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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11章顺明从铜钱开始

    北条氏政挟女自重,强逼北条幻庵弄死毛利景广。

    其实,此时的毛利景广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早就没人关注,也就是斯波义银的女人们不肯放过她。

    北条氏政要毛利景广死,更是针对北条家臣团的服从性测试。

    已经诞下神裔的北条氏政要再次确定自己的权威,北条幻庵思索再三,最终选择低头。

    北条家内部的亲斯波力量终于压倒了老臣一派,北条家从此全面倒向斯波家,再无回头的可能性。

    毛利景广的首级仅仅两日就被送到江户城,看着这个死不瞑目的人头,义银不禁哑然。

    自己的孩子她娘,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岛胜猛与北条氏政一边疼得满地打滚生孩子,一边还不忘借题发挥搞事情。

    岛胜猛狠狠挖了一把前田利家的墙角,为了到手的一千石领地,伊奈忠次对岛胜猛是感恩戴德,承下这份人情,前田利家也没话说。

    北条氏政更狠,逼着老臣们食言自肥,弄死了投靠的毛利景广,信誉扫地。

    从此以后,北条家内外的武家都知道北条家是谁在当家做主了。

    北条幻庵,大道寺盛昌这些老妪就算再想与人承诺,那人也得掂量掂量毛利景广的下场,至少得先讨要北条氏政的保证再说。

    此消彼长,北条氏政再不是那个被家臣团压得没脾气的弱势家督,而真正成为北条家的掌舵者。

    至于义银呢,他只能看着人头苦笑无语,毛利景广死不死,干他屁事。

    上杉谦信与北条氏政对毛利景广穷追不舍,一定要了她的性命,那是恨武田信玄借机夺种,生下了义银的第一个孩子。

    这公报私仇,借题发挥的事,义银除了苦笑,还能咋办?

    上杉北条那是没办法,但凡有的选,她们肯定第一时间砍下武田信玄的脑袋,毛利景广算老几?

    所以嘛,毛利景广死就死了,只要别破坏了斯波神裔内部的团结就好。

    义银让人把毛利景广的首级送回去与尸身一并安葬,算是表示自己的仁厚,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随着两个孩子的降生,他很快就要离开关东,回去近畿。

    近畿那边的织田信长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义银再不动身去安土城艾草,这乖戾性子的家伙就要找茬了。

    北陆道那边太平了小半年,听说加贺国大圣寺川一线的火药味,又开始浓烈起来。

    有前田利家在前沿看着场子,眼看就要入冬,北陆道大雪封山就要开始,柴田胜家与上杉谦信双方其实都没有了继续开打的心情。

    这忽然点起来的火药味不知从何而来,但义银感觉只要自己动身回近畿,这点火星马上就会熄灭。

    织田信长是催着义银上路,也不是真想和上杉谦信继续在北陆道打没有收益的烂仗,西边的软柿子捏不完,何必啃北陆道的硬骨头。

    岛胜猛生产之后,义银在江户城呆了两天,抱了抱孩子,陪了陪女人,就准备再去河越城看看北条氏政母女,然后走东海道回近畿。

    而启程之前,伊奈忠次又来觐见。

    义银抱着孩子,岛胜猛在旁边笑眯眯看着,伊奈忠次跪在下面伏地叩首。

    “臣下搅扰圣人享受天伦之乐,实在罪该万死。”

    义银把孩子交给岛胜猛,笑着挥挥手,说道。

    “行了,什么罪不罪的,起来说话。”

    “嗨。”

    “说吧,有什么事?”

    “圣人,足尾铜山的矿石已经挖了出来,制钱也该提上议程。

    堺港的能工巧匠不日就会抵达关东,冶炼矿石,制作母钱模版。

    制造母钱之前,臣请圣人为新钱赐名,工匠才好雕刻。”

    “恩,那就叫顺明通宝吧。”

    伊奈忠次一愣,一时忘了回话,义银看了她一眼,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

    伊奈忠次斟酌着用词,小心回答道。

    “圣人,这铜钱名字,是否有些轻。。轻率了。”

    伊奈忠次本想说轻浮,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硬是吞回去半个词。

    铜钱的名字是有制式有规矩的,一般都是以当朝年号为准,例如永乐通宝就是永乐年间制造的铜钱,以优质闻名于世。

    岛国的官方铜钱是学天朝的例制,之前岛国朝廷制造的官钱也是以天皇年号为名。

    斯波义银铸造新钱,就算不遵循这一旧例,也不该用顺明两字。

    顺命,顺明这等词汇,在官方层面上是有强烈政治意义的,如违命侯就是南唐后主李煜被俘后的封号,顺逆两字自古多是用于外藩。

    岛国与天朝虽然是一衣带水,但现在不是仰慕汉唐,全面改制的早古年代,岛国内部早就是自成一体,自诩小天下,坐拥六十六国。

    当年强大的元朝来袭,也被神风所阻,更是提高了岛民自承天命的小心思。

    足利义满为了开拓对明贸易,当了洪武,建文,永乐三朝皇帝的舔狗。

    最终,完成了永乐帝剿灭倭寇的任务,才得封日本国王,拿到了勘合贸易的许状。

    但即便如此,足利将军家也没想过真心当什么天朝舔狗,无非是求财而已。

    这会儿,岛国与明朝的勘合贸易已经被天朝禁止,圣人却要在即将流通的优质铜钱上刻印顺明两字,这。。颇让人费解呀。

    义银看着伊奈忠次想言又不敢言的样子,微微一笑。

    照着义银自己的看法,他当然想把岛国重新拉回天朝朝贡体系,而且是要当天朝最忠心的走狗。

    但上层政治建筑离不开底层经济基石,想要建立一个对外跪舔天朝,对内神权统治的斯波天下,就必须加深岛国对天朝的经济依赖。

    简单来说,义银自己心里想跪舔天朝,但他不能强逼武家低头,只能通过经济手段,引导武家主动去给天朝当狗。

    岛国贫瘠的经济环境,就是义银最好的政治突破口。

    出来混就是求财,岛国武家没有那么多家国情怀,只要是钱粮给足,给谁当狗不是当?

    但这个过程必然需要耐心细致的引导,一步步温水煮青蛙,方可水到渠成。

第1712章争取更大的价值

    说起来,这事也不难。

    因为,在东亚这块地面想要和平发展,大搞经济建设,就绕不开天朝的经济循环体系。

    在古代农业社会,天朝占据了整个东亚乃至全球最好的耕地,连天朝都不肯舔,你拿什么搞经济?

    经济这东西说透了,就是生产,流通,分配,消费的循环。在古代的东亚板块,经济就是跟着天朝转。

    天朝太平,有陆上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大家跟着分一杯羹。天朝动荡,周遭也跟着受穷。

    田地作为农业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天朝已经把自己可以染指的优质耕地,全部捏在了手里。

    四季分明的中原大地在几千年的农学发展中,通过精耕细作,建立了农业时代最强大的耕种经济体系。

    同时期的欧洲种粮比大概是一比五,而天朝可以达到一比十,甚至一比二十。

    也就是说,天朝一颗种子可以收获二十颗粮食,从土地中得到更多的收益,养活更多的人口,解放更多的人力脱产去从事其他工作。

    在工业革命之前,天朝的这一套农耕经济是无可比敌的,占据最好的生产资料,成为东亚乃至全球的经济发动机。

    所以,不管你西人葡人从美洲搞到多少白银,最后都得乖乖送到天朝这里来,换取那个时代的高科技产品,例如瓷器,丝绸,茶叶。

    义银在铜钱上刻顺明通宝,就类似于织田信长刻天下布武印,这是在宣告自己的战略发展路线图。

    义银说道。

    “伊奈姬,依你之见,足尾铜山的优质铜钱,岛内市场能吃下多少来?”

    伊奈忠次想了想,说道。

    “岛内是金银铜三币流通,还有稻米布匹作为货币使用。

    铜钱仅在港口,商町等场景使用得多,具体流通数量不好说,但几百万贯的规模总是有的。”

    义银点头道。

    “几百万贯呀,如今市面上除了各家私造的精钱劣钱,优质铜钱以永乐通宝为准。

    甚至在北条家等大名境内,为了维持货币稳定,只允许流通永乐通宝。

    在这个已经分配有序的货币市场,你觉得我们新投入的铜钱能获取多少市场份额?”

