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七章啪啪的义理
岛胜猛当然不知道,自己心中的义理主君,藏了一肚子龌蹉的小心思。
她伏地叩首,哀求道。
“殿下,我等越后斯波众愿为您披荆斩棘,英勇奋战,请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们绝不会比同心众做得差!我绝不会比山中幸盛做得差!”
岛胜猛激动之下,竟然忘了掩饰对山中幸盛的嫉妒,对同心众的竞争之心。
斯波义银一愣之后,背后一阵凉意略过,心沉到底。
他不动声色说道。
“同心众是我近卫,不参与出战,说不过去。
越后斯波众初来越后,家人在迁移之中,诸事纷乱。
我是想让她们早些安顿好家人,安心参战明年的关东攻略。”
岛胜猛没想到自己一时嘴快,露出同心众与越后斯波众之间矛盾,还在据理力争。
“殿下!
同心众也有家人前来,她们也需要安顿家人,凭什么功劳都是她们的!
同心众随您前来关东,一路功劳大多是她们的。这次去信浓,还是她们立功!
我知道您信赖山中幸盛,但也请您看看我呀!我也对您忠心耿耿!我也可以为您付出一切!
我对您的心意不在山中幸盛之下!不!我会比她做得更好!”
岛胜猛太过激动,说话条理不清,露出更多的细节。
也是两人共处一室,没有外人。几近暧昧的氛围下,岛胜猛敞开心扉,说出长久以来,死死憋在心底的苦闷之语。
她说得畅快,义银却是听得心惊胆寒。
岛胜猛的话已经透露出太多细节,他麾下的两员关东大将早已是面和心不和。
特么的!这到底是什么的事!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
回想起来,蒲生氏乡在两人当面时的小心翼翼。
原来不是对上司的敬畏,而是害怕站队,这才装萌逃到自己身边听用。
难怪,旧时的伊贺众与北大和众会自觉由两人分领,原来不是替我分忧,而是早已裂成两派。
斯波义银面上不动,心中惊涛骇浪。
还好这次出兵川中岛,自己有意保留实力,激发了岛胜猛争强好胜的心思,袒露心声,不然还不知道会被瞒到几时。
了解问题后,他却发现自己无力解决。
岛胜猛在他面前杜鹃泣血,深情款款,可她完全误会了主君的用意。
义银不是因为信任山中幸盛,才把立功的机会给了同心众。而是想要保存实力,这才藏着人数更多的越后斯波众不出兵。
同心众是义银的侧近旗本众,不带她们出战,实在是太扎眼,说不过去。
而且没有近卫精锐,义银在战场上的安全怎么保障?真以为有了外挂就天下无敌吗?
打仗不是玩游戏,只要一个疏忽,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但如果要把这事解释清楚,就做实了义银外表仁义,内心龌蹉的本质。
他以后就无法保持自己的义理人设,不再是岛胜猛与山中幸盛憧憬的义理主君,这个损失更大。
义银眯着眼,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要么脱衣服?用作案工具堵住岛胜猛的红唇,用身体说服她?
不行,义银第一时间否定自己的想法。
岛胜猛不是山中幸盛那个憨憨,没那么好忽悠。上次酒后乱性,差点逼死山中幸盛。
要不是尼子胜久有本钱,以两姬连同尼子家的价值,用卖身赎罪的方法脱罪。
山中幸盛非得切腹自尽,以洗脱自己对义银的玷污。
岛胜猛与山中幸盛一样是义理姬武士,性格更加坚毅果决,久经世事蹉跎,更难改变她的想法。
如果义银现在上她,以系统的尿性,在生涯不犯的特效下,岛胜猛会以为是自己侮辱主君的清白。
不管这事有没有道理,系统就能让岛胜猛这么认为。
之后呢?这位义理姬武士刚直不阿,还能有脸苟活于世?
她一定会用自己的死,洗刷对主君的羞辱。一点余地都没有,绝对劝不住,必然切腹在义银座前。
义银倒吸一口冷气,自己好像走进死胡同,整个心思都乱了。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不和,这是一个头疼事。
自己无法劝服岛胜猛让步,因为要保持自己的义理人设,不能暴露阴暗的小心思,这又是一个头疼事。
义银的终极法宝也失效了。
他自出道,一贯奉行一套方针。先用拳头解决问题,如果解决不了,就让另一个头上。
如今,面对死心眼的岛胜猛,他不敢上另一个头啊!
义银还在纠结中,岛胜猛见他不言不语,哽咽道。
“殿下,我到底哪里不如山中幸盛了?请您告诉我,我改。”
义银看着她,二十出头的岛胜猛正是女人最美的时候。
她比起这时代人高出不少,在人均160厘米的姬武士之中,身高170厘米的岛胜猛是鹤立鸡群。
她的眼中含泪似星光,唇间颤动,英武御姐少有的露出怯懦。
肩膀不宽,四肢修长,前凸后翘正是模特身材。如今跪坐在义银身前,身体前探,想要讨个答案。
义银的小兄弟再也忍不住,开始对大哥表明想解决问题的雄心壮志。
正是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义银有些头昏,欲念一起就难以压制,这具身体不类前世社畜体虚,是能够一夜十次的好少年。
净虫上脑之间,他忽然有了一个灵感。
当时,岛胜猛离他只有三公分那么近,义银决定说一个谎话。虽然他此生说过无数的谎话,但这个是最不要脸的。
义银抬头望向屋顶,深深叹了口气,气质出尘引得岛胜猛心如鹿撞。
主君一脸深沉,自己这一番苦恋终于要迎来最后的拒绝了吗?
义银低下头,与岛胜猛对视。
“岛姬,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留在枥尾城吗?”
“请殿下明示。”
“因为我害怕。”
岛胜猛诧异看向义银,不明白主君的意思。
义银右手伸出,握住她在榻榻米上的左手,引得岛胜猛身体一震,又不敢反抗。
手掌被义银牵引到自己脸上,抚摸自己被系统除毛后,如鸡蛋般娇嫩的脸颊。
岛胜猛涨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相望。
义银说道。
“川中岛注定是一场血战,如果我死在那里,斯波家将何去何从?”
岛胜猛脱口而出。
“殿下不要去!”
义银摇摇头,凄然道。
“这是我的命,斯波家需要我征战四方,需要我用军功,用胜利维持下去,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不是在川中岛,也会是在某一地,某一刻。”
岛胜猛眼圈发红,说道。
“我愿永远守在您的身边,保护您。”
义银摇摇头,说道。
“我不怕死。
我只怕我死后,斯波家没有后人继承,才是对家业最大的不忠。
所以,我才要你带着忠心的斯波众,驻守枥尾城,这是我个人的任性。
原谅我。”
他深情望向岛胜猛,把她看得心跳加速,义银说道。
“请你帮我生一个孩子,可以吗?”
第五百五十八章另类的忠诚
岛胜猛的视野中,主君眼中饱含泪水,身体微微颤抖。
这是对上阵的恐惧吗?
不,这是对斯波家深深的爱,对晦暗不明的未来,不再抱有期待而绝望。
斯波家的复兴是个意外。
一个少年背起姬武士们无法想象的重担,在这个乱世里挣扎出来的巧合罢了。
月亮都有阴晴圆缺,人更不可能一辈子走运。将军百战死,主君恐惧的,是自己死后斯波家将何去何从。
可是岛胜猛万万没想到,斯波义银会在孤男寡女的暧昧此刻,在内室中,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这时候,他才剥离强势主君的外壳,天下无敌的军神属性,真正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也只有此刻,他才能流露出,想要一个孩子的渴望。
这句本应该是岛胜猛梦寐以求的话语,带给她更多的却是心酸。
她的手,在义银脸蛋上不自觉的磋磨,那稚嫩如婴儿的触感带给她阵阵悸动,心中浮起无限怜惜。
终究,他只是一个男人。不论平日里如何叱咤风云,武勇盖世,他到底还是个普通男人啊。
岛胜猛闭上眼,咬牙抽回自己的手,伏地叩首道。
“得蒙主君不弃,岛胜猛受宠若惊。
今日,殿下的情绪不太稳定,我不能趁人之危,只怕日后您会悔恨此时的冲动。
请您放心,我愿对天发誓。忠于斯波家,忠于您,此生不改!生生世世不改!
请您带我出战吧!我一定会保护好您的!请一定要相信我!”
最后,岛胜猛还是以极大的毅力,挡住义银的诱惑。
在她心中,主君只是一时失措,此刻的话语不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不要这样的苟合,她要的是斯波义银的爱。如果得不到他的爱,那就一生为他征战,无怨无悔,至死方休。
借着主君脆弱的片刻,苟合一时,算什么义理!她做不出来!
义银看到岛胜猛坚毅不动的信念,面上欣慰,心里骂娘。
老子特么的都演到这份上了,你还不扑上来?咋的?系统不要面子啊!魅力十四点假的啊?
义银心中呵呵,老子就不信了,你能扛得住我的颜值?
今天,不管你是愿不愿意,都得低头跪舔,我小兄弟说的!
义银挪动身体,与岛胜猛并排,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两人依偎在一起,岛胜猛想要躲开,但她的身体却不愿离开。
义银将靠在她左肩的脑袋缓缓上移,在她耳朵里微微吐出一口气,说道。
“我这辈子都不会嫁人,我这辈子都会守在斯波家。
但斯波家需要一个继承人啊,我的义理大傻瓜。”
说完,在岛胜猛耳垂上轻轻一舔。
岛胜猛的脖子红了,一路红润上窜,整个脸都涨得通红一片。
一句傻瓜击溃她的心里防线,呜呼一声,她侧身将义银抱住,如无数次在梦中做的那般熟练。
岛胜猛一掌推开案牍,义银被她压在身下的榻榻米上,他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装,让你继续装啊,哇哈哈。
此刻,岛胜猛跪在义银双腿间,红唇颤抖,掠下主君的外服。
唇间一抿,贴了上去。
———
山中幸盛带着几名同心众策马回到御馆,贴身收藏着义银要亲自过目的货物清单。
她下马,往里走。
蒲生氏乡带着虎松在外间,看到她走进来,赶紧一起上前行礼。
山中幸盛微微叩首,问道。
“你们都在外面,谁在伺候殿下?”
蒲生氏乡鞠躬道。
“回山中大人。
岛大人来了,正在内室与殿下说话。”
山中幸盛点点头,心中浮起一个疑惑。
两人有什么事要密谈,将左右亲信都给呵退。
“我方不方便过去?殿下叫我去拿的货物清单,我带回来了。”
蒲生氏乡犹豫一下。
主君与重臣密谈,肯定是有机密要事不方便公开。山中幸盛虽然是主君亲信,但也不好僭越硬闯。
如果惹得主君不高兴,回头算起账来,自己这个侧近要倒霉。
山中幸盛见她低头不说话,宽慰道。
“我只是在门外守候,不打搅他们说话。
我要第一时间将殿下需要的东西交给他看,不是想偷听什么。”
蒲生氏乡再次鞠躬,惶恐道。
“山中大人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您请。”
说完,她侧身行礼,让山中幸盛往里走。
山中幸盛沿着走廊向前,还没走到内室门口,就看到拉门打开,义银与岛胜猛走了出来。
两人看到山中幸盛,皆是面上一僵,表情不自然。
山中幸盛上前行礼,说道。
“殿下,您要的货物清单,我给您带回来了。”
义银咳嗽一声,接过单子,说道。
“辛苦你了。”
他身边的岛胜猛浑身不自在,在此地此刻遇到山中幸盛,仿佛是被剥去衣服,没脸见人。
她故作镇定,对义银鞠躬。
“殿下,我先走了。”
义银甩甩手,让她赶快走,害怕被捉奸的可不只是岛胜猛一人。
“去吧。”
山中幸盛感到不对,但她总不能当面询问两人密谈之事,只是默默看着岛胜猛。
岛胜猛刚想走,才发现自己心虚之下,竟然忘了和山中幸盛见礼,这在武家之间是极为失礼的。
她马上补救道。
“山中姬安好,我此来是向殿下请求,这次北信战事越后斯波众不与参战。
大批家眷跟随商路前来枥尾城,皆需要安顿妥当,此事关乎姬武士们的忠心,不可小视。”
岛胜猛为了掩饰,反而解释太多,引得山中幸盛皱眉。
“你的意思是?为了安顿家眷,越后斯波众就不需要为殿下奉公?
