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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七章攻破

    当义银麾下两位义理姬武士,说着很不义理的话,想着很不义理的事,相互攻讦。

    阻挡上越通往中越的通道,柏崎一带的北条城,正被上杉辉虎用蛮力撕开。

    北条城内的武家们还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造反经历,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区别。

    在越后,你没参与过起兵叛乱,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就像是中越那些只会收税的傻b。

    听说这次,那些懦弱的家伙也举起了刀枪,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狂欢。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造反的武家才会被优先安抚,那些白痴总算是明白了一点事理。

    对于下场,北条高广没什么担心的。

    下越扬北众狂妄自大的家伙们几番作乱,上杉辉虎都没把她们怎么样,最多在兵粮役上苛刻一些。

    但她们却保住了独立性,拥有让北条高广这种谱代家臣羡慕的自主权。

    她这次说服周遭武家参与此事,就是抱着养寇自重的心态,坐看中越叛乱四起。

    大家抱团与急于去平叛的春日山城谈条件,让日后的待遇更好一点。

    只要谈好就让路,下越中越的造反武家会有什么下场,她们才不在乎,死道友不死贫道。

    如果府中长尾家平叛失败,更好了,北条家也能割据一方,不用再担负兵粮役。

    妥当。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宇佐美定满已经与城内武家沟通上在谈。

    但之后的形势却是急转直下,上杉辉虎归国,率军前来平叛,宇佐美定满发出了激烈的警告。

    城内武家没怎么在意,正主来了刚好谈条件嘛。谁知昨晚,城里的水井就不出水了。

    北条城内,一众姬武士在城主居馆评议。

    北条城不大,尚未有天守阁配置,城防并不坚固,这也是柿崎景家发狠说三天打下来的缘由。

    北条高广在主位上犹豫不决,她的嫡女北条景广劝道。

    “母亲,还请见好就收吧。

    从宇佐美大人的讯息看来,殿下此次是动了真怒,再闹下去不好收场。”

    北条高广不满看向女儿。

    越后北条家与镰仓幕府的前北条家,现在称霸关东平原的后北条家都没什么关系。

    她们属于镰仓重臣大江氏一系毛利家,身份不低,比起西国的毛利家在血脉上更接近嫡流。

    因为在越后北条城繁衍生息,才改苗字北条。

    大江氏在关东武家中很受尊重,府中长尾家对北条高广也是另眼相看,在上杉辉虎之母当政时,混得不错。

    可上杉辉虎上位以后,更重用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直臣,侧近,旗本一系武家。

    又整合三长尾家一门众为根基,对家中谱代家臣疏远不少。

    北条高广对边缘化的地位不满,这才被大熊朝秀一劝即动,参与了这次叛乱。

    如果一点好处没到手就主动降伏,越后北条家的面子可丢大了。

    北条景广见劝不动母亲,暗自叹了口气,一众参会的姬武士也是蛇鼠两端,一时商议不出什么。

    此时,外间急报城池被围,柿崎景家所部开始攻城,诸姬赶紧出去守城,降伏之事只好暂时搁置。

    到了城墙,北条高广才发现情况的确与往常不同,竟然有一段城墙塌陷。

    日式城墙,下垣上塀,底层土垒。

    垣一般用石料以几种堆砌法抬高城墙,塀则是木板夹杂土石结构,墙面刷防火漆,设置射击孔。

    城墙由这三部分组成,外围是防马的栏栅,类似沟渠的堀,构成一般平城的外围防御线。

    除了易守难攻的山城要塞,一般平城更看重居住用途,和城下町的经济价值。

    北条城是越后北条家世代相传的祖地,虽依靠山势,却不是坚固的要塞类山城,只是一座普通的平山城。

    看到自家城墙塌陷一段,又联系城内水井断水。北条高广马上反应过来,上杉辉虎是带来了掘金众。

    先挖地道到城下以木架支撑,待军势发动攻势,拔除支架,城墙下空洞的土垒崩塌,带动城墙陷落。

    山城要塞对付挖掘自有一套防御措施,可北条城是祖地逐步扩大的平山城,没这方面防备,一时失察陷入危机。

    柿崎景家昨天憋了一天没有动作,就是等掘金众连夜做事。如今万事俱备,早晨就开始发动攻击。

    北条高广守到午后,被女儿北条景广拉到一边,低声急道。

    “母亲,快回本丸固守,这里守不住了。

    我带人顶住这波攻势,为您争取时间。”

    北条高广放眼望去,北条城内外两丸,外围已是烽烟四起,杀声不断,眼看就要沦陷。

    心想退守本丸也是守不住的,看向女儿期盼的眼神,自然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叹息一声,不再固执,说道。

    “不退了,我们降伏。”

    “嗨!母亲英明。”

    北条高广看着自家居城一片狼藉,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赔了老本,心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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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明个p,快去吧。”

    ———

    上杉辉虎带着一众姬武士,步入硝烟未尽的北条城。

    城下木门处,北条高广为首的叛军武家们皆是伏地请罪。

    她几步走到北条高广身前,手握刀柄,眼中凶光流转,在她脖子处扫视。

    “怎么不继续了,我还等着打下本丸,把你们这些混蛋全部族诛。

    打呀!怎么不打了!”

    她一脚踢翻了北条高广。

    北条高广重新爬回来跪好,低头连声道。

    “臣下知罪。”

    可是,上杉辉虎看不到她低头双目饱含屈辱,咬牙跪拜不动。

    一旁的宇佐美定满看不下去,走到上杉辉虎身边,低声劝道。

    “殿下,既然北条大人已经降伏,还是不要过分折辱,失了体面。”

    上杉辉虎目光如电看向她,把她看得低头鞠躬,不敢造次。

    宇佐美定满不想出头,但在旁看笑话的柿崎景家,绝不会出言留北条高广一份颜面,这事只能她来做。

    上杉辉虎虽然诸多缺点,可她能稳住越后,亦是有自己的本事。

    自上位以后,她借助三长尾家的一门众,又提拔年轻骁勇的亲信,组成直臣,侧近,旗本架构的越后军功集团。

    上杉辉虎天赋异禀,从没输过战事,在不断的胜利中,军方的基本盘稳固无比。

    虽然政治上失分很多,可硬是靠着军事天分,军方拥护,坐稳了越后之主的位子。

    军功集团的想法简单,能不断带给她们胜利的主君就是好主君。

    更不提上杉辉虎为人豪爽,对亲信袒护,利益分润大方,麾下直系人马忠心耿耿。

    府中长尾家内部三方势力,军功直臣一派是她死党,一贯跋扈,目中无人。

    谱代家臣与降伏旧臣两派无奈,只好抱团取暖。

    所以,出身降伏旧臣的宇佐美定满,为谱代家臣的北条高广求情,而直臣派的柿崎景家则在一旁看戏。

    上杉辉虎打骂了北条高广,没给宇佐美定满留半点面子。

    这次她上洛京都,宇佐美定满担负监控中越下越的责任,结果一地鸡毛,叛乱四起。

    北条高广更过分,作为上越中越通道的柏崎一带本应该是府中长尾家的地盘。

    北条城竟然反了,挡住了上越平叛的大军,简直岂有此理!

    如果越后大局糜烂,这两个人就是罪魁祸首,还有那个不知所谓的长尾政景。

    上杉辉虎的军方基本盘是长尾一门众,她一向宽待。

    可上田长尾家督造反,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把三长尾联盟的底裤都给扒了,让外人看足了笑话。

    以上杉辉虎一贯高傲的性子,砍了这三个人的心都有。

    只是迫于越后特殊的政治生态,她只能打骂几句了事,心中憋屈谁人知晓!

    更令她恼羞成怒的是,她的心上人为了越后这些闹事的王八蛋,已经先一步去了枥尾城,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柿崎景家,收拢备队,把这些王八蛋编入军势。”

    “嗨!”

    “宇佐美定满,整顿后勤补给,向枥尾城派出使番,说明军情。”

    “嗨!”

    上杉辉虎看向枥尾城方向,不再说话。

    北条城这一耽搁,她需要时间把补给点前移,重整后勤线。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最快也要两天才能出发,那就是第六天。

    等大军抵达,又是三四天,虽说赶得上十天之期,但还是说不出的惆怅。

    总觉得患得患失,怕被某人看轻,这种心情她从未感受过。

    斯波义银,你这个偷心贼,总有一天,你会属于我。

    别想跑出我的掌心!

第四百六十八章闹事

    本庄实乃在枥尾城主持大局,今天是御台所与斋藤朝信离开的第三天。

    扬北众已经解决了后勤问题,从阿贺野川径直向枥尾城扑来,如果不出所料,今夜就能抵达。

    本庄实乃看似平静得调整防区,整军备战,其实心里暗自着急。

    不知道两支出兵的军势情况如何,是否顺利回军。

    三心二意之间,议事厅的拉门打开,斋藤朝信走了进来。

    见她面带喜色,本庄实乃笑道。

    “斋藤大人,战事可还顺利?”

    斋藤朝信得意一笑,回答。

    “手到擒来。

    我约长尾景信大人前后夹击长尾政景的军势,仅仅阵前喊话就打乱了她的军心。

    我军中还有不少上田长尾家的一门众,夹击的军势又占优。

    长尾政景根本不敢和我们交战,真打起来,她麾下姬武士定会临阵倒戈。

    还是长尾景信大人给了个台阶,让她带兵回坂户城去,长尾景信大人一路看护。”

    本庄实乃皱眉道。

    “她万一半路后悔,古志长尾家兵力不足,未必制得住她犯傻。”

    斋藤朝信鄙夷道。

    “我将她麾下大半人马带了回来,皆是长尾一门众,亦是愿意用军功换取恩赏。”

    本庄实乃不禁莞尔。

    斋藤朝信太缺德了,挖了长尾政景的军势,让她无力再反复,还增强了枥尾城的军力。

    也难怪斋藤朝信看不上长尾政景,这位实在是太不懂事。

    三家的长尾一门众,早就在追随上杉辉虎的征战中得到不少好处,整合成了一个利益集团。

    她这上田长尾家督一句话,就要一门众跟着造反?

    直臣侧近一党的重臣站在阵前,她麾下就会顺势倒戈。

    本庄实乃摇摇头。

    “总算是劝服了,你也不要再多嘴多舌。”

    斋藤朝信瘪嘴道。

    “就她这点能力还想着入主府中长尾家,就算殿下无所出。。”

    本庄实乃厉声道。

    “慎言!”

    虽然室内无人,可这话诛心,怎么可以乱说。

    上杉辉虎还没有子嗣,如果她遭遇意外,长尾政景与上杉辉虎哥哥的嫡女就有机会继承府中长尾家。

    虽然轮不到长尾政景,但她的后裔还是可能成为越后之主的。

    斋藤朝信这句话,其实是说出了上杉辉虎麾下这些人的担忧。

    主君年纪渐长,却嗜酒如命,对婚姻之事毫无兴趣。

    如若再这般拖下去,也许真会收了长尾政景之女为养女,继承家业也说不准。

    本庄实乃叹了口气。

    家业后继无人,到底是个隐患,谁知道会出什么乱子。还是希望主君早早婚配,后继有人才好。

    不管未来如何,斋藤朝信这次行动确实振奋军心,又带来了不少生力军。

    本庄实乃笑道。

    “你做的不错,现在就等那位御台所回来。”

    斋藤朝信有些不满道。

    “打仗怎么让个男人来指手画脚,万一出点差错,如何是好?”

    本庄实乃无奈道。

    “我能怎么办?你没看到直江兼续跟着他吗?

    不说河内源氏嫡流身份尊贵,这也是主君的意思,你还敢龇牙不成?”

    斋藤朝信语塞。

    她们两人都是上杉辉虎侧近出身,忠心耿耿,自然是听命行事。

    直江兼续出身直臣侧近一党,被主君指派入赘直江家。

    她婆婆直江景纲是谱代家臣中的重臣,深受上杉辉虎信赖。

    直江兼续因为身负直臣与谱代双层身份,地位超然,各方都卖她一份面子。

    她被上杉辉虎派来为御台所引路,肯定也有考虑中越这些侧近旗本桀骜不驯,怕冲撞了贵人,有监督威慑的意思。

    如果斋藤朝信傻兮兮挑衅,等主君的援军过来,铁定扒了她的皮,给御台所出气。

    刚才拿到关东管领役职的新上衫家必须对幕府表示恭顺,这是政治正确,不容任何人挑战。

    斋藤朝信不傻,也就和本庄实乃埋怨一下。前几天斯波义银装b的时候,她可是一言不发,精着呢。

    接下来两人不再提忌讳的话题,开始聊起战事。没说上几句,外间通报御台所回来了。

    于是,一起出去迎接。

    ———

    义银再次踏入枥尾城的天守阁,下令召开军议。

    最迟明天,最早今晚,敌军就会抵达枥尾城区域,城内各方成分复杂,先得理顺了。

    他带了大熊朝秀回来,本庄实乃诧异,斋藤朝信面色不悦,皆对大熊军势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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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熊朝秀也不理会她们,将军势放在城外,只身随义银进城。

    她已经彻底倒向御台所,上衫众的想法对她来说不重要了,抱紧大腿走好自己的路。

    在各家姬武士陆陆续续来到议事厅的这段时间,义银询问了本庄实乃一些近况。

    又过了一阵,各家皆到,议事厅的拉门重新关闭,众姬屏息矮身,聆听御台所训示。

    依旧是左侧上衫众,右侧中越众,只是中越众首排坐着大熊朝秀,让身后诸姬有些惊讶。

    斯波义银想着本庄实乃说的军情,心情不错。

    两路叛军降伏的降伏,退走的退走。

    虽然不知道北条城的情况,但枥尾城需要面对的只剩下扬北众,比之前的形势好太多了。

    “本庄大人,晚些将你加急制作的白旗给全城插上。”

    “嗨!”

    义银笑道。

    “如今我方兵力不下扬北众,之后还需大家同心协力。”

    他还想说些提士气的话,谁知斋藤朝信闷哼一声,义银冷冷看她。

    “斋藤大人可有异议?”

    斋藤朝信本不想出面,但看到大熊朝稳稳坐在中越众之首,心中愤恨难平。

    本庄实乃对她连使眼色,都被她无视了。

    中越大熊一党与上杉众为利益争执,本庄实乃是出于无奈偏袒闹事的自家人。

    而斋藤朝信正是这些侧近旗本的带头人,她最看不上大熊朝秀这些行政派。

    侧近旗本这些军功派跟随上杉辉虎,把这位主君嚣张跋扈的一面学得实打实。

    她们被恩赏分封来中越地区,就以功臣自居,欺负了大熊一党又怎么样?

    如今大熊朝秀造反没受到惩罚,反被御台所带来立功赎罪,她心中不爽。

    不管是对大熊朝秀,还是对这位御台所,斋藤朝信都没什么敬意。

    如今脾气上来,也顾不得掩饰,直接哼哼起来。

    “行军打仗,讲的是赏罚分明,有功不赏,有罪不罚,如何同心协力对抗叛逆?”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瞅着大熊朝秀。

    大熊朝秀也不反驳,默默低下了头。

    她被斋藤朝信欺负惯了,本庄实乃还是上杉辉虎都不会管。

    斋藤朝信骁勇善战,为人豪爽护短,在上杉辉虎的侧近旗本中地位很高。

    她耍混蛋,主君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和她计较。

    可这次,大熊朝秀低头遮掩自己的表情,用力忍耐,怕绷不住脸笑出声来。

    虽然只跟了御台所两天,这位少年的杀伐决断可是用心领教过了。

    斋藤朝信在他面前玩蛮耍横,要倒霉的,她很干脆得装惨看戏。

    斋藤朝信见大熊朝秀低头不语,又要向往常一样开口羞辱,却听到啪得一声。

    主座上,义银横眉冷目,一掌拍在案牍上,对本庄实乃骂道。

    “你怎么管得手下!懂不懂规矩!她算什么东西,我说话也敢打断!”

