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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98章对付斯波家的好办法

    羽柴秀吉眯了眯眼。

    “那必然是选择相信,只有相信才是最安全的。”

    羽柴秀吉心中对南蛮教没有什么好印象,对这种忽悠人信教的诡辩逻辑,更是毫无好感。

    但这个哲学问题,却恰恰契合了羽柴秀吉现在的困境。

    黑田孝高点头道。

    “的确如此。

    相信主的存在就是在天堂与没事发生之间做选择,不相信主的存在就是在地狱与没事发生之间选其一,正常人都会选择趋利避害。

    您现在的困境也是一样。

    斯波家的探子正在西国活动,不论您愿不愿意,尼子胜久之死的真相迟早会曝光。

    您如果主动攻击斯波家,尚有一线生机。可您如果被动等待,那么圣人的雷霆之怒迟早也会落到您的头上。

    选择未雨绸缪主动进攻,就有胜利与失败两种可能性。选择心怀侥幸坐以待毙,那就只有失败一个结果。

    所以,您怎么选?”

    羽柴秀吉苦笑道。

    “那我必然选择主动与圣人为敌,在他知道真相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争取最大主动权,才能死里求活,获得胜利。

    但我主动发起进攻。。就真有机会能击败圣人吗?”

    黑田孝高摇摇头,说道。

    “进攻,并不一定要用军事上的刀兵相接,也可以有其他方式。

    堺港的南蛮商人传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北陆道商路股票正在暴跌,恐慌已经波及斯波地产,斯波土仓,甚至是斯波粮票的信用。

    圣人曾经以斯波粮票为后盾,短时间筹集前后各两百万石军费抚恤,与织田家开战。

    整整四百万石呀,多少武家目瞪口呆,敬畏斯波家的实力雄厚,不敢生出反抗心思。

    可这强大的经济实力,现在正发生动荡。

    如果我们能够插上一手,让斯波家的经济出现更大的崩溃,使得圣人腾不出手来,就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斯波家内部混乱,无暇顾及织田殿下死后的织田领地,您才能从容连横合纵,吞下织田殿下遗产,成为圣人不得不正视的对手。”

    羽柴秀吉目光一凝。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可惜我实力不足。

    我曾经在堺港活动过许久,并为织田殿下举荐过大商人津田宗及,也与高田阳乃打过交道。

    斯波粮票底蕴深厚,高田阳乃手段高超。

    我暂时还没有能力撼动她的粮票体系,就算我说服了津田宗及愿意砸锅卖铁帮我,也做不到的。”

    黑田孝高冷静说道。

    “津田宗及不行,但堺港的南蛮教实力很强。

    南蛮商人手里有大量的斯波粮票,参与南蛮交易的堺港商人手里也有大量的斯波粮票。

    南蛮教可以通过南蛮商人,岛国信徒,贸易商,筹集足够多的粮票,制造出更大的恐慌。

    只要这些粮票一起挤兑斯波家的粮票体系,高田阳乃绝不可能轻易摆平,斯波家经济会加倍动荡,脱离高田阳乃的控制,甚至雪崩。

    粮票的本质是信心,当所有人对粮票失去信心的时候,圣人需要花很多很多时间去重塑信心,您也就有了足够时间吞并织田旧臣。”

    羽柴秀吉看向黑田孝高的目光有点冷,淡淡问道。

    “南蛮教为什么要帮我?”

    黑田孝高微微鞠躬。

    “司铎大人说,她信不过织田殿下。

    南蛮教为织田殿下做了许多许多,但织田殿下却始终在敷衍南蛮教,毫无诚意。”

    羽

    柴秀吉冷声道。

    “织田殿下已经同意在安土城给南蛮教一块地造教堂,允许南蛮教在织田领地传教。

    南蛮教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黑田孝高摇头道。

    “信任的建立很难,破坏却很容易,所以天朝有云,破镜难圆。

    南蛮教被织田殿下骗得太多太久,已经无法再相信织田殿下的信用了。

    再者,织田殿下快死了,南蛮教从她那里得到的承诺,又有什么意义呢?”

    羽柴秀吉的目光越来越深邃,心中对南蛮教和黑田孝高的警惕心骤然升到一个新高度。

    她心中暗叹,果然不是谁都是竹中重治,不是谁都会为我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忠心不二,竹中姬只有一个,黑田孝高不值得信任。

    羽柴秀吉无法像相信竹中重治那样相信黑田孝高,黑田孝高与南蛮教的深度联系,竟然事先一点没有告知过自己。

    也许,羽柴秀吉现在还用得上黑田孝高,用得上南蛮教,愿意与她们虚与委蛇。

    但在未来,羽柴秀吉一定会把南蛮教的影响力从自己的地盘清除出去。

    这些异族太危险了,还有信仰异族宗教的岛国人也必须警惕,她们是动乱的源头,远比岛国本土化的佛教诸派更麻烦。

    思索着心事,羽柴秀吉不动声色看向黑田孝高,最终缓缓点头。

    “只要南蛮教助我成事,我会给予她们丰厚的回报,我若是能够得到天下,南蛮教在岛国的传教将畅通无阻,不会再有任何限制。”

    黑田孝高微微鞠躬,说道。

    “我会将您的意思转告给司铎大人,相信她也会非常乐意为您服务,为羽柴家的大业添砖加瓦。”

    黑田孝高未必看不出来羽柴秀吉对南蛮教的忌惮,但她并不在乎这一点。

    羽柴秀吉与斯波义银的实力差距有天壤之别,连织田信长都干不过斯波义银,只能选择媾和,羽柴秀吉还能比织田信长更强?

    黑田孝高帮助羽柴秀吉谋划的目标,并非击败斯波家,而是让斯波家暂时陷入混乱,使得羽柴秀吉可以有机会继承织田信长的遗产。

    只有继承了织田信长的遗产,羽柴秀吉才有机会坐上台面,成为与斯波义银同台竞技的对手。

    所以,动用武力是下下之策,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

    此时此刻,能够帮助羽柴秀吉狙击斯波家经济的,也只有在堺港

第1799章对抗圣人的战略决心

    织田信长与斯波义银是两座压在天下武家心头的高山,两人联手攻略天下,已然在天下武家心中形成岛国即将重新一统的心理共识。

    经过百年战乱,岛国民心厌战思安,也恰恰到了重归秩序的历史节点。

    两人之中,织田信长更好对付一些,因为她走的是一条集权革新的不归路,武家作为既得利益的统治阶级,对她的愤怒迟早要爆发。

    没有明智光秀,也会有暗智光秀,无智光秀,总有人会忍不住对她动手,织田信长命中注定有此一劫,由谁来实施并不重要。

    而斯波义银却不一样,他代表着武家集团最广泛的共同利益。

    限制高层乱战,补贴中下层武家生活,加强武家集团对岛国的统治力,深受武家集团上下的拥护。

    织田信长这个颠覆传统的革新派,与斯波义银这个维护传统的改良派,两人的政治理念有本质的不同,可谓是南辕北辙。

    就算没有人动手杀死织田信长,斯波织田两家在联手统一天下之后,也免不了有一场政治路线之争的总对决。

    即便此时的斯波义银已经走上腐朽的神道老路,妄图以神权取代幕府,但他依然是武家心中的秩序维护者。

    从镰仓幕府草创武家政权,到足利幕府的混乱之治,武家集团渴望出现一位明主,带给武家政权一个稳定的制度,保护大家的利益。

    神权虽然腐朽,但也足够的稳定,严苛的血统论其实非常符合武家循规蹈矩的尊卑等级,其实已经被关东近畿大多数武家所接受。

    就因为武家集团认可斯波义银对武家制度的改良,才会有诸多姬武士求取神种,对神裔趋之若鹜的追捧。

    新时代的浪潮迭起,浪头的湿度已经快润在脸上,谁能抓住这一次机会,谁就能在新时代的等级排序中占据有利位置。

    正如当年天皇臣降子嗣,源氏平氏血脉四散地方,给地方豪族通过联谊提升家格血统的大好机会。

    如今的武家集团统治者高层,不是源氏平氏藤原氏出身,就是三氏族血统的追随者后裔,最次也要强行攀附,磕头认个类似的祖宗。

    而现在,成为斯波神裔与斯波神裔的追随者,就是各地武家集团提升自家家格的第二个历史机遇。

    斯波义银本身的实力已经不重要,他正在变成武家精神的腾图,深深嵌入武家制度的绝对正确。

    顺我者义,逆我者不义。

    到了斯波义银这个层次,斯波神权一旦取得天下武家的共识,那就不是他能不能被打败的问题,而是武家道统能不能被颠覆的问题。

    正如五百年前的初代将军源赖朝,她让天下武家形成了共识,河内源氏嫡流,武家栋梁,征夷大将军三位一体的大义道统。

    从此河内源氏嫡流就成为了正统的代名词,政治地位无可动摇。

    即便前北条家在镰仓幕府权势滔天,甚至拉来天皇血脉的宫将军担当征夷大将军,也无法否定河内源氏嫡流的大义光环。

    镰仓幕府末期,河内源氏各家更是为了争夺嫡流名分,内斗打得比外敌更狠。

    足利家对新田一脉赶尽杀绝,也是因为新田家与足利家一样具有河内源氏嫡流的正统性,能动摇足利家统治武家天下的大义根基。

    今日的斯波义银,他正在做的事情,其实和五百年前的源赖朝没有本质区别。

    斯波神权的道统一旦取代了河内源氏嫡流的道统,斯波神裔将会成为岛国最尊贵的家格血脉,五百年天下可期。

    羽柴秀吉敢寄希望于明智光秀杀死织田信长,自己再去谋夺织田遗产,但她却很难生出对抗斯波义银的战略决心。

    斯波义银用了十年时间,构建了军事上的无敌,政治上的神权,宗教上的圣人,还用自己的肉体将斯波神裔集团紧密联合到了一起。

    斯波家是难以跨越的高山,只能徐徐图之。

    羽柴秀吉与黑田孝高心里都明白,利用粮票攻击陷入危机的斯波家经济,只能让斯波家暂时陷入麻烦,让圣人无暇顾及其他事。

    但想要真正击败斯波义银建立的神权,将是一场长期的博弈。

    冬末春初,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关东大地已然陷入反贪腐的浪潮,关八州武家瑟瑟发抖的等待真田巡查组的审核通过,其他武家则默默注视着这一场激烈的风暴。

    而在西国,羽柴秀吉忽然全力发动,动员播磨,备前,美作三国军势,迅速杀入备中国。

    备中国风雨飘摇,曾经统治备中国的三村家已经被毛利家与宇喜多家共同攻灭,群龙无首。

    曾经的三村家重臣,高松城主清水宗治挺身而出,主动向毛利家写信表示忠心不二,绝不会倒戈向羽柴秀吉。

    羽柴秀吉屡次劝降不成,便开始全力攻略高松城外围支城,高松城防岌岌可危,羽柴军杀鸡儆猴之心溢于言表。

    毛利家此时是骑虎难下,清水宗治已经表示了立场,如果毛利家见死不救,麾下西国武家心思就要乱了,备中国武家肯定率先投敌。

    不得已,毛利辉元,小早川隆景,吉川元春决定全力出击,一毛两川三领袖亲率三万毛利军,号称八万,杀入备中国支援清水宗治。

    毛利羽柴激战备中国,俨然成为一场决定西国命运的大决战。

    就在关东西国两边皆不太平的同时,近畿的春天却是分外平静。

    细川藤孝是近畿诸姬中最早怀孕的人,去年初秋就已经开始孕育神裔,此刻就快要瓜熟落地。

    早在入冬之时,细川藤孝就离开了冬季寒冷的和泉国岸和田城,来到山城国的胜龙寺城修养待产。

    此地是和泉细川家的传统领地,靠近京都繁华地,不管是生活质量还是医疗条件,都远远好过岸和田城。

    三渊晴员与细川元常隐退之后,就是在这里生活。

    如今,她们看到细川藤孝将家业搞得蒸蒸日上,还新取下丹后国两郡之地,分外欣慰。

    当年权力交接产生的那点小小不愉快,早就烟消云散。

第1800章堺港股灾大混乱

    细川藤孝怀上神裔,和泉细川家即将成为斯波天下的核心家族,是细川三渊两家当前最重要的事。

    三渊晴员与细川元常也是不敢怠慢,整个冬天围着细川藤孝嘘寒问暖,亦然是母慈女孝,一派安乐祥和。

    新春起始,在细川藤孝的寝室内,三渊晴员看见细川藤孝挺着大肚子还在查阅文书,忍不住说道。

    “你临盆就在这几日了,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着急更放不下?”