岂有此理!”
山中幸盛难以置信看着岛胜猛,这一贯以义理要求自己的姬武士怎么了?这两件事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
简直胡闹嘛!
奉公恩赏是武家主臣契约,一切事务都应该为此让路。
岛胜猛竟然为麾下姬武士安置家眷,罔顾主君信赖,不肯参与战事,还要不要脸!
岛胜猛低头不语,她体内还有主君的温暖,甚至可能有主君的孩子在孕育。
忠心为主,不一定非要征战沙场,也可以是在后方为殿下繁衍子嗣,延续斯波家血脉。
第五百五十九章疑惑埋心底
义银知道岛胜猛是在替自己背锅,而且还是心甘情愿,默默背锅。
他倒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得了便宜还要坐岸观火,实在太过人渣。
于是,出口帮腔道。
“山中姬,不可胡言伤了和气,岛姬此举也是为了斯波家着想。
越后斯波众的稳定关乎关东攻略成败,再如何谨慎收拢军心,也不为过。”
山中幸盛委屈得看着义银,主君这是拉偏架。
武家哪里见过这种行为,为了家眷不奉公,那你好意思拿恩赏吗?安置家眷的土地不就是主君恩赏的吗?
遇到这种事,一般的家督会直接申饬家臣,甚至剥夺这些武家的恩赏,夺回安堵状赋予的知行。
也就是自己的主君仁厚,这才看着这些越后斯波众不顾大局,肆意妄为,令人鄙夷。
岛胜猛自持义理无愧,不方便与山中幸盛这稚嫩的少女计较。世道艰难,忠诚也分诸多方式。
她再次行礼告辞,义银让她赶紧走,免得露馅。
山中幸盛望着岛胜猛有些狼狈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无意识下对义银扫了一眼,瞳孔一缩。义银被衣领裹住的脖颈下,隐隐露出红斑。
山中幸盛抽动鼻子,主君的身上仿佛有岛胜猛的体香。
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
岛胜猛强行将义银压在身下,对他肆意亲吻。义银不肯就范,左右躲闪,结果脖子被袭击,留下吻痕的幻觉。
山中幸盛愣在当场,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大跳。她摇摇头,岛胜猛一贯义理,做不出这等丑事。
义银往屋里走,看得室内一片啪啪啪后的狼藉,头上冷汗流了下来。
他马上回头将山中幸盛堵在门外,说道。
“你先下去吧,我感觉有些累,需要休息。”
说完,义银迅速拉上门,心脏碰碰狂跳。还好他反应快,山中幸盛应该没看到里面的情景。
山中幸盛被义银这一下弄懵了,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
刚才义银关门的动作很快,却抵不住空气流通,山中幸盛还是闻到一丝里面的气味。
她瞪大双眼,告诉自己不可能,绝对是错觉。
那一刻,她好似闻到淫靡的空气,那种只存在男女欢愉后的独特味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岛胜猛不是这种人!主君更不是这种人!错觉!是错觉!
她转身向外走,忽然觉得身体冰冷,秋老虎的热烈也无法让她感觉一丝温暖。
走出几步,她缓缓回头看向拉门,那门后曾经发生过什么?脑海中,仿佛重现了那一幕。
岛胜猛以越后斯波众不出战为要挟,趁着孤男寡女的那一刻,将主君强迫在身下。
主君拼命反抗,但结果还是让她得逞。为了家中和睦,不得不忍辱负重,为其遮掩,隐瞒自己。
山中幸盛甩头抛开脑中臆想,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这样,岛胜猛就会代表越后斯波众求战,而不是坚持不出战,把主君白白给睡了!
别胡思乱想!
山中幸盛脚步沉重,思绪混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短短的走廊,仿佛这路永远没有尽头,找不到出口。
她身后的内室中,义银正在整理自己的房间。
一边整理,一边埋怨。
看不出岛姬竟然是个闷骚,平日里一副克己复礼的模样。到某些时候,咂咂,真是人不可貌相。
人啊,平时不能太压抑自己,不然爆发出来可真吓人。
———
御馆的小插曲一掠而过,越后斯波众不出战的行为,还是引起越后武家的不满。
义银撇清关系,让岛胜猛主动抗下了所有压力。
内部,越后斯波众难以理解,好好的奉公机会为什么不去?
斯波义银的恩赏丰厚,姬武士们愿意为了好处,替他作战。
对外,越后武家纷纷嘲讽岛胜猛,这位斯波家的越后代官。
斯波义银看走了眼,扶持这么个怂货占据高位,尸餐素位,不干人事。
对于这一切,岛胜猛都默默忍受下来。比起义银受到的磨难,她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每当想起那一天,主君在她面前表现出的脆弱,她就充满了力量,要为他看好越后这一片基业。
唯一可惜的是,那一天貌似没有成果,自己没有那么好的命,能够一发命中。
岛胜猛有时候会不要脸的幻想,既然没成功,那么下一次,主君会不会还让我过去密谈一番?
每多想一会儿,身子就会有些软,有些热。
另一边,斯波义银当然不会允许内外压力,把岛胜猛压垮。
他出面与上杉辉虎沟通,强硬压下越后武家的风言风语。
毕竟有北陆道商利在,越后武家还是肯买他的账。她们一贯自诩武勇冠绝关东,更看不起近幾来的姬武士。
对岛胜猛的嘲讽,并不是想督促她改弦易辙,出兵作战,仅仅只是摆显自己的优越感而已。
对于越后斯波众内部的异议,义银亲自前往枥尾城,训斥了这些姬武士,再次确立岛胜猛的领导地位。
越后斯波众都是之前的北大和众,岛胜猛本身就是北大和领袖,又有主君背书。
这次不出战也是为了让她们安顿家眷,越后斯波众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纷纷低头服从。
搞定内外,越后斯波众不出战一事,终于还是定了下来。
只有山中幸盛默默在身后看着这一切,越发想不通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深究,只是在心底埋下一个疑惑,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答案。
她会死死盯住岛胜猛。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让她发现岛胜猛不忠不义不仁不孝,做下义理姬武士决不能原谅的恶事。
山中幸盛发誓,她必会亲手杀了岛胜猛,用她的鲜血,洗刷她对主君的羞辱。
她发誓!
山中幸盛的想法,斯波义银当然不知道,此时他正沾沾自喜。
睡了岛胜猛,稳固自己的后方,又保存越后斯波领的实力。自己一举多得,达到所有目的。
刚才因为察觉到山中幸盛与岛胜猛不和,有些忧心忡忡的斯波义银又变得自信满满。
这点小问题,那都不是事儿。
第五百六十章川中岛变化
正当斯波义银心情大好,百地三太夫给他带来了坏消息。
御馆之中,义银仔细看着手中情报,百地三太夫恭敬跪坐下首,等候主君问话。
自被义银一个耳光打醒,她便把全部心思放在关东攻略的情报之中。以伊贺上忍的能力,迅速打开局面。
军同组针对武田家,北条家的情报纷至沓来,直至今日的紧急军情。
义银看完军情,沉思半晌,问道。
“武田家夏收之后就开始动手,为什么情报现在才到?”
“非常对不起!信浓多山,通讯不易,情报总有些滞后。
我会想办法加强那边的联系,但山路崎岖,再快也要十余天。”
义银点点头,百地三太夫的能力他是认可的。只要用心做事,自己没必要找茬。
他的心思沉浸在这份情报中,不知道上杉辉虎那边的忍众暗部,有没有传回消息,可以相互验证。
刚才这么想,门外传来敲门声。义银应了一声,蒲生氏乡拉开门,鞠躬行礼。
“殿下,上杉殿下来了,正在政厅等您,说是有紧急军情。”
义银看了眼百地三太夫,说道。
“你做的不错,继续加大对关东诸国的渗透。不要吝啬钱财,我会让大熊朝秀全力支持你的工作。”
“嗨!”
义银不再理会百地三太夫,手持军情走出内室,匆匆去往政厅。
上杉辉虎在厅中闭目养神,听得义银到来,起身见礼。双方寒暄几句,迅速进入正题。
上杉辉虎递给义银一封情报,义银也将手中军情给她,双方皆低头细看。
片刻后,上杉辉虎抬头,赞许道。
“谦信公厉害,这才多久,斯波忍众已经能清晰得到信浓军情。”
义银谦逊道。
“只是集中人手于信浓一地,用重金砸取小道消息,比不得上杉姐姐的情报详细。”
上杉斯波两家的合作是全方位的,斯波家在关东势弱,义银更要展现出各方面的完备,以免被人看轻。
上杉辉虎爱慕他,新上杉家臣团却未必看得起斯波家。
时时刻刻展现自己的价值,才不会在合作中被看轻。猛兽不与家畜为伍,只有狮子才配得上老虎。
武家皆禽兽,当时刻牢记。
上杉辉虎比起义银的心思简单许多,她更关注情报本身。
“谦信公,武田家在夏收后就已经动手,我们必须马上发动。
如果等武田晴信动员完成,全力北进,就更被动了。”
义银点点头,说道。
“不要急。
秋收入库,动员军势都需要时间,急不得。
武田家的根基在甲斐国,在中信南信。我们比她距离川中岛更近。
军势完全可以赶在她之前,重新逼退武田信繁,达成新的平衡。”
上杉辉虎想了想,点头认可。
在春战结束后,武田晴信留妹妹武田信繁看守北信南部的村上旧领,自己带大部分军势南撤。
就是这位武田信繁,在川中岛一带,玩出了花样。
夏收秋收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事,对于武家来说比征战扩张更加要紧。
没有粮食,就没有一切。
夏收与秋收之间的农闲时节,少有武家会搞事,就怕影响了秋收稻米。
稻米是市场上的硬通货。
职禄要发一部分米,粮食总比铜钱更重要。军势出战吃的也是米,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军需物资。
就在村上义清一方默默等待秋收,将川中岛战事的时间锚定在秋收之后,武田家开始发动。
川中岛是以犀川和千曲川两河交汇的冲积平原组成,犀川自西向东,千曲川自南向北,在东部汇合后向北走。
川中岛平原如果是棋盘,也有金角银边草肚皮。
最重要的四个金角是,北方善光寺,南方妻女山,西方茶臼山,东部海津城。
而银边是犀川与千曲川,被两川夹住的草肚皮就是川中岛平原。
春季时,上杉辉虎吓退了武田晴信,但南部的茶臼山,妻女山,海津城依然在武田家手中。
村上义清看守北方,在千曲川西岸的善光寺,对川中岛平原虎视眈眈。
千曲川向北流淌,在更北方的东岸高梨城是由小笠原长时看守,保护身后新筑的饭山城。
上杉辉虎与武田晴信要进入北信,各有一道难关。
武田晴信需要打通东信进入北信的门户,户石城。
村上义清在失去户石城后,便迅速溃败,逃亡北方寻求上杉辉虎的救助。
如今武田家已经牢牢占据了北信南部,葛尾城,盐田城,户石城都捏紧手中,在战略上拥有主动。
而上杉辉虎要进入北信,必须保证连接上越高田平原的妙高高原安全,补给线才不会出现问题。
妙高高原连通北信,共有两条道路,其一是走户隐山通道,其二走饭山通道。
户隐山向南便是关隘葛山城,再南绕出大峰山就是善光寺,可以直袭川中岛平原。
饭山通道出了饭山城,向南走千曲川东岸的高梨城,远离川中岛平原。
所以,上杉辉虎必走户隐山,出善光寺。而饭山城,则是防止武田家偏师袭扰上杉家后勤的守点。
本来村上义清在善光寺,葛山城一线,小笠原长时在高梨城,饭山城一线。双方遥相呼应,万无一失。
可武田家玩得脏啊。
武田晴信在甲斐国运筹帷幄,以重金拉拢挑动葛山城的葛山众,善光寺尼姑团,高梨城当地武家,令她们先后叛乱。
村上义清首尾不能兼顾,奔波在葛山城与善光寺之间,武田信繁趁机北上,占据了犀川北岸的善光寺平。
善光寺平是善光寺以南的商町,武田兵锋得以直指善光寺,逼得兵力少的村上义清只能死守在善光寺,不敢再动。
趁此良机,武田信繁在夏收与秋收之间的农闲时候,发动海津城军势。
沿着千曲川东岸北上,经过上次交战的布施地区,直接威胁高梨城。
小笠原长时兵力不足,无法在镇压地方武家同时,阻挡武田家的攻击。
无奈之下,她退兵撤往饭山城,看守这最后一道防线。
武田信繁在夏收后的农闲中,借助武田晴信策划的动乱,果断拿下善光寺平与高梨城两个据点。
此举,几乎是把附属上杉辉虎的村上势力,赶出了川中岛一带。
上杉辉虎一方的战略态势越发恶劣,村上义清只得再次求援。
她希望上杉辉虎早日出兵,驱逐武田信繁的威胁,以防川中岛合战之时,己方位置太过被动。
第五百六十一章兵发川中岛
面对川中岛平原日益恶劣的形势,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达成一致。
上杉一方是有优势的,因为距离近,动员之后可以迅速改变局势,再等武田晴信到来。
但也要防着武田晴信迅速出兵,一方面自己加紧动员,另一方面注意甲斐方面的动员。
上杉辉虎朝斯波义银微微一笑,说道。
“上次入北信作战,顾忌太多,真是不过瘾。
这次必须把这甲斐之虎给打安分,免得她耽误我们的大事。”
义银警告道。
“你谨慎一些,此人的手段了得,你还没吃够苦头吗?