    斋藤朝信一窒,楞在当场。

    本庄实乃暗自叫苦,这位御台所果然难对付。

    斋藤朝信是上衫众的一员,本庄实乃作为上杉辉虎安插在中越的代官,对她有辖制的权利。

    如果义银与斋藤朝信对局。

    一方面身份不对等,掉了自己的b格。

    另一方面,这人一看就是起了性子拉不住的蛮横武将,头脑发热未必肯低头。

    所以,义银才不会和她说话,把她当做空气就是最大的申饬和羞辱。

    而本庄实乃却不得不向义银解释,致歉,因为上杉辉虎授予了义银对中越战事的最高权利。

    他是本庄实乃的上司,上司骂下属,却不越过下属指责她的下属。

    这是一种尊重,也是一种威胁。其中暗示着,你再不管好你的人,休怪我翻脸无情。

    软硬兼施之下,本庄实乃不得不俯首请罪。

第四百六十九章决断

    无视斋藤朝信,骂了本庄实乃,把上衫众的脸先抽了两下。

    义银转身冲大熊朝秀发火。

    “大熊朝秀!你怎么回事!身为中越行政长官,被下属顶撞竟然不声不响!

    你这般纵容下克上的乱举,对得起上杉殿下赋予你的职责吗!”

    大熊朝秀一愣,随后大喜过望,面露羞愧状,伏地谢罪道。

    “御台所所言甚是,非常对不起!请您息怒!”

    本庄实乃与大熊朝秀被上杉辉虎安排在中越地区,负责评定诸事。

    虽然谁都知道本庄实乃才是掌权者,给大熊朝秀这个位置只是安抚地方武家的虚位。

    但表面上,她的地位依然高过斋藤朝信。

    在上下尊卑严苛的武家社会,如果要上纲上线闹起来,斋藤朝信被要求切腹谢罪也属于正常处理。

    虽然大熊朝秀造反了,但御台所为她作保,允许她戴罪立功,那么她的功过要等上杉辉虎来裁决。

    在上杉辉虎未来之前,她依然是戴罪立功的中越行政长官之一,并未失去地位。

    如今斯波义银以此为切入点,向斋藤朝信发难,本庄实乃心里着急,却找不出话反驳。

    被斋藤朝信羞辱的大熊朝秀都要谢罪,那么主动挑起事端的斋藤朝信是个什么下场?

    斯波义银面露杀机,看得本庄实乃心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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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并不怕斋藤朝信丢了性命,这枥尾城内外还在上衫众手中,这些姬武士不会看着斋藤朝信去死。

    但她更不想直面触怒御台所,这在政治上对新上杉家非常不利。

    更着急的是坐在一旁的直江兼续,看到斋藤朝信还不屈服,她都想冲上去按住她的脖子逼她低头。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主君对这位少年的感情了。

    两人北陆道一路走来,又经过越中几度波折,主君已经是情深根种。

    如果斋藤朝信继续挑衅,下场难料,中越上衫众两名首领根本没察觉到后果的严重性。

    更可怕的是,局面剑拔弩张到如此地步,斯波义银都没有用她的意思。

    直江兼续跟随义银来中越,担负着沟通中越上衫众与斯波义银关系的责任。

    上杉辉虎授予斯波义银全权,谁来保证这个权力得到贯彻?自然是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直江兼续。

    只是这位御台所自来到枥尾城后,就把她冷藏,要证明自己的能力,建立自己的威望。

    这种行为其实是侵蚀了新上杉家在中越地区的权利,直江兼续一直暗中皱眉,但她没有办法。

    如果她多管闲事,不说管不管得了,主君那边也未必领情。

    上杉辉虎可是深情款款对斯波义银说过,我要与你共享越后。

    特么的怎么管!管多了,说不准脑袋也管没了!

    此时,全场冷寂。

    本庄实乃满头大汗,请罪缓和。大熊朝秀看似惶恐,其实幸灾乐祸。

    斯波义银眼睛微眯。

    他不想杀人,也给了足够的理由制裁不臣。如果这姬武士真的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翻脸了。

    虽然这不是个好时机,但他也没有退路。

    斯波家要在越后有一个落脚点,斯波义银需要在当地武家心中建立威信。

    大熊朝秀必须保住,任何挑衅都是对他权威的伤害,绝不容忍。

    斋藤朝信嘴一瘪,面露讥笑,这少年御台所莫不是个傻子?

    枥尾城由上衫众把持,都是她的战友同僚,想要抓她杀她,怎么可能?

    更不提她是侧近旗本一党的中坚人物,上杉辉虎麾下爱将,没有家督的命令谁敢动她!

    就算僵持到殿下到来,也是像以前那样偏袒自家人,怕什么。

    无所顾忌的斋藤朝信哼了一声,就要口出狂言。

    身边的直江兼续气极,她一直跟着斯波义银,没空和本庄实乃,斋藤朝信交底。

    她们不知道主君对这位御台所的感情!她们的做法有问题!斋藤朝信在找死!

    此时,直江兼续已经顾不上其他,直接一个耳光打在斋藤朝信脸上,把她的头按在地上,跟着她一齐伏地请罪。

    “御台所息怒。

    这憨货一向不懂事,打仗是把好手,脑子缺根弦,您不要与这种粗人计较。”

    斋藤朝信被扇了耳光,头颅压地,双目赤红就要发作,耳边传来直江兼续的低声警告。

    “你给我安分点,我是在救你性命。你这时候敢跳起来,殿下来了一定会杀了你。

    相信我,别抬头。”

    斋藤朝信身子一僵,她和直江兼续也有交情。

    此人聪慧,不会口出妄言,如此过激对待自己,必有缘故。

    不如暂时忍耐,回头等她解释。如果不满意,到时候再发作也不迟。

    斋藤朝信想到这点,就不动弹了。

    一旁的本庄实乃比她反应更快,见到直江兼续毫不犹豫的动作,她就察觉了异样。

    看了眼直江兼续,见她神色中严重的告诫之意,本庄实乃很干脆朝着斯波义银,土下座致歉。

    “是我没有管好手下,惊扰了御台所,请您责罚。”

    义银心里松了口气。

    上衫众被直江兼续压着服软,虽然没有达到依靠义银自己压服的最好结果,总算是没让桌子掀翻。

    这个结果可以接受,见好就收吧。

    他冷哼一声,说道。

    “撤销你枥尾城城主一职,岛胜猛,你来当此城城代。”

    “嗨!”

    岛胜猛伏地受令。

    其实本庄实乃的枥尾城城主之位,在接到上杉辉虎命令此城献给义银之时,就已经剥离。

    斯波义银手上没兵,这才由本庄实乃继续主持城防事务。

    如今名义上给予惩罚,其实只是交接了一下名分而已,实质上并没有损伤本庄实乃分毫。

    这种处理结果,上衫众可以接受。

    本庄实乃面色好看了一些,斋藤朝信叩首的姿态也放松了许多。

    义银看看本庄实乃,再看看大熊朝秀,心中悄然改变了主意。

    原先他和本庄实乃商讨的计划,是逼退两路叛军,再死守枥尾城阻挡扬北众,等待上杉辉虎援军到来。

    可中越上衫众的桀骜不驯,让他改了想法。

    这些越后军功派就是定时炸弹,上杉辉虎老大,我老二,谁都不服气。

    如果叛乱就此被平息,日后斯波家在中越地区的存在,还是会受到她们的骚扰。

    特别是被强按低头的斋藤朝信,这王八蛋肯定会找茬闹事。

    斯波义银不想到时候找上杉辉虎出面解决,更不想与这些当地土著发生冲突。

    斯波家在越后只有枥尾一城,姬武士一百九十余,无根无蒂,和这些家伙较劲太不划算。

    如今之计,唯有与扬北众打上一场,打出自己的威望,才好震慑这些头脑容易发热的混蛋。

    他打定了主意,开口说道。

    “扬北众犯上作乱,冲击御所行在。

    武家栋梁的威严不容亵渎,我欲出阵挫其锐气,使不明真相者与受裹挟者,知途迷返。”

    本庄实乃听得一愣,这和之前说的不一样。

    说好搞掉两路叛军,然后固守城池,以待援军,怎么就变卦了?

    可经过斋藤朝信一事,她已经有了浓浓的危机感,不敢再随便忤逆这位御台所,偷偷看向直江兼续,看她怎么表态。

    直江兼续也是心里叫苦,这位少年心高气傲,不下我家主君。

    中越的上衫众被强压低头,他还觉得不满意,一定要兆显武勇,让这群骄兵悍将心悦诚服。

    明明可以等候主君来协调的问题,一定要建立自己的威信镇压,其中分别让直江兼续警觉不已。

    关于这位少年的战力,直江兼续倒是不担心。在近幾看过他的战报军情,牛x是真牛x。

    她虽然不愿斯波义银继续扩大威望,但也不想出头顶撞这位家督的心上人,干脆沉默装死。

    她低头不语,把本庄实乃给弄急了,征伐之事岂可乱来,任由一男人随便决定。

    这还要我等姬武士何用?雌雄颠倒,滑天下之大稽!

第四百七十章顾忌

    本庄实乃虽然不满,但也不是鲁莽之辈。

    见上杉辉虎的亲信直江兼续怂成这样,在未搞清楚缘由之前,她也不敢蛮横抗拒御台所的上令。

    委婉劝说道。

    “扬北众来势汹汹,这群蛮愚不知礼数,御台所千金之体,不可涉险在阵前。

    枥尾城乃是上越门户,位置重要。家督援军不远,何不再等几天,才是万全之策。”

    义银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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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为枥尾城太过重要,不容有失,才需要出城较量,先搓一波敌军锐气。

    孤城最忌讳死守,主动出击也是为了防守,叛逆才不会把我等当做软柿子,恣意妄为。”

    义银说的不假。

    自古守城很少有死守不出的,除非遇到兵力相差太大的情况,大多是以城池为依托,伺机出击,争取主动。

    被动防御城池,将自己陷入绝境死地,战略上被动,战术上也少了很多手段。

    最重要的是,自陷绝地太伤士气,难以持久。

    本庄实乃眯了眯眼,这位御台所是在偷换概念。

    以家督武勇,说十天到,那必然是十天之内抵达,区区一个北条城怎么可能阻挡她的脚步。

    但是消息还没传来,她也不能妄自武断援军必然准时到达,说出口也会被这位御台所怼到无言以对。

    打仗怎么能心存侥幸,一心依靠援军呢?

    义银以长期坚守的概念套用现在的情况,故意忽略枥尾城只需要再守五天这个事实。

    而本庄实乃虽然明白他在诡辩,却因为双方身份地位的高下,心怀顾忌,不能明言驳斥。

    她不得不找其他理由搪塞。

    “我方军势混杂,主君不在,难以指挥顺畅,不如守城待援。”

    义银反驳道。

    “扬北众内部也不太平,四党之间不亦是矛盾重重,互不服气?她们能克服,我们就不行?

    更何况,此地已经是河内源氏嫡流驻地,此乃大义所在,由我统一号令,谁敢不听!”

    此言一出,大熊朝秀果断伏拜,高呼。

    “为将军效力,为御台所效死!”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一行斯波姬武士,反应慢了半拍,让她抢了头筹,赶紧伏地叩首,高呼听令。

    中越众跟着伏地,一副众志成城的模样。本庄实乃只得跟着低头叩拜,上衫众也向斯波义银拜服。

    义银看着她不甘心的眼神,心里呵呵一笑,河内源氏嫡流这身份太好用了。

    他敢于出战,最大的理由是因为这次叛乱属于内战。

    越后武家繁衍数百年,上中下三越虽然矛盾诸多,但各家的关系其实并不远。

    如三家长尾,如扬北众四党,祖上一起耕耘领国,彼此之间不是亲戚,也是亲戚的亲戚。

    所以,越后虽然叛乱繁多,但是国力却没什么损失。说到底,都没下死手。

    武家征战,讲究乡党血亲。

    如果是两个领国之间,似甲斐国与越后国,那打起来肯定是人头滚滚,谁都没把对方当人看。

    可国内盘根错节,争夺的不过是权柄。饭你多吃一口,我少吃一口,虽然气愤,但不会把人往死里逼。

    扬北众数次叛乱,上杉辉虎母女两代只是加重兵粮役惩戒,也没把扬北众挫骨扬灰,从其他地方调拨武家重新分封此地。

    而扬北众出战遍布下越中越,也没听说烧了谁家村落,毁了谁家田地,最多是寻求自立而已。

    讲句最诛心的话,本庄实乃说自己和扬北众本庄家没关系,就真的没关系了?

    上杉辉虎如果屠灭了扬北众,可能麾下武家直接叛乱大半,比扬北众还麻烦。

    武家社会是彻头彻尾的血缘社会,帮亲不帮理才是铁律。

    但凡守要地,防御者都是战战兢兢,唯恐丢了城池坏了大局,自然不敢乱来。

    义银敢于出战,是看透了越后叛乱的本质,双方都不会下死手,出城打一次出不了事。

    如果真是对阵武田北条之流的外敌,他也不敢这么随性。

    手下不到二百姬武士,真到了杀红眼的地步,不够消耗一次合战的数目,损失光了他找谁哭去。

    此战,他求得是声望,又不是真往死里打。

    双方估计也是顾忌多多,如果变成一骑讨这样的君子之战,那就更棒了。

    外挂在手,天下无敌。

    本庄实乃说不过他,眼珠子乱转,又言。

    “扬北众蛮横悍勇,军势众多,贸然出击,只怕敌众我寡,不好野战。”

    义银横了她一眼。

    本庄实乃看来是怕了他,找的理由一个比一个烂,一旁直江兼续的头都快低进胸里,实在是看不下去。

    义银反问道。

    “我军哪里少了?还是上衫众不堪一战,打不过你所谓悍勇的扬北众?”

    此言一出,连斋藤朝信都对本庄实乃怒目而视,有了些情绪。

    本庄实乃苦笑,她刚才急着找理由反驳,却忘了今天已经不是五天前。

    随着斋藤朝信带回部分长尾众,斯波义银又带来了大熊众,枥尾城的兵力变得不差扬北众多少。

    虽然成分杂乱,但扬北众其实也不咋的。

    最可笑的是,这些消息还是她刚刚通报给斯波义银的,如今被拿来打脸,简直是自取其辱。

    越后国石高约四十万石,大部分在中下越所属的越后平原,上越高田平原不大。

    但上杉辉虎身为越后之主,占据了越后的金银矿,青麻也在上中越直属地盘种植。

    所以,越后的实际动员力不下五六十万石。

    扬北众的下越单纯依靠田产,就占据了越后三成军力。

    此次出兵大约有十五支备队,足轻三千余,姬武士近千,加上锱重农兵,号称万人军势。

    中越与下越平分越后平原,甚至还大一些,军力大概占了越后兵役账的四成。

    去除少数观望者,古志长尾家和回军的部分上田长尾家,剩下的军力已经大半集结在枥尾城。

    大熊众五支备队,上衫众加部分上田长尾众也是五支备队,再加上来助战的中越众,备队数量不输给扬北众。

    本庄实乃说的兵力不足,是不存在的,只是战力上确实有差距。

    上衫众作为核心自然善战,大熊众出名的战五渣,中越众心思浮动,所以说军力差距其实也没错。

    可坏就坏在,刚才斋藤朝信还自诩武勇,差点和御台所怼上了。

    这会儿兵力相近,却刻意避战,上衫众不要面子啊!