    细川元常轻轻拉了拉三渊晴员的袖口,免得这个心直口快的妹妹多嘴,又坏了好不容易和睦的亲子关系。

    然后,细川元常端起白粥递给细川藤孝,柔声道。

    “医师说你身体有些亏空,要多进药膳,先吃一点,做事也不急在此一时。”

    细川藤孝放下文书,微笑接过细川元常手中白粥,放在鼻下闻了闻,叹道。

    “好香。”

    细川元常笑道。

    “关东特地送来了熬粥用的松茸干,的确是上佳药膳,你趁热多吃些,这都是圣人的心意。”

    白米熬粥在岛国已然是奢侈无比的补品,加上些许关东山珍,更是名门贵胄才有机会品尝的药膳。

    最重要的是,这松茸干是圣人送来的,代表了圣人对细川藤孝的关怀,意义更是不同。

    细川藤孝点了点头,拿起调羹勺微微搅动粥底散去过剩的热量,再缓缓取了一勺,细细品味。

    细川元常看了眼案牍上堆满的文书,劝道。

    “这几日孩子就该下来了,医师稳婆都日夜候着,你不必担心,但也不要太过操心。

    你怀中的骨肉最重要,没什么事能要紧得过她,就先放放吧。”

    比起一向迷糊的三渊晴员,细川元常作为和泉细川家上代家督,言辞还是有分量的,细川藤孝不能不解释几句。

    “两位母亲大人,并非我愿意操劳,只是有些事拖不得。

    你们是不知道,这个冬天的堺港有多热闹,北陆道商路股票大跌惹得人心惶惶。

    虽然这都是高田阳乃闹出来的乱子,不干我事,但堺港毕竟是圣人托付于我和泉细川家镇守之地,乱得太难看,总归不好。”

    细川元常好奇道。

    “我记得北陆道商路股票曾经大跌过一次,后来不是涨回去大半了吗?怎么又大跌了?”

    细川藤孝说道。

    “母亲问起,我不敢隐瞒。

    北陆道商路最高值涨到八百万贯,高田阳乃私下与我们这些核心盟友谈过,大家联手抛售股票,让不知情的中小户接盘。

    那一次八百万贯跌到六百多万贯,我们就不再大额抛售,反而拉起一点反弹,给中小户一些安慰,免得她们恐慌。

    之后,借着横盘震荡,我们不断抛售北陆道商路股票,让中小户接手了大量股票,我们也套现的大量收益。

    这次关东出事,北陆道商路股票跟着大跌,也是我们借着利空小子将手中的股票再次抛售。

    没有我们的支撑,股价迅速从七百万贯跌到五百万贯,又因为有上次大反弹的甜头在,所以中小户不断接盘,事情都在我们预期内。

    高田阳乃和我们约定好了,等股价跌到低位,我们会一起买入中小户割肉的股票。

    这一进一出,高田阳乃与我们这些核心盟友,就可以赚到足够多的利润,手中股票数量也不变。”

    高田阳乃带着北陆道商路的盟友们玩了一手空手套白狼,斯波家吃肉,盟友跟着喝汤。

    股价上上下下,一圈玩下来,手里股票数字不少,口袋里平白多了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呢?

    但这种事可以做,不可以说,如果不是细川元常问起,细川藤孝根本不会和旁人细谈。

    细川元常感叹道。

    “高田阳乃不愧为斯波家经济的总设计师,果然厉害。”

    细川藤孝苦笑道。

    “想是想的好,但问题是现在出了岔子。

    股价是玩弄人心的把戏,高田阳乃想利用人心贪婪,拿走那些中小户的钱粮,但却忘了人心难测,恐慌一起,哪里是容易平息的。

    原本股价跌到五百万,已经有了稳定的趋势,高田阳乃也不准备继续加速下跌,暂时先安抚人心。

    可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多笔资金,不惜成本的砸盘,瞬间蒸发了五十万贯股价市值,把已经是惊弓之鸟的中小户吓得纷纷割肉。

    现在北陆道商路股票已经有了崩盘的趋势,高田阳乃坐不住了,正在找我们盟友商量该如何护盘。

    可她那些个盟友,哪个不是人精?看到股价大跌,曾经拍着胸脯说好会低位接盘的那些人,就迅速改了口,都说要再看看。

    呵呵,再看看,再看看股票就完蛋了,股价一泻千里,她们越看越不会入场,高田阳乃一人怎么接得住那么多股票?

    现在堺港天天有血本无归的中小户跳河,久宝寺川都被尸体堵得断流了,我身为堺港关所的当家人,岂能坐视不理?”

    细川元常皱起眉头。

    “北陆道商路股票应该是被人狙击了,高田阳乃利用那些中小户的贪心敛财,却忽略了自己的贪心也在被人利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的麻烦不小。”

    细川藤孝冷漠道。

    “她的麻烦再大,与我何干?股票做不好,大不了关掉。

    只是堺港属于我的管辖地,她闹得无数商贾跳河阻断江川,实在是太过难堪,我不得不管。”

    细川元常点点头,说道。

    “堺港之乱的确重要,但还是重要不过你腹中的孩儿,晾着高田阳乃几日又何妨,你先安心生下孩子,再考虑其他。”

    不管是细川藤孝,还是细川元常,两人事实上并不太重视正在发生的堺港股灾。

    她们虽然聪明,但传统武家的眼界有限,天生就鄙夷商贾铜臭之事,只在乎手中刀枪,名下土地。

    在传统武家看来,高田阳乃因为贪心倒了霉,最多付出一些钱粮的代价,没什么大不了的。

    武家以武力为根本,斯波家如日中天,圣人战阵无双,怕什么。

    有圣人在,天就塌不下来。

第1801章明智光秀的古怪

    但细川母女却不曾细想,她们跟着高田阳乃在股票上赚回来的钱财,那可都是斯波粮票。

    北陆道商路股票上买卖的钱,斯波地产上交易的钱,早就被高田阳乃粮票化了。

    一旦北陆道商路的股票出现崩盘,市面上多余的粮票无处可去,必然涌入斯波地产。

    北陆道商路股票与斯波地产中沉淀了大量的财富,近畿各家从斯波土仓兑换粮票,进行购买。

    不管是斯波家臣,还是织田家臣,对稳定的斯波家都青睐有加,愿意把家底存在斯波家这块乱世中仅有的避风港。

    一旦股票崩盘,多余粮票冲击地产,引发地产价格暴跌,两者溢出来的粮票接下来该去哪里?

    蜂拥而出的粮票如果全部走向斯波土仓,引发新一轮挤兑,高田阳乃可没有那么多金银铜钱粮食兑换,那么粮票价值就会跟着暴跌。

    到那时候,和泉细川家手里捏着的粮票现金就有危险变成废纸,细川藤孝要不要加入挤兑行列?

    一旦所有捏着粮票的人都开始惊恐的参与挤兑,粮票体系必然崩盘,斯波家的经济实力会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

    粮票变成废纸,会让所有使用粮票的参与者利益受损,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外人对斯波家产生怨恨,连圣人威望都要跟着暴跌。

    这是一条连锁爆发的信用链,开头看似风平浪静,只有高田阳乃一人在焦头烂额,细川藤孝甚至还有心情看笑话。

    可随着事态发展起来,细川藤孝很快就会笑不出来,跟着高田阳乃一起陷入狼狈的两难境地。

    但此刻细川母女都没有重视这看似小风波的商贾跳河潮,只是觉得高田阳乃这事办得不太体面,让堺港的管理者面上无光。

    细川元常劝细川藤孝先放放,好好休息,但细川藤孝却叹道。

    “高田阳乃的事能放,明智光秀出征之事,我又岂能轻易放下?

    天朝有云,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明智光秀虽然聪明,但这个家伙一直在外交领域活动,早年间的战争经验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

    圣人也真是的,怎么把征伐丹波国的军事交给了明智光秀呢。”

    细川元常变色道。

    “慎言!圣人岂可非议!”

    细川藤孝笑道。

    “母亲太小心了,这里就我们母女三人在,随口一句话没事的。

    再者,就算这话真的传到圣人耳中,他也不会与我计较的。”

    细川藤孝摸着肚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细川元常苦笑不得。

    有了神裔这张王牌,细川藤孝就是斯波神裔集团的核心人物,的确不用像外臣那么小心,说些僭越的话反而显得亲近。

    细川元常叹道。

    “话虽如此,但那毕竟是圣人,你也不要太过恃宠而骄,这等不敬之语万一落得旁人耳里,又是一件麻烦事。”

    细川藤孝点头道。

    “我明白母亲的意思,那就不提圣人,我们说说明智光秀吧。

    也不知道她得了什么失心疯,一定要亲自领兵出战,明明多年未曾担当军事重任,这次却要统领数万军势出马,让我颇为无语。

    她为何不像丹后国那次一样,找我来安排,由我来领兵呢?”

    细川元常瞄了女儿一眼,知道女儿是吃到了丹后国两郡之地的甜头,有些埋怨明智光秀这次不带她玩,自个儿吃独食。

    对此,细川元常开解道。

    “明智光秀做得也没错,你马上就要生了,此刻如何带兵?

    再说了,明智光秀这次出征,动员近畿亲斯波各家人马,我和泉细川

    家也有出兵相助。

    无非就是战功分多分少,你要相信明智光秀心里有数,不会亏待了你这个铁盟友的。”

    面对母亲的开解,细川藤孝不爽道。

    “我现在是待产之身,明智光秀难道就不是吗?

    她怀着孕还要强行出阵,本就是不合适的是,还要选夏收之后出征,不知道是何道理,让我有点想不明白。”

    武家征战最好的时间点是春耕秋收之后,农闲时间长,动员劳役输送军需,经济成本最低。

    军队也不用顾念家里的田地播种收成,没有了后顾之忧,就可以安心作战。

    夏收之后的农闲其实也可以,但秋收稻米是武家一年中最重要的事,这时候远征打仗,总是不好。

    明智光秀虽然很少领兵,但毕竟是大将之选,这等道理她应该是明白的,怎么这次就犯了糊涂呢?