从北陆道回归至今,她搅得我们焦头烂额,我们何时占过上风?”
上杉辉虎心中一疼。
她对武田晴信最恨的一点,就是武田晴信策动,在她上洛归来回返越后的时候,连番搞事。
斯波义银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拿下御剑,成为将军的御台所。
自此以后,斯波义银不能再回应她的感情,让她无法与爱人长相厮守,互诉衷肠。
上杉辉虎恨透了武田晴信这个背后下手的小人,冷笑一声说道。
“谦信公放心,任她武田晴信手段再高,再多阴谋诡计,最后还得战场上见真章。
这次就让甲斐那些自大的山野村妇,见识见识越后武家的武勇!
从此以后,每当想起此战,就得两股战战,以后绕着我们走!”
斯波义银见她意气风发,也不好再打击她的斗志,闭口不言。
信浓的威胁是关东攻略之前必须解决的问题,而上杉辉虎怎么看都比不上武田晴信阴险狡猾。
既然脑子不够用,那就上拳头。一力降十会,打服丫的!武家之间,说到底还是比谁的拳头硬。
只要打得武田家损失惨重,武田家臣团自然会限制家督,让她不敢再轻易与上杉家为敌。
两人达成共识,越后便开始动员。
越后石高四十万石,加上各种特产和金银矿,动员力高达五六十万石。
斯波义银以御剑发出敕令,痛斥甲斐守护武田晴信侵占信浓,驱逐信浓守护小笠原长时,信浓总大将村上义清。
以拨乱反正之名,命令越后守护上杉辉虎出兵向南,征伐信浓。
越后武家纷纷动员,上越中越的新上杉家臣团精锐尽出。
下越扬北众全部响应,上杉辉虎继位以后,首次得到下越全部武家的军役账,越后武家第一次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中越两家长尾家在上杉景信率领下,协防西上野方向,以防北条家配合武田家,扰乱越后国后方。
斯波义银以幕府督军身份参战,领同心众四十余姬武士,御台人一百五十名姬武士,随军出战。
上杉斯波联军,总共动员军势四十支备队,战兵万余人,后勤农兵无数。连同村上义清,小笠原长时所部,共得一万三千战兵。
联军杀入北信,一时声势大震,吓得武田信繁主动退却。
上杉辉虎重新夺回善光寺平,将反叛的葛山众,善光寺尼姑全部斩首,震慑川中岛附近地方武家,不敢再有动乱。
她没有分兵去高梨城一带,而是命令小笠原长时死守饭山城,再留下两支备队看守善光寺。
随后,上杉辉虎集中一万二千战兵跨过犀川,千曲川,直接占据妻女山,切断海津城的后勤线。
———
在越后动员的同时,甲斐国踯躅崎馆,武田晴信也正在招呼甲斐众,信浓众军议北信战事。
武田晴信坐在主位上,朝下方望去。甲斐众与信浓众泾渭分明,坐于左右。
甲斐众中,先是武田晴信三妹武田信廉为首的武田一门众,身后有旗本众,谱代众,以及穴山信君等一众半独立国众。
信浓众中,南信木曾家,中信诹访家,东信真田家各自带着地方武家就坐。
武田家在武田晴信的手中走上巅峰,家业兴旺,几乎拿下整个信浓国。
但此时,她却感觉很孤独。
甲斐国太弱,只有二十三万石,国内派系林立,各自为政。
信浓也是一样,山势分割各地,彼此并不亲近,各地武家相互之间看不顺眼。
前些年各家相互征伐,形同仇寇,今天共济一堂,众姬称颂武田晴信的威名。
别人崇拜她,认为她智勇双全,让武田家强盛非常。只有她自己心中惶恐,夜夜惊醒,害怕这黄粱美梦不再继续。
武田晴信麾下各方势力太散,虽然被她用各种手段捏在一起,但一时不慎,就有分崩离析的危险。
她看了眼下首的武田信廉,这三妹虽然长得与自己相近,但才智军略远不如正在北信的武田信繁。
这武田家就是武田晴信与武田信繁两姐妹支撑着,只有信繁才对姐姐的心思明白,也帮得上忙。
如今信繁在北信做得不错,也该是自己出兵接应她的时候了。
武田晴信有一种感觉,如果这一次不能战胜上杉辉虎,自己再无法说服这些私心甚重的派系继续北进。
即便只是这次,也是她废了多少功夫,达成了有利的战略局面,才能说服这些家伙,令她们动心一试。
这就是战国大名的悲哀,她们抛弃稳固的守护体系,对外征伐,寻求更集中的权力。
也因此,她们必须从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永远不能失败,失败就意味着自己统治基础的动摇。
杀人者,人恒杀之。抛弃武家义理者,唯有暴力可以依靠。
武田晴信沉下心思,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并不想打这一仗。
为什么要去川中岛平原?为什么要和悍勇的越后武家打一场血战?有什么好处?
无知!愚蠢!目光短浅的混蛋!你们懂个p!”
武田晴信一反日常的睿智素雅,横眉冷目,一声声痛斥。
一众姬武士从未见她如此失态,低头跪坐,静听家督训示。
武田晴信望着房梁,说道。
“飞驒山脉,赤石山脉,越后山脉,关东山地连成一体,甲斐与信浓两国在群山之中。
山里缺少耕种的土地,缺少裹身保暖的布匹,缺少必须的食盐,铁器,我们的日子过得很苦很苦。”
第五百六十二章沸腾的战意
武田晴信看向麾下姬武士们,见她们的表情渐渐严肃,嘴角一翘。
“我与今川家,北条家达成联盟,拥有了两家强大的盟友。
她们有盐铁布,她们有港口,她们可以为我们提供必要的物资,让我们生活得更好,只要给她们甲州金。
可是以后呢?”
武田晴信指指自己,说道。
“武家联盟就是个笑话,她们只是怕麻烦而已。
我打不过她们,她们也受不了我的骚扰,更对贫瘠的甲斐没有兴趣。
选择与我联盟,是不希望在征伐富庶之地的时候,背后不安全。
现在,她们用物资稳住我,那么如果我死了呢?没有人不会死的,我迟早也会死去。
到了那时候,你们有哪个能让她们感到麻烦,愿意继续为我们这些甲信武家提供廉价的盐布铁!
即便是现在,甲州金的开采也是一年比一年少,我们很快就没有金子可以去换取物资。
你们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武田晴信砸了一下案牍。
“没有了金子,我们就会沦为乞讨的野狗!或者用自己都不够吃的稻米,继续换取那些昂贵的盐!
我们不是野狗,我们不需要施舍。我们要食盐,要布匹,要铁器,要用自己的双手去获取!
三家联盟稳固她们的后方,也让武田家没有了后顾之忧。
我武田晴信殚精竭虑,向北征伐信浓,是为了奴役同为山地武家的信浓众吗?
不是!你们不配!
你们有盐吗?有布吗?有铁器吗?你们一无所有!
我是要与你们联起手来,让甲信武家们能够站在一起,一齐征伐山外的世界!
我们从未如此强大,我们从未有遇到过如此良机。乱世已至,天下大乱,正是我等甲信武家拓展生存空间的时候。
我要去北信,我要去川中岛,我要打败上杉辉虎!我要让她明白,在群山中被凛冽寒风磋磨的甲信武家,不惧怕任何人!
川中岛不是我的目标,也不该是你们的目标。
我们的目标是越后盐,是越后青麻上布,是越后平原的粮食,是出海口,是我们的生存空间!
有了粮食,有了港口,有了商町。我们就可以吸引商家,建立工坊,从此有吃不完的盐,用不尽的布匹和铁器。
所以,请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吧。
用尽我们的全力!不,是迸发出比全力更强大的力量!跟随我,去夺取我们的未来!”
武田晴信说完,已经是泪流满面。她跪坐着,对麾下姬武士深深鞠躬。
“为了让我们的子嗣可以随时随地吃上盐,请给我一次机会!
拜托了!诸姬!”
麾下甲信武家已经双目赤红,不少人在低头抹着眼泪。
外人无法想象,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山民们为了获取一点粗盐,一点布料,一点铁器,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山地缺乏耕田。
甲斐盆地,诹访盆地,长野盆地已经算是大块的平原,依然出不了多少粮食,养不了多少人。
即便如此,她们还是要用珍贵的稻米与外人交易,换取不可或缺的盐布。
山中有金矿,可以换钱。但封建时代的矿工可不是好行当,下矿与找死没什么区别。
即便如此,金矿也会枯竭,矿工不得不四处奔走,寻找新矿。找到新矿,才能有口饭吃,才有资格继续下矿找死。
甲信武家的痛苦被武田晴信说得清清楚楚,她们想要生存空间,想要突围走出群山。
南方的今川家与北条家太强大了,武田家打不过她们的联盟。
那么只有转身向北,拿下信浓国。然后继续向北,寻找另一条出路,那就是富庶的越后国。
上杉辉虎聚兵在川中岛,对武田家来说也是一个诱惑。
只要能一举击溃上杉辉虎的军势,终结越后武家勇猛的神话。甲信武家就有勇气继续北进,夺取越后国。
武田家需要一场大胜来增强自己北进的信心,为之后征服越后打下基础。
而且,北信的川中岛平原土地肥沃,可以成为武田家的后勤基地,为攻入越后国保证补给。
越后国有肥沃的平原,有出海口,有金银矿,有青麻上布,有海盐,有武田家想要的一切。
这就是武田晴信的野望,武田家需要杀出群山,需要出路。
武田信廉当机立断,伏地叩首,说道。
“我愿追随家督前往川中岛,与上杉辉虎血战到底,死不旋踵!”