    本庄实乃面上无奈,心中暗恨,做人太难了!

    中越地区搞得一团糟,就是这群上衫众闹事,她擦屁股都擦不过来,如今还被斋藤朝信眼神怒视,心中憋屈。

    本庄实乃暗下决心,等家督来了,一定自请卸任中越长官。

    特么的,此中越长官谁爱当谁当去!这烫臀的位子老娘不坐了!

    她已经找不到理由反驳,上衫众被人嘲讽畏敌胆怯,也是暗生潮涌,让本庄实乃再难拒绝。

    她叹了口气,干脆不说话了。

    一旁的直江兼续倒是明白人,心中对她同情一二,但也不敢开口相助。

    在本庄实乃哑火的情况下,义银专断独行,提出扬北众抵达之时,出阵给其一个下马威的决议。

    一众姬武士皆无异议,此事也就通过了。

    义银笑眯眯对本庄实乃说道。

    “我的护军初来乍到,城防之事还需本庄大人多多费心。”

    本庄实乃伏地叩首,说道。

    “臣下惶恐,这是我的本分。”

    闹归闹,两人都不愿破了表面和气,毕竟守住这枥尾城才是双方最大的共同利益,谁都不想掀桌散伙。

    随后军议解散,各家回去继续备战,直江兼续悄然随上衫众离开,义银也假装没注意。

    直江兼续得去和本庄实乃,斋藤朝信交个底。

    家督还有几天才来,在这之前,枥尾城内部不能出现太大的分裂势头。

    直江兼续感觉心累,自知拿捏不了斯波义银,他太强硬了。

    那么只能吓唬吓唬上衫众的两位首领,让她们认清事实,不要撕破了脸。最起码忍耐几天,别连累到自己身上。

    等家督来了,你们双方爱咋的就咋的,不关我直江兼续的事了!

第四百七十一章服从

    本庄实乃居所,直江兼续等三人分坐。

    斋藤朝信已经急不可耐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平白挨了一巴掌,如果没有说得过去的理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

    直江兼续瞅了她一眼,这家伙真是不识好歹,没好气得不接口。

    一旁本庄实乃叹了口气,眼看斋藤朝信就要爆发,缓和道。

    “直江姬,有什么话请直说,你也不希望引起误会吧?”

    直江兼续点点头,说道。

    “殿下已经有了心上人。”

    虽然这句话牛头不对马嘴,但还是引得另外两人大喜,皆问道。

    “真的吗?”

    “的确是真的。”

    上杉辉虎的子嗣干系上衫众何去何从,亲信们对家督无心婚配,沉迷酒精,一直是心有忧虑。

    如今得到这个好消息,喜悦瞬间掩盖了其他反应。

    高兴过后,本庄实乃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直江兼续怎么会忽然提起此事?

    她忐忑问道。

    “是哪家的公子?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

    直江兼续撇了撇嘴,回答。

    “你们不是刚才还和他对过阵吗?你觉得好不好相处?”

    本庄实乃与斋藤朝信瞪大了眼睛,相互看了一眼。

    “不是吧!”

    “没搞错吧!”

    本庄实乃咽了口唾沫,低声道。

    “那位可是御台所,将军的男人。”

    直江兼续翻了个白眼,说道。

    “只是收了纳彩之仪,还未婚配。”

    本庄实乃瞪眼道。

    “那也是定亲!等同于御台所了!”

    直江兼续没好气得反驳。

    “那你去和殿下说啊!冲我吼有什么用!”

    本庄实乃语塞,斋藤朝信在旁汕汕道。

    “殿下不至于如此不智吧?”

    直江兼续呵呵一笑,反问。

    “你第一天认识我们那位殿下吗?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

    两人亦是无言以对,以她们对上杉辉虎的了解,和将军抢男人的事,主君的确做得出来。

    本庄实乃按着额角,只觉得头疼欲裂。

    “即便如此,我们也不用这么忌惮啊,不过是一男人,就算身份尊贵,也。。”

    她还未说完,直江兼续冷笑一声,打断道。

    “在越中国,我亲耳听到殿下指天发誓,要和他共享越后。

    你想找死就继续忤逆那位,看殿下来了会不会取你脑袋。

    说实话,我还挺好奇的。”

    本庄实乃懵了,斋藤朝信嚷嚷着。

    “那也不能由着那位斯波殿下胡来啊!打仗这种事,男人掺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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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一战阵失利,怎么办?”

    直江兼续摇摇头,回答。

    “你可是小看了那位。

    在近幾,无人不晓的鬼斯波,斯波御前,入道谦信公,足利军神,可是厉害得很。”

    斋藤朝信都听迷糊了。

    “这么多称呼,都是指他一人?”

    直江兼续点点头,无奈道。

    “现在还得加上配持御剑,尊称御台所,这位哪里是我们可以得罪的。

    我劝你们低头做小,千万别玩桀骜做派,这位斯波殿下真的会杀人。

    不说近幾那些骇人的战绩,此次回返越后并不顺利。

    要不是这位殿下数次并肩作战,舍命相救,只怕殿下和我都已埋骨越中。

    我亲眼看见这位殿下以一当百,一骑讨砍了五名武艺高强的姬武士,还是在疲惫至极的情况下。”

    本庄实乃与斋藤朝信对视一眼,还是难以置信。

    可直江兼续没道理骗她们呀?

    就算要骗,也是说自家主君如何迷恋这位比较靠谱,何必说御台所武勇过人这种浑话,引人怀疑。

    斋藤朝信问道。

    “真如此厉害?”

    直江兼续知道她不信,要不是亲眼看到斯波义银发威,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不耐烦得回答。

    “明天你就能看到了,这位御台所最出名的就是喜好每战争先。”

    如此说来,倒是让她信了大半,不由感叹。

    “须眉不让巾帼,不想世间还有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明天我可得好好看看。”

    本庄实乃刚想说些什么,外间来了使番急报,她出去接了军报,面带喜色回来。

    “北条城一天前被打下来了,使番快马急报,殿下需要整顿后勤,三天即可出发。

    如此算来,十日之期定能赴约,抵达枥尾城。”

    斋藤朝信大喜。

    “那我们何必与扬北众那些楞头青再打一阵?

    等殿下来了,借她们个胆也不敢再反,肯定是降伏了事。”

    直江兼续苦笑道。

    “现在不是我们要打,是御台所要打,你信不信,这份军报送进天守阁,也浇灭不了那位的战意。”

    本庄实乃点头赞同。

    “是我们太不恭敬,让那位起了证明自己的心思。”

    她瞪了斋藤朝信一眼,骂道。

    “要不是这个笨蛋不敬,何至于此!”

    斋藤朝信想要反驳,可摸摸脑袋,无奈道。

    “我哪知道那位是殿下的心上人,已经这般了,你们两位看怎么办吧,我听令就是。”

    本庄实乃摇摇头,说道。

    “还能怎么样?

    打吧,那位高兴就好,别输得丢了枥尾城,我皆听他的。”

    本庄实乃与斋藤朝信都怂了,上杉辉虎的脾气,这些侧近出身的亲信很懂。

    将军的男人都敢惦记,做下属除了苦笑还能怎么办?

    直臣,侧近,旗本一线的嫡系人马对上杉辉虎确实忠心耿耿,她们的利益与家督死死绑在一起。

    直江兼续劝道。

    “你们也不必太过悲观,御台所可是个厉害人物,未来如何还没个定数。

    此次上衫家与斯波家联手,乃是为了平定关东平原的攻略,双方合则两利,分则两害。

    御台所作为,只是想抬高自身在关东的威望,这一战必须打得漂亮,不然他的损失也不小。

    以我对御台所的了解,扬北众怕是要倒大霉,你们等着看好戏吧。”

    听闻此言,两姬皆是将信将疑。

    她们自然希望主君拿下关东平原,她们的地位才能水涨船高。

    至于直江兼续对这位御台所满口赞赏,她们也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不会听她一面之词。

    如果真是令人服气的厉害人物,她们当然知道该如何跪舔,用不着别人教。

    本庄实乃点点头,说道。

    “我将殿下的军报让人给御台所送去,他若执意要打,我们不拖后腿便是。”

    不管如何,都是殿下心上人,她们脑子坏了才会背后搞事,当然是先配合着再说。

    直江兼续点点头,只要中越上衫众别瞎闹,这位少年牛b着呢,自然会让你们心甘情愿跪下去。

    她懒得废话。

    ———

    义银看完上杉辉虎的军报,随手放在案牍之上。

    此时,屋里除了斯波家姬武士,就只有大熊朝秀与上泉信纲在场。

    他随口说道。

    “北条城被攻下了,上杉殿下四五天就到。我还是想打这仗,你觉得如何?”

    他是对大熊朝秀说话,这位刚才投靠的姬武士伏地叩首,坚决道。

    “我愿作先手,为殿下先驱。”

    她可是刚才反正过来,寸功未立,等上杉辉虎到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

    这时候御台所要打仗,当然要支持,还得全力以赴,这才符合她的利益。

    戴罪立功,甘为鹰犬。

    义银满意得点点头,聪明人一点就透,的确省了不少心力。

    自山内上杉家灭亡后,这些越后守护旧臣就成了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日子难过。

    即便在府中长尾家麾下混口饭吃,也得不到真正的信任。

    宇佐美定满那部分武家还好,大熊朝秀这一支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实在是把人往上绝路逼。

    可她们有什么办法?

    山内上杉家只留下上杉宪政一个老太婆,为了复仇把家名,关东管领一股脑卖给了上杉辉虎,哪还顾得上她们。

    所以,人一定要想尽办法活下去,千万别想着去死。

    人死如灯灭,死后别人想怎么弄你就怎么弄你,随便欺辱折腾,你还能从棺材板里跳出来不成?

    特别是玩政治的,不把你踩黑踩烂,不算完。

    指望别人为你说句公道话,那是白日做梦,公道是留给活人的。

    要么你活着,要么你的亲朋好友,门生故旧,子孙后代有出息有用处。

    不然谁会替你出头?没好处的事谁肯做?

    平反也是为了利益,人都死了,怎么有机会报答,自然没有了利用价值。

    死了就失去了一切机会,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上杉宪政全家死光,绝望至此,咬着牙都不肯死,这才是真正聪明的做法。

    以死明志,人志皆空。忍辱负重,卧薪尝胆,才是真正的勇敢。

第四百七十二章开战

    大熊朝秀一系人马,控制着中越大概五万石领地。

    如今,属于义银的枥尾城在中越的中间线上,向北一片正是大熊朝秀的势力范围。

    他有心拉拢,大熊朝秀也算机灵,做事上道。

    双方一拍即合,敲定了斯波家在关东的第一个据点,基本盘。

    既然如此,义银也不吝透露点真实心意让她知晓。

    “中越的上衫众太过骄傲,如不亮出自己的能耐,日后总会滋生麻烦。

    这次作战,要挫败扬北众锐气,也是震慑桀骜的上衫众。

    你要用心做事,和麾下武家说清楚,日后有没有好日子过,就看她们这次够不够凶狠。

    如果真是无用之辈,自己找个地方切腹吧,不用出来遭人羞辱,也是好事。”

    大熊朝秀听得明白,御台所说得如此露骨,确实把她当成自己人。

    她伏地叩首,决然道。

    “我这就回去整军备战,自我以下必然死战不退,如有畏缩者,我自斩之。

    如我众崩溃,丢了您的颜面,我会切腹自害向您赎罪。”

    大熊朝秀说完,便告退而去。

    义银看向山中幸盛与岛胜猛,说道。

    “山中姬负责内卫,岛姬整军为我本阵。

    大熊朝秀有战心,但她麾下皆是奉行众,战力稀疏靠不住。

    明天听我号令,万事小心。”

    “嗨!”

    义银对上泉信纲客气道。

    “辛苦上泉剑圣与我出战。”

    “御台所客气,在下惶恐,甘为殿下驱使。”

    又交代了一些细节,义银让各人去准备。

    不到天黑,城外传来消息,扬北众陆续抵达枥尾城外,扎营修整。

    义银传令各部,准备明日出战,先给扬北众一个下马威。

    ———

    扬北众驻地。

    立足未稳就收到了枥尾城方面的战书,一众姬武士诧异,展开幕府军议此事。

    中条藤资说道。

    “枥尾城头皆悬挂白旗,上有足利家纹,很是蹊跷。

    事态不明,不如暂缓进攻,等待各路人马齐聚,再做计较。”

    她这说法,倒也不是偏帮上杉辉虎争取时间。

    扬北众还是一体,不论这次叛乱成功与否,都必须打出这个团体的战力。

    如若成功独立一方,她一样是受益者。

    如若失败,扬北众战力强横为上位者忌讳,也好让她待价而沽,有本钱出卖队友。

    个人的价值永远依附于团体,即便是当叛徒,也希望自己背叛团队的价值巨大,好换取更多利益。

    枥尾城显露出的强大自信与攻击性,再加上城头莫名的足利家纹,让中条藤资觉得不安,谨慎一些总没有错。

    这次扬北众叛乱的总大将,本庄繁长却不这么看。

    她说道。

    “我军刚才抵达枥尾城,正是气势如虹,三军用命之时。

    府中长尾家因家督离国才会应对迟缓,如果不抓紧时间打下枥尾城,等上越反应过来,大事休矣。”

    说着,他不满得看向中条藤资。

    如果上杉辉虎不离开,武田家不在背后推手,这场叛乱绝不会如此声势浩大。

    如今机会就在手中,不把握住了,以后怕是再难翻身。

    这事关扬北众的群体利益,中条藤资的某些行为真是可耻。但她出于顾忌,也是无力处置小人。

    此时,中条藤资又来宣扬谨慎,再拖下去,一旦上杉辉虎归国来援,万事休矣。

    下越虽然田地不少,但越后的矿产,青麻之利皆控制在府中长尾家手中。

    又侵蚀中越,盟友众多,势力远远强过扬北众。

    如果是正面硬刚,扬北众肯定打不过府中长尾家。不然,之前她们也不必忍气吞声。

    速战速决拿下枥尾城,据城死守拖延,等农忙时节到了,各方疲惫谈判,以有利形势换取下越独立,才是最好的做法。

    至于另几路叛军,本庄繁长还真看不上眼。

    大熊朝秀所部战力稀疏,长尾政景志大才疏,至于北条高广,不过是借机讨要好处的墙头草,更加不值一提。

    越后不大,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谁是什么德行,心里门清。

    扬北众要想独立成功,只能靠自己,谁都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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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那几家合围?谁知道等不等得到呢?

    本庄繁长与中条藤资意见相反,这是常有之事,扬北众各家早就习惯了。

    只是这次,她们站在本庄繁长这边。

    一方面因为中条藤资出卖扬北众利益,得了上杉辉虎不少好处,早就惹得大家眼红。

    另一方面,扬北众自持武勇,这才是她们最骄傲的本钱,中越众什么时候敢跟扬北众叫板了?

    必须打!打服丫的!

    在年年大雪封路的越后平原,挣扎求存了数百年的武家皆是悍勇之徒,扬北众更是其中佼佼者,这是她们的荣耀。

    野战,谁怕谁,来啊!

