,刻意去折辱她们。
不论是越后斯波众,还是御台人,都是他在关东行使权力的依仗,不能肆意妄为。
等到训练方法全部教完,又没有发飙的可能,义银便离开枥尾城,重回上越御馆。
———
夏收秋收一瞬而过,又到了武家传统的征战时间。
这时近幾却是少有的太平,没有这些年常见的纷乱,显得分外安宁。
东近幾。
南近江,六角家在后藤贤丰的极力反对下,休兵生息,再无动作。
六角家臣纷纷称颂其贤明,令六角义治越发愤怒,忌惮。
北近江,这几年都在挨揍的浅井家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可以安心恢复实力,慢慢消化新收复三郡。
家中又联姻织田家,家督新婚燕尔,家业繁荣昌盛,一派欣欣向荣,此时也不想搞事。
西近幾。
三好家督长庆病重,对家中乱局忧心忡忡,又缺乏精力管理家业。
三好义继开始接手家政,却受到三好三人众的处处掣肘,愤怒难平。
两派斗争越发激烈,隐隐已经透出未来。一旦三好长庆过世,三好家的霸业怕是要落幕。
一向宗,本愿寺显如上人服软,法旨严令信众不得与西近幾武家冲突。
和泉细川家少了三好家与一向宗两处外患,便可以安心恢复去年被三好家攻破领地,留下的一片狼藉。
而位于中枢的京都,将军忙于收拢幕臣领地,稳固自己的权力。她绝不会在此时离开京都,给予幕臣们喘息的机会。
至此,近幾无战事,难得见太平。
———
尾张,织田信长在秋收粮食入库后,终于按耐不住,起兵攻伐美浓。
她贪心于一鼓而下,率领直臣团自西美浓进兵,直取稻叶山城。
东美浓方向,柴田胜家为首的织田家臣团与前田利家的尾张斯波众再次发力,牵制东美浓武家。
同时,西三河松平元康也理顺了松平家臣团,开始对西三河一向宗秋后算账,要求各寺院改宗。
一向宗的三河三寺,本证寺,勝鬘寺,上宫寺皆拒绝改宗。但少了松平家臣团的配合,她们再不是松平元康的对手。
三河一向宗首领,本证寺空誓被迫离开三河国,三河一向宗至此走向衰败,再无昔日威风。
东海道战火连天,昔日在东海道巨人今川义元威压下,贯通关东关西的商路日益凋零。
日本东西商贸往来,渐渐走向斯波家新开的北陆道一线,堺港物资三成走北陆道的目标顺利达成。
其他各地商町港町,也开始将目光投向越来越稳固的北陆道海商路,虹吸效应渐渐成型。
高田阳乃在斯波家的地位也因此稳固,成为近幾众人侧目的斯波商奉行。
在利益驱使下,她在堺港的一些妄为也受到幕府方面偏袒庇护,内乱中的三好家对她无可奈何。
随着北陆道商路前景看好,越后收益大好。在大量的商利面前,武家们低下高贵的头颅,坐上了上杉斯波战车。
如今秋收收尾,北信川中岛战事,再次提上了日程。
第五百五十六章义银小心思
上杉斯波两家想要攻略关东平原,就必须打掉武田家的气焰。
信浓国四通八达,乃是天下要道。不说其他方向,只谈越后出战关东平原,就必须先解除来自北信东信的威胁。
信浓国四分,武田家已经占据了南信,中信,东信,以及半个北信。
照着武田晴信的战略。
拿下北信之后,她可以向北攻击上越。或者从东信出兵,侵袭西上野。
越后国是长条形国土,上越连通北信,中越连通西上野。
一旦被武田晴信达成目标,要么是上杉辉虎的基本盘,上越受到威胁。
要么是西上野这一块,随时可以把越后国土一刀两断的中部要害,被武田家威胁。
更不提西上野长野业正是上杉辉虎盟友,此地是日后进入关东平原的桥头堡,后勤通道。
不管是出于保护自己的目的,还是维护进出关东平原的补给线,上杉辉虎都不能允许武田晴信吞下信浓国。
况且,正在关东平原肆意扩张的北条家,是武田家的盟友。
所以,要想进军关东平原,必须先打灭武田家北进的雌心,让武田晴信不敢再起北进的心思。
要不然,越后后方不稳,关东霸业不过是黄粱一梦,空中楼阁。
对于秋收后出兵北信,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早有共识。
关东攻略拖不得,北条家正在吞噬消化关东平原,耽误的时间越多,北条家的势力就会越大。
这一次,上杉辉虎必将全力出击,强硬击溃武田家的野心。
而斯波义银却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命令枥尾城代岛胜猛,前来御馆会面。
———
御馆内。
蒲生氏乡出来为岛胜猛引路,岛胜猛随口问起。
“许久不见,山中姬也在吗?”