有人冒头,所有人的战意随之被点燃,纷纷请战。
就连之前犹豫的穴山信君也出列鞠躬,说道。
“家督目光长远,非我可及。穴山家愿全力动员,随您前往北信。
越后武家好大的名声,我早有疑惑,这些家伙怎么敢号称勇冠关东。
这次定要让她们知道我等甲信武家的厉害,自此不敢与我争锋!”
随着武田家家臣中,最南面的穴山家也请战向前,家臣团的战意瞬间抵达最高。
武田晴信欣慰点头,说道。
“猛虎搏兔亦是要用尽全力,这次川中岛战事乃是国战,少不得全力以赴。
我意已决,库存的甲州金分发各家,全部动员起来。
库房中积年储备的物资全都拿出来,军势动员到最大。
西上野方向,北条家已经承诺会出兵牵制,无需太多兵力留守。”
武田晴信手指门外,喊道。
“所有人都回去,去动员,去告诉家臣们,这一战是为了什么!
让我们尽其所有,去打赢川中岛合战!”
“嗨!”
武家们纷纷伏地叩首,一个个疾步走出门去。
数日后,武田晴信亲率甲斐众北上,沿途汇集各家备队,一路向北信挺进。
甲斐国石高二十三万,加上被征服的南信,中信,东信,共五十万石左右的动员力。
再加上甲斐产的甲州金支撑,历年积蓄的军需物资分发各家,鼓励举兵,这次超负荷的动员足有七十万石。
加上武田信繁的北信守备军,武田家军势足有八十支备队,战兵二万,后勤农兵无数。
一时间,风云汇聚川中岛。
双方精锐尽出,士气高昂,对此战皆是志在必得。
第五百六十三章挺进妻女山
当武田晴信抵达北信盐田城的时候,上杉辉虎已经占据妻女山。
此举不但出乎武田晴信的预料,上杉军中也是不乏非议。
妻女山上,上杉辉虎正在本阵幕府军议。
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左右分坐,下首高阶武家汇聚一堂。
有北信的村上义清,新上杉家臣团的柿崎景家,直江景纲,斋藤朝信等,还有扬北众的中条藤资,本庄繁长等。
斯波义银扫了一眼身边自信满满的上杉辉虎,其实他对这次孤军深入也是有异议的,但最后还是被上杉辉虎说服。
如今,到了她说服其他人的时候。
各家行礼之后,村上义清首先发问。
“敢问上杉殿下,我军为何不先拔除高梨城的武田军?
如今孤军渡过犀川,千曲川两条河流,后勤线完全暴露在武田家的视野之下,总有些令人不安。”
村上义清虽然有臣服于上杉辉虎的意思,但她此时的身份依然是相对独立的盟军。
有些话臣下不方便问,她倒是可以坦言质疑,说出所有人心中的忧虑。
上杉辉虎客气道。
“村上殿下,留着高梨城的武田军,对我们更加有力。
有情报传来,此次武田家动员了大约八十支备队。”
上杉辉虎此言一出,众姬哗然。
八十支备队,就是二万战兵啊。上杉家过河的兵力只有一万二千,远远不如对方。
上杉辉虎一甩手,众姬禁声听她继续说。
“武田家倾巢而来,如果我们纠结于高梨城的武田军,反而失去了主动权。
武田援军要去往高梨城,必沿着千曲川东岸,从海津城向北。
我军占据妻女山,就是断了海津城的后勤,虎视在后。
令海津城不敢随意出兵支援高梨城的武田军,高梨城的武田军更不敢轻举妄动。
这样,北方的饭山城,善光寺压力锐减,我们才不用分兵把守各处,能集中军力与武田家合战。”
村上义清点点头,若有所思。
上杉辉虎孤军突进,这是逼迫武田晴信与自己正面决战。
善光寺在北,茶臼山在西,妻女山在南,海津城在东,是川中岛棋盘的四个支点。
如果上杉辉虎在善光寺不动,那么武田军完全可以两面夹击,从茶臼山与海津城出发,东西并进。
茶臼山威慑善光寺,海津城北上高梨城,威胁饭山,直袭妙高高原的后勤线。
上杉辉虎本就兵少,又要多处把守,被动挨打。既然守不住,她干脆不守了。
放弃高梨城的争夺,只留少许人马在饭山城与善光寺固守据点。
然后全军南下,渡过两川,直接占据妻女山,卡住海津城后路。
千曲川在妻女山以南,向西绕过妻女山,在此山下绕一个c字形北上,抵达海津城。
妻女山以东是山区,武田家的后勤必然跟随千曲川水流运输。
只要卡住妻女山,武田军不论走茶臼山还是海津城,跟随千曲川北上的后勤线,都会受到妻女山上的上杉军威胁。
而上杉军占据妻女山,武田家也不用想着从茶臼山与海津城东西并进,只要干掉妻女山的上杉辉虎,这一战就算打赢。
这局面很符合上杉辉虎的想法,简单粗暴,就是刚正面。
村上义清想了想,问道。
“海津城现在的军势不少,足以抵御攻城,我们短时间难以下城。
而武田晴信亲率大军北进,如果她从西边的茶臼山绕路,进入川中岛,切断我军的后勤线怎么办?”
上杉辉虎占据妻女山,是切断了东面海津城的后勤线,但也把自己逼上绝路。
武田晴信完全可以不理会她,从西面茶臼山北上,进入川中岛。然后切断上杉家连续跨过犀川,千曲川的后勤兵站。
上杉辉虎微微一笑,说道。
“武田晴信当然会从茶臼山绕路,因为她根本不敢与我在妻女山决战!
武田晴信手中只有一万几千战兵,不汇合海津城的数千战兵,她敢与我上杉辉虎决战吗?”
村上义清恍然大悟,上杉辉虎根本不在乎武田晴信切断自己的后勤线。
上杉军中存粮至少十日,战兵身上皆带着三天口粮。
如果武田晴信在川中岛上切断上杉辉虎的后勤线,上杉辉虎会命令全军下山出击,川中岛平原无险可守,就是她们决战的地点。
在战兵人数接近一比一的情况下,上杉辉虎对自己的军事才能充满信心。
武田晴信这个擅长谋略的小人,老娘要打爆你的狗头!
斯波义银看着武家们纷纷点头,赞同家督的做法,心中苦笑。
这些越后武家桀骜不驯,目中无人,完全没把同等数量的甲信军势放在眼里。
武田晴信只要不汇合二万战兵,她们就敢扑上去刚正面。
上杉辉虎说服越后武家的办法很简单,一万二千对二万难打,还是一万二千对一万几千难打?
孤军深入是伪命题,关键是把武田晴信这个缩头乌龟,拉到川中岛平原的开阔地暴打一顿。
海津城守军看着也罢,出来帮忙也罢,上杉辉虎不在乎,她要的就是合战。
上杉辉虎有信心,不论武田晴信有多少人出来,都给她打爆了。
而斯波义银更希望,武田晴信在川中岛平原上切断上杉军的后勤兵站,双方可以在人数更接近的情况下作战。
而海津城的守军,有河流阻断,可以用少许军势阻挡援军。
上杉军在妻女山上认可了主君战术,守在山上默默等待武田家的到来。
———
盐田城天守阁,武田军议。
在武田信繁通报了上杉军的情报后,武田晴信果断说道。
“全军集中走茶臼山,然后穿越川中岛,与海津城守军汇合。”
各家姬武士低声交流,武田信繁在次席上默默点头。
武田晴信是清醒的,虽然她在甲斐豪言壮语,要让越后武家知道甲信武家的厉害。
但盛名之下无虚士,越后武家的骁勇善战,是被武田晴信所承认的。
战略上轻视敌人,但在战术上却要分外慎重。
武田军有二万战兵,即便要决战,那也得汇合了海津城守军,在兵力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决战。
上杉辉虎一心求战,甚至为此抢占妻女山,逼迫武田晴信出战。
可她万万没想到,武田晴信也是一心求战。
在上杉辉虎心中只会玩弄肮脏手段的武田晴信,并不是善茬,她的目标是越后。
上杉辉虎客军前来信浓作战,正是武田家一战击溃上杉军,建立心理优势的极好机会。
主场作战,集中优势兵力,一举将上杉辉虎的军心打垮,为日后侵吞越后打下良好的基础。
这等好事,武田晴信怎么肯错过?
打!必须打!集中优势兵力,把这帮目中无人的越后**打得满地找牙!
第五百六十四章你我皆失算
穴山信君出面质疑道。
“殿下,上杉军的后勤线跨过犀川,千曲川,我们完全可以在川中岛平原切断他的补给线。
后勤中断,军心必乱。”
武田晴信摇摇头,说道。
“只要我在川中岛平原滞留,上杉辉虎必然全军下山,渡过千曲川北上与我决战。
我们集结前所未有的大军,就是为了一举击垮越后武家,让她们从此对我甲信武家心怀畏惧。
既然如此,何必再玩弄什么断粮的手段,到海津城集中所有兵力,再伺机狠狠打一场吧!”
穴山信君一想,确实如此。
武田家集结二万战兵,上杉家不过一万二千人,双方正面合战,武田家没道理会输。
于是,她鞠躬行礼不再反对。
武田晴信环视全场,说道。
“出发吧,诸姬。让我们去川中岛平原,拥抱我们的胜利!”
“嗨!”
武田晴信出兵了,她带军势从茶臼山北进,自西面进入川中岛。
但出乎上杉辉虎意料的是,她没有停留在川中岛平原上,攻击上杉军的后勤兵站。
武田晴信直接带着军势横跨川中岛平原,渡过千曲川,与海津城守军汇合。
至此,武田军在海津城拥兵两万,与妻女山的上杉军一万两千人对峙。
———
上杉辉虎在妻女山上暴跳如雷,武田晴信比她想象的还要怂。
她原以为武田晴信会先在川中岛平原上,切断上杉军的后勤线,再做其他反应。
那么,上杉辉虎就会迅速下山,渡河北上与武田晴信决战。同时,派遣一支偏师,在渡口阻击海津城守军的过河支援。
谁知道,武田晴信一溜烟得滑过川中岛平原,直接进入海津城,与守军汇合,不给她一点点时间和机会。
这下事情就有趣了。
海津城武田军的后勤线在妻女山下通过,被上杉军威胁。
而上杉军在川中岛平原上的后勤线,也在海津城眼皮底下路过。
双方在妻女山与海津城对峙,谁都不肯先动。
妻女山上,上杉军本阵军议。
直江景纲发出质疑。
“殿下,武田晴信没有切断我们的后勤,反而将自己所有的兵力聚集在一起。
我总觉得她并非像我们之前想得那样,会逃避决战,反倒是有些集中兵力希望决战的模样。”
众姬点头,柿崎景家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就地坚守,不与她决战,等着海津城的武田军断粮?”
村上义清摇头道。
“这不可能,海津城中存放着大批军粮,一时半会儿不会因为缺粮动摇军心。
反倒是我们的情况比较危险。
妻女山上,溪流活水不足以供给一万二千人,如果不慎被围困,缺水会比缺粮的问题更严重。”
上杉辉虎点点头,说道。
“沉住气,不要急,我们再等等武田晴信的反应。”
斯波义银在旁,失望得看了上杉辉虎一眼。
她的谋划已经失败,作为诱饵的后勤线被武田晴信无视,上杉军尴尬得待在妻女山上,进退两难。
这时候,是海津城的武田军难熬?还是山上吹风的上杉军难熬?显而易见是上杉军。
上杉辉虎竟然还要继续观望,斯波义银不禁有些担心。
———
斯波义银万万没想到,上杉辉虎敏锐的嗅觉,的确触摸到了武田晴信一反常态的行为背后,那跃跃欲试的心。
先沉不住气的,竟然真的是武田晴信!