    伊奈忠次一愣,老实回答。

    “臣下惶恐,尚未想到这一点,恳请圣人给我一些时间,调查计算清楚之后,再上呈报。”

    义银摆摆手,说道。

    “今日你我只是空口清谈,先不论具体数据。

    但你心里应该有数,照你的计算,足尾铜山的铜钱制造一旦进入成熟阶段,一年至少会有二十万贯优质铜涌入市场。

    且不说这么多铜钱进入流通,会不会导致铜钱贬值,改变岛内金贱铜贵的现状。

    只谈岛内几百万贯的铜钱货币市场,也吃不下我们新造的铜钱。

    所以,我们需要未雨绸缪,为未来大量生产的铜钱找个去处。”

    伊奈忠次伏地叩首,说道。

    “圣人高瞻远瞩,一解臣下愚昧,茅塞顿开,让您为铜钱如此费心,实在是让臣惭愧万分。”

    义银笑道。

    “不说那些虚话,你一边管着水利,一边还要开拓铜山,已经是尽心了,稍许疏漏不算过失。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渡来钱贸易吧?”

    伊奈忠次一鞠躬。

    “是听说过,堺港那边好像有不少商人以此牟利。”

    义银点头道。

    “高田阳乃手下的今井宗久以前就从事这项贸易,靠着渡来钱赚了不少。

    岛内金银贱,铜钱贵,再加上铜矿冶炼技术不过关,既然自制太过浪费,不如通通送去天朝换取铜钱,赚得更多。

    我想嘛,与其把我们新制造的铜钱留在国内,打压了铜钱价格,不如分出一部分送去天朝。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多赚一点差价,还能稳定国内铜钱币值,一举两得。

    再者,渡来钱贸易本就已经成熟,我们借这一渠道出货,只要价格合理,多少铜钱都能送出去。”

    伊奈忠次赞道。

    “圣人英明,天朝缺铜,制造的铜钱自己都不够用,最烦恼的就是铜钱外流。

    渡来钱贸易其实就是走私,屡屡受到天朝官方打压,规模一直上不去。

    但如果我们不是抽走天朝的铜钱,而是向天朝输送优质铜钱,想来天朝会乐见其成,不予阻挠。”

    义银微微一笑。

    “所以这铜钱就得叫做顺明,唯有顺明而为,才能财源滚滚。”

    伊奈忠次点点头,心悦诚服。

    有铜钱贸易的巨大利益在,面子上的些许潦草就无关紧要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当政者最在意的政务之一就是财政收入,绞尽脑汁横征暴敛,就是为了用那些阿堵物充实库房。

    别说是刻顺明两字,如果能换来每年几十万贯铜钱输出的好处,伊奈忠次第一个带头喊天朝爸爸。

    面子再大,也抵不过里子要紧,谁还能和钱过不去?

    义银决意要向天朝输送铜钱,一方面的确是为了缓和自己的财政压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建立明日贸易之间的经济互利,增强粘性。

    自从细川家与大内家在宁波朝贡之时大打出手,天朝就禁止岛国再行勘合贸易之事。

    两国官方贸易中断,岛国少了一条发财的好路子,天朝也无法获取金银岛的贵金属,最后的结果就是平白便宜了南蛮人。

    这时代的南蛮还不是日后的工业强国,其实也拿不出什么过硬的交易品。

    岛国所谓的南蛮贸易,除了少数南蛮特产品,主要集中在两项。

    其一,是火药武器技术,以及火枪所需硝石,铅的进口。

    其二,就是当二道贩子,从事天朝与岛国之间的转运贸易。

    岛国对天朝货的需求是全方位的,除了生活必需品的钢铁,布匹,蜡烛,渔网等等,甚至连佛教的经文,檀香都是从天朝进口。

    而岛国拥有天朝经济需要的贵金属,金银这玩意儿从古至今谁不爱?更何况岛国还有铜矿。

    天朝为了制钱,痛苦得到处挖矿找铜。

    可就算国内最好的云南铜矿,与岛国的普通铜矿也没法比,更何况是足尾铜山,里子铜山这样的优质富矿。

    在这一点上,明日贸易其实是存在经济互补的,而义银就是要先试水铜钱输送,为之后重开勘合贸易打打前站。

    恭顺天朝的道路不好走,因为对于天朝而言,岛国这个孤悬在外的岛国其实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就算义银处心积虑搞贵金属贸易,也很难吸引天朝的目光。

    因为农业时代的天朝,的确称得上地大物博,一点铜矿的困难,还不至于让天朝正眼看一下岛国。

    反倒是从洪武帝起始,至今几次平息几次复发的东南倭乱,更让天朝头疼。明日之间几次政治交涉,倭乱一直是天朝的关注重点。

    义银需要一个契机,让天朝看到岛国的统战价值,才有可能建立起心中期望的明日血盟,让岛国世世代代成为天朝的忠实走狗。

    那么这个契机,又从何而来?

    此刻的义银,还不知道该如何做,但总有一天,有人会把机会送上门来。

    当好战者的目光盯上大陆,当战火燃烧到半岛,爱好和平的岛国领袖就有了值得天朝统战的价值。

    而义银也将借此良机,让岛国世世代代成为天朝的海上屏障。

    一则抚慰自己的天朝心,二则借助天朝厚实的经济实力,稳固斯波神权对岛国的统治。

    一举两得。

第1713章让人看不懂的斯波

    义银一边与伊奈忠次说话,一边用手指挑弄岛胜猛怀中的女儿,正睡着的孩子忽然哇哇哭了起来,吓了他一跳。

    岛胜猛白了他一眼,转身到屏风后宽衣,给孩子喂奶去了。

    义银讪讪收回手指,看着半透明屏风上那婀娜的身姿,想象岛胜猛正在做的事,心头一荡。

    他摇摇头,压下心中涟漪,问伊奈忠次。

    “足尾铜山之事,已经通报大评议了吗?”

    伊奈忠次摇头道。

    “暂时还没有。

    此事由我主导,武家义理促进会与奉行所配合。除了参与的能工巧匠,只有我,大熊朝秀大人,大藏长安大人等少数奉行主官知晓。

    但这么大的工程事务,是瞒不住人的,已经有不少人在打听。”

    虽然义银已经松口,足尾铜山制钱事务将归属关东侍所管理,不算斯波家私产,但在他正式下令之前,谁也不敢提前对外透露实情。

    毕竟,这可是一个聚宝盆,就大评议那些统战众的难看吃相,让她们得知有这么一台印钞机存在,天晓得会露出什么嘴脸来。

    义银点点头,说道。

    “你管你做事,让她们猜去。

    反正现在挖矿制钱的事还没有上正轨,这个项目暂时无须对大评议交代,一切等尘埃落定再说。

    在此之前,制出的铜钱先存着不要动。”

    伊奈忠次伏地领命。

    什么时候算是尘埃落定,还不是由圣人一言定之?圣人觉得这事还不成熟,就不需要交给关东侍所管辖。

    关于这一点,伊奈忠次,大熊朝秀,大藏长安等人都没有异议,这也是她们闭口不谈的原因。

    关东侍所的贵族共议不过是唱戏的三尺红台,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作用。

    前台的统战众只是负责鼓掌,走政治流程,维护程序正义。

    真正当家做主的是控制着大量统战众的强藩大名,是她们在私下协调每次的议题内容和表决结果。

    而坐在台后的圣人把着手刹,随时可以停下这台戏剧的车轮。

    圣人赐予大评议的权力范围,大评议才有的议,圣人不给,谁敢索要?真以为自己当家做主了?

    义银暂时不会把足尾铜山这块交给关东侍所,大评议那些人就算私下了解了一点什么,也不敢放在台面上说,这就叫懂事。

    政权的稳定来源于财政,义银对于关八州现在发生的许多事都看不透,特别是贷款对口帮扶一事,三强藩的态度过于顺从软弱了。

    越是风平浪静,义银这心里就越是发毛,所以他需要就一张底牌,关键时刻可以拿出来救急。

    所以足尾铜山这个小金库,义银决定暂时捏在手里,谁都不给。

    而义银决定不给,别人还真搞不清他的底气所在,因为武家不明白斯波家的口袋里到底有多少钱。

    斯波家的经济体系是非常有特点的,完全不同于传统武家。

    织田信长是颠覆了武家传统的君臣关系,分封制度,从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削弱家臣团对家督的制约,竭力压榨领地潜力用于征战。

    而斯波义银却是走了另一条路,斯波家的经济体系跳出了武家可以理解的范畴,使得别人计算不出斯波家的实力。

    武家传统的贯高制,以及战国时期逐渐发展起来的石高制,都是以计算领地经济实力为目标,要求家臣负担相应兵粮役为主家服务。

    以相对先进的石高制为例,大名可以通过计算家臣的领地石高,要求家臣承担相应的军粮,军需,战兵,劳役。

    别的武家也可以通过计算这个大名领下石高,大致搞清楚这个大名的动员能力,了解她的实力。

    石高制比贯高制先进的地方,就在于石高制计算的动员力更加详尽,不容易被下面人钻空子。

    不单单是土地产出可以计算,通过计算工坊,商町,住宅等屋敷地,还能算出大概的工商业产出,并入石高。

    毕竟,只要你还在生产消费,就离不开房子,通过房子自然能把这些土地之外的消费税计算出来。

    唯一的难点就是矿山,石高制不可能通过计算矿工的住房,了解山里的矿物质量,就很难给这一类收入定价。

    农业社会的土地产出是税收的大头,占总收入的三分之二。工商业可以通过人头税,房屋税等消费计算,达到三分之一。

    这就是石高制比贯高制优秀的地方,通过各种折算,几乎把领地所有的产出都囊括其中,领主自然可以照此动员更大的力量。

    而斯波家的实力却是一个迷。

    按照一般武家的计算方法,斯波家的土地收入来源于三处斯波领,总石高大概在五十万,四公六民就是二十万石收入。

    斯波家在北陆道商路占据三成收益,按照五百万贯市场每年百分之十的收益率,那就是五十万贯中的三成,也就是十五万贯。

    换而言之,斯波家理论上的年收入应该是二十万石粮食加上十五万贯铜钱。

    但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开战,动员二十万联军,军费二百万石,恩赏二百万石,这就是四百万石呀!