    中条藤资也就是劝劝,她还真不觉得扬北众会干不过枥尾城中的中越诸武家。

    既然打一场能提高士气,挫败敌军,那她也就嚷嚷几句,随了大流。

    本庄繁长见诸姬斗志昂扬,军心可用,哈哈一笑,说道。

    “明日用过早饭,让我们给这些中越的傻瓜长长脑子,以后不敢再与我扬北众争锋。”

    众姬嗨了一声,各自回去修整,只待天明。

    ———

    当天边亮出第一缕阳光,平静的双方阵营开始起了喧哗。

    炊烟袅袅,皆是埋锅造饭的声响。

    枥尾城外,义银设立本阵幕府,各家头目皆来觐见。

    他对本庄实乃说道。

    “让上田长尾家亮出自家旗帜,你上衫众护持城池及我军左翼。”

    “嗨!”

    “大熊朝秀,你麾下旗帜也亮明了,为我中军先手。

    中越众诸家由你节制,负责右翼。”

    “嗨!”

    义银的意思是让两家叛逆反正的情况让对面看到,试着挫一番锐气。

    本庄实乃与大熊朝秀身为中越长官,各持一部,也是应有之义。

    本庄实乃委婉道。

    “扬北众一贯桀骜不驯,即便知道自己成了孤军,怕也动摇不了她们的士气。”

    义银笑了笑,点头道。

    “我明白。”

    研究了这么久越后,对各方势力的脾性,义银大概了解。

    他如此做,能磋磨对方士气最好,即便不成也无碍。

    只是为了告诉对方,枥尾城军势人数已经不在扬北众之下,防止对方误判。

    国内作战,很难有意志打成血战,可万一对方心存侥幸呢?

    这时候不能藏着掩着,反而要亮出自己的人马,作足了声势,才能让人头脑清楚,不要犯错。

    义银其实是希望此战双方不要死太多人,流血太多会加深仇恨,对整合越后国内并没有好处。

    如果造成势均力敌的形势,麻杆打狼两头怕,反而更有利。

    他下令道。

    “再等三刻,各家用完早饭,即刻列阵准备合战。”

    “嗨!”

    众姬武士鞠躬受命,各自回去准备。

    义银对本阵人马说道。

    “岛胜猛,率同心众随我去阵前。

    山中幸盛,直江兼续,上泉信纲,随我同行。”

    “嗨!”

    等双方拉开阵势,本庄繁长感觉不对,一旁姬武士提醒道。

    “对面阵中怎么有大熊朝秀旗帜?上田长尾家也在?”

    中条藤资眯着眼,说道。

    “必然是起了我们不知的事故,粗看之下,敌方军势已经不在我方之下。”

    扬北众此来备队十五支,枥尾城排出的阵势,看似人数不下己方,让中条藤资又生退意。

    本庄繁长瞪了她一眼,战阵之前,竟然削我士气,实在是混账至极。

    她高声对周遭喊道。

    “中越起兵的这些家伙,投到了枥尾城一边。

    背信弃义!我们还能怕了这些渣滓!”

    一众姬武士想想,对啊!

    顿时义愤填膺,皆摩拳擦掌要教训一下背盟的混蛋们。

    本庄繁长见士气不降反升,满意得点点头,观察敌阵,下令道。

    “等下接敌,主攻敌军右翼,那边旗帜杂乱,皆是中越的墙头草。

    只要击溃了她们,枥尾城必然退兵死守,这一战就算打赢了。”

    她这人看似鲁莽,其实心思细腻,不然本庄家也不会在她手中混得风生水起。

    中越各家她了若指掌,光是观阵看旗,就找到了枥尾城军势的薄弱点。

    合战击溃敌军是不可能了,本庄实乃与斋藤朝信所部的实力,她还是清楚的。

    现在双方人数相当,真的打得狠了,扬北众就算赢了也是惨胜。

    这个结果本庄繁长难以接受,还是主攻战斗意志薄弱的右翼中越众,逼着枥尾城军势自己收兵退却为好。

    既提升了士气,也不会损失太多人马。

    只是之后的攻城战就麻烦了,人数相当,如何夺下这枥尾城呢?

第四百七十三章动摇

    本庄繁长还在皱眉沉思,对面阵势却起了波折。

    中军先手分出一条大道,走出百余骑马姬武士,众姬环绕一无甲着阵羽织者,站到阵前。

    扬北众皆诧异,这都要开打了,本阵精锐出来干嘛?

    传统合战皆是枪阵互敲,等消耗差不多了才会陆续投入精锐。

    一开始就大手笔打出精锐,岂不是被对方的杂兵平白耗了体力,不值得。

    本庄繁长下令暂缓接阵,看看对方要玩什么花样。

    只见一面足利家纹的白旗耀眼,式样不凡,引得扬北众阵中震动。

    扬北众可不是乡野国人,她们出身不低,皆是御家人旧党,对各家贵胄了解很深。

    中条藤资疑惑道。

    “这是足利白旗?”

    本庄繁长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点头道。

    “确实是御旗的式样。

    枥尾城到底怎么回事?悬挂足利旗帜,本阵携带御旗,这不是长尾景虎(上杉辉虎)一贯的做派。”

    面对奇怪的局面,她感觉不妙,这里面处处透着怪异。

    府中长尾家胆子再大,也不敢僭越使用御旗,在枥尾城悬挂足利旗帜,本庄实乃不要脑袋了?

    是长尾景虎回来了?也不像啊。

    那位火气不小,肯定会拉出人马直接逼自己降伏,不可能玩借旗威慑的谋略。

    就算她得到将军赐予御旗,也没资格满城插遍足利旗帜,这依然是僭越,不合规矩。

    想不到合理的解释,本庄繁长只得把目光投向对方阵前的骑马队,心中不安,皱眉等待变数。

    义银一行来到阵前,他对山中幸盛说道。

    “山中姬,持我御旗,去替我喊阵。”

    “嗨!”

    山中幸盛微微鞠躬,策马持旗在阵前左右奔驰一圈,勒马对敌阵喊道。

    “我主斯波宗家嫡子,斯波义银入道谦信,替幕府出使越后国。

    持将军御剑,越后守护奉上枥尾城为御所行在。

    你等何人!竟敢举兵迫近行在,冲撞河内源氏嫡流,不要命了吗!”

    她说完,举旗返回义银身边。

    扬北众阵中喧哗声猛地炸响,本庄繁长面色铁青,拳头紧握。

    上杉辉虎肯定是回返越后了!

    她赶不上救援,先让幕府使臣卡着名分先来阻挡,赌扬北众不敢进攻。

    如果是一般使节,本庄繁长不介意下令开战。

    幕府是要尊敬的,但关乎到切身利益,只能让使臣先等等,打完再说。如果不小心打死了,说声不好意思就行。

    可现在?

    特么怎么回事!御剑是什么情况!御所行在是什么情况!河内源氏嫡流是什么情况!

    斯波嫡子持御剑?御台所啊!

    本庄繁长眯着眼远眺,目光投向被环绕的白衣少年,难以置信。

    万万没想到,幕府对长尾景虎上洛给予这么大力度的扶持,连将军的丈夫都派来当使节了。

    扬北众内部已经炸了锅,战意消退。

    当年河内源氏与伊势平氏争夺武家栋梁,伊势平氏先胜一场,将初代将军源赖朝的母亲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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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嫡女源赖朝的处理却出现了波折,最后的结果是流放伊豆,交给当地平氏旁支,前北条家看守。

    当时的伊势平氏权势滔天,对关东武家极尽压榨,诸武家敢怒不敢言。

    源赖朝到了伊豆,在前北条家监管下,竟然与北条家督的公子苟合,珠胎暗结。

    前北条家这看守的力度太大。。贴身看护都贴到哪儿了。。

    随后,前北条家联合被伊势平氏压榨的关东平氏旁支,一齐投入源赖朝门下,起兵造反。

    这些平氏武家,就是镰仓幕府赖以起家的坂东八平氏。

    河内源氏嫡流牵头,关东武家总算是有了主心骨,以当初,世世代代效忠河内源氏的誓言为借口,一齐造反。

    心里想着摆脱伊势平氏的兵粮役,嘴上却是世代效忠的光伟正,这一誓言变成了政治正确。

    关东武家起兵不为争权夺利,是践行祖先的誓言,是大忠大孝大仁大义!

    之后,源平合战,源赖朝打败伊势平氏,成就镰仓幕府,成为第一位征夷大将军,建立御家人制度。

    这些起兵的关东武家成了御家人,被分封天下诸国,共享富贵。

    扬北众就是御家人各党分封迁徒,来到阿贺野川以北平原,数百年繁衍的后裔子嗣。

    源赖朝一支虽然二代而终,河内源氏嫡流转回了足利家。

    但当初关东武家起兵的理由是世代效忠河内源氏嫡流的誓言,并不是跟随源赖朝造反,起兵的道义名分还在足利家手中。

    虽然大家都清楚那只是借口,但这一誓言确实是御家人统治自己领地的政治基石,道义基础。

    源赖朝一支灭亡了,但河内源氏嫡流还在,武家栋梁还在,不尊重足利家就是否定自己领地统治权的正义性。

    当扬北众各家得知,自己攻击的目标是御所行在,敌军是河内源氏嫡流,岂能不慌。

    这是在刨自己的根!

    她们今天只要敢攻击枥尾城,明天其他武家就可以随意侵犯扬北众领地,理由都不用找。

    大逆之罪,人人得而诛之!

    扬北众阵中混乱,中条藤资试探道。

    “要么先收兵?”

    本庄繁长瞪了她一眼,咬牙说道。

    “不行。”

    她知道,一旦收兵,不说双方士气此消彼长,扬北众也再难有勇气攻击枥尾城。

    扬北众内,中条藤资为首一小撮人早就臣服上杉辉虎获取好处,本庄繁长代表的是不肯低头的扬北众大部。

    上杉辉虎不在,却冒出来一个御台所,这表明上越援军来不及赶到,正是扬北众的进攻机会。

    如果此时退却,士气受挫,内部无法统一意见,又要耽搁数日,那就真的完了。

    等上杉辉虎带着援军赶到,本庄繁长也只有低头降伏了。

    扬北众四党宗家,如今最强盛的便是中条藤资与本庄繁长两支,双方一直在争夺内部的领导权。

    如果让上杉辉虎简单瓦解了此次叛乱,本庄繁长的威望将受到毁灭性打击。

    各家一定会投向中条藤资,一起去给上杉辉虎当狗,就算本庄繁长想跟着去当狗,也晚了一步。

    先投靠的中条藤资必然比她更受信任,依靠反抗上杉辉虎聚拢人心的本庄繁长,再无力量与她争夺扬北众的领导权。

    扬北众占据半个越后平原,势力不小,本庄繁长年少有为,壮志未酬,怎么肯轻易放弃。

    她说道。

    “敌阵派人说几句话,你们就信了?脑子呢!

    将军怎么可能派个少年出使越后?还是自己的御台所?可能吗!

    不要被敌军的诡计蒙蔽,都是一派胡言!

    吹法螺!准备进攻!”

    不管是真是假,本庄繁长都准备捂着耳朵假装听不到,先胜了今天的合战再说。

    御台所是假的最好,如果是真的,扬北众更应该大胜一场,才好占据有利的位子思考未来。

    武家武家,拳头硬才是最要紧的,打赢了才好谈。

    对面,义银见扬北众阵内混乱,法螺声断断续续,各备队忐忑不安,步伐不一。

    直江兼续恭敬道。

    “御台所,对方进攻了,您请回本阵指挥。”

    义银微微皱眉,这一场最好还是别打。叛军听闻御所行在,明显发生了动摇,有机会。

    他对山中幸盛说道。

    “给我御旗。”

    山中幸盛犹豫,义银横眉竖眼,斥道。

    “拿来!”

    “嗨!”

    不得已将御旗交给义银,山中幸盛还想劝解主上,莫要冲动,只见义银已经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她欲哭无泪,回头又该被岛胜猛嘲讽了,主上真是。。

    义银打马向前,一边跑一边将旗帜卷在旗杆上,然后用力向前投掷。

    两军相隔百余步,义银借着马势前冲,投旗,旗杆狠狠插在本庄繁长等人前方十余步。

    义银勒马在三十步外,骂道。

    “你等不退不跪不和不战,意欲何为!

    秩父氏,三浦氏,佐佐木氏,大见氏的后裔们,莫要让祖先蒙羞!

    谁敢与我一战!”

    见敌军动摇,义银果断发起一骑讨。

    对于身怀外挂的他来说,既能增长威望,又不会折损兵力,加深双方的仇恨。

    一骑讨,真是好用。

第四百七十四章一骑

    扬北众阵中还在懵,枥尾城一方先骚动起来。

    直江兼续痛苦得闭上了眼睛,呻吟一声。这位御台所真是太过勇猛了,比女人还女人。

    中军的直江兼续与斯波姬武士反应还算平淡,毕竟看惯了,左翼上衫众的情况更激烈一些。

    斋藤朝信朝本庄实乃吼道。

    “这算什么意思!我们还没死光呢!哪里轮得到男人出去叫阵!”

    她面红耳赤,是真的愤怒到了极点。

    对于这些骁勇善战的上衫众来说,让男人代替她们出战,是比战死更大的羞辱。

    本庄实乃头疼欲裂,真是莫名其妙的男人!

    要是他在一骑讨中有了不测,本庄实乃还能活吗?非得切腹谢罪,死得莫名其妙!

    他可是将军的未婚妻!家督的心上人!

    比起枥尾城阵营,扬北众一方在懵b之后,勃然大怒!可是她们左盼右顾,没人敢出去应战。

    开玩笑!怎么打?

    打赢一个男人,丢人,打输了更丢人!更何况,御台所身份加持,谁上去就是大逆之罪。

    义银见无人敢出来应战,心里着急,这么拖下去,等于被拒绝了一骑讨,那么合战就要开打。

    他冷笑一声,激将道。

    “当年四党豪杰辈出,没想到后人竟然如此不堪,连一骑讨的勇气都没有,懦妇!”

    扬北众本就桀骜不驯,哪里忍得了这般羞辱,一名姬武士朝本庄繁长一鞠躬。

    “本庄大人,事后我会切腹,洗清对河内源氏嫡流的冒犯。”

    本庄繁长微微点头,也只有这样了,她轻声说道。

    “不要下死手。”

    御台所可以杀了这名姬武士,而这名姬武士决不能杀死御台所,只能击败。

    事后还需要切腹赎罪,这就是河内源氏嫡流的压迫力。

    除非扬北众准备去当下克上武家,只要还想在守护体系中混,还承认自己是御家人,就不能在明面上攻击御台所,只能暗杀。

    幕府不重要,足利家不重要,甚至将军和御台所也不重要,但是武家传统很重要!

    必须尊重武家栋梁,必须承认自己是御家人。

    抛弃御家人身份,就失去了统治领地的正义性,为维护上下尊卑让一个姬武士切腹自害,很合适。

    “我乃大见氏后裔!水原希敬上!向您讨教!”

    武家重传统,敬先祖,义银辱没先人,早就让扬北众的姬武士们怒火中烧。

    水原希虽然只是水原家普通一姬,却愿意舍去性命出战。

    见有人肯出战,义银仰天长笑,总算有人入吾彀中。

    “来得好!”

    两马交错一闪,水原希跌落马下,再无声息。

    义银回马再指扬北众,喊道。

    “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扬北众徒有虚名而已!”

    他彻底激怒了扬北众,一姬武士打马冲出,也不与本庄繁长废话,径直杀向义银。

    “休得张狂!杀你者,三浦氏后裔黑川纱里!”

    本庄繁长与中条藤资皆焦急看向战场,这黑川家的莽妇红了眼,不会傻到要下死手吧?

    如果对方真是御台所,这祸端就大了!