她集结二万战兵,有些失去往日的睿智冷静。也不怪她躁动,武田家的老本可都在这里了。
上杉辉虎的动员力不在武田晴信之下,但她依然选择留下上杉景信率领部分军势,看守在国内。
所以,她的心更稳。
而同为大名,上杉辉虎敏锐感觉到,武田晴信超量动员两万战兵的背后,那巨大的心理压力。
一方面,超负荷动员后,全军在外领地空虚,害怕出事。
另一方面,老本都在这里,只可胜,不可败,败了便是倾天之祸。
武田晴信因为凝聚了更多兵力,比起上杉辉虎,她的战略定力反而更差,更希望与上杉军决战。
只是上杉辉虎沉得住气,上杉军盘踞妻女山上,让武田晴信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海津城天守阁,武田军议。
武田晴信位于主座上,皱眉说道。
“上杉辉虎占据妻女山,数日不动。
虽然对我军并无影响,可千曲川后勤中断,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武田信繁诧异看向姐姐,总觉得她不似往日,有些心浮气躁。
双方聚集几万战兵,这是近年来少有的大战,如何能心急火燎?
这才几天功夫,先耗着上杉辉虎便是。武田军在海津城吃好喝好,怎么都比山上吹风的上杉军舒服。
她刚要宽慰姐姐几句,身后一人出列鞠躬,正是最近混得不错的山本勘助。
前有说服真田幸隆来投,拿下了户石城。后有加固海津城,筑城水准极高,令刚才到来的武田晴信恩赏。
两次立功,让她在武田晴信面前露脸不少。如今家督忧虑,自己心里有了主意,自然要说出来为君分忧。
“殿下所言极是,后勤不畅是兵家大忌。臣下有一策,可助主君击破上杉军势。”
武田信繁一皱眉,隐晦告诫。
“上杉辉虎乃是名将,越后武家武勇之名关东皆知,山本大人岂可轻下断言。
什么是破敌之策?
两军人马三万余战兵,皆是全力以赴,说话可要托住下巴!”
山本勘助被她一番话教训得面红耳赤,低头不敢再说。
她在武田家身份不低,以筑城见长,很受武田晴信重用。但比起武田信繁,那就远远不够看了。
此时被武田信繁警告,既感到羞辱,又有些忐忑,不敢再说。
武田晴信伸手制止武田信繁的咄咄逼人,温和说道。
“山本姬是个实诚人,你别吓坏了她。既然是军议,就应当是畅所欲言。
山本姬,你尽管说出来,我能判断对策是否合适。”
武田信繁被姐姐绵里带针的言辞给堵了回去,闭口不说。
她是担心臣下看到主君心焦,意图以夸夸其谈的策略来邀宠。
山本勘助不是战将,她一开口就说能破上杉军势,顿时引发武田信繁反感。
而武田晴信却是有心出战,她需要一个借口,说服在坐的高阶武家们随她出阵。
山本勘助冒头,正中她的下怀,当然不能让武田信繁吓回去。
两姐妹心思各异,皆看着山本勘助,等她的破敌之策。
第五百六十五章啄木鸟战法
山本勘助咽了口唾沫,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她干巴巴说道。
“上杉辉虎处于劣势,盘踞妻女山上,我军应主动出击。
可将军势一分为二。
一队借着夜色迂回到妻女山后,趁旭日东升之时,奇袭上山。
上杉军对我海津城方向警惕,身后必然猝不及防。迷惑之下,必然下山过河,在川中岛平原布阵。
另一队在对岸的八幡原等候,对刚才过河,立足未稳的上杉军,展开第二次奇袭。
遭遇两次奇袭后,即便越后武家再悍勇,也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必在前后夹击之下战败。”
山本勘助一开始还有些小声,之后不知是不是被自己的策略感染,声音越说越大,越来越亢奋。
最后,她振振有词说道。
“两支奇袭队如啄木鸟求食,一面啄木驱赶,一面捉虫啄食。这便是我的啄木鸟战法!”
她话音未落,武田信繁已经忍耐不住,骂道。
“胡说八道!”
山本勘助愣了一下,伏地叩首,不再说话。
武田晴信想帮她说话,可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能揉揉眉间。
不怪武田信繁当面羞辱,山本勘助这想法太天真了。
两军对峙,最忌讳的就是分兵。上杉军一万二千人,武田军二万人,武田军一旦分兵,就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
就算分兵,也不能是一队队上去的添油战术,那是给人家加菜。
说是奇袭,奇袭失败转强攻的事还少吗?谁敢保证一定成功?
武田家的老本都在这里,让你拿去冒险奇袭?有病吧!
越后武家不是弱者,山本勘助怎么有把握,必然能将她们惊下山来?
如果失败,第一支奇袭队就会变成强攻,那可是仰攻山头的惨烈血战!还是兵力不足的那种!
武田晴信如果有把握一对一干翻上杉辉虎,何必聚集远比对方数量多的军势呢?
就是怕人数相当,打不过呀!
所以,武田晴信根本不可能采用山本勘助的啄木鸟战法,用武田军的精锐去冒险强攻山头。
武田信繁骂了几句,回头看姐姐面色不好,也就闭嘴不说。
武田家臣团能力出众的不少,可这次军议却是少有说话,就是因为事关重大,不敢随便开口。
二万战兵,这是什么概念?
光是姬武士就有四千多人,甲信两国武家总共才多少人?
如果在这里战死三成,至少要绝嗣二三十家历史悠远的名门,家家都少不了孤女寡父。
这种情况下,谁敢乱说话?
唯有善于筑城的山本勘助,胆子最肥,敢于胡言乱语。
不少姬武士已经把同情的目光投向她,这厮战后肯定会被武田信繁穿小鞋,日子好不了。
山本勘助被武田信繁一番责罚,却听不到武田晴信的劝阻。自知不妙,低头不敢说话。
想要建功立业而发热的脑袋,因为一句句责骂渐渐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走了一步臭棋。
此时只好默默承受,不敢再口出狂言。
武田信繁看到姐姐不说话,也摸不准她的心思。横了山本勘助一眼,心想战后再与你算账,沉默下来。
武田晴信对山本勘助很失望,但凡她的策略靠谱一点,自己也好借题发挥,鼓动家臣团出战。
这一战太重要了,重要到武田晴信也不敢随便开打,必须争取家臣团的全力支持。
没有众志成城,她也不敢正面硬刚上杉辉虎,真的是输不起。
可山本勘助不争气,一个莫名其妙的啄木鸟战法,令家臣团无语,让武田信繁暴跳如雷。
眼看军议要向保守的守城策略划去,武田晴信终于忍不住了。
不在她这个位子上,别人很难明白她的压力。武田家的领地被她抽空全部兵力,这是极其危险的行动。
今川家,北条家是盟友,可盟友毁约的事,武家之间还少吗?
今川家会不会趁机北上吞并甲斐国,用外面的土地缓解自己内部的矛盾?
北条家真的会如承诺那般出兵西上野,为武田家吸引长野业正的目光吗?
武田晴信从不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最多对武田信繁还有些信任。
现在,她带着武田家的全部本钱在海津城,被上杉辉虎截断后勤,完全不知道后方的情况。
这种对一切失去掌控的失重感,让她焦虑万分。
她不知道面对今川家的甲斐领地情况如何?也不知道紧贴西上野的东信是否安宁?
山本勘助的战法一塌糊涂,但有一句话却是深深触动武田晴信,应该主动出击了。
沉默半晌,武田晴信说道。
“山本姬说的有理。”
此言一出,在坐姬武士纷纷看向家督,次席的武田信繁更是瞪大了眼睛朝着姐姐。
这馊主意也算有理?
最诧异的人就是伏地跪拜的山本勘助,她不禁抬起头。只见武田晴信温和对她点头,瞬间眼眶湿润,再次伏地不起。
士为知己者死,男为悦己者容。不管武田晴信出于什么目的维护自己,确实让山本勘助感激涕零。
武田晴信缓缓说道。
“策略不错,就是有些瑕疵。
上杉军胆小怕事,盘踞妻女山不肯离开。即便我军绕到山后惊吓,她们也未必肯下山。
不如,换个方式。
由高坂昌信,马场信春领一万二千人马出城,借着夜色偷偷向妻女山靠近,埋伏在山侧林地之中。
其余八千人随我渡河前往八幡原,攻略上杉辉虎的后勤兵站。
上杉辉虎见我分兵出城,必然以为抓住了我的破绽,大军下山过河,与我鏖战。
伏兵趁她不备,自身后紧随过河,呈前后夹击之势,一战破之!”
武田晴信嘴上说着帮山本勘助改改,其实只是借着她这个由头,换成了自己思考的战术。
她希望出战,但此战关系重大,如果没有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会让武田家臣团迟疑不前。
这位大名一贯谋而后动,不愿意被人看穿她急躁的心思。她需要一个工具人,帮她迈出这一步。
借着山本勘助献策一事,她偷梁换柱,提出了自己的战术。
第五百六十六章改变的战术
武田家臣们皆在思索这一战术的可行性,而武田信繁却是一皱眉,想要开口反对。
时机未到,为何不再等等呢?
正在此时,衣袖一紧,她目光扫到身后,家老诸角虎定冲她微微摇头。
诸角虎定是武田家老,家族乃是世代侍奉武田家的谱代老臣。
她是武田信繁的老师,也是家中最支持武田信繁的姬武士。
这位老妪满头银发,年事已高。但这次武田家总动员,她还是毅然跟随大军出战,令人尊敬。
见她阻止自己,武田信繁耐着性子沉默下来,等稍后询问过老师再说。
武田晴信看到武田信繁闭口不言,心里松了口气。
她最怕的,就是这位亲近信赖的妹妹会出口反对。
武田信繁在家中的地位仅次于她,对家臣团的影响力很大,她的态度很重要。
武田晴信不是不能强令军势出战,但她希望营造出众志成城的战意,让武田军势以最激昂的状态出战。
上杉辉虎不是善茬,她必须将方方面面调整到最好,才有可能一举击溃对手。
被武田晴信改头换面的分兵战术,比起山本勘助的啄木鸟战法,靠谱太多。
山本勘助要让第一支奇袭队绕到山后奇袭,这几乎是不可能成功的。
千曲川在妻女山南部,以一个反c字形,从西面绕山北上,水道皆在上杉军监控下。
奇袭队从海津城南下,河道两岸平坦的河岸会暴露自己,想绕后就必须走千曲川东岸的东面山区。
借着夜色走山区绕后?
这封建时代的军队,足轻大多是夜盲症,夜间山路不论对士气还是体力都是折磨。
即便成功绕后,人困马乏也难以达成惊吓上杉军的目的。
如果无法把上杉军惊下妻女山,到千曲川北岸的八幡原布阵,这奇袭就彻底失败了,还有被各个击破的危险。
武田家臣们绝不会同意这种胡来的战法,风险太大。而武田晴信的战术,就比较可行。
高坂昌信与马场信春是她的旗本众出身,久经沙场,忠心耿耿。
由她们带着一万二千人出城,沿千曲川东岸南下,隐蔽在妻女山东侧的山林之中。
埋伏在侧不用靠近,更不用在夜中迂回崎岖的山路,军势的士气与体力得以保存。
即便暴露,一万二千人与上杉军人数相当,足以全身而退。
而武田晴信亲率八千军势向西渡过千曲川,在八幡原截断上杉辉虎的兵站,绝了她的后勤。
上杉辉虎必然下山过河,与武田晴信展开合战。借着武田家分兵的机会,一举击溃武田家督。
八千人不多不少。
多了,上杉辉虎不会上当。少了,武田晴信未必能坚持到高坂昌信与马场信春来援。
这战术也算分兵,但比起山本勘助的啄木鸟战法,靠谱许多。
上杉辉虎孤军深入风险更大,她必然想趁着武田晴信分兵之际,将其击溃。
只要她下山过河,让高坂昌信与马场信春有机会紧随其后,渡河夹击,武田家的赢面就很大。
被堵在八幡原的上杉辉虎,要么趁着高坂昌信与马场信春还未渡河,狼狈北逃,要么就是被武田军前后夹击而败。
至于短时间击溃武田晴信带领的本阵大军,怎么可能呢?