蒲生氏乡微微鞠躬,回答。
“直江津今年最后一批货到了,全年物资清单要给殿下过目。
此事事关重大,殿下派山中大人亲自去一次直江津,从石田姬手中拿回货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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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胜猛点点头。
北陆道商路发展迅猛,远远超过之前的想象。
越后的整合比想象迅捷,也是占了商利大增的优势。
不但堺港三成货走北陆道,各地商町也开始主动借助这条商路流通,使得合作的各家收益剧增。
设卡交税不是地里刨食,不伤农本,又有便宜的货物和更高的收购价。
降低的田赋使得地方武家归心,增加的收入和丰富的物资让武家生活更富庶,傻子才会不满意。
在得到大量好处之后,越后武家立马变脸,成为上杉斯波两家联合攻略关东的急先锋。
战意炽热,士气高昂。
岛胜猛自己也感到身体发热,背脊笔挺,步伐快了几分。
姬武士的价值在于战场,奉公恩赏就是刀头舔血,用敌人的首级换取自己的前程。
她入斯波家后,恩赏丰厚,却自觉没什么贡献,无颜占据高官厚禄。
如今关东攻略铺开,正是英雌用武之地,岂能不激动?
两人来到义银内室,拉门被虎松打开,半大丫头向两位姬武士大人鞠躬,然后闪到一边。
义银正在案牍前观看文书,抬头见两姬进来,笑着说道。
“岛姬来啦?
蒲生姬,你带虎松出去一下,我有些事与岛姬谈。”
义银也不遮掩密谈机要,这里都是斯波家的自家人。
蒲生氏乡嗨了一声,鞠躬后带着虎松出去。
义银看向岛胜猛,对她温柔招手,令其坐到自己身边。
岛胜猛有些拘谨,这里是主君内室,又是孤男寡女。
虽然知道主君圣洁无暇,心中只有斯波家业。但终究是男女有别,难免想入非非。
义银不知道自己的义理大将也是血气方刚的女人,欲念丛生。
他没有多想,直接说出自己叫她来的缘由。
“岛姬,这次北信川中岛战事,我想率御台人出战,你带越后斯波众驻守枥尾城不动。”
“什么?”
岛胜猛不禁叫出声来,难以置信看向主君。
义银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强人所难,但他有自己的诉求。此举有些小人心境,不好对外诉诸于口,只好请岛胜猛前来背锅。
上杉斯波两家联合,所图乃是关东平原,而北信并不是斯波义银的目标。
川中岛合战必须打,还得打得漂亮。
唯有杀得武田晴信不敢北望,才好护住越后的薄弱之处,不会在关东攻略的时候出岔子。
问题在于,武田家不是软柿子,这一战必然打得尸山血海。
越后国力雄厚,姬武士骁勇,上杉辉虎有心建立关东霸业,自然不吝人命。
但斯波家底子薄,家中可以抽调的姬武士大多已经来了,一百九十多名斯波众是近幾斯波领可以支援的极限。
路途遥远,除了北陆道商路带来的商利,他没办法再从近幾抽出力量支持关东攻略。
如果在川中岛损失太多姬武士,之后关东攻略怎么办?
武家占据领地,不是当地武家臣服就好。
如果自家没有武家安堵在当地,制衡地方武家。在当地的统治只会被地方武家架空,打赢也等于白打。
三好家雄霸四国与西近幾,是以阿波,赞岐,淡路三国武家为根基,把她们安堵在被征服的领地,这才拿捏住当地基层。
即便如此,伊予,土佐,摄津,丹波这些被征服的领国,地方武家还时不时搞出点事来。
斯波义银要在关东攻略中取得部分主导权,必须小心使用自己仅存的斯波众力量。
让她们成为自己把持被征服领地,地方基层的抓手。
他鼓励同心众与越后斯波众迁移自家夫女前来关东,也是准备让她们在关东扎根,成为自己控制地方的基本盘。
所以,川中岛之战他不希望投入越后斯波众,想仅仅带同心众四十余姬,以及在扬北众中招募的御台人参与。
北信的土地,斯波义银没有兴趣。
如果出动大量斯波众,恩赏怎么解决?用枥尾城附近的领地吗?未必足够。
他带兵历来用大量好处砸人,以此稳住姬武士的忠诚,抵消性别上的劣势。
如果没有足够收获来收买这些斯波众,只会让将士离心,让他的统治基础不稳。
但斯波义银又不能自己提出这事来,上杉斯波两家攻略关东,本就是合作关系。
如今,川中岛注定血战一场,斯波义银不想多出兵死人,越后武家会怎么看?
如果这话从斯波义银口中说出,会使他的威望受损,也让新上杉家臣团怀疑斯波家合作的诚意。
另一方面,越后斯波众千里迢迢从近幾赶来关东,主君不给奉公恩赏的机会,她们会不会有情绪?
不让贪婪的武家们奉公得到恩赏,这主君的位子就不牢靠了。
所以,义银只能找岛胜猛密谈,让这位忠心的义理大将来背黑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