    义银冷笑一声,打马横出数步。黑川心领神会,降速交错,侧面厮杀。

    外人见两人转马数圈,兵器相交几声锐响,黑川纱里跌下马去,不再动弹。

    义银冲着扬北众阵中,继续喊道。

    “太弱太弱!扬北众就这点本事吗!”

    他出言羞辱,又胜得干净利落,惹得一众姬武士怒火中烧。

    “鲇川奈向您讨教!”

    “新发田空向您讨教!”

    。。。

    一个个姬武士上前,不知不觉中,义银斩落了扬北众八名姬武士,皆是勇猛过人之辈。

    外人不知道他有外挂护身,单挑的姬武士也因为御台所身份束手束脚,你来我往对攻,给义银不少提高致死概率的机会。

    最后,远处的双方军阵,竟然被他强悍的一骑讨震慑,真是可怜可笑。

    斋藤朝信看向本庄实乃,对方目光也投向自己,两人面上皆是又惊又喜。

    直江兼续那小丫头没骗人,这御台所果真是一骑当千的战将。

    想着,心中起了敬畏之意。不是对河内源氏嫡流,而是对他这位骁勇善战的御台所本人。

    上衫众作为友军都感到意外,扬北众更是惊骇。

    八名姬武士,皆是敢战能战,武艺高强,结果在形同车轮战的一骑讨中被一个少年斩杀。

    不是做梦吧!

    少年站得不远,本庄繁长能看到他鬓角的汗渍,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辉。

    他身着狩衣,外挂白色阵羽织,腰杆挺直,远比一般男人强健有力。

    面容坚毅,五官精雕细琢般俊秀,又隐含着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真是美丽。

    就是这个俊美不似人间的少年,连续斩了扬北众八员,阵前再次叫嚣,无人敢于接茬。

    武家敬重战场上的豪杰,他用自己的实力得到了扬北众的尊敬。

    义银在马上喘着粗气,这种战斗是他最喜欢的,危险性也最小。

    他体质不如姬武士,扛不住重甲,体力也差,反应更慢。如果打起血战混战,还是苟一点为好。

    但越后国内叛乱,各家顾忌太多,都收着力。他身份又高贵,不可能阵前把他射成刺猬。

    这才给了机会,让他狠狠秀一把无双,攒足威望。

    眼看扬北众不敢再出战,他知道火候到了,打马冲上去。

    矮身拔出在本庄繁长前方十余步的御旗,回马一个藐视的眼神,看得扬北众上下颜面尽失,士气重挫。

    见他结束一骑讨离开,本庄繁长犹豫了,合战还打不打?

    士气被夺,此时再战未必能胜。可要就此退兵,以后更没得打了。

    就这样结束了?

    本庄繁长看看左右,扬北众兵强马壮,凭什么矮人一截,受制于人!

    她咬咬牙,我不服!打!

    义银跑到两军之间,并没有回阵的打算,而是举着足利白旗,在阵前奔驰。

    一边奔驰,一边喊道。

    “或许有一天,武家忘了传统,令祖先蒙羞,但绝不是今天!

    或许有一天,姬武士遗忘了荣光,沉沦于世,我们的时代分崩瓦解,但绝不是今天!

    今天,斯波高经子嗣,持将军御剑,足利白旗。

    我斯波义银,带领你们奋勇向前!为了维护河内源氏嫡流的尊严!为了祖先的荣耀!

    我命令你们,攻击侵犯御所行在的敌人!我命令你们!御家人!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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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银紧紧拉住缰绳,战马直立,御旗指向扬北众。阳光下的他如雕塑般屹立,天地间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敬畏他,一时无人敢于呼吸。

    随后,如一声炸雷平地响起,枥尾城方向掀起翻山倒海的欢呼声。

    法螺声旋而响起,阵鼓打着鼓点,全军竟然毫不迟疑,一齐发动,向扬北众逼去。

    本庄繁长心慌意乱,见左右皆乱成一团,目光死死盯住前方少年的身影,牙根紧咬,几乎是热泪满溢。

    混蛋啊啊啊!这还打个p啊啊啊!

    中条藤资再次逼宫道。

    “本庄繁长!退兵吧!改日再战!”

    一众姬武士看向本庄繁长,眼神中都没了战意,满是畏惧。

    本庄繁长吁出一口长气,没法硬撑了。

    不管那少年到底是不是御台所,这一骑讨与战前宣言彻底浇灭了扬北众的斗志,合战还怎么打!

    她现在敢说一个不字,中条藤资就能在恐惧的姬武士们协助下,成功夺权。

    本庄繁长不甘心得闭上眼,说道。

    “退兵回营。”

    她心知肚明,这一退却,扬北众的叛乱就算彻底完了,该想想办法,为以后事做准备。

    义银一番惺惺作态,就是要扬北众知难而退,他站在场中仔细看敌军反应,见扬北众开始退阵收兵,欣喜若狂。

    这次一骑讨真是赚大了。

    其一,展现武勇,震慑了中越下越武家。战后,他的威望将在越后,乃至关东蔓延。

    其二,摸清了关东武家,至少是扬北众对武家栋梁的态度。

    这些传统的御家人后裔,对于河内源氏嫡流还是充满敬畏,这对他来说非常有利。

    甚至此时,义银已经开始构想,如何折服扬北众,增强自己在越后的势力。

    有了枥尾城,拿下大熊朝秀一派守护旧臣,只要再左右部分扬北众的意志,他就能拥有与上杉辉虎分庭抗衡的影响力。

    义银不是怀疑上杉辉虎对他的诚意,只是政治冷酷,谁知道府中长尾家内部会出什么幺蛾子。

    只有实力,唯有实力,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第四百七十五章转变

    义银奔驰回中军阵前,将御旗丢给山中幸盛,开始下令。

    “直江兼续,命令本庄实乃停止前进。”

    “嗨!”

    “大熊朝秀,中越众也停止进攻。”

    “嗨!”

    诸姬都看出扬北众的畏缩,斯波义银能下令停战,对心思各异的枥尾城诸武家来说,当然愿意服从。

    枥尾城军势不如扬北众精锐,即便此时士气高昂,一旦接战也是后果难料。

    万一那些蛮妇见了血,凶性大发,说不准哪方损失更大。

    枥尾城的心思是死守待援,扬北众士气被夺,无力攻城,那么就不需要继续合战,过分逼迫反而得不偿失。

    原本此次合战就很勉强,是斯波义银一意孤行。如今他松了口,其他人当然乐意配合。

    另外,他的命令能迅速贯彻,也是因为之前的一骑讨彻底慑服了这些武家。

    武家最重军功,上下尊卑是表相,骨子里崇尚强者。如果真是尊卑有序,哪里来的下克上武家?

    说到底,想要得到真正的尊重,就得能打!

    扬北众是越后,乃至整个关东出名的桀骜武家众,战力强横。

    她们几次叛乱,府中长尾家不得不宽容,就是因为她们能打,镇压她们的代价太大。

    能在一骑讨中,连斩八名扬北众姬武士,义银在关东的声望算是正式开启了。

    两军各自收兵,一场合战打得虎头蛇尾,全因为斯波义银这位御台所战绩彪悍,震撼全场。

    待回到枥尾城内天守阁,义银坐上主位,身边山中幸盛接过侍男递上的热巾,转身双手献上。

    义银接过擦拭。

    大汗淋漓,一头秀发被汗水粘在脸颊上,头颈,随着他擦拭的动作,带出阵阵少年的味道。

    他的动作仿佛有着某种奇特的韵律,让观者忍不住沉迷其中,真是妩媚动人的尤物。

    一众姬武士看着他擦汗,全场竟然寂寥无声。

    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把大家震醒,各自低头不语。

    大熊朝秀止住咳嗽,伏地叩首,谢罪道。

    “臣下失仪。”

    义银摇摇头,说道。

    “无事。”

    他其实并不介意姬武士们的僭越之举,高达14点的魅力的确麻烦。

    不管他做什么都能造成迷样的吸引力,估计上厕所的动作也能勾魂夺魄。

    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就看得开,爱咋咋的吧。

    义银将热巾放在案牍上,说起正事。

    “本庄大人,扬北众中有亲近上越的人吧?”

    本庄实乃行礼后,回话道。

    “禀告御台所,中条藤资历来亲近家督,扬北众起兵是她派人来讯示警。

    这次被裹挟出兵,也早早通报给我,表示歉意。”

    本庄实乃的态度越发恭敬。

    这位御台所证明了自己的能力,那么他和家督,将军之间的感情纠纷就更扎手了。

    她本庄实乃肩膀窄,扛不住这尊大佛,恭恭敬敬伺候着,等家督来了自己玩去。

    义银听了她的话,默默点头。

    其实直江兼续也和他说过中条藤资,他只想进一步确认。

    如果中条藤资真的三心二意,那么此时在扬北众内部,肯定已经起了波折。

    扬北众的叛乱可预见得要失败,跳船求生的武家们就该各显神通了。

    那么这次叛乱的总大将,本庄繁长会怎么做呢?

    越后要在叛乱后整合,以展开关东攻略,下越扬北众占据越后三成军势,非常重要。

    上杉辉虎绝不会惩罚太重,伤到越后国力。她一定会借助中条藤资分化扬北众,引为己用。

    那么对斯波家来说,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

    从扬北众此战的态度能看出,这些御家人后裔对河内源氏嫡流很是敬畏,义银绝不会放弃这个得到更多筹码的好机会。

    要从中分到一杯羹,中条藤资这个上杉辉虎的代理人是指望不上了,那么本庄繁长呢?

    现在的扬北众四党,以本庄家与中条家最为强势,此次叛乱是本庄繁长发起,这个锅肯定她来背。

    本庄家注定会被打压,上杉辉虎借机扶持中条家控制扬北众。

    如果义银能得到本庄繁长效忠,与不服上杉辉虎的部分扬北众投效,斯波家在越后的话语权就会更大。

    义银沉思半晌,将目光投向恭谨有礼的大熊朝秀,心里有了计较。

    看看是不是找人沟通一下本庄繁长,看看这个人能否迷途知返。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

    谁还没个过错呢?总要给人一个机会,就看她头脑清不清醒了。

    义银对本庄实乃说道。

    “扬北众士气重挫,战心动摇,你想办法联络中条藤资,进一步分化她们的斗志。

    上杉殿下已经拿下北条城,马上就会来援,我们严守城池。

    只要援军抵达,扬北众唯有降伏,大局可定。”

    本庄实乃低头称是,心中却是腹诽不已。

    这本就是两人商议好的军略,今天的合战其实并不需要打。

    虽然从结果来看,效果很好,彻底打灭扬北众的气焰,让她们失去了攻城的勇气。

    但出兵本身其实是给了对方一点点翻盘的机会,智者不取。

    本庄实乃心知肚明,打这一场是御台所要在越后建立自己的权威,这对新上杉家是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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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的多重身份太过扎手,不论是本庄实乃,还是直江兼续,斋藤朝信都不敢出面阻挠。

    不谈御台所身份高贵,光是家督心上人这个暧昧的概念,就让她们心有余悸,没胆子出手。

    本庄实乃暗自叹了口气,世上怎能有如此少年,风华绝代,真是个大麻烦。

    新上杉家与斯波家现在是合作关系,但她总觉得未来的分歧不会小,麻烦还在后面呢。

    义银懒得管她如何想,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拿筹码,增强自己的势力和话语权。

    武家不相信承诺,只在乎实力,新上杉家内部的家臣团,守护旧臣,三长尾家的纠葛,就让上杉辉虎自己去头疼吧。

    他要做的是立足枥尾城,保住大熊朝秀一系守护旧臣,最后,尽可能拿下部分扬北众。

    斯波义银和本庄实乃都明白,这场叛乱已经接近尾声,越后国内之后的博弈,将在合作的两家之间展开。

    ———

    扬北众驻地,本阵幕府中。

    本庄繁长在主位上闭目不语,一个个姬武士陆陆续续从各家营地过来,眼神闪烁,不知在暗地里沟通了一些什么。

    中条藤资一反之前的低调,与在坐姬武士谈笑风生,一点不顾及主位上本庄繁长的感受。

    等各家都到了,她开口说道。

    “城里传来消息,今日阵前确实是御台所无疑。

    长尾大人上洛归来,得将军看重,继承山内上杉家,关东管领,赐字改名上杉辉虎。

    斯波义银殿下与足利将军定亲,持御剑出使越后,为上杉殿下站台作证。”

    她还想说话,本庄繁长忽然睁开眼睛,说道。

    “两军交战,你沟通枥尾城内,这是通敌之罪。”

    中条藤资被她打断,却是笑了笑,反驳道。

    “枥尾城头插满足利家旗帜,我这不是为了大家好嘛,借助渠道将事情探明。

    我可不像某人,专断独行,攻击御所行在,这是不赦之罪,不是坑我们吗?”

    本庄繁长不理她,只是看向在坐各家头领,见她们皆沉默不语,齿寒不已。

    当初一个个把中条藤资骂得狗血淋头,要她出钱出粮造反。如今形势逆转,都当起了缩头乌龟。

    合着起兵这事,是我本庄繁长一人的心思!你们都是忠心耿耿,被我裹挟的咯?

    我呸!

    中条藤资见她不语,心里更加得意。虽然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对她却是利好。

    扬北众这次在枥尾城下撞得灰头土脸,不少武家已经向她表示善意,大大增强了她在扬北众中的权利。

    其余人等也许心有不甘,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枥尾城已经没法打了。

    枯坐城外的扬北众,这次叛乱注定要失败。

    为日后清算自家少受点苦,只能请本庄繁长多受点委屈。

第四百七十六章纷争

    本庄繁长也不是简单人物,冷笑一声,说道。

    “我等不知御台所来了越后,无心冲撞了殿下。今天的合战又没打起来,算不得大罪。”

    中条藤资见本庄繁长开始耍起无赖,推卸责任,忍不住笑起来。

    “就算枥尾城不是御所行在,你教唆扬北众起兵作乱,也为上杉殿下不容!

    等殿下援军抵达,便是你伏法之日!”

    本庄繁长怒极反笑。

    中条藤资一副忠臣的模样,义正言辞谴责她,实在是不要脸。

    本庄繁长将各家头领一个个看过去,都在躲避她的目光,这些见风使舵的王八蛋!

    她说道。

    “我等扬北众如何叛乱了?有发布讨贼檄文吗?有公告明宣吗?”

    中条藤资一时语塞,各家扬北众偷偷相互观望,忽然起了一丝侥幸。

    本庄繁长笑着说。

    “我们最多是擅离领地,大军渡过阿贺野川南下,又没与中越众交战,算什么叛乱?”

    中条藤资懵了,她思索前后,对本庄繁长的忌惮之心更加浓烈。

    此姬岁数不大,做事却是滴水不漏,留了后路。

    这次四方叛乱,是武田家在后教唆联络,各方并没有直接联系,只是各行其是,无法佐证扬北众逆举。

    而扬北众几度起兵,这次又出兵南下,大家都知道她们是叛乱,可是没有一丝宣告,没有一纸文书,定不了罪啊。

    比起叛乱,擅离领地,居心叵测也是罪过,但是惩罚远远小得多,伤不了筋骨。

    本庄繁长暗叫侥幸,好在自己小心,留下这条后路。

    扬北众的实力不如上杉辉虎,她一开始就是赌上杉辉虎不在国内,只想打下枥尾城与其谈判。

    本想着,如果上杉辉虎回国迅速,不到枥尾城下就遇上她的援军,干脆降伏了事,可以以此为借口逃避惩罚。

    没想到幕府来了御台所,更没想到这御台所这么能打,把扬北众弄得灰头土脸。

    但结果倒是一样,逃避惩罚的借口依然能用。

    扬北众一部分人已经投向中条藤资,但心有不甘者还是不少。

    上杉辉虎太不把扬北众当人,她们被欺压得不轻,深恨且不服。

    如果能有机会逃脱惩罚,很大一部分扬北众还是会继续支持本庄繁长。

    本庄繁长说的没错,她们只有意欲之举,但还没做出叛乱的具体动作,惩罚不会太重。

    既然如此,何必跟中条藤资去当上杉辉虎的狗,指不定骨头没捞到,兵粮役又要增加了。

    中条藤资没想到这层,被本庄繁长打了个措手不及,恼羞成怒道。

    “那你冲撞御台所之事总是真的吧!这可逃不脱!”