八千武田精锐可不是泥捏的,川中岛附近,也不会有当地武家来帮上杉辉虎。
川中岛平原富庶,但这地方不大,当地武家的石高不过数万石。
上杉家与武田家全力来战,双方动员的军势超过一百三十万石,乃是骇人听闻的大战。
当地武家早吓得瑟瑟发抖,谁的后勤兵站都不敢骚扰,只等着胜负明了,给胜利者磕头。
没有外力介入,武田晴信的设想的确可行,家臣团便没有异议。
武田晴信见无人反对,心中喜悦,面上肃然。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就回去准备吧。
现在是上午,午后与晚间开炊吃两顿饭,吃饱睡足。
高坂昌信,马场信春,你们带旗本众与信浓众,携三顿口粮。
太阳下山后大军出发,务必在天亮前潜伏完成。”
“嗨!”
“甲斐众,明日天未亮,先用干粮,然后随我出战!”
“嗨!”
武田家臣们伏地叩首,随后鱼贯而出,各自回营准备。
武田晴信派出自己的旗本众亲信带领信浓众去埋伏,而留下甲斐众抵御上杉辉虎可能发动的强攻。
关键时刻,她还是无法遮掩,暴露出心中武家孰近孰远,让各家姬武士心底敞亮。
甲斐众与信浓众之间的区别依然存在,战火当口,众姬无暇计较。但日后,总要算账的。
议事厅清空,山本勘助还是伏地不起,武田晴信问道。
“山本姬,你还有什么要与我说?”
山本勘助恳求道。
“请家督允许我跟随左右,为您死战!”
山本勘助得武田晴信赏识,提拔,其人隶属旗本众,这次本该随军前往埋伏。
但她感恩武田晴信为自己遮掩过失,用诱饵战术替代山本勘助不成熟的啄木鸟战法,有心奉公。
武田晴信点点头,这是个好姬武士,懂得感恩。
这一仗最大的危险就是在援军过河之前,武田晴信必须以八千人阻挡上杉辉虎,战斗可能会相当惨烈。
山本勘助主动参与其中,这是忠诚,值得鼓励。
武田晴信心里记下,此战过后要继续提拔山本勘助,不能让武田信繁把她给整死了。
“好吧,你随我本阵行动。”
“谢殿下!”
山本勘助低头抹泪,为自己能遇到如此英明的主君感到高兴。
———
另一边,武田信繁在自己房间与诸角虎定对坐,开口询问。
“老师,你为何不让我说话?
双方对峙才数日,上杉军孤军深入,上杉辉虎明明才是更着急的一方。
姐姐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听信山本勘助的妄言,意图主动出击,简直莫名其妙!
等日后有机会,我定要砍了这个邀宠坏事的杂碎!”
武田信繁咬牙切齿,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姐姐到底是怎么了?
第五百六十七章姐妹有真情
诸角虎定眉头紧皱,看着武田信繁,沉声道。
“信繁,太放肆了。
你的确立下不少功勋,也是家督最相信的妹妹。
但你要牢牢记住,掌权者无私情。要时时刻刻心怀敬畏,否则迟早大祸临头。”
武田信繁一愣。
她与姐姐感情深厚,相互扶持壮大了武田家。她从未想过背叛姐姐,更没想过会被姐姐惩治降罪。
但老师这话,细细琢磨却是有理。
武田家越来越兴旺,姐姐也越发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深重。
自己如果不知道收敛,自诩对家业有功,只怕后果难料。
她深深鞠躬,对诸角虎定说道。
“老师提点,我会铭记在心。”
诸角虎定欣慰点头,这些话一旦被外人听去,有挑拨武田姐妹的嫌疑,对她并没有好处。
在她心中,武田信繁就是她的孩子,是在她的教导下,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姬武士。
所以,她才会僭越出言,说这些不合适的话。好在武田信繁对她依然尊敬,没有白费她的苦心。
训斥完她的态度,诸角虎定问道。
“此次出战与山本勘助无关,乃是家督自己的意愿,你不该反对。”
武田信繁叹了口气,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反对。
姐姐一向睿智,这次却一反常态,心急火燎要与上杉辉虎决战。
我也是纳闷。
两家动员一百三十万石以上,集结战兵超过三万人,后勤农兵锱重无数,乃是近年来关东少见的大场面。
如此局面,更应该谨慎应对。
上杉辉虎孤军深入在前,自然该她着急,等她出错。
我军驻守海津城,城坚粮足,即便暂时断了后勤,也动摇不了军心,姐姐何必急于求战?”
诸角虎定摇摇头,说道。
“信繁,你是一名合格的姬武士,但你的想法是错误的。
打仗,不能只着眼于战场。我们求得是土地人口,是家业稳固。
你只看战场,自然觉得殿下的行为难以理解。可跳出战场总揽全局,你觉得殿下该怎么做呢?
我们被妻女山的上杉军截断后路,与后方已经失去联系。
武田家经过总动员,几乎没有多少姬武士还在家中,连我这老妪都上了前线。
你说殿下的压力大不大?”
武田信繁眯眼沉思,喃喃道。
“不至于吧?
信浓众被抽调一空,没了叛乱的可能。南方是今川家与北条家,皆是我家盟友。
唯一有可能的威胁来自西上野,但在北条家出兵威慑之下,长野业正不可能出征东信。
姐姐运筹帷幄,此次出战之前,已经把一切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怎么可能有事呢?”
诸角虎定无奈道。
“你啊,天真。怎么可以把希望,寄托在盟友身上?
先代家督的时候,我家与村上义清还是盟友,一同攻伐过东信的海野家,将其打得逃亡去西上野。
之后殿下驱逐先代,小笠原长时还与诹访家结盟,一起联手攻入甲斐国。
村上家与小笠原家争夺信浓主导权百年,如今村上义清与小笠原长时皆在北信,在上杉辉虎麾下听用。
而诹访家却是我武田家的麾下,与我们并肩作战。海野家仇恨我家,其亲族真田家却是回转东信,前来投效。
你说说看,这些盟友哪个靠得住?这些敌人哪个长久?”
武田信繁无言以对,事实的确如此。
武家联盟看的是利益。
有共同利益,便是肝胆相照。利益起了冲突,转头拔刀相向。
武田晴信身为家督,大军在外,家中空虚,心里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如果与后方联系畅通,还能时刻关注身后,警惕盟友毁约。
如今被隔离在外,即便战场上占据主动,也难以克制心中不安。
武田晴信能保持冷静淡定的外表,已经足以令人敬畏。
武田信繁心乱如麻,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到姐姐的焦虑,甚至差点给她再添阻碍,懊恼道。
“我竟然完全没注意到这点,真是该死。还好老师拉住我,才没有坏了姐姐的大事。”
诸角虎定宽慰道。
“殿下并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也是多活了几年,见惯尔虞我诈的武家盟约,这才对殿下的心思有所察觉。
虽然此时不算决战的最佳时机,但我军兵力鼎盛,士气高昂。
又有殿下的妙计施展,足以与上杉军势一较高下。
所以,信繁你就不要再反对了,请支持殿下的决心,为她好好作战吧。
拜托了!”
说完,诸角虎定深深鞠躬。
武田信繁严肃得回了一礼,并对老师说道。
“我当然会支持姐姐!
请老师好好休息,准备出阵,我要先去姐姐那边,向她道歉。”
说完,武田信繁鞠躬起身,拉门匆匆出去。诸角虎定望着她背影远去,老怀甚慰。
———
武田晴信刚要休息一下,听闻武田信繁求见,亦是一愣。
这傻妹妹不会又要来建言,破坏刚才敲定的出战计划吧?
她微微折眉,让武田信繁进来,看是怎么个说法。
武田信繁见到姐姐,也不说话,直接一个土下座。
“非常对不起!”
武田晴信被她搞懵了,揉着眉间说道。
“起来,信繁你搞什么鬼?”
武田信繁抬头看着姐姐,诚恳的说道。
“是我不好,没有体会到姐姐的难处。刚才老师对我指点,这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请姐姐放心,我愿为您死战到底,必要胜下此仗!”
武田晴信又好气又好笑,听到妹妹的真切歉意,心中流过一股暖意。
回想两人这些年一起建功立业,武田信繁始终坚定不移站在自己身边,一时失神。
她上前握住武田信繁的手,将她从榻榻米上拉起来,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抚着她的背,长吁不止。
武田晴信一代枭雌,做事谋而后动,多智理性。
可这一战,是这些年遇到的最大关口。过去了,便是海阔天空。
她被武田信繁的真情流露触动情绪,牵着妹妹的手说道。
“信繁,我们多年的努力终于到了关键时候。
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现在。”
武田信繁温柔一笑,说道。
“我会永远陪在姐姐身边。
待此战之后,我还要替姐姐寻得佳偶,让您为武田家开枝散叶。
我会一直忠于您,忠于您的血脉,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武田晴信呸了一声,紧紧抱住妹妹,嘴中喃喃道。
“说什么死不死的蠢话。
你要一直活下去,活着看我打下大片的领地,上洛京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人。”
武田晴信动情之下,不禁说出了自己的野望。
“我会成为天下人,而你,将成为天下第二尊贵的人。
我发誓,信繁。”
武田信繁抓紧姐姐的手,双目清澈得看着她,说道。
“我信你,姐姐。”
第五百六十八章炊烟引直觉
妻女山上,上杉辉虎时刻注意着海津城方向。
上杉家臣团几度请命,要下山回返善光寺,都被她严词拒绝。
这一日,当看到海津城午时,傍晚两度炊烟,上杉辉虎马上召开军议。
各家姬武士刚才到齐,她已斩钉截铁说道。
“武田晴信要出兵了。”
在场武家皆哗然,直江景纲鞠躬,出面询问。
“我军深入敌后,殿下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上杉辉虎咧嘴一笑。
“直觉。”
此言一出,全场冷了下来。义银嘴角抽搐,横了这混蛋一眼。
上杉军一万二万人在妻女山上陪她吹风,上杉辉虎还有心情说笑,也是心大。
大军连续渡过犀川,千曲川,来到海津城之西南的妻女山。
进兵容易,回去却难。
一旦被武田军察觉,尾随追杀,说不准就是一场惨败。
上杉辉虎不想对策,竟然以直觉召集众姬议事,简直是疯了。
如同烽火戏诸侯,底下人心散尽,日后如何肯再信她?
出言询问的直江景纲也是面上一惊,苦笑道。
“殿下,现在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上杉辉虎肃然道。
“我可没有说笑。
武田军与我军相互断了后勤,虽说海津城存粮尚足,但也没有一天三顿的道理。
刚才用过早饭,之后两度炊烟,又吃午饭和晚饭。
你说,武田晴信要做什么?”
直江景纲被她说得一愣,低头思索,不确定道。
“她想夜袭?”
上杉辉虎哈哈一笑。
“扯淡,阴险小人哪有胆子攻山,她是要分兵。”
义银摇头道。
“怎么可能?”