    织田信长有三四百万石领地,通过革新政策,大力压榨领地潜力,准备了一年半,才拉出二十万战兵。

    可斯波义银这边呢?

    斯波家的福利待遇让天下武家眼红,斯波领号称武家灯塔,流淌着奶与蜜的土地。

    当织田家臣在勒紧裤腰带,从牙缝里挤出口粮,替织田信长筹措军资,准备打仗的时候。

    斯波领那边正在搞新生活运动,搞三白饮食文化。什么是三白?白米饭,白萝卜,白豆腐。

    武家大名都吃不上的美味佳肴,在斯波编制内属于姬武士正在追求的日常饮食。

    斯波家与织田家号称天下双强,但在外面的武家眼中,斯波家是让人羡慕仰望的阳春白雪,织田家就是一群穷兵黩武的乡下傻冒。

    在斯波家的经济实力面前,武家传统的动员力计算方式彻底失效了。斯波家以一种又富又强的姿态,让所有武家都摸不着头脑。

第1714章恨离别请君一尝

    斯波家无法统计的经济实力,其实就在于金融两字。

    古代金融无非是放高利贷,又或者是倒卖贵金属赚取差价。

    早在镰仓幕府时期,京都就出现了土仓,也就是岛国最早的金融从业者,这些人专门替京都权贵打理闲置的资金。

    到了足利幕府时期,幕府甚至专门下达了规定借贷时限和借贷利率的条文,用于规范土仓业务。

    将闲置资金投入借贷,繁荣了商品经济,但这种原始金融的规模始终上不去,就因为战乱频发。

    借贷与信用息息相关,战乱时期的秩序混乱让借贷业损失惨重,土仓宁可把金银埋在地里,也不愿意拿出来借贷,唯恐血本无归。

    而斯波家的第一桶金,恰恰来源于此。

    高田阳乃利用土仓管事害怕有借无还的心态,用斯波家的名誉为担保,低吸了大量的土仓资金,做成了北陆道商路。

    如果只是仅限于此,斯波家的实力还是可以计算的,因为工商业收入就在石高制的计算模式之内。

    而之后的发展,就超脱了岛国武家的想象力。

    高田阳乃天赋异禀,又在堺港学来了南蛮人,特别是兰人的那一套金融玩法,从此彻底放飞自我。

    斯波粮票的出现,通过北陆道商路股票与斯波地产锚定了粮票价值,搞出来的斯波粮票金融体系。

    再加上后续的斯波土仓,用粮票逆回购,定存利息等等方式回收市场上的多余粮票,进一步稳定了粮票币值。

    高田阳乃的这些金融手段,与古老的放贷业区别很大,已经算是铸币权范畴。

    虽然大家都是搞金融的,可一个是大头儿子,一个是小头爸爸,完全看不出来是父子。

    纸币这个概念不新鲜,宋明两朝都发售过纸币,但因为没有锚定物的滥发,强制市场交易使用,导致纸币贬值很快。

    市场有自己的周期,不是官方靠放个屁就能够改变经济规律的。

    稳定币值就是稳定人心,需要真金白银的锚定物,以及用诚信与信心构建的信用体系。

    高田阳乃玩的是十个锅九个盖的金融游戏,在资金链断裂之前,斯波家的经济实力理论上是没有上限的。

    因为生产消费作为税收的核心,存在一个周转率概念存在,周转得越多,被征税的次数就越多。

    例如农业产出的稻米,最多经过几手倒卖,就进入了人的肚子,周转次数是最低的,还有食盐,豆子,萝卜等等皆是如此。

    商品的周转更高一点,例如布匹,蜡烛等生活必需品,甚至是奢侈品,可以倒卖更多次,周转更多环节,产生更多的税负。

    而周转最快最多的就是货币,斯波家的粮票被不断使用,买卖双方交换一次就是一次周转,制造出大量的使用场景和摩擦成本。

    周转越多,需求的货币量就越大,这就等于是给了斯波家不断收取铸币税的机会。

    只要这个金融游戏不崩盘,斯波家理论上可以抽干整个岛国的经济实力为己所用。

    当然,这只是理论。

    金融强大如灯塔国,也不可能真正抽走所有的资金,因为在理论值达到极限之前,信用肯定先崩。

    信用就是人心,当船要沉的时候,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跳船,怎么可能平静的等到最后一刻。

    整个岛国,能够看懂高田阳乃在做什么的,也许就只有义银这一个现代人。

    可义银这个现代人,以前也没有从事过金融业,他最多是去银行存过钱,事实上他亦是一知半解。

    于是就产生了一个有趣的现状,天下武家搞不懂斯波家有多少动员力,义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家底。

    只有高田阳乃心里清楚,这一套左手倒右手的旁氏金融快炸了,得先找个替死鬼出清,重头再玩。

    义银虽然看不透,但他心中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所以才要牢牢抓住足尾铜山这个印钞机。

    不管是关东还是近畿,他手下有太多的王八犊子,一个个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时候,靠谁都靠不住,只有捏在手里的铜钱最靠得住。

    定下了顺明通宝这个名字,伊奈忠次便鞠躬告辞。

    她也知道圣人即将离开关东,与女人孩子相处的时间已然不多,这时候多加打搅,会惹来反感的。

    伊奈忠次刚走,义银便起身来到屏风后,正看到岛胜猛喂完孩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很不方便得在着衣。

    义银盯着半露的衣襟看了半晌,看得岛胜猛手上打颤,几下扣不上扣子。

    义银微微一笑,主动上前用手掌覆盖衣衫,轻揉了几下,才依依不舍的为岛胜猛扣好。

    “我明早走,就不过来了。”

    脸上羞臊的岛胜猛听到这句话,虽然早早心中就有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身子一震。

    她沉默一下,叹道。

    “您一路平安。”

    义银用手指划过孩子的嘴角,替她抹去吐出的奶沫子,然后低头亲了亲岛胜猛的嘴角,转身要走,却又被岛胜猛一把拉住。

    岛胜猛低着头,红着脸,一手搂着孩子,另一手紧扯着胸衣,轻声细语道。

    “您昨日说孩子吃得那么香,也想尝尝,我。。我答应了。。”

    义银瞪大眼睛,没想到岛胜猛为了多留自己一晚,还真是什么都肯答应呀。

    咽了口唾沫,义银摸摸鼻子,终究是熬不过内心的渴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我今晚就宿在你院里。”

    岛胜猛脸上的红晕都延伸到了脖子上,艳如一片玫瑰红。

    “我先回院里让人预备晚膳,等您过来。”

    岛胜猛抱着孩子往外走,步伐有些踉跄,心跳如兔跃,暗骂自己以色事君,真不要脸。

    义银担心得看着她往外走,不禁喊道。

    “走稳些,小心孩子。”

    岛胜猛也不知道听到没有,反正出门的时候是差点撞上前来面君的蒲生氏乡。

    两人行礼之后交错,岛胜猛脚步匆匆而去,蒲生氏乡看她远去,面色沉静,看不出一点心思。

    义银跟着走出房间,站在门廊上,小心望着远去的岛胜猛,真怕她一个踉跄摔着孩子。

第1715章娃多娃少都是麻烦

    蒲生氏乡站在义银身后,有些僵直的鞠躬道。

    “圣人,出行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我们还是明早动身?”

    义银点点头,说道。

    “今晚我去岛胜猛那边陪陪孩子,我们还是黎明时分出发。”

    蒲生氏乡再鞠躬,遮掩起自己变化的面色。

    “嗨。”

    义银却完全没有关注到她的情况,一直看着岛胜猛的背影消失,嘴上说着。

    “武田信玄那边,让玲奈今夜就回来,由高坂昌信带着走水路,先回近畿。

    一路骑马太辛苦,孩子年纪还小,让她先回去,到了近畿再和同心众汇合。

    氏乡,你觉得呢?”