    本庄繁长冷冷道。

    “冲撞河内源氏嫡流,自然由御台所惩治,关上衫殿下什么事?”

    虽然不知道这位御台所何时离开,但本庄繁长决定赌一把,先过了这关再说。

    就算日后熬不住,要给上杉辉虎当狗,那也得谈好了条件臣服。

    如果这时候以叛逆身份屈从,以后的日子就得任人拿捏,必须先扛住这波。

    中条藤资知道她的心思,但一时也找不到道理反驳她,心思混乱之下,只好闭口不言。

    在场扬北众各家左盼右顾,心思各异。有投靠中条藤资的,有紧跟本庄繁长,也有保持中立的墙头草,一时皆不敢妄动。

    本庄繁长看了眼全场,暗自叹息,不管结果怎么样,这次出兵亏大了。

    扬北众一场未打,就被人夺了声势,以后再难有心气与上越的新上杉家对峙,走向臣服无可避免。

    她自己还有一个麻烦,不知道那位御台所好不好说话?

    如果那位真把她丢给上杉辉虎惩戒,也只好低头认栽了。

    ———

    枥尾城军议散场,斋藤朝信紧随本庄实乃回到居室。

    她忙不迭问道。

    “扬北众已不足为虑,那大熊朝秀又该如何处置?

    这次守城她又没出什么力,起兵作乱之事就这么算了?”

    本庄实乃皱眉不语。

    扬北众今日士气重挫,再次攻城的可能微乎其微,外敌一去,枥尾城内部的问题就凸现出来。

    斋藤朝信是在秉持正义,眼中不容沙子吗?

    扯淡了,她只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想乘机把大熊朝秀彻底搞垮台。

    以枥尾城为分界线,朝海岸一边大多是守护旧臣地盘。

    另一边靠近越后山脉,是上田长尾家的地界,连通西上野。

    枥尾城一带是古志长尾家的地盘,枥尾城因为太过重要,其实是上杉辉虎从父族那边,以无赖手段赚来的。

    上杉辉虎为了控制中越,将自己的侧近,旗本不断分封过来,并在之后领地冲突中偏袒她们。

    这不单单是她性子护短,也是出于侵蚀中越,控制此地的需要。

    守护旧臣中,柏崎平原的宇佐美定满一系被拉拢安抚。

    中越的两家长尾家,又因为三长尾家一门众为上杉辉虎军势骨干,不能得罪。

    那么斋藤朝信一党的中越上衫众还能欺负谁?侵占谁的地盘?唯有好欺负的大熊朝秀一党。

    一切偶尔,都是必然。

    如今大熊朝秀忍不住跟随叛乱,正是一举掀翻她的良机,斋藤朝信怎么肯错过。

    斋藤家世袭的赤田城在柏崎平原与越后平原中间的石地区域,越后平原边缘。

    她领地的东面就是大熊朝秀一党的地盘,从赤田城到三条城一带,都是肥沃的平原,也是双方龃龉的焦点。

    只要确认大熊朝秀为叛逆,给予严惩。中越上衫众就能得到大量的利益,斋藤朝信更是吃到撑。

    上杉辉虎不会在意大熊朝秀一党的下场,一些奉行众而已,战力稀疏没什么用。

    可是,那位刚来的御台所竟然出面为大熊朝秀作保!

    如今叛乱的威胁消散,斋藤朝信再也耐不住性子,要向本庄实乃讨个说法。

    而本庄实乃早已腻烦了这些利益纠葛,她淡淡说道。

    “大熊朝秀之事,自当由家督决断。她有御台所作保,我们无权也无力做什么。”

    斋藤朝信不满道。

    “御台所终究要回返京都,还能护她多久?

    她要是聪明,就该主动承担罪责,自请惩处。”

    本庄实乃气得笑了,斋藤朝信是真傻还是装傻?

    这位御台所一面死保大熊朝秀,一面出战扬北众,拉足了威势,哪像是要回转近幾的模样?

    真的要回去,他搞这么多事做什么?明摆着要在关东做一番大事啊!

    斋藤朝信这是把她当枪使,以为她傻吗?

    本庄实乃笑笑,说道。

    “家督来援不过三四天,我们且等几日,自有分晓。”

    她面上安抚,心中下了决心,这次一定求着家督把自己调回春日山城。

    就算去高田平原当一普通侧近也好,这中越的泥潭她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斋藤朝信,大熊朝秀,还有两家长尾家,和默默监督中越的宇佐美定满,哪个是好相与的蠢货?

    如今又来了野心勃勃的御台所,这中越是没法呆了,我滚还不行吗?谁能耐谁来吧!

    斋藤朝信讪讪一笑,她的确有小心思,被本庄实乃看穿也有些不好意思。

    双方都是上杉辉虎的侧近出身,她这样对同僚使小手段,的确有些过分。

    于是不再提此事,与本庄实乃说点其他的事拉近关系,一心想要弥合因此损害的友谊。

    ———

    本庄实乃那边闹着心,义银这边在军议后留下了大熊朝秀。

    他默默想着心事,一旁只有山中幸盛守候。大熊朝秀低头顺耳,等候御台所示下。

    义银沉思半晌,问大熊朝秀。

    “你与本庄繁长熟吗?”

    大熊朝秀一愣,下意识回答。

    “不算熟悉,但她勇名很盛,是扬北众小一辈中的佼佼者。”

    她暗自琢磨御台所的心思,身家性命都在义银手中攥着,之后是功是过还没定数,心中难免忐忑,更不敢懈怠。

    义银点点头,问道。

    “给我讲讲这位扬北众的后起之秀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谋划

    大熊朝秀知道此次对答影响甚大,这位御台所心思细腻,思虑长远。

    如果这次失言让他看轻,会降低自己在其心中的价值。

    于是,她打起精神,仔细回想了自己所知,缓缓说道。

    “本庄繁长之母本庄房长,亦是本庄家督,为自己姐妹所害。

    那时候本庄繁长还只有六七岁,竟然不动声色,忍辱负重。

    直到她十三岁时,已经以武勇名声鹊起,这才逼迫叔母自尽,为母报仇。

    此姬军略武力皆是上等,也善于利用局势拉拢人心,年纪轻轻就在扬北众中威望甚高,乃是少壮派的领袖人物。”

    义银心想此姬的确厉害,但他还有些不明白,问道。

    “她是借着反对上杉殿下的名义提高自己的威信,团结扬北众吗?

    扬北众几次叛乱,上杉殿下都没有下死手铲除她们,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

    这些人当真不知好歹?”

    大熊朝秀苦笑,心一横,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原本扬北众就紧跟旧时的守护上杉家,在府中长尾家下克上时几次交战,损失不小。

    上杉殿下的母亲对她们严加防范,到殿下本人,更是变本加厉。

    越后兵粮役是六公四民,扬北众除了中条藤资等少数投效者外,皆是七公三民的重税。”

    大熊朝秀自己也是一肚子苦水,对上杉辉虎多有不满。

    她是内政官员,对其中的不公门道清晰,诉起哭来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节。

    “越后平原虽说是关东有数的大平原,粮产丰厚,但也是苦寒之地。

    每年海上来了寒流,被越后山脉阻挡,在越后平原回转,导致大雪纷飞,甚是难熬。

    到了开春,大雪化水泥泞不堪,缺不得沟渠等水利设施。

    更不提春寒回冷,水成了冰,春耕开田坚硬非常,苦不堪言,农具的损耗也不少。

    扬北众被上杉殿下压着七公三民的重税透不过气来,哪有余力开通水利,余钱购买农具,怎么能不怨恨?

    越后虽然物产丰富,但金银矿产,青麻,上布,海盐等好处都被上杉殿下收走,仅仅靠土地产出,日子过得很苦。

    扬北众又粗鄙,以武勇著称,不善精耕细作,日子更过得难受,自然反心炽烈。”

    义银默默点头,对大熊朝秀的评价又上了一个台阶。

    此人不但武勇,还善于内政,对事务看得透彻,可以大用。

    她说的事不单单发生在扬北众身上,也是中越不被上杉辉虎重视的武家困苦所在。

    越后要想统一思想,对外开拓,必须给这些武家一条出路。不然上杉辉虎即便有了正统名分,也会面对不断的叛乱。

    武家名分都是表象,真正的内核是利益,作为主君不一定要一碗水端平,但至少得给人一条出路,一个希望。

    义银心中有了计较。

    大熊朝秀他是保定了,此姬他要大用。另外,本庄繁长也可以尝试接触,看看是不是一条识相的好狗。

    义银说道。

    “你替我联络城外本庄繁长,就说扬北众如若无心冲撞御所行在,不再犯错,之前的冒犯我就不追究了。”

    大熊朝秀嗨了一声,伏地叩首下去办事。

    她不会说没有门路,两家原本都是叛军,自然有些难以启齿的勾连,互通有无。

    她对自己这次的对答也很满意,御台所是听进去了,才会让她向本庄繁长发出善意。

    不管本庄繁长是不是听得进去,至少大熊朝秀自己是加了分数,更有把握熬过这关。

    在她走后,义银又思索许久,不禁摇头。

    上杉辉虎把内政搞得一团糟,太过偏袒自家人,这样不行。

    他本不愿介入越后内政太多,以免引起新上杉家臣团对他的敌意。可如今看来,不参与是不行了。

    再这般下去,下次叛乱不会太远,必须彻底扭转这种不和谐的内部分配,让越后各方获利均衡,才不会影响了关东攻略。

    义银默默想着,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上杉辉虎的爱慕之情有多真挚了。

    原本,为了完成系统任务,义银来关东是被动的无奈选择。

    他最初的构想是自己为上杉辉虎提供政治上的背书,军事上的问题主要由她自己解决。

    可随着事情的进展,义银已经投入太多的资源,几乎掏空了斯波家的家底。

    他犹如一个赌徒红着眼砸下老本,实在是输不起。

    另外,随着手中筹码的不断增加,他也越发认真起来,想要赢下这一局豪赌。

    但是,义银对越后国的深入渗透,必然引起新上杉家内部的强烈反弹。

    别看她们自己斗得不亦乐乎,但肉还是烂在新上杉家这口锅里,容不得外人染指。

    上杉辉虎这个越后之主,其实只是越后松散的武家联盟共主,做不到一言九鼎。

    义银想要解构越后现在的政治生态,重新分配各方利益,必然得罪太多人,这就需要上杉辉虎的全力支持。

    必须牢牢抓住上杉辉虎对自己的感情,借力打力,把新上杉家的既得利益者们摆平。

    那么,只能对不起上杉辉虎,利用她来完成自己的政治谋划。

    义银叹了口气,我真是一个坏透了的男人。

    ———

    柏崎平原,北条城外。

    直江景纲跟随后勤锱重来到上杉辉虎驻地,进入本阵幕府求见家督。

    只见柿崎景家与宇佐美定满大气都不敢喘息,幕府内气氛压抑,上杉辉虎坐在主位上神色冷漠。

    直江景纲不敢怠慢,上前鞠躬行礼,说道。

    “禀告殿下,后续军需已经抵达,大军随时可以开拔。”

    上杉辉虎拔地而起,拍拍她的肩膀以示欣慰。

    “干得好,直江大人。

    柿崎景家,命令各军势分发干粮,农兵整理锱重,即刻出兵。”

    一旁的宇佐美定满忍不住说道。

    “殿下,天色不早,石地一带道路崎岖,是否等明日天亮再走?”

    柿崎景家也迟疑一下,仿佛在等后续。

    “柿崎景家!你还愣着干什么!滚出去做事!”

    “嗨!”

    上杉辉虎猛地爆发,把柿崎景家这员猛将都吓了一跳,赶紧鞠躬走人。

    宇佐美定满见上杉辉虎理都不理她,心中苦笑。

    她的建议乃是军理正道,军队基层大多营养不良,夜盲看不见东西,走山路太危险了。

    宇佐美定满一番好心,似乎被家督误会,反增添了恶感,苦涩不已。

    上杉辉虎看重她在守护旧臣中的影响力,离国前是委以重任,监督各地不满者。

    结果越后国内遍地烽火,让她的地位受到了动摇,为家督不喜。

    直江景纲在旁不动声色,她听了直江兼续的话之后,已经理清头绪。

    家督爱慕御台所,出兵之事自然心急火燎。

    她迅速整理好后勤,跟随锱重前来,也是有露脸卖好的意思。

    柿崎景家与宇佐美定满并不清楚家督心事,做事难免不知轻重,她也懒得点破。

    新上杉家中,三人分属直臣,降臣,谱代家臣,利益各有不同。

    柿崎景家挨骂,那是她与家督关系最近,自家人骂起来顺口,算不得失宠。

    直江景纲老奸巨猾,做事贴合家督心意,加分不少。

    而宇佐美定满不明真相,挨了这下闷棍,估计还摸不到头脑,问题出在哪里?

    三人各自负责一摊事务,在上杉辉虎的督促下,大军开拔,向枥尾城进军。

    上杉辉虎未必不知道这些人背后的心思,但她懒得费神去想。

    从她母亲开始,两代镇压越后的府中长尾家军力强悍,她的基本盘是长尾一门众,忠诚稳固,并不害怕任何人造反。

    上杉辉虎早就看透了武家内斗,阴暗伎俩让人恶心,只要别妨碍到她统治越后,让她们自己闹去。

    麾下各立山头,总好过齐心合力一起反对自己。

    如今的上杉辉虎,心思都在枥尾城,在那位心上人的身上,无心理会其他。

第四百七十八章建议

    枥尾城外,合战结束后又过了三天,扬北众在城北远处安营扎寨,再无动作。

    今日,城南出现上杉辉虎援军,枥尾城内终于松了口气,大局已定。

    上杉辉虎将大军驻扎在城南屯兵点,斯波义银与本庄实乃各带几人前来相迎。

    义银一行走在前头,后面斋藤朝信与本庄实乃说着悄悄话。

    “大熊朝秀这几天偷偷派人出城,中条藤资也传讯过来,说本庄繁长暗中接待外人。

    双方互相派人数次,应该达成了默契。

    我早说大熊朝秀心怀叵测,这等吃里扒外的叛逆,还是该交给家督惩戒才是。”

    本庄实乃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她在联络中条藤资,御台所那边也借用大熊朝秀安抚本庄繁长,双方各行其是,本就是一种身后的博弈。

    斋藤朝信一向聪明,牵扯到了自家利益,怎么变得如此愚钝,蠢得让人难以置信。

    在援军没有到来之前,稳住本庄繁长,消弭刀兵之祸才是头等大事。

    斋藤朝信能知道的事,作为城防大将的本庄实乃会不知道吗?

    知道了也要支持啊!难道把本庄繁长逼得无路可走,狗急跳墙?

    况且,斋藤朝信在背后对大熊朝秀捅刀子,就没考虑御台所的颜面吗?