武田战兵两万,上杉战兵一万二千,看似差距不小。
但如果是以山势坚守,仰攻的一方劣势太大,必然损失惨重。
武田晴信不是初出茅庐的战场新丁,不至于犯这种低级错误。
上杉辉虎回答。
“我有三点可以肯定。
其一,她要出兵。
其二,她会分兵。
其三,我占据妻女山,卡死位置,她不论怎么分兵,都只能走两个方向。
无非就是海津城与妻女山之间,还有就是渡过千曲川去川中岛的八幡原。”
义银想了想。
如果武田晴信要分兵,必然是走八幡原与妻女山这两个方向无疑,因为没得选。
上杉辉虎自陷绝地,但也卡死了战场的位置。
川中岛平原的东南方向,两条河川分割,妻女山和海津城在南方与东方对峙。
向西全部是河川平原,向东都是山地。武田晴信想开战,要么南下,要么西进,没有第三条路。
这也是上杉辉虎突进妻女山,自绝后路的最大优势,锁定了合战的位置。
但义银还是想不通,对方二万战兵,有海津城坚守不好吗?何必急着分兵出战?
“那你为何判断她会分兵?”
上杉辉虎说道。
“她没道理让军势一天吃三顿饭?吃饱睡觉吗?定是要夜间出兵,补充体力。
武田晴信手握两万战兵,完全可以早晨吃饭后出兵,在川中岛平原断我后勤,逼我决战。
为何选择夜间?
她是想趁着夜色分兵潜伏,诈我出战。
此人阴谋诡计甚多,就是胆子小了些。我如果有两万战兵,说什么都打过来了。
既然她想耍手段,我也不与她客气。
吃完晚饭,我军夜渡千曲川,去川中岛平原堵她分兵的军势。”
上杉辉虎谈笑间将武田晴信说得一无是处,可义银还是有些不安,她的想法太过主观片面。
“如果武田晴信没有出兵,只是一天三顿,为军势加了一餐,你岂不是白费功夫?”
上杉辉虎冷静道。
“如果她真的没有分兵出战,那我就顺势北归善光寺,也就是重开一局而已。
战阵险恶,瞬息万变,哪有笃定的事?有三五成把握,我就敢赌一把。”
上杉辉虎这话有理,不但说服义银,也说服了在场的武家们。
一直待在妻女山也不是个事儿,大军在此是因为上杉辉虎坚持,大家拧不过她。
现在,机会来了。
如果武田晴信真的分兵出战,妄图引诱夹击上杉军。
那么大军提前渡过千曲川,在川中岛的八幡原给她一个惊喜。
如果上杉辉虎算错,无非就是之前布局作废,上杉军放弃妻女山据点,回归善光寺。
两军恢复南北对峙的局面,再开新局对弈。只要军势不损,实力还在,就不算失败。
上杉辉虎见众姬赞同,便指着作战的地图,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如果武田晴信真要分兵,必然选择一路渡过千曲川,在八幡原断我后勤兵站,引我出战。
另一路多半隐藏在妻女山东侧的山林中,等我过河之后尾随而来,两面夹击。”
义银看上杉辉虎指点地图,也是观摩思索。
千曲川在妻女山南,向西绕行,以一个反C字形绕过山。然后在妻女山北部,以一个反L形北上抵达海津城,继续北流。
反L形这段川流,有三个渡口。
一个是海津城北面的広濑口,在上杉军视野范围外,向西过河就是八幡原。
一个是海津城与妻女山之间,反L形底部拐点处的猫濑口,这里东岸有山林,可以遮掩埋伏的军势。
还有一个是妻女山西面的十二濑口,在海津城武田军的视野范围外,过河向东北走就是八幡原。
上杉辉虎的意思是,妻女山的位置卡得太准,武田晴信难以施展阴谋诡计。
如果她要玩分兵的把戏,最大的可能就是一队人马渡过広濑口,在八幡原引诱上杉辉虎。
另一队人马在猫濑口附近的山林潜伏,等上杉军势过河前往八幡原,便跟在后面,夹击上杉军。
这设计巧妙,上杉辉虎要么不吃饵,一旦忍不住出兵,就必然战败。
即便引诱失败,武田晴信也可以从容收兵,并没有什么损失。
想到这里,义银有些相信上杉辉虎的判断,听她继续说道。
“武田晴信一贯谨慎小心,潜伏的人马在我眼皮底下,人数必然不少,至少得与我军数量相当。
那么,八幡原上引诱我的人马就不多了。”
上杉辉虎自言自语,语气兴奋,双目渐渐发红。
第五百六十九章剑指八幡原
上杉辉虎一顿自嗨,把武田晴信的战略分析半天。但事实上,在坐的武家对此却是将信将疑。
大军深入敌后,情报中断。
上杉辉虎仅仅凭借炊烟,就能分析出这一大段道理来。谁敢信啊!打仗不是过家家,要死人的!
可又因为她承诺,判断失误就北归善光寺,这才让大家强忍着陪她玩下去。
反正算错就回去,总比待在妻女山吹风好,这深入敌境的滋味可真难受。
唯有斯波义银看着上杉辉虎,此时的她眼中有光,面上充满自信的神采,美得令人动心。
这家伙除了美貌与军才,其他事都是一塌糊涂。但此刻,斯波义银却信了她的邪。
说不出的理由,就是一份信赖。相信她内政一团糟还没被人砍死,军略必然有过人之处。
上杉辉虎说完,柿崎景家出列问道。
“殿下,我们要如何应对?”
分析这么多,大家也不敢相信,干脆就问咋办吧。
上杉辉虎指着猫濑口旁的山林,说道。
“武田晴信要派人来这里潜伏,人数不会少于一万二千,必是夜行昼出。
她留下的人马不到八千,要挡住我,不能反被我吞了这诱饵。
所以,在広濑口渡河,断我后勤,引我出战的军势,肯定是她本阵精锐。
她会亲自带军势在八幡原等我,阻挡我,等待伏兵合击。
既然如此,我们今夜就下山,前往川中岛的八幡原,就堵着広濑口等她过来,狠狠打她一场。”
柿崎景家想了想,问。
“武田军在猫濑口旁的山林设伏,我们下山只能走东面的十二濑口,绕路向东北行进。
如果猫濑口的武田军发现山上军势不在,就会察觉我军意图。
若是她们直接渡过猫濑口来援,等于完成了武田晴信的部署,我军依然会遭到前后夹击。”
柿崎景家说完,武家们纷纷点头。不知武田晴信是否真如上杉辉虎所言,会前后布局妄图夹击。
要是真的布置成这样,上杉辉虎的夜行突击之举,就是危险的冒险行为。
明知对方布下了陷阱,你还硬要往里跳,这算什么?
上杉辉虎举起右手,武家们安静下来,看向她。
她环视当场,说道。
“我军在川中岛不过一万三千人,即便全部集结,也比不过武田军人多。
吴子云,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我前来妻女山,便知道此处是战场上的死地。
可我不惧怕任何人!在越后风雪中磋磨的姬武士不惧怕任何人!
我们的目标是富饶的关东平原,岂能在这里停下脚步!
我一直在等武田晴信,等她给我一个态度。
要么滚!要么战!
现在,这个阴谋小人告诉我,她不敢与我合战,还在玩弄可笑的伎俩。
我要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让她知道,对我越后武家玩这些小聪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我要打爆她,让跟随她的甲信武家明白,我,上杉辉虎,是她们无法战胜的敌人!
让她们乖乖在山里吃土,不要妨碍我征服关东平原,不要妨碍我们越后武家,得到富庶的土地!”
在场的越后武家听得热血沸腾,只有村上义清低头不语,无法融入其中。
上杉辉虎说得很明白,越后武家自诩勇冠关东,证明你们的时候到了!
这一场大战不是为了土地,人口,而是为了让武田家滚蛋。
越后武家们一心要去关东平原开疆拓土,获取利益,就必须打破武田家的狗胆。
义银在旁揉着太阳穴,真是乱来啊。他算是听出来了,上杉辉虎的意思就是莽,一把梭哈。
她准备赌敌军援兵救援不及,把武田晴信的本阵给啃下来。只要打垮了武田晴信,其他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武田晴信崇尚兵圣孙子,把孙子兵法写上了军旗。
义银没想到,上杉辉虎学得竟然是兵家亚圣吴子一派,难怪爱玩置于死地而后生。
得,孙子粉丝对吴子传人,你们也算是龙虎相会,不丢人。
上杉军被上杉辉虎激得士气如虹,准备跟着家督莽一波,义银难以赞同。
他说道。
“上杉殿下,你准备怎么延迟伏兵的反应,让她们不能迅速回援。”
上杉辉虎哈哈一笑。
“还是谦信公懂我。”
她给了义银一个暧昧的眼神,座下武家皆当作没看见。义银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听她怎么说。
上杉辉虎点着妻女山到十二濑口,手指划过,说道。
“我军趁着夜色下山,从十二濑口渡河,山上留有篝火不灭,多布旗帜,伪装成大军还在的模样。
等过了十二濑口,留下一支阻击军势,再前往八幡原合战。”
斯波义银皱眉道。
“不对,敌军即便上山发现无人,也没必要前往十二濑口渡河。
失去了我军踪迹,她们完全可以原路返回,向武田晴信本阵靠拢,以免分兵被袭。”
上杉辉虎得意笑道。
“我会偃旗息鼓前往八幡原,待天亮之时,十二濑口的阻击军会率先吹响法螺,敲起阵鼓。”
义银点点头,上杉辉虎这招不错。敌军分兵两地,不知上杉军踪迹。
如果十二濑口的上杉阻击军率先暴露自己,武田伏兵必然向十二濑口行进,侦查。
即便之后八幡原的战事打响,向反方向远离战场的武田伏兵求助。她们也没办法迅速回转,必须先击溃面前的上杉阻击军。
此时,村上义清开口说话。
“上杉殿下,我军足足有一万两千人,人数众多,难以掩藏踪迹。
不论在広濑口渡河的武田晴信,还是登上妻女山的武田伏兵,都会迅速发现我们的军列。
您的战术,只怕难以实现。”
村上义清是信浓武家,她没有像越后武家那般被家督点燃了激情,反而更加冷静。
此战如果败了,上杉辉虎可以夹着尾巴溜回越后,再等战机。
但村上家的领地可就彻底完蛋了,她的家底现在都在武田晴信手中,就指望这一战上杉军大胜,抢回领地。
论心思,在场就数她最看重胜负,也最担心上杉辉虎失算。
上杉辉虎有些不悦,战场上哪有百分百的把握,大家都是刀口舔血赌命在战。
义银眼看她就要发火,怕她脾气上来,坏了与村上义清的面子。
客军出战北信,全靠北信当地武家支持,这才地利不失。
村上义清暂时还有很大的价值,可不能太过刻薄。
义银抢先出声,说道。
“今夜明晨会有一场大雾。”
在场武家皆看向斯波义银,村上义清说出了大家的疑惑。
“御台所,您怎么知道会有大雾?”
义银看了眼系统,一年多了,天妒红颜的特效早就可以再用了。
他胸有成竹道。
“我夜观天象,必有大雾。”
第五百七十章战否随大雾
村上义清看着斯波义银,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上杉辉虎倒是有些恼了。
村上义清先是质疑她的战术,又对斯波义银的话表示怀疑,态度令人不爽。
村上家领地已失,全靠上杉辉虎援助,才能支撑到现在。
她已经失去与上杉辉虎平起平坐的地位,头脑就该清醒一点,学会低头。
上杉辉虎咳了一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村上殿下说的有理,可有好的对策教我?”