    “圣人做主便是,我岂敢对小殿下指手画脚。”

    义银摇摇头,叹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火,我当初说好了把玲奈交给你和井伊直政,在同心众接受武家教育,却又擅自给玲奈放了大假,至今不归队。

    这事我有错,武田信玄这家伙也是太得寸进尺了。

    大评议都结束多久了?她这个堂堂强藩大名滞留在江户城不回领就已经是给岛胜猛添麻烦了,还一直拉着玲奈不放手。

    派人去通知她,就说是我的命令,她也该适可而止了。

    怎么样?我这样处理,你还满意吗?”

    蒲生氏乡眼圈一红,摸着自己的小腹,低声道。

    “舐犊情深,母女天性如此,我不过是一介外人,怎么敢有什么不满?”

    义银看着她摸搓小腹,心里发毛,自然也明白蒲生氏乡在幽怨些什么。

    他咳嗽一声,说道。

    “天地君亲师,你是玲奈的师长,怎么能说是外人呢?回头我和武田信玄好好说说,让她向你这个老师赔礼。

    虽说她是一方武家领袖,但礼法不可废,就应该给你赔礼。

    好了好了,我们之间是来日方长,你就待在我左右,谁还能比你更加方便?

    你真想要就好好努力,我又不是不给你机会,眼红别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嘛。”

    蒲生氏乡这下不但眼圈红,脸蛋都红透了,忍不住嗔道。

    “圣人!”

    义银见她心情好转,松了一口气,苦笑暗叹自己是自作自受。

    正是,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义银这次回归近畿,依然是走东海道之路,原因有三。

    其一,北陆道加贺国那边,织田上杉正在对峙。虽说双方早就已经停火,但打仗这种事,政治比军事更复杂。

    义银走一圈北陆道,越中神保家,能登畠山家,还有越中加贺的一向宗,都会找上门来。

    还有织田家那边的柴田胜家,她与义银也是老相识了。

    前田利家在双方之间左右横跳,很不容易才维持了停火默契。

    义银如果去那里走一遭,就是一方巨石砸进了水潭子,谁知道各方心里又会泛起多少波澜,平白增加变数。

    其二,今川氏真还眼巴巴等着圣人做主,重回骏河国。

    虽然北条家待她还算不错,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今川家也是出身名门,还是要脸的。

    跟着北条家混,掉粉。跟着斯波家,那叫苗洪根正。

    再者,就算回去骏河国是给斯波家当傀儡,当东海道的阵眼,那也比留在伊豆国发霉强。

    就现在这个形势,天下武家迟早都是斯波家的狗,既然都是当狗,为什么要当狗的狗?

    北条家也是圣人门下走狗,今川氏真从北条跳槽到斯波门下,一样是当傀儡,不但不丢人,反而还提升了b格。

    东海道一路,武田北条都有神裔,铁了心跟斯波家走。

    德川家康背靠织田信长,斯波织田两家现在的关系好到家督睡一个被窝,德川是不敢逆势而行的。

    今川氏真回归之事已经板上钉钉,义银回去路上安排一下就行。

    第三,义银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上杉谦信,还是避开她算了。

    这次回来,义银走的是东海道,绕了个大圈子回到越后国,和上杉谦信闹了个不痛快,匆匆离开又去了古河城。

    之后下总国平叛,上杉谦信没赶上大战。临时大评议之事又惹毛了这位关东管领,上杉谦信根本就没来江户城,跑北陆道砍人去了。

    义银在关东待了近一年,现在回忆起来,与上杉谦信竟然没能见上几面。

    回想当年两人并肩作战,义银怎么忽悠,上杉谦信都信都配合的往事,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义银本以为,有了共同的孩子就能够把上杉谦信更紧密的捆绑,但结果却是事与愿违。

    有了孩子的上杉谦信,她已经不再是那个一心一意,只求与义银一生一世的痴情女。

    为了替孩子争取更好的未来,上杉谦信变得越来越不好沟通,两人之间反而产生了更多的分歧与争吵。

    回想这些年的纠葛,义银对上杉谦信是又爱又愧又无奈又麻爪,既然她一时无法冷静,不如暂且回避,免得两人又闹出新的不愉快。

    离开了江户城之后,义银沿着荒川北上,来到河越城,好好陪了北条氏政母女几天。

    而玲奈早就已经跟着高坂昌信坐船从江户城出发,沿东海道直抵伊势国,再从陆路回返京都,就是上次她们上洛的那条海上路线。

    数日后,与北条氏政母女依依惜别,义银沿着来路,再度踏上返回近畿的旅途。

    回望关东,他不禁有些感慨。

    天下人以为他有四个女儿,他心里却清楚得很,他已经有了五个女儿。

    武田玲奈,上杉深雪,由比滨团子,北条美代子,岛伊织。

    除了元服的武田玲奈,有了武田义信的元服名,其他女儿都还在用乳名。

    女尊世界与男尊世界不同,这里的贵族学不来男尊的广纳妻妾,开枝散叶,想要延续香火,诞下子嗣就必须靠自己努力的生。

    但男女生理结构的不同,导致女尊名门贵胄每一代的人数,其实远远不如男尊那么庞大。

    义银几年时间就有了四五个女儿,在女尊世界看来是效率极高,斯波神裔集团已然成型。

    但在义银这个男尊穿越者看来,这还远远不够。

    关东三强藩主与斯波领代官都有了圣人之女,的确是可喜可贺。

    但近畿这边除了一个窝囊的由比滨结衣,竟然无一怀上神种,诞下神裔,却是一个很麻烦的隐患。

    岛国自古就有关东关西之争,两边相互看不上眼,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如果斯波神裔集团的子嗣大多生在关东,那么东重西轻的政治局面迟早会撕裂斯波神权,危及斯波天下。

    到了义银这个境地,天下大势已经明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不臣的外藩威胁不到斯波神权,最大的问题仅在于内部。

    义银这次回去,最重要的事就是化身打桩机。在关东的孩子们还没有长大之前,关西的孩子们必须得尽快得一个个生出来。

    否则,麻烦就大了。

第1716章携子来求育儿经

    斯波义银与所部同心众在小田原城接上等候多时的今川氏真,以及朝比奈泰朝等一干今川家忠臣死党。

    之后,一行骑马姬武士高举足利二引两旗帜进入骏河国境内,骏河众无不望风景从,追随于后。

    等斯波义银领着今川氏真抵达骏府城下,主动随驾的骏河众已达万人,城门大开,城下町两边的町民跪迎圣人圣驾。

    随后,斯波义银下马,牵着今川氏真的手,亲手将她带入城门,重回骏府城。

    今川氏真泪流满面,一干今川忠臣皆是泣不成声,跪拜圣人。

    至此,今川家重新拿回骏河守护的统治权,但武家皆知,骏河众降服的是圣人,今川氏真无非是圣人门下一走狗,看家护院而已。

    关东武家目光都在东海道,随着圣人扶持今川家,东海道的和平曙光已显,重开东海道商路的舆论再度沸腾。

    而在此同时,织田家与上杉家在加贺国大圣寺川一线的对峙,也接近尾声。

    知晓义银已经走在回返近畿的路上,织田信长心满意足,不再对北陆道煽风点火。

    秋深之时快要入冬,留给佐久间信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而越是时间紧迫,佐久间信盛下属的三国半武家就越是磨洋工。

    大家都知道织田信长要收拾佐久间信盛,谁还肯用自家的实力去替佐久间信盛垫棺材板。

    织田信长已经做好了前往石山惩戒佐久间信盛,亲自拿下本愿寺的军事准备,只等冬天时限到来。

    而在大圣寺川前沿的上杉谦信与柴田胜家,也在北陆道冬季大雪封路之前,解散了大多数军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前田利家这套以拖待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策略,终究是成功了。

    而回到春日山城的上杉谦信,也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越后国,御馆。

    上杉深雪闪动着漂亮到大眼睛,两只小手拼命抵住母亲凑过来的脸颊,不让她继续亲自己,活像是一只被主人疼爱的可怜小猫咪。

    “我的深雪,亲一个,嗯,想不想妈妈?很想妈妈是吧?果然是妈妈的好女儿!再亲一个!嗯!”

    上杉深雪的内心是崩溃的,小半年没看到女儿的上杉谦信完全不顾女儿的挣扎,从回来就一直缠着她。

    她现在连不装孩子的休息时间都没有了,只能老老实实扮演一个二岁的小婴儿,真的好绝望。

    在场尴尬的人可不只她一人,座下的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也是面面相觑,脸上皆是无奈。

    疼爱了女儿好一会儿,意犹未尽的上杉谦信这才抬眼看向两位老臣,说道。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们辛苦了。”

    两位老臣连声不敢,上杉谦信却不理会,径直问道。

    “圣人回近畿了?”