    细川元常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可能是为了织田殿下吧?

    听闻,织田殿下要亲自前往京都,为明智军送行,但她的产期就在你的后面,暂时不方便行动。

    也许,明智光秀是想等织田殿下产后修复,毕竟织田殿下亲自送行是一份少有的荣耀。”

    细川藤孝是在去年初夏怀孕,紧接着就是盛夏时分怀上神裔的织田信长,仔

    细算起来,织田信长也该进入预产期了。

    母亲的猜测让细川藤孝心中浮起一阵异样,于是追问道。

    “因为织田殿下贸然斩了波多野秀治,在丹波国充当人质的明智之父,惨遭波多野家杀害。

    织田殿下与明智光秀因此变得疏远,好像已经许久没见过面了,织田殿下怎么会决定到京都为明智军送行助威?”

    细川元常摇头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只是听说,这件事是织田殿下和离的前夫浓君出面说情,因为斋藤义龙的继承人斋藤龙兴在明智光秀军中,要在这次战事完成初阵。

    斋藤家就剩下这一根独苗,复兴家业的希望都在她身上,浓君作为斋藤家之子,自然热心。

    织田家现在是如日中天,织田斋藤两家当年争夺浓尾平原的旧时恩怨,织田殿下已经不放在心上。

    她正好给浓君一个面子,赦免斋藤龙兴,也好恢复一下与明智光秀之间的关系。

    毕竟,明智光秀是斯波家的重臣,主管外交事务,织田殿下与她关系闹得太僵,也不利于斯波织田两家的合作。”

    明智光秀主持伏见城体系,一直担当斯波织田两家沟通的桥梁,细川元常的猜测不无道理。

第1802章意料之外的砸盘

    可细川藤孝却越听越不对劲。

    她的脑子飞速运转,慢慢将明智光秀带孕出征,织田信长上洛送行等情况一一捋清,逻辑线在脑海中渐渐清晰。

    可就当细川藤孝想到要紧关头的时候,她的腹下忽然传来剧烈的疼痛,打断了她的思路。

    看到女儿脸色突变,额头渗出无数的汗水,一旁默默听着细川母女对话的三渊晴员紧张问道。

    “藤孝,你怎么了?”

    细川藤孝双手捂着小腹,打颤着说道。

    “我。。好疼。。”

    三渊晴员顺着她的手往下看,顿时双目圆睁,开口大喊道。

    “羊水破了!快叫医师稳婆!快快快!”

    细川藤孝痛得满头大汗,刚才凝聚起来的一点灵感瞬间被撕得粉碎,再也找不回来。

    明智光秀爱咋咋的,老娘痛死了!痛死了啊啊啊!

    细川藤孝腹痛如绞,生产的煎熬让她瞬间把所有事情抛诸脑后。

    而堺港的高田阳乃,却无法像细川藤孝这么潇洒,开开心心生孩子去。

    新选组驻地,内室中只有高田阳乃与今井宗久两人对坐。

    今井宗久一脸忧心忡忡,对翻看文书的高田阳乃说道。

    “新的砸盘资金来源已经查清楚了,是堺港的南蛮商人。”

    高田阳乃翻动文书的右手停了一停,然后继续翻看记录,嘴上淡淡问道。

    “这些南蛮人哪来的粮票?她们又不参与股票交易,地产买卖,更没有来斯波土仓兑换过粮票。”

    今井宗久叹道。

    “南蛮商人远航到此,漂泊不定,自然不需要我们的粮票。

    但堺港商家这几年越来越习惯于使用粮票,轻便的粮票已经渐渐替代沉重的金银,铜钱,粮食作为交易的媒介。

    大家的现金流都用粮票解决,南蛮商人入乡随俗,自然也免不了和粮票打交道。

    不管是抵押,还是定金,南蛮商人都会收下堺港商家的粮票。

    据我所知,南蛮商人内部已经形成了兑换粮票的代理人,协助处理粮票兑换,方便南蛮商人参与岛国贸易。

    她们自有循环,进港兑换,离岗清仓,不在我们掌控之内。”

    高田阳乃眯了眯眼,不太喜欢这种粮票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南蛮商人为了方便贸易,自发形成了粮票黑市,方便她们的进出口贸易,也给高田阳乃的粮票体系制造出新的隐患。

    今井宗久小心打量高田阳乃的面色,沉声道。

    “应该是有人在南蛮商人那边兑换了大量粮票,拿来砸北陆道商路股票。

    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完全是亏本买卖。”

    北陆道商路股票的形态非常简陋,缺乏做空对冲的渠道。

    换而言之,这股票只能做多,不能做空,只有涨价才能赚钱,跌了就是亏钱。

    这个设计本就是高田阳乃给自己开得口子,方便她上下其手的割韭菜。

    可现如今,有傻子不惜血本砸盘子,这让今井宗久很想不通,砸盘的人图什么呢?

    高田阳乃冷笑道。

    “想不通,那就不要想了。

    先把我们的资金调进去护住盘子,再不行动,中小户的心态就要崩溃,她们会不顾一切疯狂抛售,把北陆道商路股票彻底毁了。”

    今井宗久一愣,确认道。

    “现在就进去?各方面的盟友都还没有联系好,如果我们一家的资金先进去了,这可是计划之外的亏损,会影响我们之后的盈利。”

    高田阳乃疲惫得闭上了眼睛,无奈说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那些武家懂个屁,她们只知道在地里刨食,完全不懂粮票体系的重要性。

    那些蠢货,她们唯一明白的统治方式就是收税,但让贱民心甘情愿交税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

    乱世以来,武家大名为了征战需求,税收越来越严苛,土地税四公六民就算是仁政了,狠一点的,八公二民都敢做,真不怕人造反。

    除了土地之外,人丁有栋别税,道路有设卡收税,山林矿产皆有税务,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即便如此,又有多少税能真正收上来?

    人总是要吃饭的,把贱民活下去的口粮和希望都收走了,贱民也是会拼命的。

    奉行下乡收税,竟然要带齐人马全副武装,简直是笑话,这哪里是去收税,直接说抢劫吧。

    我建立的斯波粮票体系,让斯波家不加税而富甲天下,圣人仁德之名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她们懂什么,懂什么!

    这群愚蠢的武妇眼见股价崩盘,还想看我的笑话,真不怕雪崩来时,她们自己也难逃此劫!”

    高田阳乃越说越心酸。

    一个政权的核心是财政,财政的核心是税收。

    最愚蠢的征税方式就是直接按比例收成,土地税,人丁税,关税都是如此操作,强行去套别人的口袋,别人能乐意吗?

    最高明的征税办法,往往是润物细无声,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财富的转移。

    例如北陆道商路股票的交易税,斯波地产的附加税,还有新兴起的斯波遴选学区房交易。

    有钱参与股票,地产,教育消费的人群,她们才是真正的好韭菜,即便被割了也会不声不响。

    有这些上佳韭菜好割,何必去折腾一无所有的乡村贱民。

    通过粮票兑换赚一笔铸币权,再通过一次次交易过程不断抽成,提高交易摩擦的成本,不知不觉中就完成了征税的目标。

    斯波领实行的是四公六民的仁政,再加上圣人不喜欢附加苛捐杂税,土地里刨食那点赋税根本不够斯波家维持运转。

    斯波家真正的财政收入早就是斯波粮票体系,这是高田阳乃呕心沥血建立起来的印钞机。

    只要还有人使用粮票,高田阳乃就可以通过各种粮票附加成本,悄无声息对每一个使用者征税。

    而反过来,粮票一旦崩溃,所有的压力也都会反噬到她身上。

    今井宗久说现在介入护盘太早了,等于是用自己的资金堵枪眼,任凭背后的盟友看戏。

    高田阳乃准备好几年的计划,节奏一旦被打乱,耗损大增,之后填补亏空的数字就不一定够用了。

第1803章弗洛伊斯的大冒险

    可现在这个局面,高田阳乃不介入都不行,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股价崩盘之后的可怕后果。

    面对意料之外的资金砸盘,这个死耗子,高田阳乃不吃也得吃。

    平日里风平浪静,她先吃肉,别人喝汤。这会儿出了大事,别人可以看戏,她必须硬着头皮挨打。

    老话说的好,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世上就没有好赚的钱,盈亏同源。

    高田阳乃自己造的孽,这会儿死扛也只能扛起来,好在砸盘的资金不算太多,她还吃得下。

    今井宗久犹豫一下,问道。

    “要不要找南蛮总代理协调一下,也许我们能在南蛮人内部想想办法呢?”

    高田阳乃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摇摇头,冷笑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位南蛮总代理在堺港运筹两年,活跃得很,在圣人面前夸下无数海口,可好处我却没见到多少。

    南蛮商人如此大的动作,她事先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消息传来,谁知道她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靠人不如靠己,不必理会她,只这点资金砸盘,还难不倒我。”

    今井宗久低头不语。

    她心里明白,高田阳乃拒绝沟通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但却无法放在台面上讲。

    堺港传言,那位南蛮总代理丽璐,还有斯波家南蛮军奉行克里斯汀娜,两女与圣人关系非比寻常。

    高田阳乃对这类消息一直是颇为不爽,金发碧眼的异种,红发红眼的杂种,岂能与圣人。。

    但立华奏这个南蛮先例就是她妹妹高田雪乃送给圣人的,高田姐妹俩与立华奏那点破事,高田阳乃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

    所以,高田阳乃一直不待见南蛮总代理丽璐,双方向来只是公事公办,从不攀交情。

    连今井宗久都看得清楚,在南蛮人之中,荷人英人与西人葡人就不是一路人,高田阳乃岂能不知?

    文书中写得清清楚楚,砸盘的资金主要来自于西人葡人为主的南蛮商会,与丽璐并不关系。

    高田阳乃却傲娇得拒绝了今井宗久的提议,不准备从南蛮人内部着手分化对手盘的资金,而是选择用自己的资金护盘,正面硬刚。

    这其实是不太理智的行为,因为对刚的每一分每一厘那都是真金白银,何必为了一点莫须有的道听途说,把白花花的银子往水里丢?

    可既然高田阳乃这么决定了,今井宗久也不会再劝。

    人家是上司,自己是下属,多说无益,反而惹来嫌隙,何必呢?再者,今井宗久也不认为南蛮商人那点砸盘资金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虽然不明白这些南蛮商人为什么要掺和进来,但高田阳乃高位抛出股票,已经积累了大笔资金。

    只要她愿意护盘,绝不是一两个南蛮商人亏本砸盘,就可以把股价砸下去的。

    今井宗久想了想,就闭嘴了。

    此时的高田阳乃与今井宗久,并没有正确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们心中还隐隐藏着高傲与蔑视。

    因为斯波粮票体系是她们一手建立起来的,她们不觉得几个南蛮商人就能够撼动这一体系的基石。

    这里是她们的主场,她们有足够的底牌应付意外。

    但她们却忘了,高田阳乃建立粮票体系的灵感,就是来自于南蛮人的经济学问。

    重商远航,纵横四海的南蛮商人,其实对岛国这个简陋的粮票体系,有着自己的见解。

    南蛮商人攻破这个粮票体系,也许并不想高田阳乃想的那么难。

    但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正如高田阳乃思索的,南蛮商人没有理由与自己为敌。

    也就是因为这点疏忽,有心算无心的金融攻击,很快就会给高田阳乃一个惨痛的教训。

    堺港,港口区,教堂。

    小西行长在十字架面前低头祈祷,忽然听到身后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回头看去,司铎弗洛伊斯正冲着她微笑道。

    “弟兄姐妹主内平安。”

    小西行长划过十字,低下头。

    “阿门。”

    弗洛伊斯走到她面前,笑道。

    “那位羽柴领主似乎对我并不怎么信任,竟然把你派了过来。”

    小西行长摇头道。

    “主上是一位极具人格魅力的君上,用东方的谚语来说,她是一位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领袖。

    对于教会的帮助,她确实充满了感激,当然也没有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教会身上,作为从底层爬上来的英杰人物,她更相信自己。”

    弗洛伊斯点点头。

    “不迷信依赖外力是一位优秀领导者的品质,那么你此次前来堺港的用意又是什么?”