村上义清一窒,说不出话来。她背后渗出冷汗,忽然发现自己做错了事。
今非昔比,上杉辉虎上洛觐见足利将军后,得到山内上杉家的名分。
又有斯波义银这位御台所相助,成功整合越后内部,能完全动员整个越后国力。
北信的村上义清,西上野的长野业正,实力已经远远不如上杉辉虎。
三家联盟的平衡已失,上杉辉虎一家独大。村上义清又失去领地,全指望上杉辉虎帮她夺回。
这时候,当然是唯唯诺诺,好好听话才对。
村上义清鞠躬行礼,说道。
“不敢,全凭上杉殿下吩咐。”
上杉辉虎咧嘴一笑,志得意满看向斯波义银,似乎在说。
你看,我帮你把面子找回来了,感不感动?
斯波义银没给她好脸色看,他最受不了的就是上杉辉虎这性子。情商低,迟早把人都给得罪完。
村上义清对两人还有大用,稳固北信对越后周边安全很重要,需要她真心相助才行。
如今把她的面子撕光,日后怎么相处?
上杉斯波两家的目标是关东平原,北信这边要团结当地武家。
义银对村上义清微微鞠躬,温和说道。
“村上殿下文武双全,为大军拾遗补缺,令我钦佩。之后还请你继续提点我,拜托了。”
上杉辉虎热脸贴上冷p股,被义银无视,很是尴尬。而村上义清却很感动,连忙鞠躬回礼。
“御台所言重,我不敢当。”
两人相互行礼,上杉辉虎调侃村上义清一事,算是圆了过去。
义银再次重申。
“今夜明晨,将有一场大雾,为我军行动提供遮掩。”
村上义清因为他之前的善意,表示沉默,但在坐武家们依然不敢相信。
此战关系太大,可不是信口一句天象就可以让大军血战拼命的。
上杉辉虎在上位双手一拍,断然道。
“大军趁着夜色渡河,如果没有出现大雾,我军直接回返犀川,渡河去善光寺,再做计较。”
上杉辉虎不堪让心上人受窘,定下基调。
在坐武家不管信不信有大雾,只要上杉辉虎承诺回撤,她们就愿意跟随行动。
各家伏地叩首,接受了命令。
于是,上杉辉虎开始发号施令,安排部署。
“营地多点篝火,插满旗帜,各部集结军势,带足口粮。
大军深夜渡过十二濑口,天亮之前抵达八幡原,吃饭后向东布阵,直指広濑口。
此战关键在于速战速决,以车悬之阵冲击武田晴信本阵,在武田援军抵达前,击溃她。
村上殿下,北信众打头阵。”
“嗨!”
“柿崎景家,你带上越众打二手。”
“嗨!”
“中条藤资,你带扬北众打三手。”
“嗨!”
“直江景纲,你从中越众中挑出一千精锐,死守十二濑口。
以天亮为信号,吹响法螺,敲响阵鼓,吸引武田伏兵。”
“嗨!”
“斋藤朝信你带其余中越众为游军,随时准备出战。”
“嗨!”
“毛利景广,你率柏崎众为后军。各部回转时,为其殿后保护。”
“嗨!”
宇佐美定满死后,此次柏崎平原的武家出战,以当地名门的毛利景广为首。
“谦信公,请您所部人马随我本阵行动。”
义银微微鞠躬,表示同意。
上杉辉虎的布阵很简单,就是以一支精锐吸引武田军的伏兵,争取时间。
其他人马组成三手,游军与后军配合。以村上义清起始,一节节如鞭子抽向武田晴信的军势。
只要她露出丝毫破绽,在旁观察的上杉辉虎就会率领精锐,直接冲击她的本阵,将其击溃。
看似简单的战法,对军势的要求却很高。非越后这等彪悍的姬武士,短时间内杀不穿敌阵。
所以,村上义清这支北信的武家众被放在先手,也是对她们没有要求。
真正的杀手锏在于二手的上越众,三手的扬北众,这才是上杉辉虎相信可以凿穿武田军的精锐。
时间紧迫,各家接受命令后便散了军议,各自回去整军备战。
待众人离开,义银也要告辞,上杉辉虎起身相送。
她忽然说道。
“谦信公,你最近又长高了?”
义银一愣,看向身旁的上杉辉虎,感觉低头看这袖珍御姐,似乎真又低了几分。
回想前些天与岛胜猛探讨人生,似乎已经可以与她平视。
又长高了?
他想想十五六岁正是拔高的年纪,这身体似乎也是前世的模板,不像这世界的男人不长肌肉,骨架应该也能长回当年的183厘米。
如今窜到岛胜猛的170厘米身高,不算奇怪。
他有点同情得看向上杉辉虎,她还不如一般的姬武士有160厘米高,只有150多厘米,难怪会羡慕自己。
义银说道。
“少说点有的没的,好好修整,准备开战吧。
话说,你真有把握?武田晴信真会分兵出战?”
虽然在军议上,他一力支持上杉辉虎的战术。但从情理上来看,上杉辉虎的说法太过异想天开。
哪有看到两股炊烟,就判断敌军会分兵出战的道理?
上杉辉虎摆摆手,说道。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义银嘴角一抽。
你能百战百胜,其实是这些年运气好咯?
想想上杉辉虎即便算错,此战打不起来,大军也好回转善光寺再等机会,他懒得再废话。
就是有点心疼,天妒红颜的效果可是要攒一年呢。
义银摇摇头,说道。
“我回去准备了。”
上杉辉虎鞠躬道。
“祝您武运昌隆。”
义银鞠躬致谢,走出本阵幕府。上杉辉虎在身后看着他,直到背影消失在忙碌起来的军营之中。
此刻,上杉辉虎抬头望天,看着夏夜里的满天繁星,喃喃自语。
“要是没有大雾,那我的英明战术岂不是要做无用功?”
她倒是不担心自己算错,反而担心义银说的大雾不来。
这算是强者的自信吗?
第五百七十一章隐患露端倪
上杉辉虎一声令下,整个妻女山便忙碌起来。
各家回到自己营地,纷纷动员军势,准备干粮兵甲,等候深夜下山。
村上义清的北信众别无选择,只能埋头跟随上杉辉虎,才有夺回领地的希望。
上越众,中越众,扬北众第一次团结一心,围绕在上杉辉虎身边,全力配合。
而负责支援殿后的柏崎众阵中,毛利景广却是眯着眼,面无表情。
柏崎平原连接上越与中越,位置重要,独成一派。
自宇佐美家被驱逐后,作为大江氏名门的越后毛利家,毛利景广得到当地武家拥护,成为柏崎一带的武家领袖。
而她心中,却始终横着一根深深的尖刺。
每当午夜梦回,总是想起那一天,她卑微得跪在斯波义银面前,求他放过母亲的那一幕。
河内源氏嫡流,呵,好大的威风。
越后武家中,对斯波义银最不满的就是柏崎众。
越后北条家被迫改回苗字毛利,当地望族宇佐美家受牵连被放逐,祖地琵琶岛城废弃。
她们不敢对实力强横的上杉辉虎龇牙,却把恨意投向斯波义银这个外来户。
毛利景广恭敬的背后,心中思绪谁能知晓?战场瞬息万变,总有机会的,对吧?
———
另一边,斯波营地中,山中幸盛为首的同心众也在准备出战。而御台人一侧,是满腹牢骚。
本庄繁长召集扬北众少壮派,一齐投入关东侍所。
这些扬北众肯来的原因有二。
其一,是为了避难。
御家人的荣誉感让她们不甘心沉寂,少女们总是比中年妇人有更多激情,不愿屈从于上杉辉虎。
她们掀起叛乱已经被上杉辉虎镇压,如果没有斯波义银的关东侍所庇护,定会被秋后算账。
其二,是为了利益。
武家少有私情,唯有利益至上。少壮派们的叛乱失败,也动摇了她们在各自家中的地位。
她们必须证明自己。
投入关东侍所,能为家族争取更多来自斯波家的商利,也能跟随斯波义银在关东攻略中获取利益,抬高自己在家中的价值。
因为这两点,她们响应本庄繁长号召,来到关东侍所,臣服于一个男人。
后来,又因为关东侍所对御台人的礼遇,白米萝卜咸鱼,让她们感觉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可最近,御台人内部却是暗潮汹涌。
之前斯波义银强压,要求排列步操,遵循口令训练,给她们带来强烈的羞辱感。
武家奉公恩赏,天经地义。
但主家以训狗的方式斥令姬武士,让这些自持为御家人后裔的扬北众少壮派,荣誉感受挫。
这一次川中岛作战,谁都知道是一场血战。斯波义银又刻意留下越后斯波众,只带御台人出战。
别人会被他的行为迷惑,以为是岛胜猛一意孤行。
而一直待在枥尾城的御台人所部却很清楚,岛胜猛是斯波义银的一条忠犬,哪敢忤逆这位御台所。
这完全就是斯波义银的意思!
本庄繁长压着她们不准乱说,但这些御台人心中已经有了情绪。
御台所处事不公!
扬北众少壮派不服上杉辉虎偏袒上杉家臣团,难道就会服气斯波义银的私心?
两件事情浇灭她们心中的热情,开始有了别样想法。
本庄繁长皱着眉头,看向面前两姬,色部长实与新发田重家。
这两人是御台人中,仅次于她的高阶武家,来自扬北众中色部家与新发田家的嫡女。
外面御台人在准备作战,而她们三人却在密会商议。
新发田重家说道。
“本庄姬,这次出战,我们可不能伤了自己的根基。”
本庄繁长抬眼看她,不动声色道。
“怎么说?”
“你我都清楚,我们在扬北众中能有现在的声望,其威势是来自于这些姐妹们的拥护。
御台所此战不带岛胜猛所部,只带我们来,已经说明他的态度,这是要用我们的鲜血为他积累功勋。
我们可不能上当,把自己的老本都折在这场恶战中。”
本庄繁长淡然道。
“此战还不知道能不能打起来,你倒是顾虑良多。
即要武田家如上杉殿下想得那般出战,又要符合御台所说的大雾,很难。
说不定,我们明天就回撤了。”
本庄繁长不肯接口。
御台人是她拉起来的,上次叛乱也是她主谋。如果这些扬北众少壮派反水,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上杉辉虎与斯波义银哪个是善男信女?
现在对她宽容,那是看重她的价值,也就是在扬北众少壮派的领袖地位。
都不用她们反水,只要御台人阳奉阴违,本庄繁长的价值就会大大缩水。
这时,旁边的色部长实开口说话。
“本庄姬,我觉得新发田姬说的没错,万一打起来,我们要有个准备。”
本庄繁长眉间一紧,心中有些警觉。
武家以实力说话,扬北众中也不例外。
本庄家,色部家,新发田家皆是实力强大,她们在扬北众中才有更多的话语权。
而相比新发田家,色部家的实力更强。
色部家督胜长很早就投向府中长尾家,乃是两代老臣。可她在扬北众中也是元老,受到尊敬。
中条家督藤资与本庄家督繁长,一直在争夺扬北众的主导权,是稳重派与少壮派的代言人。
但比起两人,低调的色部胜长更加深藏不露,令人忌惮。
而色部长实是她的继承人,在少壮派中仅次于本庄繁长,位列第二。
此人投向少壮派,到底是少女心性,还是家中两面下注的策略,本庄繁长也不清楚。
但色部长实开口,分量比起新发田重家是重了许多。
本庄繁长肃然道。
“色部姬的意思是?”
色部长实说道。
“我部与上杉殿下本阵一同行动,看似安全,其实更危险。
谁都知道,上杉殿下爱行险招。这次万一打起来,必然是一场争分夺秒的血战。
我们随她本阵,到时候必然冲杀在最要紧的恶战中。你我辛苦几年,这才拉住这些姐妹的心,有了一点威望。
折在此战,不值得呀。”
本庄繁长默然无语。
三人都没有再开口,却在沉默中达成一丝默契。御台人肯战敢战,但绝不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