    本庄实乃瞄了一眼直江景纲,直江景纲硬着头皮回答道。

    “嗨,据说是为了扶持今川氏真殿下重回骏府城,所以才走的东海道。”

    上杉谦信脸上透出一丝苦涩,摇摇头,叹道。

    “行了,不用宽慰我。

    骏河众那些人被武田北条德川三家轮翻调教,有志之士早就被杀戮殆尽,只剩下了一群蝇营狗苟之辈苟延残喘。

    圣人要让今川氏真回去,武田北条德川三家都不敢大喘气。

    骏河众算什么东西,她们敢说半个不字?骏河国的事,早就由不得她们说了算。

    这点小事,哪里需要圣人特地走一遭?圣人不走北陆道,只是因为不想再看到我这个怨妇罢了。”

    直江景纲心中吐槽,家督您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呀,但她嘴上可不敢附和,只是一味说着好话。

    “殿下误会了,兴许是圣人怕耽搁了时间,赶不急北陆道落雪封港之前回到近畿,所以才选了走东海道。”

    上杉谦信摸着上杉深雪的小脑袋,失笑道。

    “不用解释什么,他连女儿都不来看一眼,就这么走了,哼,这个没良心的。

    罢了,反正我已经有了深雪,他爱来不爱。”

    直江景纲苦笑不语。

    上次圣人来,您拉着小殿下玩了一出哭戏,吓得圣人连夜跑路,大评议的事都不敢管了。

    这份圣宠,大家都看在眼了,这如果都叫做没良心,那天底下还有几个有良心的?

    自古以来,上位者如此宠溺亲眷的少有,圣人真正是心慈手软,多少武家看着忍不住摇头,上杉家臣也看得心惊胆战。

    可到了上杉谦信嘴里,就是一句没良心,这话要是传出去,可不好听,还容易被外人挑拨离间。

    直江景纲正纠结着要不要提醒家督慎言,上杉谦信看了她一眼,噗嗤一笑。

    “不用劝解我,我心里什么都明白。

    就算是为了深雪的未来考虑,我也会和圣人维护好关系,更何况,我是真的爱他。

    行了,不说这个。

    最上义光是什么时候来的御馆?她等我回来又有什么企图?”

    一场临时大评议,北条氏政与岛胜猛挺着大肚子,武田信玄天天提溜着女儿四处见人,这三个女人真是出够了风头。

    反倒是上杉谦信跑去加贺国,把柴田胜家打得哭爹喊娘,满地找牙,圣人装作没看到,其他参会关东武家也不敢看到,被冷处理了。

    最上义光在江户城参会期间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平安过关。

    现在,她与伊达政宗这两个奥羽南部的最强大名,都已经加入了关东侍所的大家庭,算是保住了自家的小命。

    反倒是山中幸盛这边受了一点责备,但圣人显然是在护着山中幸盛,板子都打在了本庄繁长与加地景纲身上。

    圣人一怒,本庄繁长与加地景纲立即被吓尿,肆无忌惮得越界挑衅马上停了下来,听说加地景纲还挨了一顿笞刑,好些天下不了床。

    最上义光现在的处境应该已经好转,她怎么又跑来了越后国?

    本庄实乃面对上杉谦信的疑问,表情有些微妙,回答道。

    “最上义光殿下是带着小儿子来的御馆,说是向您求教,育儿的心得。”

    上杉谦信的表情也跟着微妙起来,看向怀中两手高举,严防死堵自己亲吻的深雪。

    育儿经啊,不就是亲个够吗?

    上杉谦信问道。

    “她带着小儿子?”

    “嗨,三四岁的样子。”

    上杉谦信眯了眯眼,心底浮起两个字,联姻?

    其实不单单是上杉谦信这么想,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甚至连上杉谦信怀里的深雪,面色都不自然了一下,比起在坐三位姬武士,深雪心里知道的更多。

    虽然深雪前世只是一名高中生,但她出身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在象牙塔的熏陶下自幼爱读书,特别是爱读史书。

    以远超高中生的阅读量,深雪不止熟知中国历史,而且对西方历史,岛国历史也多有涉及。

    她时常在q群发言中,让那群自以为是,高谈阔论的成年人变得沉默,因为那些人其实并不读书,历史知识都是看短视频学来的片段。

    虽然这个日战世界的历史,已经被那个叫做斯波义银的男人变得乱七八糟,但历史能变,人的性格却是很难变的。

    看过日战史的深雪自然知道最上义光是谁,更知道她所疼爱的小儿子的未来。

    最上义光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是冷血无情的岛国武家中少有的,对家人心存温柔的姬武士。

    她对弟弟义君,对儿子驹君的疼爱,在历史上有很深的影响。

    伊达政宗这个战国末期的奥羽野心家,几次都在最上义光这里碰壁,能够顺利壮大自己,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有父亲义君的斡旋。

    而义君与伊达政宗父女决裂之后,就返回了最上家,由最上义光这个姐姐庇护。

    最上家与伊达家的和睦,也是在最上义光遇险之时,义君向伊达政宗求援,最终让两家重归于好。

    由此可见义君在两家之间的桥梁作用,也可见最上义光疼爱义君的程度,竟然让一介男流几次左右了两家的亲疏。

    而最上义光的儿子驹君,从头到尾就是一个悲剧。

    驹君自幼就是天下闻名的大美男,世间少有的帅哥,在最上义光的疼爱下长大。

    原来的历史上,丰臣秀吉以关白的身份得了天下,退居二线之后的前关白通常被称为太阁,而秀吉就是后世广为人知最有名的太阁。

    继任关白的人是秀吉的外甥女秀次,也是丰臣政权继承人,她听闻驹君关东第一美人的艳名之后,要求最上义光把驹君嫁给自己。

    最上义光几次拒绝,最终还是无力抵抗,只能把驹君送往京都。

    谁能想到,秀吉晚年昏庸,老年得女,为了让亲生女儿继承天下,秀吉竟然编织罗列罪名,要将秀次这位外甥女继承人置于死地。

    驹君刚到京都,人还住在最上家的屋敷,秀次就在高野山被迫切腹,全家都要拉到三条河原处决。

    可怜驹君此时还没有嫁给秀次,却被要求一同拉去斩首,最上义光拼命求情都没有得到赦免。

    这也是最上义光在关原合战之中,坚定站在德川家康一边,与丰臣家对抗到底的一个原因。

    像最上义光这样疼爱弟弟儿子的武家大名,是真的很少见呀。

    就在小小深雪蜷缩在上杉谦信怀中回忆那些史书记载之时,上杉谦信已经呵呵一笑,说道。

    “最上义光倒也有趣,她不在江户城巴结武田北条那些人,反而跑到越后来烧我这口冷灶。

    你们说,她到底图什么呢?”

    本庄实乃笑道。

    “武田北条岛那几位殿下鞭长莫及,帮不了最上家,最上殿下就算讨好了她们,也没有什么用。

    出羽国攻略,南有本庄繁长,北有户泽盛安,听闻圣人还要改封佐竹殿下,把佐竹家安置在出羽国中部,家格门第领地石高不变。

    以佐助家的体量,那至少也有四五十万石顶在最上家的北方,南边的本庄繁长背靠山中幸盛大人,也是虎视眈眈。

    最上殿下横在两者之间,非但没有了扩张的可能,甚至连回旋余地都少得够呛,可不是心急如焚?

    佐竹家改封尚未开始,还只是远虑,但本庄繁长的威胁已经迫在眉睫,容不得最上殿下不谨慎。

    虽然本庄繁长受到圣人申饬,一时不敢再有动作。但随着圣人离开关东,她迟早会教唆山中幸盛大人,再度北上蚕食最上家的地盘。

    最上殿下很清楚,现在只有您可以压制山中幸盛大人,真正帮到她最上家。

    她不向您靠拢,还能向谁靠拢呢?”

    本庄实乃说的有理有据,上杉谦信听得默默点头。

    其实,上杉谦信还没回来之前,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这帮上杉家臣们就已经把最上家的意图摸得八九不离十。

    最上义光这些天在御馆可不是干坐着发呆,到处走门路拉关系,也是挥金如土,交了不少朋友。

    上杉谦信双手作摇篮状,一边摇着女儿开心,一边思索本庄实乃的话。

    深雪无奈装作幼齿,看似咯咯发笑,拍手称快,其实耳朵一直竖起在听。

    上杉谦信问道。

    “你们是觉得,我应该接过最上义光的橄榄枝?”