    小西行长肃然道。

    “我这次是以充实后勤物资的名义前来堺港采购,还请司铎大人能够帮助我完成任务”

    弗洛伊斯点点头。

    “没有问题。”

    小西行长面色一凝,又缓缓说道。

    “另外,我也想提醒司铎大人,不要太相信黑田孝高。”

    弗洛伊斯望着眼前的十字架。

    房间上方的琉璃板是她花了大价钱采购而来,阳光正透过琉璃,将春日阳光洒在十字架上,银色的十字架因此泛光辉煌,夺人眼球。

    小西行长见她不说话,再度开口道。

    “我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的姬武士,但黑田孝高变了。

    自从她残疾毁容之后,性子变得阴沉偏激,她的许多做法,我是无法认可的。

    我也不明白,睿智的司铎大人为什么会被黑田孝高说服,深度介入岛国的武家政治,打击北陆道商路股票的稳定。

    您应该很清楚,南蛮教会出面打压北陆道商路股票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南蛮教会旗帜鲜明得站在了斯波家对立面,而斯波家却是现在岛国最强大的武家大名,没有之一。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会被黑田孝高说动,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旦激怒了斯波家,南蛮教在岛国会变得寸步难行,甚至被驱逐出岛国。

    教会也不会认可您这样的行为,如果出现什么严重后果,教廷一定会追究您的责任。

    仅仅因为黑田孝高的一面之词,仅仅因为羽柴家的一个承诺,您就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是不是太。。不合适了?”

第1804章坚定的弗洛伊斯

    小西行长与弗洛伊斯相识多年,非常尊敬这位为主奉献所有的司铎大人,所以即便此刻心中充满不解,却依然不敢对她横加指责。

    而弗洛伊斯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圣经紧紧贴在自己的胸口。

    “虔诚的奥古斯都,你知道我来到堺港有多少年了吗?

    在这个远东的岛国,南蛮教会是后来者,我们踏上这片土地不超过三十年,而我来到堺港也不过十年。

    在九州教区,我们早早就打开了局面,用南蛮贸易的利益,用火枪火炮的威力,让那些当地领主敞开心扉接受了信仰。

    甚至于九州当地的大领主也接受了洗礼,愿意成为我们的信徒。

    岛国传教的成功让教廷欢欣鼓舞,于是号召更多的传教士前来这片国度,传播主的信仰,我就是其中之一。

    曾经的我,也是信誓旦旦,要将自己的青春挥洒这片土地,要让主的荣光遍布这片土地。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重拳。

    九州教区的成功,给了教会一个错觉,以为在岛国传播信仰并不困难,但进入近畿之后,传教事业就变得举步维艰。

    近畿教区十年没有进展,我的教堂只能建在港口区,可以说无法真正意义上的踏上这片土地。

    在憧憬中规划的关东教区,更是成为一个笑话,我们甚至没见过关东的土地,因为南蛮人无法自由得进出这片土地,更别说传教了。

    只有零星的岛国信徒抵达了关东,艰难得从事传教事业,还要提防被关东佛教宗派联合当地领主,绞杀在不信主的荒漠中。

    奥古斯都,我承认,我正在进行一场冒险,一场赌博。

    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再年轻,而教会那边也渐渐失去了对近畿教区的信心。

    近畿教区已经没有了时间,我必须做些什么,为传播我主信仰的事业再努力做些什么。

    曾经我以为锐意革新的织田信长会是我最好的选择,抬眼看世界的她将不同于这个岛国目光短浅的统治者,但她却无情的欺骗了我。

    她得到了教会的全力协助,教会甚至破例派遣武装修士帮她训练军队,但她又是如何回报我的呢?

    一次又一次的画饼,让我对她彻底失去了信心,可就算这样,她答应我的安土城教堂,依然成为近畿教区这十年努力来的最大收获。

    可笑吗?织田信长不守承诺之后的一点点施舍,竟然成为了近畿教区十年光阴虚度唯一的遮羞布。

    但你又知不知道,织田信长就要死了,这位逆风前行的革新者身后正聚集整个岛国的恶意,背刺的匕首磨砺不止,她随时可能死去。

    安土城的教堂也许只是一个美好愿景,就像一戳就消失的泡沫,又一个无法实现的画饼。

    随着织田信长的死亡,教会将再度失望,对近畿教区的传教事业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我必须做些什么,虔诚的孩子,你明白吗?我必须做些什么!

    并非是我愿意针对斯波家,而是斯波家已经决定和新派那些异端合作。

    那个叫做丽璐的荷兰人,她正在蛊惑南蛮商会,绕过南蛮教会与南蛮商会的限制,为斯波家开辟新的贸易协议,增加经济实力。

    那个叫做克里斯汀娜的英国退役海军军官,她正在四处找关系,想要为斯波家打造真正的火炮队。

    奥古斯都,她们正在把教会与岛国领主谈判的优势与筹码,全部送给斯波家,教会损失惨重!

    织田信长随时可能死去,斯波家已经被新教异端蛊惑,我别无选择,为了教会能够在这个岛国继续进行传教事业,我只能选择羽柴。

    黑田孝高说的没错,教会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才能在后织田时代得到羽柴家的友谊,在近畿真正站稳脚跟。

    虔诚的奥古斯都,我知道这是一场无法回头的豪赌,但我却必须下注。”

    小西行长叹道。

    “司铎大人,您有没有想过,黑田孝高值不值得信任?她选择将教会推上前台,是否存在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黑田孝高变了,她被魔鬼蛊惑了,她已经不再是虔诚的信徒,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利。

    而羽柴殿下,我的那位主君,虽然她会接受了教会的友谊,但我能感觉到她对教会的提防与警惕。

    她并非真诚对待教会,教会在她眼中只是一件工具,如果有一天,工具失去了利用价值,她会无情的将教会丢弃,甚至。。”

    小西行长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已然有了诋毁君上的意味,这对于一位臣服羽柴的姬武士而言,很不体面。

    弗洛伊斯以微笑面对小西行长的质疑,然后用平淡又坚定的口气说道。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虔诚的奥古斯都,那就请你服从你的领主命令,放弃南蛮教会,成为一名隐匿南蛮教徒。

    我相信,即便我失败了,在未来的某一天,光明终会到来,主的荣光终将洒满这片土地。

    我相信,即便羽柴殿下言而无信,教会遭到驱逐,你和那些虔诚信徒也会将信仰的种子深深埋藏在心里,等待重见光明的那一天。”

    望着一脸坚定的弗洛伊斯,小西行长黯然无语。

    睿智的司铎大人并没有被黑田孝高蒙蔽,她只是站在近畿教区的立场,下了自己的赌注。

    十年传教事业蹉跎,近畿教区前途黯淡,让弗洛伊斯下了决心,与其慢慢凋零,不如放手一搏。

    初春的堺港,第一缕春风带来了新一年暖意。

    北陆道商路的股价,终于在四百万贯上方止跌。

    高田阳乃高调入场护盘,她不但用真金白银买入股票,并且大量释放利好消息,诱惑吸引场外资金跟进入场。

    好消息是一个接着一个,北陆道东海道商路合并,南蛮总代理与南蛮商人谈判最新进展,降低股票交易费,把市场刺激得兴奋起来。

    当所有人都以为北陆道商路股票的下跌结束了,当所有人都蠢蠢欲动,想要参与进来发财的时候,新的灾难突然降临。

第1805章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南蛮教会忽然出手,之前砸盘的开胃小菜只是弗洛伊斯在试盘。

    当教会的会计师计算出高田阳乃的资金总量之后,弗洛伊斯看清了高田阳乃的底牌,并选择在高田阳乃资金周转最紧张的档口砸货。

    高田阳乃这边兜底资金与利好消息孤注一掷,原以为自己已经稳住市场信心,想要一举逆转股价。

    此刻,不但中小户变得兴奋,连那些之前选择观望的盟友也开始跃跃欲试,大量资金即将入局。

    可就在这时候,教会拆借了大量中小户手中的北陆道商路股票,不惜代价的全部砸入市场,瞬间击破了四百万贯的市场心理底线。

    再度被击碎的市场信心,引发场内中小户的极度恐慌,不惜成本跟着抛售股票,场外资金也猛地刹车,再度犹豫观望。

    太过自信的高田阳乃因为一开始投入了太大资金,又放出所有的利好消息,一时措手不及,竟然拉不起股价。

    四百万贯的心理缺口没有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补上,市场恐慌无限放大,股价瞬间一泻千里,俨如黑洞,径直往三百万贯撞去。

    到了此时,市场对北陆道商路股票的信心暂时陷入绝望,股价是再也拉不起来了。

    股价大跌,大量的粮票从中释放出来,要么回流斯波土仓,要么进入斯波地产。

    斯波地产的规模还不大,存量有限,根本容纳不住这么多新出现的粮票,房价出现疯狂暴涨。

    而另一边,斯波土仓被大量粮票冲击,部分粮票要求换回本金,又让斯波土仓陷入大额兑换的困境,一时凑不齐那么多真金白银。

    当市场发现粮票兑换金银出现艰涩,许多人瞬间反应过来,自己手中的粮票只是一张纸,未必还能够变回自己的金银,铜钱,粮食。

    整个市场的恐慌,在这一刻被放大到了极致。

    北陆道商路股票开始踩踏式大跌,所有人都想用股票换回粮票,再把粮票拿去斯波土仓换回自己的真金白银。

    斯波地产也是一样,暴涨之后就是暴跌,大量粮票流出,而房主又发现没有人愿意接受自己手中的地产,争先恐后进入踩踏式降价。

    无数斯波粮票疯狂得从股票与地产中流出,一起挤向斯波土仓。

    斯波土仓年利息高达半成的逆回购,大额存单,都失去了昔日的吸引力,无法拉住投资人兑换真金白银的渴望。

    无数人要求兑换,要求立即换回自己的真金白银,形成了挤兑。

    在新春开始之后的几个月时间里,曾经风光无限的斯波粮票体系,转眼间变成了过街老鼠,令人避之不及。

    一场粮票危机风暴席卷堺港,从北陆道商路股票外溢,冲击斯波地产,斯波土仓,斯波粮票体系在崩溃边缘苦苦支撑。

    而此时,除了高田阳乃急得发疯,斯波忠基金的负责人石田三成也是吓得跳脚。

    斯波忠基金早就粮票化了,不管是本金运营,还是年金发放,都已经全部使用斯波粮票体系。

    如果斯波粮票体系崩溃,斯波忠基金也会一贫如洗,穷得只剩下无法兑换的粮票,而距离夏天的年中福利发放时间就只剩下几个月。

    如果粮票真的崩盘,石田三成手里的粮票变成废纸,让她拿什么发福利?发这个废纸是找死,什么都不发更是找死!