    那位少年可是家督的心上人,真的计较起来,斋藤朝信要吃大亏,这个利欲熏心的家伙。

    看在同僚多年的份上,本庄实乃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今日援军抵达,乃是大喜之事,你等下少说几句,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被家督厌恶。”

    斋藤朝信又不傻,她暗地里与本庄实乃交流,也有试探之意。

    如今本庄实乃摆明了态度保持中立,她算是弄清楚了一件事。

    大熊朝秀有了靠山,以后中越上衫众与大熊一党再有利益纠葛,怕是无法像以前那样占尽便宜。

    义银带着岛胜猛,山中幸盛,直江兼续前来,并未叫上泉信纲随行。

    这是他与新上杉家臣团的第一次正式交锋,在入城之前,需要对叛军的处置达成一定的默契。

    本庄实乃带着斋藤朝信跟在后面,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前面上杉辉虎已经在本阵幕府外守候,见义银风采依旧,喜不胜喜,上前鞠躬道。

    “谦信公英武,枥尾城三面遇袭能十天不失,全赖您的谋划。”

    本庄实乃早有密报送往北条城方向,上杉辉虎在路上就仔细看了,对义银的手段赞叹不已。

    信中隐隐的担忧,她不是看不出来。

    只是一贯自负的上杉辉虎相信,自己终能从将军手中夺回爱人,至于义银的一些小心思,也可以一笑了之。

    要是少年连这点手段和城府都没有,怎么配得上她上杉辉虎,配得上共享越后乃至关东呢?

    上杉辉虎的热情,令义银心中有些惭愧。

    他知道上杉辉虎对自己的感情纯粹,爱意炽热,但他必须利用这份情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心中有愧,态度上自然越发温柔,与上杉辉虎有说有笑进了幕府之中。

    上杉辉虎笑着给他介绍柿崎景家与宇佐美定满,直江景纲也向斯波义银行礼。

    一众姬武士相互引见,行礼坐下,幕府内两家看似融洽。

    义银坐在主座,上杉辉虎矮了半个位子陪同,双方姬武士分坐,气氛稍稍凝滞。

    义银问道。

    “越后叛乱收尾,上杉姐姐准备如何处置叛逆?”

    上杉辉虎回答。

    “长尾政景迷途知返,随长尾景信大人回转坂户城,算不上叛乱。

    我下令申饬,让她闭门反思半年,坂户城由上田长尾家家宰为城代暂管。”

    义银点点头。

    长尾政景身为上田长尾家督,干系到三长尾一门众的稳定,上杉辉虎不可能重罚。

    他说道。

    “那么大熊朝秀与扬北众呢?”

    上杉辉虎笑了笑,问道。

    “谦信公觉得该怎么办?”

    义银正色道。

    “上杉姐姐心怀壮志,越后武家凶悍勇猛,如能上下同心,众志成城,关东必然平定。”

    上杉辉虎眯着眼,问道。

    “谦信公的意思是?”

    义银说道。

    “之前府中长尾家名分空悬,大熊朝秀与扬北众心思不定。

    如今你已继承山内上杉家,对越后有了管辖之名,可否再给她们一次洗心革面的机会。”

    上杉辉虎点头。

    “可以。”

    义银又说。

    “越后虽然富庶,但冬季难熬,春耕困难,各家日子并不好过。

    能否降低兵粮役,以四公六民的善政笼络人心。”

    上衫辉虎依然点头。

    “可行。”

    她此言一出,上衫众中起了骚动,各人皆愕然看她。

    上杉辉虎一个眼神扫过,多年积威压住了几人的话头,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义银像是没看到新上杉家臣们的反应一般,继续劝道。

    “殿下占据越后国金银矿产,青麻上布,沿海晒盐,哪样不是重利。

    但下越中越武家却是困苦不堪,主富臣穷不是长久之道,能否分出青麻给予地方种植,分润其利。”

    此言一出,不等上杉辉虎说话,终于有人忍不住插嘴。

    斋藤朝信抢先道。

    “御台所,您句句为叛逆开脱,甚至分润好处给这些不识好歹之徒,未免有失公允。”

    义银与上杉辉虎的目光一齐投向她,吓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些后悔自己嘴快了。

    义银看了上杉辉虎一眼,对斋藤朝信骂道。

    “中越之事,就是毁在你们这些自私自利之人手中。

    你们占了便宜,却坏了上杉殿下的名声,留下叛乱的隐患还不自省!”

    斋藤朝信想要反驳,但见义银隐含煞气的俊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位可是连斩扬北众八员战将的人物,她虽然自持武勇,但也做不到这般强悍,心里犯怂,不敢与他争锋。

    义银扫了眼新上杉家臣们,语重心长对上杉辉虎说道。

    “如今天下大乱,正是大争之世。

    天下富有六十六国,越后英杰辈出,何必困在国内自相残杀?

    当团结众姬一致对外,为百年计,为子孙计,杀出一个前程。”

    上杉辉虎早已下定决心要占据关东,与将军争一争男人。

    越后内部不整合,关东大业终究是黄粱一梦,义银让利团结的想法,她是有心支持的。

    上杉辉虎长于军略,对于国内这些油滑的武家们,义银比她更有办法对付。

    既然要与他共享越后,那么也该分润权力给他。

    权力是最好的湄药,润滑剂,只要双方在关东攻略中不断增强联系,获取了更多利益。

    斯波义银这个绝代佳人,终究逃不脱与自己联姻的结果。

    上杉辉虎自有想法,但麾下家臣团却未必与她一样。

    武家贪婪,只有侵吞利益,哪有吐出好处的道理?

    即便斯波义银把两家联合的未来前景说得再美,那也是以后。现在要她们让利,谁愿意啊!

    在坐的家臣团心思各异。

    直江景纲是谱代重臣,老奸巨猾。她知道家督爱慕这位御台所,干脆闭口不言,不做出头鸟。

    直江兼续是直臣,也入赘了谱代直江家,回旋余地更大,学着婆婆一齐当缩头乌龟。

    直臣里,斋藤朝信触了霉头,不敢再说。本庄实乃一心要离开中越泥潭,不会忤逆家督。

    她们两个都从直江兼续那边得到消息,知道家督对这位御台所的感情,小心得很。

    柿崎景家看似粗直,却是直臣一党的领军人物。

    被本庄实乃背后拉了一把,偷偷对了一眼,见她微微摇头,心中凛然。

    宇佐美定满一贯审时度势,此时状况诡异,她当然能感觉到,跟了大流走,沉默不语。

    结果,心里不服的新上杉家臣团,一时竟然没人出言反对。

    沉默半晌,新上杉家姬武士都把目光投向本庄实乃,看得她摇头苦笑。

    她好心拉了柿崎景家一把,反将自己陷了进去。

    她是新上杉家在中越的最高负责人,熟悉中越事务,又深得上杉辉虎信任,是反驳斯波义银的最佳人选。

    本庄实乃心里埋怨自己多事,这时候也只好硬着头皮顶上去。

第四百七十九章分利

    本庄实乃鞠躬行礼,上杉辉虎微微叩首,允许发言,她才说道。

    “御台所仁慈,但您初来越后,不知这些顽劣武家有多难缠。

    我家殿下好心让利,她们未必懂得感恩。

    况且,家中姬武士大多粗鄙,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分出她们的利益安抚那些叛逆,还未见国内平稳,反而动摇了殿下的根基。”

    本庄实乃说着,看了眼斋藤朝信,言下之意很明白。

    叛逆不一定领情,但自己人肯定心寒,分利之事要有个万一,越后国内未必稳固,说不定更乱。

    上杉辉虎不说话,只是看着义银,她对这位少年充满信心。

    斯波义银在近幾,以男儿身之劣势,短短一年就打下二十万石领地,仅靠武勇和血统是做不到的。

    他做事谋而后动,能忍则忍,当动则动,正是审时度势,目光长远的惊世绝才。

    既然提出分利,自然有办法稳住新上衫家臣团,上杉辉虎只需要等待他的答案,并在关键时刻给予支持就好。

    义银点点头。

    本庄实乃的问题,算是新上杉家臣们最拿得出手的质疑,一派大义凛然,全是替主君考虑。

    义银无法斩断她们的贪念,但至少在明面上要维护住上杉辉虎的利益,才好让她们无话可说。

    这也是他当众叫上杉姐姐的原因,这种私下的亲密称呼对上衫众压力很大,虽然有些无耻,但也削弱了她们反抗的意志。

    他说道。

    “斯波家在堺港有渠道获取货物,以我的名号,近幾商路无忧。

    我与上杉姐姐早有商议,并沟通了越前朝仓宗滴公,能登畠山家督义纲。

    以越前敦贺湾,能登七尾湾,越后直江津三处良港连通,一齐开拓维护北陆道商路。

    自东海道今川义元战死后,今川家内乱,东海道骏府城商路岌岌可危。

    北陆道一线未必不能接替东海道商通关东关西,春日山城未来亦可成为第二个骏府城也说不定。”

    上衫众姬听得瞠目结舌,被前景勾画得流口水。

    团结越后攻打关东,这个远景未必成事,但义银说的商路却是切实可行,马上就能实施。

    她们就算不懂商务,但骏府城下町的繁华,关东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别说一样,有一半规模都足够这些新上杉家臣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

    义银见她们心动,继续诱惑道。

    “关西武家借助商利替代部分兵粮役,四公六民的税负随处可见,领地人心也比较安定。

    春日山城控制着直江津,光是设卡收税就能赚得大笔好处,将国内税负降低下来,对大家都好。

    你们这些高阶武家不单单拿着税金的好处,也承受着比基层武家更多的兵粮役,领民的怨念不轻。

    如果商税能抵消两分田赋,不但扬北众归心,对你们也是利好。”

    义银把话说到这份上,其实有些诛心,这是明骂她们为了自己的好处,抗拒主君善政。

    但利益动人心,一众姬武士皆低头盘算自家得失,也没有出言反驳。

    能在商路上分一杯羹,谁肯放弃?

    此时出言不逊,得罪御台所被怀恨在心,好处肯定没她那份了。

    本庄实乃不再说话,宇佐美定满向上杉辉虎鞠躬,请求发言。

    她是降臣一派,最近又屡次得罪主君,本不该再冒头。

    可青麻之利对于她太过重要,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询问。

    越后青麻是上好的麻布材料,制成上布甚至远销京都,是越后的一大特产。

    青麻只在上杉辉虎的地盘种植,高田平原与柏崎平原是主要种植地。

    宇佐美定满降伏之后,她的琵琶岛城也在种植范围内,是自家最重要的收益之一。

    如今斯波义银要把青麻上布与中越下越分享,势必增加产量。

    物以稀为贵,量多会压低价格,这严重影响到宇佐美家的日常收入,她必须问个清楚。

    上杉辉虎对她的出头,稍微眯了眯眼睛,还是点头同意了。

    宇佐美定满恭敬对斯波义银说道。

    “御台所深谋远虑,我等不如。

    可商利尚未铺开,先减免了兵粮役是否操之过急。

    而金银矿产,青麻上布,海盐,乃是越后三大收益,更不该随便妄动,以免动摇家中收入。

    治大国如烹小鲜,不如缓缓图之,等商利上了正轨再议。”

    她言辞恳切,却让义银心中冷笑。

    这些武家真是贪婪,想吞下商务之利,又不愿意拿东西来交换,这不是把人当傻子吗?义银又不是来越后做善事的。

    日后再议?今天都谈不拢,还指望日后她们得了商利肯吐出来?

    越后税负六公四民,加上三大项收益,说是到了上杉辉虎手中,其实大多分配给麾下各家养着军势。

    在场新上杉家臣都是高阶武家,虽然家中也受着重税,但来自主家的补贴更高。

    以全越后国力养着上越的新上杉家臣团,利益丰厚,怎么肯轻易放手。

    义银知道她们贪婪,但要维持两家合作的基础,就必须照顾新上杉家臣团的利益。

    他耐着性子,说服道。

    “六公四民直接改成四公六民,各家领地的确不便回头,这样吧。

    税负依然照着六公收取,但其中两成以水利,交通,农具等方式反馈给地方武家,就当作返税补贴领地建设。

    如此做,地方亦是收益,出现了问题也可以及时收手,不会因为施政反复影响主家威望。”

    宇佐美定满一愣,返税补贴?虽然不明白这算什么道理,但听起来不错。

    税收照样征收六成不变,但其中两成用在地方武家身上。新上杉家的重臣领地大,好处也占大头。

    这么做不但不会减少主家可支配的物资数量,还能自行调节,随时回头,保证主家威信不损。

    从心思阴暗的角度讲,各家拿的补贴多少,还不是由她们这些重臣评议嘛,搞不好再赚一笔。

    义银继续说道。

    “青麻上布远销京都,名声在外。但你们缺乏渠道沟通近幾商家,只能低价贱卖。

    斯波家在堺港的商奉行连通各地商家,这样吧,青麻上布由我斯波家收购。

    价格方面我多给三成利,如果利润丰厚,日后再商议增加返利。

    这样青麻扩种不但不会让价格受损,反而增加各家收入,也提高了中越下越武家的忠诚。”

    义银把话掰开说,各种让利都以其他方式补偿返还给了新上杉家臣团,算是仁至义尽。

    如果这些人还是贪心不足,要求更多,那么利诱不成就只能用刀枪来谈了。

    义银看向上杉辉虎,见她微微一笑,也跟着笑起来,两人心思一致,越发默契了。

    宇佐美定满伏地叩首,退回不语,其他人也没有了异议。

    虽然对斯波义银插手越后内务感觉不适,但利益上她们没有受损,反而增加了不少,当然没道理继续反对。

    义银见她们妥协,呼出口气。

    经济账不难解决,武家们本就对政务比较轻慢,利益不损就行。

    麻烦的是军事账,这才是义银掺合越后国内事务的重头戏。

    他对上杉辉虎说道。

    “上杉姐姐,我有意持御剑在越后重开关东侍所,你觉得如何?”

    上杉辉虎瞳孔一缩,看着一脸肃然的斯波义银,心思急转,一时无语。

    新上衫家臣们也用眼神交流,虽然无声,私下却是暗潮汹涌。

    侍所是御家人的管理机构,且负责幕府所在地的治安。

    在镰仓幕府时代,侍所的权利极大,掌控御家人就等于掌握幕府军权。

    足利幕府初期,侍所的权利依然很大,直到守护制度逐步替代了御家人制度。

    侍所的大权旁落,渐渐沦落为京都治安机构,就如同义银前世的国防部混成了首都警察局一般。

    义银提出重开关东侍所,总不会是在枥尾城弄个警察分局吧?

    从上杉辉虎到麾下诸姬都在猜测,他意欲何为?

    义银坦然道。

    “我欲开关东侍所,统御关东御家人,为平定关东平原出力。”

    上杉辉虎不语,新上衫家臣团哗然。

第四百八十章争权

    上杉辉虎继承山内上杉家,以上杉家世袭的越后守护统治越后国,这是守护制度给予她的权利。

    义银一旦以御剑下敕令重开关东侍所,那就是以御家人制度统御关东御家人。

    足利幕府虽然用守护制度替代了御家人制度,但从没有宣布过御家人制度失效。

    如果上杉辉虎答应下来,那么越后将变成两套制度共同治理,权利几乎重叠,新上衫家臣团怎么肯愿意。

    幕府说到底是军政府,姬武士与军队重合,人事权就是军权。

    不论是守护,还是侍所,争夺得都是对领国内武家的指挥权。

    上杉辉虎直属的上越军势,义银不可能插手。

    他借助御家人制度,要的是大熊朝秀,本庄繁长这些有意投靠他的武家。

    名正才能言顺,所以他才想到重开关东侍所,以侍所统御御家人的规矩办事,拿下对这些御家人的指挥权。

    但这会严重侵犯新上杉家的权利,导致越后出现两个权力中心。

    义银盯着上杉辉虎,心里紧张,这是他的一次冒险,就看上杉辉虎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了。

    直江景纲是谱代重臣,老奸巨猾,可到了此时,她却不得不出面说话。此事事关新上杉家对越后的统治权,不可退让。

    她对上杉辉虎行礼,得到允许后,好声好气说道。

    “御台所,此事万万不可。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守护制度实行多年,侍所早已不过问地方御家人之事。

    您重开关东侍所,又有何意义?如今的御家人,可都是归各地守护管辖。”

    直江景纲没有客气,几乎是指着义银的鼻子骂他要夺权。

    关东只要是个姬武士,多半都是御家人后裔,越后也不例外。

    如果真让斯波义银把关东侍所重开,他的命令大家听还是不听?