    直江景纲鞠躬道。

    “之前,本庄繁长在庄内地区肆意扩张,被圣人申饬,勒令他克制,不准伸手到酒井凑。

    所以,现在酒井凑依然在最上家手中。

    最上义光这次来,已经说明了愿意与上杉家深度合作,进一步开发酒井凑的意思。

    而且,是由我上杉家主导。”

    上杉谦信看了眼两位老臣,总算明白她们为什么这么热衷于替最上义光说话,原来是图那块肥肉。

    酒井凑是庄内地区北部良港,对南连接新潟津,对北连接秋田凑,是越后国海上贸易的向北延伸线枢纽港口。

    上越高田平原的直江津,是北陆道商路的东段主港口,关东市场主要分销点,当地关所由斯波上杉两家联合控制,五五分账。

    除了这个主港之外,越后国还有一处大港,就是下越的新潟津。

    新潟津一直在上杉家手中,是上杉谦信控制佐渡岛的重要港口。

第1717章二代目之路从小正太起始

    此刻,影响世界黄金史的佐渡金山还未被发现,主要是鹤子银山在被开采。

    为了银山那点利润,上杉家的吃相还不至于太难看,所以上杉谦信并没有征伐,只是喝令当地武家降服为附属。

    反正有新潟津在手,佐渡岛对外的联系基本控制在上杉家手中,也不怕当地武家闹出什么乱子。

    另外,新潟津是阿贺野川的出海口,阿贺野川从会津发源,穿过越后山脉,成为下越和中越的地理分割线。

    川流沿途灌溉越后平原,土地肥沃,粮食高产,还有下越的鸣海金山,再加上联通会津四郡的水运路线,商业繁荣。

    所以在新发田之乱时候,叛军第一时间就冲着新潟津的金银粮食而来,只要拿下新潟津的库房,叛军就有长期打下去的本钱。

    如果说直江津是斯波上杉两家的印钞机,那么新潟津就是上杉家独享的聚宝盆。

    随着斯波天下逐渐成型,关东侍所的影响力也在逐步扩大,现在已经开始进入了奥羽地区,奥羽武家降服是迟早的事。

    一旦奥羽降服,奥羽武家被纳入关东侍所管辖,边塞的资源又会进一步对内地开放。

    虽然奥羽地区的冻土不利于中古时代农耕,但当地的矿产畜牧等资源丰富,也是让人垂涎。

    酒井凑与秋田凑一线的海运价值更大,上杉家不但可以通过这条海上贸易线赚取更多利润,还能扩大自己对奥羽地区的影响力。

    这就能让上杉家在未来的斯波天下神裔集团,占据更加有利的位置。

    最上义光主动跪舔,献上酒井凑,上杉家臣团想不出拒绝她的理由,她们也认为家督不会拒绝。

    果然,在两位老臣的分析之下,上杉谦信的确是动了心。

    她说道。

    “既然最上义光这么有诚意,那我就见一见这位出羽骁将吧。

    不过,深雪的血统高贵,未来到底娶什么样的丈夫,我还要替她慢慢绸缪。

    至于最上义光的儿子,呵,这么容易就想联姻神裔,攀上高枝?她是想得太美,我可不会答应。”

    本庄繁长与直江景纲唯唯诺诺,上杉家臣团要的是酒井凑,至于最上义光是不是真要联姻,她们并不在乎。

    可能最上义光自己都没有想得这么美,她只是用低姿态拿出足够的诚意,最后到底能成交多少,还得看上杉谦信的意思。

    武田义信出身有瑕疵,第二个出生的上杉深雪可说是圣人长女。

    武家家督制默许是嫡女继承。

    女尊世界不比男尊开枝散叶,姬武士多是一夫一妻亲自生娃,除非外来入继等不可抗拒的政治因素,否则长女一般就是嫡长女。

    像义银这样的逆后宫,在女尊世界从未出现过,就算是当年的男天皇也没多少实权,亦不可能搞后宫,更多是作为政治吉祥物存在。

    所以在武家的观念里,上杉深雪这个某种意义上的长女,在斯波神裔中的政治地位很独特。

    这也是上杉谦信矜持自傲,开口就敢说最上家不配的原因。

    反倒是深雪这个高中生心思的小女婴,对最上义光的小儿子有些期待。

    她想要见一见这位历史上凄美无比的关东第一美人,看看是否真如书上写得那么艳冠关东。

    翌日,春日山城。

    居馆的茶室内水汽袅袅,茶人正在献艺。

    此时已进初冬,天气转凉,但茶室之内却依然温暖如春,上杉谦信唯恐凉着女儿,早早就命人在四角点上了火盆。

    上杉谦信离开小半年,这次回来是一刻都离不开女儿,上杉深雪绝望得每天扮演无知女婴,心神俱疲,片刻不得歇息。

    此时,上杉谦信依旧笑盈盈抱着女儿,坐在主位上欣赏茶艺。

    圣人的孩子都长得很快,再加上营养充分,成长速度都快赶上现代婴儿,比起古代婴儿是壮实聪明太多。

    深雪此时虽然刚才两岁多,但已经有这时代婴儿三四岁的样子,分量不轻。

    但上杉谦信武艺好强,臂力过人,还像是半年前那么怀抱,一点不觉得吃力。

    小小茶室坐不下多少人,在她座下左右各有两席。

    一侧是陪席的本庄繁长与直江景纲,她们是贪图最上义光的好处,希望早日促成两家合作。

    另一侧是最上义光带着她的小儿子,那男孩比传闻中大了一点,大概有四五岁模样,甚是早慧,已经懂得规规矩矩坐在母亲边上。

    深雪被上杉谦信夹在手臂与胸口之间,软绵绵的环境使不上劲。

    她努力探出头,想要看看最上义光下首的驹君,却几次都跌回了母亲柔软的怀抱。

    上杉谦信把不安分的女儿更抱紧一些,看向一脸小寡妇韵味的最上义光,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最上家历来出美人,义君,驹君,乃至最上义光自己,那都是关东的一抹靓色。

    虽然最上义光早就娶了丈夫,生了两女一男,但此时的身姿婀娜,气质上佳,一点看不出老态。

    再加上那一脸愁思,不知道是死了丈夫,还是担忧家业,总之就是惹人怜爱的狐媚诱惑。

    最上义光没有爬上圣榻,那是她不愿意卷入神裔的政治漩涡,但她也曾含过圣器,已经在圣人心里留下一丝涟漪。

    上杉谦信自然不知道最上义光与圣人之间的暧昧,但女人的直觉让她怎么看最上义光都是喜欢不起来。

    最上义光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去争神裔,否则家业难保。

    虽然她和圣人有了一丝暧昧关系,又有伊达政宗主动递出橄榄枝,但最上家的形势依然不好。

    圣人的奥羽政策明显是重南轻北,重出羽轻陆奥。

    伊达政宗只要不追究称霸,老老实实缩回米泽,仙台一线,最惨不过就是被堵在南仙台平原当个大地主吃吃喝喝,摆烂而已。

    而最上义光这边的压力就不一样,出羽国一线的北陆道商路延伸端利益太大。

    北面有户泽盛安攻略秋田凑,南面有本庄繁长盯着酒井凑,还有随时可能搬来的佐竹义重。

    出羽国各郡武家之间的平衡,随时会被巨大的外力打破。

    庄内平原靠海,是最上义光好不容易打下的出海口。

    彻底失去了庄内地区,就意味着最上家的势力范围会被挤压回山区的新庄盆地,山形盆地。

    周遭都是大山,山外都是强敌,从此最上家就只能仰人鼻息过活,哪天外面出点乱子,家业也许说没就没了。

    虽然有圣人呵斥本庄繁长暂时退缩,但最上义光心里明白,山中幸盛一系人马随时会卷土重来。

    这也是伊达政宗主动找最上家缓和,想要两家重新联手的原因。

    山中幸盛麾下两大部众,本庄繁长与加地景纲从南北两头挤压,给了伊达政宗与最上义光太多的压力。

    不想回山里盆地当野人,就必须找外援,圣人的眷顾只能保命,哪天最上义光不在了,盆地里的最上家和瓮中的王八没什么区别。

    最上义光找上上杉谦信并非一时起意,而是早就有过深思熟虑。

    斯波上杉两家组成的越后双头政治,从一开始就是一种不稳定的生态结构。

    上杉家臣团服气圣人,但和圣人留在越后的大熊朝秀,山中幸盛这些人的关系却很不好。

    大熊朝秀是旧守护余孽,要不是圣人庇护,早就被上杉家的新贵们撕成了碎片。

    山中幸盛是圣人宠臣,又是关东侍所执事,上杉家臣团和她没有利益纠纷,理应予以尊重。

    但这关系,坏就坏在本庄繁长与加地景纲两人身上。

    本庄繁长是下越的扬北众领袖之一,曾经几次组织扬北众对抗上杉谦信,让人头疼的要死,上杉家核心层很不喜欢她。

    加地景纲所属的扬北众佐佐木一脉,在新发田之乱中搞出了巨大的风波。

    加地家这个新发田叛军余孽,竟然收编了叛乱三家的基本盘,再度崛起,自然让上杉家看不顺眼。

    虽然扬北众已经被斯波义银和上杉谦信给拆了,但上中下越三地武家的矛盾不会因为越后集团拆散重组就彻底抹平,当做没发生过。

    加地景纲在阿贺野川上游开疆拓土,吃会津四郡的肥肉。本庄繁长不仅把持下越通往庄内地区的商路,还贪得无厌想要占据酒井凑。

    山中幸盛手下的这些下越众贪婪,难道上杉谦信麾下的家臣团就不贪不眼红?