    斯波忠基金,一年发放两次年金,年中一次,年末一次,每次发放三石,总共是一年六石。

    这是圣人给所有斯波编制姬武士的承诺,是斯波君臣之间的忠诚契约基石。

    如果石田三成把这件事搞砸了,她死全家也赎不回这个罪过!

    不得已,石田三成的加急快报迅速送往关东,送到圣人座前。

    斯波编制福利的发放问题大过天,这时候她只能承认自己无能,硬着头皮求圣人给自己出个主意。

    新春开始的堺港金融风暴,并没有影响西国的羽柴秀吉。

    在备中国,羽柴秀吉用黑田孝高之计,垒起土堤水攻高松城。

    高松城三面环山,水源充沛,为了最短时间内攻破城池,羽柴秀吉向当地百姓大撒铜钱粮食,打造三百米土堤,引川流水淹高松城。

    不久,高松城便沦为泽国,让前来支援的毛利军无法聚拢军队,被羽柴军建立的城寨堵在外围,不能形成合力。

    而陷入水中的高松城已然危在旦夕,土墙被水泡裂,城中疾病横行,城中军心动摇,难以坚持。

    曾经信誓旦旦忠于毛利,绝不向织田低头的清水宗治惶惶不可终日,唯恐家业覆灭。

    形势如此发展下去,不出半个月,高松城就要沦陷,而前来支援的毛利军几次强攻外围城寨不下,已然军心沮丧。

    而且,毛利家后方也不安稳,大友岛津两家在九州觊觎毛利家的下关之利,毛利主力在备中国拖延太久,只怕后方又要生乱。

    再加上毛利水军在之前的海战中败北,村上水军干脆转身投靠了织田家。

    这又导致毛利家失去了濑户内海中段的制海权,暴露在沿海的后勤线也不安全。

    无奈之下,毛利辉元只能派出使节,希望与羽柴秀吉谈判议和。

    而这一点,又恰恰符合羽柴秀吉的战略。

    只是此刻近畿还是一片平静,无事发生,羽柴秀吉一边敷衍着毛利家的使节,一边对身后的近畿翘首以盼,只等天崩地裂的那一刻。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羽柴秀吉现在就等着明智光秀动手杀人。

    织田信长一日不死,所有人都不得安宁,明智光秀既然选择当这个出头鸟,就别怪旁人处心积虑借她这东风一用。

    织田家核心的尾张美浓两国,不少武家被织田信长派遣到了西国四国攻略中协助作战。

    伊势国的北畠信包,若狭国的丹羽长秀在四国作战,池田恒兴在镇压摄津国。

    而北陆的柴田胜家。。羽柴秀吉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察觉到什么异样,拿下加贺国之后就按兵不动。

    说来可笑,织田家的军团长们不是征战在外,就是心怀异志,只有织田信长正在安土城,精疲力尽得生下属于自己的孩子。

第1806章上洛居住本能寺

    疲惫的织田信长显然没有注意到家内外的细微变化,生产神裔前后的虚弱让这位一心集权的革新大名,暂时失去对自身权力的掌控。

    权力,从来不是越多越好。

    天朝明太祖废除了宰相之位,独掌大权,自以为斩断了君权与相权之间的千年之争,从此君权一家独大。

    但他的后人们却没有他那样超人一等的精力,以及每天996,797的劳模精神。

    只过了两代人,变种的内阁就取代了曾经的宰相,再度出现在政治生态圈中,取代了相权。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就算是皇帝,也不可能代代出劳模。

    权力不存在真空,皇帝管不过来,权力自然就流回了官僚手里。

    织田信长也是一样,她拼命打压家臣团,集中权力,乾纲独断。

    可当她开始渴望爱情,渴望亲情,她便不再是无血无泪的魔王,只知道全心全力抓住自己的权力。

    圣人神种的威力,一样让织田信长吃够了苦头,在细川藤孝生产之后,织田信长也进入了预产期,并顺利生下了属于自己的女儿。

    从小不曾被父母疼爱过,只能羡慕妹妹被宠爱的织田信长,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做掌上明珠。

    可即便生产之后虚弱不堪,心里再疼爱女儿,织田信长也不得不分出精力来关注政务。

    正如前言所说,当织田信长选择集权独享的同时,她也背上了一个无尽的包袱和责任。

    没有人分担权力,自然也没有人分担义务,织田信长必须自己盯着全局,责无旁贷。

    这一年来,因为怀上神裔,织田信长出现精力不足,忽略了许多事,所以她必须尽快恢复掌控力,重新梳理自己的权力。

    安土城,居馆。

    天色渐暗,织田信长还在埋头案牍。

    织田领地石高四百万,又是连年征战,织田信长如果想要看,总有看不完的情报,理不完的文书。

    刚刚生下孩子不过月余的织田信长,明显感觉自己的腰肢在酸,咬了咬牙。

    那个混蛋。。他的种子竟然如此霸道,害得自己一年无法好好理政,家里真是变成了一个烂摊子。

    心里埋怨的织田信长,她还想着坚持坚持,再看一会儿文书,忽然背后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

    满脸冰霜顿时化为绕指柔,织田信长放下文书,回头看去,只见森兰丸焦头烂额抱着自己的女儿,怎么哄都哄不好。

    织田信长笑道。

    “把奇妙丸抱给我。”

    森兰丸赶紧小心翼翼用双手把少主交给主君,暗暗松了口气。

    看着自己的奇妙丸一入手就安静了下来,嗦着自己的拇指,大大的眼睛盯着母亲,乖得不能再乖。

    织田信长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开了,这种奇妙的母女亲情难以形容,对圣人的些许埋怨也跟着烟消云散。

    这是她的奇妙丸,她和他生下的宝物,真是奇妙呀。

    女儿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让织田信长下意识挺了挺胸,感觉果然涨得很。

    本就硕大的恩物,因为哺乳期变得更加成熟,也的确需要女儿帮帮忙,替母亲解解压。

    织田信长解开衣服,将奇妙丸靠在胸口,奇妙丸迅速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吃上了今天的晚餐。

    织田信长抬头松了口气,胀痛的感觉缓和了不少,奇妙丸是个能吃能喝的好孩子,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雌壮的姬武士吧。

    看了眼一旁的森兰丸,正给女儿喂乃的织田信长问道。

    “上洛京都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因为生女儿,织田信长在安土城足足待了近一年时间,许多急事需要尽快梳理,已经刻不容缓。

    京都,织田信长本就有意要去一次。

    正好又碰上明智光秀征伐丹波国,已经和离的浓君前来为参军初阵的斋藤龙兴讨个恩赦,织田信长总要给个面子,一并开恩了。

    明智光秀是斯波家与织田家之间的桥梁,之前织田信长快刀斩死波多野秀治,也的确是间接害死了明智光秀的人质老父亲。

    织田信长琢磨着,给明智光秀一点台阶和好处,毕竟未来的斯波织田合流,以后还用得着人家呢。

    抱着女儿,回想起明智光秀曾经那句一山难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织田信长不禁莞尔。

    除了斋藤龙兴与明智光秀,织田信长此去京都,也要解决一点自己的麻烦。

    这一年,织田信长窝在安土城生孩子。

    军事上,织田家各大军团长征战四方,还算得力,但政治方面就比较混乱了。

    明智光秀死了爹之后,就开始疏远织田家,表面上说去生孩子,毕竟她怀的是神裔,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没有明智光秀的伏见城体系,织田家迅速扩张给周遭势力带来的压力就失去了缓冲,矛盾丛生。

    足利义昭远走西国,京都幕府武家服从斯波义银,织田信长是借用着斯波织田两家合作的伏见城体系,来调和地方势力的反抗情绪。

    明智光秀撂挑子不管事,武家这边还好说,宗教活动就复杂了。

    寺院领的不输不入怎么说?各地宗派对织田家的革新政策排斥怎么聊?

    织田信长不受武家待见,更不受佛教诸派欢迎。

    临济宗的南禅寺崇传,天台宗的天海上人,真言宗刚上位的长觉上人,甚至被织田家赶去纪伊国隐居的一向宗显如上人。

    她们都是亲近斯波家,亲近圣人的宗教领袖,有这些人支持的斯波义银,在宗教圈站得稳稳当当。

    而织田信长就惨了。

    与她合作的日莲宗本愿寺派主持日玄,满脑子都是报复天台宗与一向宗的念头。

    南蛮教就更别提了,凑近过来就是指望织田信长为她们的传教事业放行。

    有这两方势力掺和织田家的霸业,非但少有助力,反而让主流宗派更加仇视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也曾经主动向临济宗大德寺派示好,但效果相当一般。

    大德寺派是态度恭谨,好处收下,但就是不露风色,不给实话,让织田信长挑不出错也办不了事。

第1807章给百地三太夫下套

    织田信长花了几年时间,结果在宗教层面上不但没拉近与斯波义银的实力差距,反而越来越远。

    到这会儿,织田信长也有些恼火了,这些主流宗派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次上洛顺便敲打敲打他她们。

    森兰丸鞠躬说道。

    “万事俱备,一百名随行旗本早已收拾妥当,只等大殿吩咐。”

    织田信长点点头。

    她其实早些日子就该出发,但一方面生产之后身体虚弱,另一方面又心疼女儿,一会儿都离不开,为了年幼的女儿就再拖一段时间。

    这会儿总算身体是好转一些,女儿也过了满月,身体看起来非常强健,就一起去次京都吧。

    森兰丸问道。

    “殿下此去京都,还是住东福寺吗?”

    织田信长每次上洛,最喜欢住的就是斯波义银初次上洛之时,下榻的东福寺禅房。

    而这一次,织田信长却有不同的想法,她说道。

    “去本能寺吧,日玄这个老秃驴,我还得安抚安抚,在那里办个茶会,就不住东福寺了,带着孩子也不方便多奔波。”

    森兰丸鞠躬道。

    “嗨!”