    如果斯波义银的命令与上杉辉虎的命令相抵触,那么听谁的?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这是不可分割的最高权利。

    义银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但在关东没有根基的他举步维艰,如今手持御剑,这才起了一丝侥幸。

    他沉默不语,直江景纲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保住了新上杉家的最高权利。

    上杉辉虎看着义银愁眉不展,顺着眉间,鼻梁,嘴唇,头颈一路向下,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系着的御剑之上,心想。

    他在京都百般推脱将军的爱慕,誓死不从。可是为了我,忍辱负重收下御剑,承认了御台所的身份。

    我发过誓,要与他共享越后。

    连足利义辉那个小人爱慕他,都愿意千里送来御剑。我上杉辉虎,难道还不如那个乘人之危的小人有担当吗!

    上杉辉虎勃然大怒,拔出打刀砍掉案牍一角,一脚将其踢翻,文书散落一地。

    “自今日起,关东侍所重开,从我越后国起始!

    有不满谦信公者,如同对我不敬,下场有如此案!”

    上杉辉虎看向义银,目光温柔似水,饱含深情。

    我对你的爱,不会输给任何人,终有一天我会将你揽入怀中。

    义银心中并无快意,他能体会到上杉辉虎对他的真挚感情,而且还利用了这一点。

    这份真情让他羞愧难当,自己终究会辜负她的情意,实在是无耻之尤。

    直江景纲愣在当场,她万万没想到主君会为了心上人做到这一步,连家业都能共享。

    身后,直江兼续暗暗摇头,她跟随主君上洛,最明白她的心思。

    自家殿下已经情深根种,难以自拔。足利义辉泡男人都知道下血本,主君岂肯屈于人后。

    直江景纲说的不错,一山的确难容二虎,可如果是一公一母呢?这事就玄妙了。

    直江兼续隐隐有些担心,如果两人终成眷属还好,可要是事有不逮,日后两家纠缠太深如何切割?

    上杉辉虎以山内上杉家的越后守护把持领国,而义银则用关东侍所统御关东御家人,这是地方与中央的身份差异。

    双方现在是平等合作的盟友,领袖之间暧昧不清,还能相互体谅。

    可如果出现裂痕,新上杉家的地方身份必然被关东侍所骑在头上。

    以地方对抗中央?还是不再承认关东侍所的权威?

    义银现在用经济和军事两方面的影响力渗入越后国,双方一齐发力关东攻略。

    万一哪天两家翻了脸,闹到要分家,结果可不是伤筋动骨这么简单。

    关东管领有权管理关东十国,关东侍所统御关东御家人,这双方斗起来,光想想就不寒而栗。

    直江兼续只能祈祷主君心想事成,真的抱得美人归,要不然。。日后的麻烦可就大了!

    另外一边,义银身后,随行的山中幸盛与岛胜猛也是对视一眼,神情复杂。

    上杉辉虎显然没死心,要与将军争夺自家主君。

    两人心中也都爱慕于他,心照不宣。见上杉辉虎此时真情流露,皆心有戚戚,又带着一丝不甘心。

    一时间,各方心思纷乱,场面冷冷清清,无人说话。

    ———

    枥尾城,天守阁议事厅内。

    义银在主位,上杉辉虎矮了半座,双方几乎是左右分坐,下方坐着各众武家头目。

    随着上杉辉虎到来,扬北众终于服软,本庄繁长与中条藤资等首领被喝令进入枥尾城参与评议。

    她们脱下兜胴,不带随从,只身进入城内。

    再加上已经在城里的大熊朝秀,跟随上杉辉虎到来的北条高广。

    除了闭门思过的长尾政景,各方叛逆算是聚首一堂。

    之前在城外,斯波义银与新上衫家臣团已经有第一波碰撞,严重干涉了越后国内政与军事权利。

    但是在上杉辉虎的强力支持下,义银获胜,新上杉家臣们吞下了苦果,亦是口服心不服。

    别看上杉辉虎比一般姬武士矮小一些,但这位以武力镇压越后多年,威势极盛。

    她下了决心的事,没有任何越后武家敢于反驳。但背后会不会配合,可就难说了。

    义银走到这一步,已经没了回头路,必须把关东侍所立起来,形成新的势力。

    不然,被敌视的他,会受到来自新上衫家臣团的更多掣肘与阻力,难以使用权力。

    而现在的评议,也是一场博弈,双方权利如何分割,且看这场手段。

    义银率先发言。

    “越后国内遭遇叛乱,大熊朝秀深明大义,主动动员军势前来枥尾城协防。

    上杉殿下,你选的中越长官不错。”

    上杉辉虎见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忍不住翘起嘴角。

    他维护长尾政景,那么斯波义银就把大熊朝秀从叛逆中摘出来,双方各保一人,很公平。

    但场下武家们却是目瞪口呆,大熊朝秀起兵之事还能如此解读?

    大家一齐看向本庄实乃,她是中越最高负责人,看她怎么说。

    本庄实乃面无表情,伏地叩首,说道。

    ”禀告家督,枥尾城已是御台所居城,我之后改职何处?还请殿下下令。”

    上杉辉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知道不合适,哈了一声赶紧忍住。

    本庄实乃之前在私下找她吐苦水,这中越地界她真的控制不住。

    也是上杉辉虎自己思虑不周,让侧近出身的本庄实乃控制中越,斋藤朝信那些混蛋同僚的人情攻势怎么抵挡?

    中越局势糜烂至此,本庄实乃有责任,但更大的责任在上杉辉虎自己身上。

    如今斯波义银发力要保大熊朝秀,新上衫家臣团又把压力施加给本庄实乃。

    这位亦师亦友的好臣下,终于扛不住甩起无赖,撂挑子不干。

    太特么欺负人了!什么锅都让我背!

    上杉辉虎说道。

    “你卸任枥尾城主,回返上越,担任春日山城城代吧。”

    “嗨!”

    本庄实乃感激涕零。

    春日山城是上杉辉虎居城,不可能设置城主,城代已经是最高负责人了。

    此城辐射高田平原,是上杉辉虎的基本盘,把这位子给了本庄实乃,是承认她的能力和忠诚。

第四百八十一章狡辩

    本庄实乃成功跑路,那么总得抓个人来负责中越事务。

    上杉辉虎爱慕斯波义银,但基本的政治规则还是要遵循。

    不可能分权变成放任,主客对调更是大患,需要讲究平衡。

    上杉辉虎说道。

    “直江景纲,春日山城交给本庄实乃,你回与板城,与她交接事务,接替她做事。”

    直江景纲嗨了一声,伏地接令,心中苦笑。

    枥尾城在中部,南方是斋藤朝信的赤田城,北方是府中长尾家起家的三条城,她的与板城就在三者之间,靠近枥尾城。

    作为中越通往上越的门户枥尾城,被主君送给了斯波义银,那么附近的与板城就变得重要起来。

    大熊朝秀的势力也在这一带,直江景纲这个负责人要监督被斯波义银拉拢的大熊朝秀,甚至是御台所本人的动向。

    这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上杉辉虎麾下也只有直江景纲可以顶上。

    她本身是谱代重臣之首,斋藤朝信一众中越侧近旗本不敢对她玩蛮耍横,压得住阵脚。

    入赘媳妇直江兼续与斯波义银关系不错,双方沟通顺畅,不太可能起误会。

    直江景纲一直主持着上越的政务,对理清纷乱的中越内务,能力上不会有问题。

    所以,这个锅上杉辉虎决定让她来背,而直江景纲本人除了苦笑,也无心推脱。

    这是麻烦,也是机遇。

    她侍奉两代家督不失宠信,手段头脑都是上佳。

    上杉辉虎对斯波义银情深义重,新上衫家臣团的任何阻挠都可能引发矛盾。

    而她在接触的最前方,有时候出于对新上杉家利益考虑,一些摩擦反而是正常的,不会遭到记恨。

    况且,这位御台所做事非常地道,如果搞好了关系,双方加深合作,直江家获益匪浅。

    直江景纲打定主意,为两家交流润滑,增强合作,其他问题以后再说。

    至少在越后武家杀入关东平原,获取足够利益前,双方的目标一致,不会出现无可弥合的矛盾。

    随着直江景纲负责中越,上衫家臣团的目光都投向她,希望她出来说句公道话。

    大熊朝秀明明是叛乱,御台所嘴皮子一搅和,就成有功之臣了?还讲不讲道理了?

    直江景纲悠然自得,对她们幽怨的目光无视之。她是谱代重臣,根基深厚,可不是一点小怨恨能撼动的。

    本庄实乃扛不住的压力,她可以顶住,不然上杉辉虎干嘛拉她出来顶缸。

    见她不语,这事眼看就要敲定,斋藤朝信终于忍不住开口。

    她是大熊朝秀找到靠山后,最大的失利者。这种罪证确凿,明显能打压大熊朝秀的事情,怎么能放过?

    “御台所,军报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熊朝秀拉开阵势意图攻击您的平叛军势,在阵前与上泉剑圣打了一场,这也算协助平叛的功臣?”

    她的话,让上杉辉虎忍不住看向恭恭敬敬坐在下方的大熊朝秀,哟?破落户还有这般本事?

    上杉辉虎只知道义银拿下了大熊朝秀,让她投靠自己。因为时过境迁,懒得翻战报,真不知道还有对阵剑圣这事。

    上泉信纲在两位家督面前慈眉善目,背后可不是好相与的小角色,刀下亡魂数不胜数。

    大熊朝秀能与她一战平分秋色,倒是让上杉辉虎高看一眼,难怪斯波义银要出面保她。

    斋藤朝信出言反驳,义银瞅着她缓缓说道。

    “斋藤朝信,这已经是你第三次打断我的评议。

    我与你家家督说话,与中越长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

    再有下次,我会砍下你的脑袋。”

    义银根本不理会她的据理力争,老子就是要保大熊朝秀,你家殿下都得装傻充愣。

    你个傻b冒出来干嘛?真以为老子不敢杀人?

    斋藤朝信被他杀气震慑,不敢再说话。

    义银虽然靠着外挂横行,但手上的人命可是实打实的,这份自信与杀意,足以让知道他战绩的任何姬武士胆寒。

    义银看向上泉信纲,老剑圣心领神会,鞠躬说道。

    ”大熊大人身手不凡,我是见猎心起,与她切磋一番技艺,不想竟然让人误会。”

    上泉信纲被大熊朝秀整得灰头土脸,心里也有不爽,但上衫斯波两家争权,她脑子坏了才会朝里面掺和。

    赶紧撇清自己的干系,还给了大熊朝秀一个爽朗的笑颜。

    大熊朝秀也朝她鞠躬致敬,两人仿佛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斋藤朝信语塞,当事两人都这般表态,自然是军报有误,那她出言顶撞,更加显得唐突。

    见斯波义银双目冷冷看她,斋藤朝信一咬槽牙,一个标准的土下座请罪。

    “斋藤朝信轻信谣言,冲撞御台所。罪该万死,请您治罪。”

    她不得已服软,义银也不可能真的要了她的命。

    他和新上衫家臣团的关系正处于微妙的状态,既要给予好处拉拢,也要展现权威压制。

    斋藤朝信的地位不低,用来立威容易引起反弹,他温言安抚道。

    “你这憨货毛毛躁躁,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绝不饶你。”

    义银给她定了性,傻b。划了红线,下不为例。

    如果斋藤朝信以后再出头与他争论,那么就是自己找死,怨不得他心狠手辣。

    斋藤朝信自己也知道最近急躁了,伏地叩首谢恩,退回队列。

    大熊朝秀欣喜若狂,她知道自己算是度过此劫。

    义银看向在旁不动声色的上杉辉虎,心怀感激。

    要不是她偏心自己,这些上衫家臣何至于投鼠忌器,不得不俯首认栽。

    上杉辉虎是整个越后国最能打的,武家尊卑说到底,还是看拳头。最硬的拳头力挺斯波义银,其他人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就算如此,义银也知道自己决不能得意忘形。

    关东攻略必须整合越后,人心为重,好处大家分,才能上下一心,开拓进取。

    大熊朝秀既然被摘了出来,他的权威就受到了肯定,之后做事反而要温和妥协,不能继续逼迫。

    义银不再说话,上杉辉虎看了眼全场,懒洋洋说道。

    “本庄繁长,你的皮又痒吗?需不需要我给你扒了?”

    本庄繁长伏地叩首不语。

    上杉辉虎冷笑道。

    “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不然就去死吧。”

    本庄繁长忍不住颤抖,上杉辉虎凶名赫赫,上位以后战无不胜。要不是她离国,扬北众未必敢反。

    如今这个锅自然由本庄繁长来背,即便她怀有腹案,还是忍不住紧张,恭谨道。

    “扬北众南下请愿,只是。。”

    上杉辉虎打断道。

    “等等,什么?请愿?”

    本庄繁长点头道。

    “是的,向殿下请求,我等扬北众之心愿。”

    上杉辉虎下意识看向义银,眼中带着疑问,你教的?

    义银摇摇头,他只是让大熊朝秀安抚本庄繁长,找什么借口求饶,还真的不清楚。

    上杉辉虎知道与义银无关,态度随之恶劣起来。

    “你起兵作乱,现在和我说是南下请愿?

    好胆子啊本庄繁长,这脑袋我可真想刨开看看,怎么长的,如此聪慧过人。”

    本庄繁长已经豁出去了,说道。

    “殿下明鉴,我等南下一路秋毫无犯,并未攻击任何人,怎么能说是起兵作乱呢?”

    扬北众叛乱,不过是越后国内武家纷争,这种国人闹国人的自家事,上杉辉虎无法下狠手制裁。

    既然如此,本庄繁长干脆耍无赖不认账,你又不可能把我们都灭族了。

    上杉辉虎没想到她如此光棍,也是气得乐了,笑骂道。

    “没有攻击人?要不是御台所英武,在枥尾城外斩了你等八姬悍将,你们会这么安分?

    真是强词夺理,不知所谓!”

    本庄繁长强辩道。

    “我等不知御台所到来,见枥尾城头旗帜变化,心存疑惑,这才冲撞了御台所。

    殿下,我们可真没有再动过刀兵,岂能说是叛乱?

    而且,御台所已经原谅了我们,说过不与追究。”

    上杉辉虎被她堵住了话头,看向斯波义银。

    “不错,我的确说过,她们如若不再冒犯,就不追究冲撞御所行在之事。”

    斯波义银之前为了稳住扬北众,的确是说了不计较的话。

    而扬北众南下,只与斯波意义对过一阵,并没有和上衫军势再起冲突。

    本庄繁长硬是不承认叛乱,上杉辉虎还真拿她没办法。

    越后武家盘根错节,血脉纠缠甚广。抓不到本庄繁长的小尾巴,上杉辉虎也不好过分重责。

    擅自离境这种小罪,是摁不死扬北众领袖人物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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