    下越众一拆为二之后,一半跟了斯波家的山中幸盛,另一半可是跟了上杉家,要说地利人和,蚕食奥羽,上杉家也应该有一份。

    最上义光此来拜见上杉谦信,名为共同开发,其实就是献上酒井凑,这是引两虎相争的自保之策。

    早在一千八百年前,天朝战国就已经有人使用过这种策略。

    秦国攻打韩国上党,韩国将上党送给赵国,引发秦赵相争。

    秦国快到嘴的肥肉被赵国叼走,岂肯善罢甘休,最终爆发了长平之战,结果是秦赵两败俱伤,韩国国祚又多熬了几十年。

    最上义光不指望上杉谦信与山中幸盛拼得两败俱伤,有圣人压着,这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山中幸盛深受圣眷,宠幸非比寻常,旁人也不愿意去寻她晦气。

    只有上杉谦信身为关东管领,又为圣人诞下嫡长女,自视甚高,兼又实力过硬,才敢虎口夺食。

    反正就算官司打到圣人座前,圣人也只能捏着鼻子和稀泥。

    一个孩子他妈,一个最美床伴,一个寡妇舔友,就算是圣人又能怎么办?

    公事公办?不可能的!

    最上义光把酒井凑的主导权送给上杉谦信,但上杉家的领地却阻隔在外,单独动手吞不掉。

    做得太过分,反而会给本庄繁长便宜行事的机会。

    最终的结果,只能是上杉家主导港口事务,最上家在港口分一杯羹,再拿点周遭领地补贴家用,不至于被赶回山区盆地。

    对于利弊得失,最上义光权衡多时,早已了然于胸,只差上杉谦信点头。

    至于小儿子随行,只是一个理由罢了,最上义光也不认为高傲的上杉谦信会看得上自己的儿子。

    最上家的家格门第,地盘实力虽然不差,但也要看和谁比。

    关东管领上杉家督的独生女,圣人的嫡长女,最上义光可不敢乱想,把梦做得太美。

    茶人献艺完毕,分出茶汤。

    最上义光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膝盖,小男孩听话得站起来,学着母亲在来之前循循教导的礼仪取茶,转身进献到上杉谦信的台面上。

    上杉谦信看着眼前的稚子,眼中闪过一丝赞叹。

    此子双眸如黑夜星辰,闪烁童真,小脸蛋上五官精致,皮肤细腻如丝绸,色泽反光似瓷器,可爱得让人忍不住喜欢。

    这小小年纪就有了蓝颜祸水的底子,如若日后没长歪,必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男子。

    上杉谦信虽然无意与最上义光联姻,但此刻也是真心赞赏最上家的小儿子,确实有天香国色。

    而随着上杉谦信摆正姿态,接受驹君的献茶,她怀中的深雪也终于可以好好打量驹君。

    只一扫,深雪就是眼前一亮,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

    她此生亲父斯波义银,乃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俊俏宛如天仙下凡,气质高不可攀,兼有十六岁的少年感,更不似人间凡物,神圣不可侵犯。

    眼前的小男孩自然无法与那谪仙相提并论,但小小年纪有靓色,举手投足间气质上佳,含苞待放。

    如果说斯波义银是凡人攀不上的无上仙姿,最上驹君就是惹人疼爱的传世瓷器,易碎可怜。

    几眼功夫,深雪心中便是一阵唏嘘。

    在历史上,这个小男孩将在十五岁无辜受到牵连,死于非命,真正是天道不公,蓝颜薄命。

    最上义光虽然最终报复了丰臣家,但家业还是随着这位英主离世而迅速跌落。

    想到此处,深雪不仅为最上家感到惋惜,又不禁产生了一点点的自己的考量。

    我上杉深雪的日战之路,是否应该从这个小正太身上着手起始?

第1718章当个良心人太难

    最上家的实力不弱,最上义光又疼惜驹君,要不是历史上那一出悲剧发生,娶了驹君的武家大名必然能够得到最上家的友谊与支持。

    上杉谦信虽然是个疼爱女儿的好母亲,且善于战阵,但她的政治手段实在太粗暴太loser。

    深雪虽然现在只是一介女婴,可日日被上杉谦信抱在怀中,看她处理那些政务也是颇为无语。

    放条狗在上杉谦信的位置上趴着无为而治,也比上杉谦信亲政来得强些,至少狗不会拖后腿呀。

    深雪只能感叹拳头硬就是牛b,这么瞎搞都搞不垮家业,可见上杉谦信本身的军事素养是真强。

    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深雪都想爬起来帮今生的便宜老娘处理,不是她闲得蛋疼,实在是看不下去呀。

    到现在,深雪已经有所感悟。

    这亲娘是爱自己的,但她除了能打,其他事情也是指望不上的,想要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还得靠自己来,靠她靠不住。

    深雪知道上杉谦信高傲自大,觉得最上家配不上自己高贵的女儿,但深雪却觉得最上家挺不错。

    特别是今日见到最上家粉雕玉琢的小正太,深雪更是心动不已。

    她最清楚这小男孩不会长歪,长大必然是大美男一枚,口水就忍不住从嘴角溢出,嘶溜。

    既然如此,自己为何不笑纳?还能拉到一个智勇双全且疼惜儿子的好婆婆,这事怎么算都不吃亏。

    深雪思如潮涌,但现实只在转瞬之间,一掠而过。

    就在驹君献上茶汤,上杉谦信摇头准备拒绝,最上义光心里也可以接受这个现实的档口,现场忽然出了意外。

    只见上杉谦信怀中的深雪,突兀伸手抓住驹君献茶的手指。

    两岁多的孩子,根本抓不住手腕,只是探身紧紧拉着驹君的一根手指不放,驹君不敢强行挣扎,只能求助般得回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最上义光也一愣,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下意识看向上杉谦信。

    上杉谦信脸上发红,她之前还在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面前大发厥词,说最上家高攀不起自己的宝贝女儿。

    可这会儿,宝贝女儿就拉着人家儿子的手指不肯放,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嘛。

    上杉谦信面上一僵,瞅了眼在旁陪坐的本庄实乃与直江景纲。

    这两个老狐狸的目光都死死盯着茶人的那几碗茶汤,皆是一脸赞叹,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结束的茶艺表演之中,尚未回过神来。

    上杉谦信暗骂一声人老成精,咳嗽一声,柔声对深雪说道。

    “乖乖女儿,放开手手,好不好?”

    看到上杉谦信一脸尴尬,深雪心里不免浮起一丝报复的快感。

    这两天,深雪可是被久别重逢的上杉谦信折腾得不轻。

    这当娘的自从回来之后,一刻都不太平,不是亲就是抱,深雪这小女婴装得好绝望。

    这会儿,可算是报应了。

    上杉谦信看不上这未来女婿,深雪偏偏就是不放手,反正小娘我是看上他了。

    上杉谦信见深雪不理会自己,面上更加尴尬。

    小婴儿懂什么呢,只是照着本能行事,她想了想,干脆伸手想要解开深雪抓着驹君的那根手指。

    谁知上杉谦信的手刚碰上去,深雪就开始嚎啕大哭,吓得上杉谦信赶紧缩手,抱着女儿哄起来。

    驹君的那根手指还被深雪牵着,随着上杉谦信的动作摇晃,场面十分搞笑。

    最上义光憋着笑,她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还有这等福气。

    不管女婴是无意识抓牢了儿子的手,还是看见漂亮小哥哥不撒手,上杉家这条线总算是牵上了。

    上杉谦信怀中的女婴可不是普通凡人,那是圣人的嫡长女,神裔中的神裔,名门上杉家的心头肉。

    最上义光越想越开心,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憋不住往上翘。

    自己舔圣人舔得再好,那事终究上不了台面,远不如儿子被圣人之女这一抓定情。

    最上家的未来,真是越来越稳当了。

    上杉谦信千算万算,没算到女儿对驹君的喜爱,被一场茶会闹得狼狈不堪,还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此刻初冬时分,天气转冷,东海道骏河国的骏府城内,斯波义银留宿了几日,看着骏河众向今川氏真效忠,重新构建起君臣关系。