    伊贺国,上伊贺,新居村。

    伊贺盆地在成为近畿斯波领之后,被一分为三。

    上伊贺是明智光秀管辖,中余野隶属前田利益,下伊贺则交给了大谷吉继。

    十年时间里,明智光秀屡次犯忌,惹得圣人不快。

    明智领地与代领的斯波料所被削减剥离众多,只剩下可怜兮兮的几千石,半点撑不起明智光秀在外叱咤风云的颜面。

    反倒是前田利益越来越风光,这会儿已经是近畿斯波领代官,近畿斯波联军总大将,独霸伊贺。

    大谷吉继跟着前田利益混,看似低调,但好处自然拿了不少。

    而明智光秀似乎也并不在乎这些,依然是我行我素,继续做着旁人看不懂的事情。

    上伊贺新居村靠近山城国,是近畿斯波领距离京都最近的地方。

    明智光秀不在伏见城好好呆着养胎,跑回上伊贺领地运筹帷幄,也是让人颇为不解。

    也许是为了避开正在上洛的织田信长,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但不管如何,整个近畿斯波阵营都在以明智光秀为核心,展开动员。

    圣人授权明智光秀征讨丹波国,近畿斯波阵营都将出兵助战。

    除了近畿斯波领动员四千人马,还有和泉细川家出兵四千,畠山高政,蜷川亲世等幕府武家,近江矶野员昌等地方武家也有参与。

    前后动员一万三千人马,暂定集结于京都以南的伏见城,前往丹波国作战。

    而织田信长也将在京都约见明智光秀等一众姬武士,勉励嘉奖。

    这是丹波叛乱之后,斯波家与织田家弥合分歧的政治会面,所有人都不觉得意外。

    唯一让人诧异的是,明智光秀已经身怀六甲,还在四处奔波。

    按常理来说,姬武士怀孕是平常事,除了生产前后三天,与常人无异,出来做事也是正常的。

    但圣人不是凡人,他的神种超凡脱俗,这是所有武家的共识。

    怀上神裔的姬武士普遍陷入虚弱,但生下的孩子又是异常聪慧强壮,也从侧面证明了圣人的神异。

    男尊女尊两个世界的量子纠缠在一起,生下了优于女尊世界的孩子,武家不懂,也不需要懂,因为这本身就符合武家血统论的观念。

    所以,明智光秀强撑孕体四处奔波,反倒是成了神裔之母中的异类,显得分外扎眼。

    新居村,院落内室。

    百地三太夫小心翼翼走入房间,跪在俯身案牍的明智光秀面前,恭谨行礼。

    明智光秀随手将一封书信丢在她面前的榻榻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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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我把这封信送去西国,交给羽柴秀吉。”

    百地三太夫看着榻榻米上的信件,说道。

    “明智大人是否喊错了人?您麾下一贯是由藤林椋听令。”

    明智光秀看了眼百地三太夫,笑盈盈问道。

    “怎么?我用不得你?”

    百地三太夫伏地叩首道。

    “属下不敢,大人误会。

    圣人授权明智大人征伐丹波国,近畿斯波领各部皆受命配合,连前田利益大人都要协助,何况是我这等忍众小人物。

    我只是有些好奇,大人为何不用藤林椋?”

    明智光秀用指节敲了敲案面,缓缓说道。

    “事关重大,我更相信你。

    你找得力人手去西国送信,你自己就不必去了,到伏见城军前听用,之后征伐丹波国,我还有事用得上你。”

    百地三太夫鞠躬告退,明智光秀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外之后,才慢慢开口问道。

    “你觉得她会起疑吗?”

    明智光秀身后的屏风闪出一人跪拜在地,正是藤林椋。

    “她必然起疑。”

    “为何?”

    “百地三太夫乃是伊贺第一忍,才华横溢。

    虽然我竭力隐藏存在,但她一进门就已经发现您身后有人藏着,而且,我怀疑自己隐藏气息的呼吸法,已让她认出藏身之人就是我。

    所以,我有九成把握,她必然起了疑心。”

    明智光秀笑道。

    “也是,你就在我身后,我却把书信交给了她,是人都会起疑。

    你之前在圣人面前检举她,已然是打草惊蛇,她现在对你可是敏感得很,自然会警惕万分。”

    藤林椋鞠躬问道。

    “属下冒昧,不知大人为何要这么做?”

    明智光秀笑了笑。

    “你不好奇吗?我在那封信中写了些什么?”

    藤林椋沉默不语,明智光秀摆摆手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与羽柴秀吉聊聊老交情,把我们合谋陷害尼子胜久与波多野秀治的事情简单追忆了一下。”

    藤林椋目中精光一闪。

    “您是觉得百地三太夫会拆信细看?”

    明智光秀点头道。

    “不错。

    以她上忍的实力,多的是的办法绕开我的画押泥印,拆开信来看,就看她有没有这个胆识。”

    藤林椋摇摇头。

    “这太生硬了,就算百地三太夫拆了信,看到了内容,她依然会保持警惕,不会轻易被您套住。

    百地三太夫非常狡猾,她绝不是会轻易上当的蠢才。”

第1808章从今以后是你欠我

    明智光秀笑道。

    “警惕归警惕,但该做的事,她还是会做的。

    你在我麾下做事,我虽然没在信里谈到你,但你为我工作多年,怎么都逃不脱信里的干系。

    所以百地三太夫看了信件,必然如获至宝,一定会将信中消息传到关东,告知圣人。

    你猜,我召她去伏见城军前听用,她去是不去?”

    藤林椋思索一下,说道。

    “必然会去,她搞不清楚您的意图,一定想要再试探试探。

    不管您是真的疏远了我,还是刻意给她下套,她都会走一遭伏见城,再探究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也希望拿到您与羽柴秀吉勾结的实据,在圣人那边再立新功,另外还能把我拉下水,她也就洗刷掉了我上次举报她的污点。”

    明智光秀点头笑道。

    “来了我军中,任她有三头六臂,也再飞不出去。

    伊贺第一忍,好大的名头,我倒好奇,她怎么从我一万三千人的大营中活着离开。”

    藤林椋面容一肃。

    “您准备第一时间拿下她?但。。我们怎么和圣人交代?”

    明智光秀噗嗤一笑。

    “百地三太夫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死定了。

    她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藤林椋你应该很清楚,我此去京都,就是要取织田信长项上人头。

    百地三太夫很聪明,但她一心一意在规则内和我玩,自以为可以进退自如。

    但她却不知道,我已经做好了掀翻棋盘的准备,在我掌控京都的时间内,所有的游戏规则全部都不存在了。

    我说她是联络毛利家的叛逆,她就是。

    我说她是我与羽柴秀吉之间的传话人,执行者,她就是。

    我说是她暗杀了尼子胜久,她就是。”

    藤林椋眯了眯眼睛。

    “圣人不会相信的。”

    明智光秀脸上还在笑,眼睛却冷冷得没有半点笑意。

    “当年藤林杏背弃我,想要跑去关东告诉圣人真相,结果却在半路轻信了百地三太夫,失手被擒。

    百地三太夫把藤林杏弄死,还差点弄死了你,最后圣人信没信百地三太夫所谓的实据?你又有没有推翻她的供证?”

    藤林椋的眼睛微微发红,没有说话。

    明智光秀摇摇头。

    “圣人信不信,有些时候不重要,他身上背负天下之望,许多时候比你我更加无法选择。

    百地三太夫会死,这是我曾经对你的承诺,她一到伏见城,我就会拿下她,你亲自动手送她上路。

    然后,你就前往关东去告诉圣人,我与羽柴秀吉合谋的这些事,不过执行人不是你,而是百地三太夫。

    百地三太夫死了,你能不能活下来,甚至接替她的位置,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你如果有本事让圣人相信你,你就是下一任保密组笔头。”

    藤林椋呆呆看着明智光秀臃肿的腰腹部,仿佛没有听到明智光秀在说些什么。

    隔着衣料看不见肚子,但藤林椋知道,膨胀的肚子上必然是布满红丝,就像是随时要涨裂一般。

    怀孕已经超过二十八周的明智光秀,她随时可能进入生产期。而她,竟然还能忍着剧烈的痛苦与疲惫,全心全意安排着自己的阴谋。

    这个人,真的好可怕呀。

    藤林椋幽幽想起那一年,自己与姐姐被果心那个妖人蒙蔽,对圣人做了一夜不该做的事。

    她的嘴角透出一丝苦笑,圣人当时失去了直觉,所以并不知道藤林姐妹曾经对他犯下过滔天大罪。

    藤林椋心底忽然有一丝妄念,如果那时候自己怀上了,自己的人生轨迹又会如何?如果圣人知道了这件事,他又会如何处置姐妹俩?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姐姐死了,她是被百地三太夫害死的,更是被明智光秀害死的。

    只留下孤魂野鬼一般的藤林椋,背负着母姐血仇,背负着藤林家的未来,苦苦挣扎在黑暗的角落里。

    藤林椋的目光重新凝聚,投向明智光秀的脸,问道。

    “为什么?”

    明智光秀优雅得笑着,缓缓抚摸自己的肚子,说道。

    “什么为什么?我只是履行了我的承诺。又或者说,你从不相信我会履行这个承诺?

    你想要百地三太夫死,因为她害死了你的母亲,陷害杀死了你的姐姐,你与她有不共戴天的死仇。

    而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我用替母亲报仇为理由,诱惑你姐姐犯下了无数错误,才给了百地三太夫动手的机会,让你姐姐惨死在百地三太夫手中。

    归根结底,我也是罪魁祸首,你原本想在弄死百地三太夫之后,再弄死我吧?

    只是没想到,我不但要帮你杀了百地三太夫,还要去杀了织田信长,我这是在自寻死路。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你将成为保密组新的首领,光大藤林家,由百地三太夫背负你的罪孽,成为你的替死鬼。”

    藤林椋没有说话,形同默认。

    明智光秀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

    “从现在开始,百地三太夫欠你的与我欠你的,我都还给你了。

    以后是你欠我,明白吗?”

    藤林椋犹豫了一下,点头道。

    “嗨。”

    明智光秀将目光投向远处,淡淡说道。

    “去忙你的吧,在亲手杀掉百地三太夫,前往关东禀告圣人之前,你还有许多事要替我做完。”

    藤林椋行礼之后,低头向外走,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向明智光秀的大肚子。

    “您这般折腾,未出生的小殿下吃得消吗?还请您保重身子。”

    明智光秀意外得挑挑眉。

    “我以阴谋示人,无数人在背后骂我毒士,未来必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配得上圣人的神种吗?”

    藤林椋愣了一愣,一时竟然无法反驳。

    明智光秀看她这般反应,笑得有些苦涩。

    “我爱我的孩子,但我现在有必须去做的事。

    我不能倒在这里,在圣人的天下没有抵定之前,我还不能死。

    我的孩子会保护我度过此劫,但我却不知道。。”

    话到一半,明智光秀忽然回过神来,无奈一叹。

    “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果然是怀孕之后越来越感性了。

    你去吧,我没事。”

    藤林椋鞠躬离开,明智光秀望着她的背影消失,缓缓闭上眼睛。

第1809章德川家康也下注

    在这个混沌的乱世中,每一个人都在做自认为正确的事。

    明智光秀执着追求自己心中的新世界,即便身怀六甲也不曾忘记初衷,她的身体,她的孩子,都是她手中实现理想的工具。

    她要杀死织田信长,她要为圣人的斯波天下保驾护航,铲除一切路上的障碍,她是旧时代的幕后黑手,她是必须被丢弃的白手套。

    但现在还不是丢弃的时候,她将努力活下去,活着走过最黑暗的时刻,迎来属于斯波天下的黎明,无欲无悔接受属于自己的命运。

    正当织田信长上洛,明智光秀杀机毕露之时,德川家康也来到了大萧条一般的堺港,努力做出正确的抉择。

    “什么!都这时候了,您还想与高田阳乃合作?

    对不起,我太过失礼了。”

    石川数正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言辞粗暴,赶紧鞠躬向主君致歉,请求惩处。

    德川家康摆摆手,并不在意。

    “没事,既然是与大家商议此事,自然是开诚布公,畅所欲言,没什么好藏着掩着的。”

    此次德川家康前来堺港,是得到圣人恩典,要来与高田阳乃商议东海道商路开通,以及并入北陆道商路股票的事务。

    谁知道她人还没到堺港,堺港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席卷而来的金融危机将斯波粮票体系冲击的一塌糊涂,令外人看着都心惊胆战。

    德川家康为了此次商谈,将家中善于外交斡旋,经济发展的石川数正,本多重次等重臣一并带了过来。

    原本支持与斯波家合作重开东海道商路的重臣们,在看到了斯波土仓被挤兑的恐怖场面,心里不免打起了退堂鼓。

    但是,德川家康却坚持要与高田阳乃合作。

    武家乱世中,落井下石是常有之事,雪中送炭却是少见,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左右摇摆,只看利益。

    眼看斯波家的粮票体系出了大问题,德川家改弦易辙也是合情合理,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与斯波家绑死。

    而重臣们的想法,德川家康却不能认同,在她看来,这次危机是上天恩赐德川家的良机。

    德川家康看了眼在坐的家臣,除身负保护职责的腹部正成之外,皆是家中经济方面的有识之士。

    “诸位以为,这场粮票风波是否能摧毁斯波家?”

    石川数正没再说话,而是看向本多重次,本多重次沉思半晌,鞠躬说道。

    “我原本也是不相信,一场商务席卷起的粮票风暴,能够重创强大的斯波家。

    但堺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斯波土仓在被挤兑,北陆道商路股票沦为废纸,斯波地产市场有卖无买。

    殿下您也看到了,堺港周遭几条河流已经填满了跳河自杀的粮票投资者,几近断流。

    在可怕的事实面前,我很难说出斯波家必然安然无恙的话来,恳请殿下见谅。”

    德川家康点点头,说道。

    “老大人说的是实情,堺港前所未有的大萧条令我触目惊心,但我却在其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机会。

    别人贪婪时,我恐惧。别人恐惧时,我贪婪。

    在我来堺港之前,我最大的烦恼是如何压低高田阳乃的要价。

    圣人虽然许诺我重开东海道商路,但德川家到底能在这次重开商路之中分到多少好处,还得看我与高田阳乃的商谈结果。

    说实话,我本来没什么信心,因为高田阳乃太厉害了。

    她白手起家,经营堺港十年,打造了斯波家的粮票体系,成为了圣人最倚重的钱袋子。

    如果堺港这边风平浪静,我又有什么资格和她讨价还价呢?

    在东海道,我是一方诸侯,可到了堺港,高田阳乃未必将我放在眼里,我没什么筹码能够吸引她。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堺港前所未有的大萧条,让高田阳乃焦头烂额,她需要好消息提振市场信心,她需要新的资金帮她稳定粮票价值。

    我决心参与到这次堺港的风暴中,为斯波家的粮票做担保。

    德川家愿意将全部流动资金粮票化,摒弃金银铜钱,从此德川领地的俸禄,商业,税务等一切金钱往来,皆以粮票为交易的基准。”

    石川数正,本多重次等家臣面面相觑,她们没想到家督会玩的这么大,把自己的老底拿去给高田阳乃作保。

    要知道,德川家坐拥东海道两国,不论是石高还是商务,都是天下有数的强藩。

    在这场金融风暴中,斯波家的盟友们都看得头皮发麻,德川家却敢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斯波粮票,最后要么一步登天,要么一步地狱。

    如果斯波粮票被稳住,凭借德川家康在危机面前的决断,斯波家肯定认这个人情,德川家必然搭上斯波家发展东海道商路的顺风车。

    其实,粮票对比金银铜钱,在作为交易媒介上是有自己的优势。

    这时代的金银铜钱多是私自铸造,纯度不一,让武家大名存放使用也颇为头疼。

    例如北条氏康改制北条经济体系的时候,就曾下令将永乐通宝作为唯一流通铜钱。

    北条领地的铜钱使用只允许用永乐通宝,就是为了应付不同质地铜钱兑换导致的经济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所有武家领都存在,德川家也颇受困扰。

    德川家康把自家财政与斯波粮票挂靠,只要是斯波粮票体系不崩溃,就等于有了稳定的交易媒介,有利于德川家的经济货币流通。

    但如果斯波粮票真的崩了,那么德川领地的经济运转也会被跟着带崩,损失惨重,德川家康这把可谓是赌得极大。

    石川数正忍不住说道。

    “殿下,是不是太过了?”

    德川家康看了她一眼,说道。

    “如果没有这份决然,我一个从三河来的乡巴佬,拿什么筹码打动高田阳乃这个富豪?

    锦上添花的事没有意义,雪中送炭才最见情分。既然赌了,那就不能有保留,必须全力以赴。

    如果只是蹭一些皮毛,扣扣索索不敢下注,反倒惹人笑话。

    再说,你们难道真的认为斯波粮票会崩溃吗?”

第1810章让德川领地成为香江

    石川数正不语,本多重次鞠躬道。

    “请殿下不吝赐教。”

    德川家康摇头道。

    “圣人不会允许斯波粮票崩溃的,斯波家会调动一切资源稳住斯波粮票,因为斯波忠基金。

    斯波忠基金是圣人与斯波姬武士之间的奉公恩赏之约,是斯波编制的基石。

    一旦粮票崩溃,动摇了根本,斯波家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圣人英明,心里自然一清二楚。

    粮票之事说重要很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圣人已然坐拥半个天下,堪称有实无名的幕府将军,背负神权。

    他真的要全力调动资源,维护斯波粮票,难道有人敢逆天而行,一定要摧毁斯波粮票?不要命了?

    堺港的混乱只是暂时的,斯波粮票的前途依然是光明的。”

    一众德川家臣恍然大悟。

    在人心惶惶的堺港,所有人都拼命想要逃离粮票,唯恐被倾倒的大厦砸到自己头上。

    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德川家臣也被周遭的恐惧气氛所感染,只有德川家康冷静看到了粮票危机背后的本质。

    粮票体系绝对不会崩溃,因为圣人不可能允许这件事发生。

    斯波忠基金已经彻底粮票化,粮票的崩溃就意味着斯波忠基金崩溃,意味着斯波编制的崩溃。

    已经一只脚踏入天下人门槛的圣人,他有足够的实力扭转局势,只是区区经济问题,难道还能颠覆坐拥半个天下的斯波义银?

    经济是基础,财政是根本,但一个政权真正维持秩序的撒手锏是武力,是统治者手里的暴力机构。

    斯波义银出道十年,打遍天下无敌手,他的天下人之路难道会被绊倒在小小的粮票经济问题上吗?

    斯波家不是政权末期统治者对局势失控的状态,而是蒸蒸日上,统治阶级团结一致的强有力阶段。

    只要斯波义银愿意,他有足够的力量和工具,稳定斯波粮票。

    就是看清了这一点,德川家康才会主动卷进去,用德川家的全力支持买一份人情,纳一份投名状。

    而在德川家康的心灵最深处,还有一丝异样的念头,那就是不甘心当吉法师姐姐的听话小妹妹,令德川家沦为织田家的附属势力。

    当初织田信长在桶狭间冒险奇袭,成功杀死了今川义元以及一众今川重臣,令东海道强藩今川家陷入内乱。

    可织田信长还来不及喘口气,又要面对美浓强藩,弑母大名斋藤义龙的威胁。

    当时,织田信长急需要德川家康的支持,担当东海道方向的屏障角色,所以织田德川两家的联盟,在一开始是相对平等的。

    之后,织田信长拿下美浓国,德川家康拿下远江国。

    两家实力差距虽然有所拉大,但织田信长对德川家康稳定东海道的战略需求依然有效,双方的关系依然是亲密战友。

    可是再之后,随着织田信长征伐近畿,上洛京都,织田德川两家的实力差距被迅速拉大,德川家对织田家的重要性不断下降。

    至今,织田信长已经坐拥四百万石,而德川家康作为三河远江两国国主,手中石高不过五十五万。

    曾经姐妹相称的两人,已然有了巨大的权力地位差距,织田信长对德川家康的态度越来越随意不尊重,而德川家康心里也越发不安。

    德川家康想要维持自己的独立性,不想被织田信长在潜移默化中吞并为附属大名,就必须找到新的转变点。

    东海道商路的开辟,就是德川家康的一次努力。

    斯波织田两家的关系是相当复杂的,斯波义银占据上位主动,但织田信长心里却并不甘心成为斯波家的一支亲藩。

    征伐天下的过程,也是斯波织田两家之间的权力博弈,而德川家能够避免被织田家吞并的最有效办法,就是借助斯波家的外力。

    德川家康年纪也不小,但她至今未婚,就是存了一份别样心思。

    只是当初下药失败,德川家康没能登上圣榻,唯有退而求其次,既然不能以肉体纠缠斯波义银,那就先以东海道利益与斯波家纠缠。

    粮票危机突现,堺港大萧条的爆发,在德川家康眼中就是一个天赐良机。

    撇开被放大的市场情绪波动不谈,其实这次危机的严重程度并不大,因为问题爆发的早,局势其实还在斯波义银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德川家康向斯波家献出了德川财政粮票化的橄榄枝,看似是冒险把自家的财权绑定了斯波粮票,很不理智。

    但换一个角度看,绑定斯波粮票的德川财权,很可能是德川家未来左右逢源的一种政治优势。

    从高田阳乃开始搞起斯波粮票体系,就不断诱惑织田家臣用自家的真金白银投资北陆道商路股票,斯波地产等粮票化的斯波资产。

    对此,织田信长并非毫无察觉,她不方便在斯波织田两家合作的大局当前翻脸,只能在暗中打压这种织田资产外流的经济行为。

    可即便织田信长反感,织田家臣依然热衷于投资粮票化的斯波资产,其原因也很简单。

    如果织田家臣的财富留在织田领地,就会被高度集权的织田信长不断压榨,拿去充当军费打仗。

    而织田信长又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对失去价值的织田家臣刻薄寡恩,让织田家臣非常没有安全感。

    所以,即便知道织田信长非常反感,织田家臣也会偷偷摸摸把自家在织田领的财产转移到斯波领。

    原本因为织田信长的独裁霸道,织田家臣财产外流的渠道已经被斩断得不多了,这种情况又恰恰给了德川家康一个契机。

    货币本质是一种负债,作为一种交易媒介,就像是天平的两端,资产负债表的一端挂着货币,另一端挂着土地,粮食,房子等资产。

    德川财权的斯波粮票化,就是把自家资产变成了斯波粮票的流通渠道。

    这就像是义银前世的香江,香江并不使用天朝货币,而是以固定汇率的方式挂靠美丽国货币。

    但香江的股票市场,却是反应天朝经济的晴雨表。

    换而言之,香江货币的本质就是以美丽国货币反应的天朝经济。这就促成了香江的独特经济地位,能成为内外金融交流的最佳渠道。

第1811章石川数正的恐惧

    而德川家康现在要做的事,其实与香江的抉择并无差别,只是古代现代的表现形式不同。

    本质上,两者都是让自己成为最佳的经济交流门户,增强自身的价值。

    德川家作为织田家最重要的盟友,双方之间的经济联系是不设障碍的。

    德川领地所在的三河远江两国是东海道商路的核心地区,是绕都绕不开的那种必经之路。

    一旦斯波家重开东海道商路,斯波粮票化的德川财政必然深度参与东海道商路的经济活动中。

    织田家臣完全可以通过德川家这条渠道,将自家财富转移出去。

    因为德川领地全面使用粮票,所以织田家臣转移财产的效率会相当高,进入德川领地的同时,其实就已经完成了财富兑换。

    不管是金银铜钱粮食,只要换成了斯波粮票这张纸,本质上就已经在斯波家的经济管辖范围内。

    东海道商路作为关东关西最佳的物流商路,只是因为今川家崩溃导致的连年战乱,才被北陆道商路夺走了物流的统治地位。

    如果斯波家真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北陆道商路是争不过东海道商路的,地理优势的天赋异禀,物流成本差距太大,打都打不过。

    而德川领地的贸易活跃度也会随着东海道商路的复兴,变得非常活跃,完全可以掩饰织田家臣转移财富的经济行为。

    织田信长就算知道这些事,也很难抓住把柄,因为这些只是单纯的商业行为。

    一者,斯波织田两家正在蜜月期,不能为一点钱粮的小事翻脸。

    再者,德川家康的盟友地位虽然大不如前,但毕竟是独立盟友。

    织田信长除非撕破脸逼着德川家康立即成为附属势力,否则她也伸不进手管到德川领地的商务。

    德川家康就是要借助斯波粮票化,东海道重开,织田家臣财产转移等一系列经济上的独特地位,维持德川家的独立地位,左右逢源。

    只要织田家继续穷兵黩武,只要斯波家依然乐于吸取织田家的财富,双方之间的经济就是封闭的,不能无障碍的建立直接兑换渠道。

    因为,织田信长不能允许自己辛苦抢回家的财富无限外流。

    但是,斯波织田两家的合作,甚至织田信长心心念念的斯波织田合流,又避免不了经济上的合作。

    所以德川家康的独特政治地位,让她能成为斯波织田两家经济活动的进出通道,具备自己的新价值,新筹码,维持自家的独立性。

    德川家康的设想并不复杂,在场德川家臣在家督的耐心解释下,渐渐心悦诚服,但有一人例外,那就是石川数正。

    石川数正脸上镇定,心里却越听越不是滋味。

    德川家想以织田盟友的政治身份,在经济上全面倒向斯波家,左右逢源吃两头,这个设想很好,但也是有利有弊。

    正如香江在天朝美鹰之间左右逢源,以鹰元反应天朝经济,在天朝美鹰友好时期,吃尽政策福利。

    但这种特殊的经济地位,是建立在天朝美鹰友好的基础上,美鹰货币与天朝经济只要有一个出了问题,香江就会随之动荡。

    简单来说,两者都好,香江才会好,两者之间只要有一个不好,香江就得跟着不好。

    同理,德川家康的取巧,必须建立在斯波织田两家友好基础上,斯波织田两家都好,德川家才能跟着好。

    一旦斯波织田两家的关系变糟糕,又或者有一家陷入经济问题,德川家就得跟着倒霉。

    德川领地经济的全面粮票化,也意味着在斯波织田两家之间,德川家康其实是选择了斯波家。

    财政是政权的根本利益,粮票化的德川家其实没得选,从根子上绑定了斯波家。

    如果斯波家完了,德川家肯定跟着完蛋,所以在生死攸关时刻,德川家康必须选择站斯波家这边。

    石川数正的恐惧,也是源于这一点。

    她一刻都不敢忘记,当年德川家康为了爬上圣人床榻,暗中指使她在圣人的酒水中下药。

    虽然结果平淡而终,德川家康没能得偿所愿,但圣人也不是半点没察觉到怪异。

    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有德川家康与石川数正两人真正清楚来龙去脉。

    德川家康决心全面倒向斯波,顿时引发了石川数正心中深藏多年的担忧。

    今日的决策,是德川家康铁了心把德川家绑上斯波粮票的经济体系,岂能不忌惮当年心急火燎之时犯下的那件错误。

    石川数正天天在德川家康面前晃悠,等于是在日日提醒主君,自己这个知道真相的隐患还存在。

    万一自己居心不良,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就算圣人不说话,那些神裔之母也不是好惹的。

    德川家康历来心思重,不动声色提拔远江众与三河众并肩,挑动东西三河众的矛盾,无声无息间就压制了三河众,大权在握。

    这等心思深沉的主君,石川数正怎么能不怕?她真要对付自己,自己估计到死都是死得糊里糊涂。

    石川数正低下头,遮掩着自己脸上忍不住溢出的畏惧,而德川家康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位西三河旗头心头已然泛起一丝反意。

    在市场上,每个参与者都拥有三个钱包。

    第一个是你口袋里自己的钱,第二个是你可以调动的别人资金,第三个则是市场对你的信心。

    从这个角度看,高田阳乃的三个钱包都已经炸了。

    她口袋里的钱,因为提前入场被暴跌的北陆道商路股票套牢。

    她曾经可以调动的资金,这会儿都已经调不动了,盟友们在崩盘的危机面前,选择了继续观望。

    而市场正处于极度恐慌,暂时对高田阳乃彻底失去了信心,不管高田阳乃怎么释放利好,市场都捂着耳朵不听不听。

    这一场在高田阳乃计算之内的金融危机,原本是帮她完成债务出清,把包袱丢出去的一场好戏。

    但现在,舞台上的高田阳乃显然是演砸了,在众目睽睽的聚光灯下,尴尬得摔了个狗啃地。

第1812章素手调羹是伊达

    南蛮教会以有心算无心,在高田阳乃最虚弱的时候,一锤子砸掉了打断了高田阳乃的节奏,让她沦落成为舞台上的小丑。

    而德川家康主动插手的信心,也从来不是因为高田阳乃,而是对斯波义银的实力充满敬畏。

    高田阳乃的三个钱包漏了底,但这不代表斯波义银的三个钱包也出了问题。

    斯波义银自身实力中,高田阳乃掌控的财富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堺港的金融危机,其实是被半泽直义提前揭露出来的关东贪腐问题拖下了水,但早早扯开的烂摊子还算在可控范围内。

    而斯波义银可以调动的资源,也远远不是高田阳乃可以比拟,他手里有充足的救市工具和政策。

    再者,市场对圣人的信心,更不是高田阳乃能比。

    这可不是在资本高度金融化的现代社会,百战百胜的圣人手中握有封建时代最终的权柄,武力。

    所以德川家康很笃定,堺港危机最终能得到完美解决。

    而德川家康的信心,却无法辐射到关东的斯波义银心里,在这个春天,圣人的糟心事可是多得很。

    每一个人,都拼命在这个乱世中挣扎,为自己争取一点主动权。

    羽柴秀吉全力决战毛利,还不忘盯着身后的明智光秀,不忘拉起南蛮教给高田阳乃使绊子。

    弗洛伊斯苦苦经营十年无功,在织田信长身上下注太多的她,终于在织田信长命不久矣的刺激下,下决心要赌一把大的。

    高田阳乃想要借助关东贪腐窝案爆发的机会,挑动堺港的金融动荡,把自己身上的债务出清,却不慎挨了南蛮教一击背刺。

    刚到堺港的德川家康看到金融危机的恐怖,让河川断流的跳河尸体反而刺激起她的冒险欲望,决定投入全部财政倒向斯波粮票体系。

    而德川家康心里美滋滋盘算怎么在斯波织田两家之间反复横跳,维持自己独立性的同时,却不知明智光秀已经对织田信长起了杀心。

    被明智光秀引入京都的织田信长正在琢磨着给京都宗派各家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她自己在旁人眼中可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还有一个两个无数个人在四处奔走,为了自己的未来竭尽全力。

    每一个人都在计算,每一个人都在被别人计算,所有的筹码都被打乱,卷入了一场看不清输赢的漩涡中,只等赌局开场,见招拆招。

    这个冬天,义银坐镇江户城就没有离开过。

    真田信繁带着真田凛回到吾妻郡老巢养胎,武家义理促进会相关人等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海野利一凌厉的组合拳打得满地找牙。

    武家义理促进会的主要业务范围,是从利根川中下游向外辐射整个关八州,以及关东各地。

    利根川改道之前,下游出海口的江户城就已经体现出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优势。

    圣人坐镇江户城,神威覆盖利根川中下游的武家义理促进会核心区域,让所有参与者都不敢反抗。

    真田众组成的巡查组往往只需要一人拿着一纸文书,就可以从相关贪腐武家的城池中往来自如,带走想要带走的所有人。

    畏惧圣人之威的关东武家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念头,只能乖乖低头被抓,坦白从宽。

    正如义银设想的一样,这场席卷关东的信任危机背后,是斯波家的新机遇。

    所有关东武家看到了圣人的无上权威,心中更提不起对抗心思。

    不单单是这次动荡的关八州,连同甲信,东海,北陆的武家都变得安分守己,纷纷派人前来江户城请安。

    斯波家在关东的统治非但没有因为这场风暴被动摇,反而因为义银的强势出手,变得更加稳固。

    而关东武家中最殷勤的人,莫过于从奥羽亲自赶来的伊达政宗。

    义银也没想到,这位野心勃勃的独眼龙大名,不单单是一位颜值出众的病美人,更是素手调羹的美食家。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到底有多简单?只要你是一个如同林黛玉一般的柔弱妹妹,每天温柔似水得抓住男人的胃。

    不论什么事,只要能够做到极致,那就是真本事,而伊达政宗也的确做到了旁人所不及。

    就在外人嘲笑她脸都不要,堂堂一方诸侯放下刀枪,起手调羹,如同奴仆一般侍奉圣人的时候,伊达政宗已然在江户城站住了脚。

    伊达政宗东征西讨,最强之时攻灭大崎家,拿下仙台平原,杀入会津四郡,逼得佐竹义重不得不北上拼命,是何等厉害的人物。

    可现在,她却是在江户城干着贱民下人的活,唯唯诺诺如仆役。

    跪舔被她搞成了艺术,事做到她这份上,连义银都不得不动容。

    伊达家不愧是跪舔幕府百年,力压幕府派遣的斯波旁支,获得幕府信任成为奥羽探题的名门贵胄,真特么的是能屈能伸。

    光是这份低声下气的舔功,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得到的。

    真诚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的品质,但如果人身上还有其他出色的本事再加上真诚,那就是王炸了。

    伊达政宗可是曾经征服南奥,领地最大扩张到百万石大名的强者,被奥羽武家视为恐怖的独眼龙少女,她的跪舔便是分外有价值。

    连这么牛逼的奥羽大名都乖乖跑在圣人面前为奴为婢,那么奥羽武家都会感到畏惧,关东侍所在奥羽地区的扩张也会减少很多麻烦。

    光是这份懂事的机灵劲,义银就不能把伊达政宗的殷勤往外推,总要给她一点优待。

    原本只是给一个位置,一份体面,但这病殃殃的林妹妹实在太懂事,紧紧抓住了义银的胃口,让义银颇有些欲罢不能。

    也不知道她怎么钻研出来的本事,味增,年糕,海苔,杂煮,扇贝,山芋,茄子,海参,鲫鱼等等不带重复的菜品让义银目不暇接。

    义银也不是不喜欢享受,只是在这个贫瘠的中古岛国上的确是没什么可以享受的东西,白粥都可以当药膳吃的地方,你还能指望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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