    但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君臣两边皆是膈应着对方。

    今川氏真当年被武田信玄一击而溃,赶出骏河国,最大的原因就是骏河众被武田信玄寝反,临阵倒戈所致。

    信任就像是一面镜子,打碎容易,想要弥合如初,那是在做梦。

    今川氏真除了跟随自己流浪的朝比奈泰朝等少数家臣,已经无法再相信以前的今川贰臣。

    骏河众也知道今川氏真信不过自己,但她们已是走投无路。

    骏东的武家反复无常,在武田信玄与北条氏政之间横跳,两头不讨好。骏府城这边的武家勾连德川家康,更是挨了武田信玄的屠刀。

    武田信玄撤出骏河国之前,已经清理了一批人。

    北条氏政退出骏东郡,又清理了一批人。

    德川家康唯恐圣人误会,主动断绝了与骏河众的暗中苟合。

    现在的骏河众就是没爹要,没妈疼的乱世孤儿,明知道今川氏真提防自己,也只能厚颜无耻跪了过来。

    说到底,现在的骏河国就是由圣人庇护,武田北条德川三家避退的政治产物。

    今川氏真不重要,骏河众也不重要,圣人的意志才是最重要的。

    东海道商路比起北陆道商路更具优势,如果在和平年代,东海道必然反超北陆道,成为关东关西的主要物流通道。

    按理说,义银这会儿应该开始布局重开东海道商路。

    与其等和平之后被动看着东海道商路经济复苏,不如由斯波家主导这一进程,从中获取最大利益。

    但义银一时却无法动手,原因有二。

    其一,关于东海道商路重开的问题,堺港的高田阳乃存在异议,恳请缓行。

    堺港是濑户内海东段最重要的港口城市,岛国对外贸易从九州岛进入,走下关,到堺港,转入内贸市场。

    换而言之,堺港就是对内对外的转口枢纽,是近畿商队对关东物流输送的主力军。

    现在的岛国,已经不是早古时代的岛国,早先在庄园经济下的自给自足,并不需要太多商品交易。

    随着庄园经济的崩溃,占据对外贸易优势的关西,商品经济变得极其活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革。

    再加上战乱时期的社会动荡,阶级固化在一定程度上被打破,各家武家大名开始追求变法图强,发展商业利润成了各家政策的共识。

    而关东在经济发展方面,一直滞后于关西,残留了大量的庄园经济特点。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关西人关东人的矛盾,不只是古代乡土地域之间的矛盾,更是经济变化反噬统治结构的矛盾。

    商品经济发达,土地对人的约束力必然减弱,这对于依赖土地禁锢人力的封建统治,是一个非常大的冲击。

    武家政权的本质是幕藩体系,是幕府将军与大名领主拥有土地所有权之下的小农经济。

    武家作为统治阶级,拥有农业时代最有价值的生产资料,土地。

    农民作为劳动力,经营土地,缴纳赋税,承担劳役,构建起武家政权的财政根基。

    所有的统治都是依靠暴力维持政权,暴力需要财政支持。

    战乱的岛国已经站在了经济发展的十字路口,是重新走回庄园经济的封闭老路,还是拥抱海洋贸易的新兴道路?

    简单来说,就是要不要闭关锁国,继续幕藩体系的旧经济循环。

    如果武家最终选择封闭自守,就能得到少数人的富贵荣华,两百年的武家天下,直至黑船来袭,被迫抬头看新世界。

    而这一切的经济走向,就得看博多港,下关,堺港一线海洋贸易的可持续发展,是否会被武家的统治者强行打断。

    关东武家也许可以用武力改变社会秩序,但在商品经济冲击下,落后的关东市场始终是在被动接受关西的倾销。

    所以,东海道商路到底能不能做成,说到底还是看堺港的态度。

    而堺港的高田阳乃对东海道商路持保留态度,因为北陆道商路的股票已经因为东海道商路重开的传闻出现动荡。

    高田阳乃在上奏的文书中叫苦连天,说她努力维持北陆道商路的股票价值稳定,已经是力不从心。

    如果在这时候开通东海道商路,必然会造成北陆道商路股票的大崩盘。

    最好是再等等,想办法把东海道商路并入北陆道商路股票,再重组成关东关西商路股票,最大限度减少东海道商路重开的经济冲击。

    高田阳乃的这一说法,义银只能认了。

    义银很清楚北陆道商路股票为什么会高位横盘,那是高田阳乃刻意炒高之后套现的结果,而套现的资金已经在斯波织田之战用光了。

    两百万石军费,两百万石恩赏,这么大一笔钱粮,高田阳乃咬着牙是拿了出来,留下一些金融后遗症是很正常的。

    高田阳乃的能力很强,保证了粮票体系没有出大问题,已经让义银非常满意,义银自然也愿意听她的意见。

    但义银却不知道,高田阳乃在等的合适时机,是准备主动刺破泡沫,制造金融危机,把外人的资金蒸发掉,借此赖掉所有的负债。

    北海道与东海道两条商路的重组,只会存在于金融危机之后的救市,作为特大利好消息放出。

    不明真相的义银还傻兮兮的不好意思,他不知道高田阳乃心里冒着多少坏水,未来差点就搞崩了关东经济。

    这是义银决定暂时不重开东海道商路的第一个原因,至于其二,是因为上杉谦信。

    义银一直躲着上杉谦信,并非怕,而是爱。

    上杉谦信为他付出太多,斯波家今时能在关东如日中天,离不开当初上杉谦信的全力支持。

    上杉谦信对义银的支持,已经超过了武家可以理解的范畴,说舔狗是太侮辱,但掏心掏肺是真的。

    义银最大的弱点就是他还有良心,当年他忽悠上杉谦信的时候有多过分,现在对上杉谦信的愧疚就有多深。

    上杉谦信与他共家业,为他生孩子,情比金坚,义银却为了完成系统任务,一次次欺骗她忽悠她。

    人心都是肉长的,义银到底不是完美的政治动物,就算外挂再牛b,他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现代人,做不到优秀帝王的翻脸无情。

    这次回归关东,义银与上杉谦信已经在许多事上有了摩擦。

    一旦东海道商路重开,北陆道商路必然受到冲击,直江津关所在关东地域的独特经济地位马上就会动摇。

    直江津是斯波家与上杉家合作共赢的典范,更是越后双头政治的标志性政绩。

    东海道商路重开,市场重新梳理,骏府城这边肯定要吃掉直江津的经济份额。

    斯波家主导了东海道商路,就算北陆道商路受损,斯波家的经济实力也不会受到影响。

    但上杉谦信就不一样了。

    直江津不单单是一个货物吞吐港,分销市场,更是北陆道政治稳定的压舱石。

    上杉谦信在北陆道联合能登越中两国武家,抗击织田家,她的底气从何而来?就是凭借北陆道商路的巨大利益,把大家拧成一根绳!

    北陆道前脚打完,义银后脚就釜底抽薪,越中能登两国武家会怎么想?她们会如何看待上杉谦信?

    越中的神保长职病重,已经有彻底臣服融入上杉家的倾向。

    义银如果在这时候重开东海道商路,不但动了北陆道沿线武家的蛋糕,更是告诉大家,斯波上杉两家关系已经转冷。

    上杉谦信驾驭北陆道的政治成本会骤然上升,这才是真正背刺了上杉家狠狠一刀。

    在妥善处理好与上杉谦信的关系之前,义银确实不想大动干戈,制造新的矛盾。

    高田阳乃的恳请,其实也让义银暗中松了一口气。

    治大国如烹小鲜,仅仅只是东海道商路重开一事,就牵连甚广,让义银深感疲惫。

    他在骏府城待了数日,今川氏真几次提及东海道商路一事,都被他以时机不成熟为由,按下不谈。

    等骏河众效忠之后,今川氏真的近臣拿稳了骏府城,义银便继续上路,往近畿赶路。

第1719章近畿热闹的冬天

    斯波义银在东海道慢悠悠往近畿走,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无非是艾草而已。

    不单单是织田信长,其他姬武士也得雨露均沾,随着关东神裔大爆发,近畿这边也不能太落后了。

    义银胯下的担子很重,让他不得不努力加油。

    此时近畿已经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织田信长这里可不是闲着没事,在安土城等着义银上门送鸟。

    她早就动身前往石山前线,将佐久间信盛彻底打入深渊。

    抵达前线的织田信长,细数佐久间信盛十九条罪状,彻底否定了佐久间信盛这些年的功勋。

    最终,佐久间信盛被流放高野山,依附佐久间的党羽避之不及,作鸟兽散,随行前往高野山之家臣仅仅两三人而已。

    落魄的佐久间信盛心结积郁,次年就病逝在高野山,看得织田家臣们皆有兔死狐悲之哀。

    林秀贞,佐久间信盛的前后流放,让织田家臣团更加畏惧织田信长,诸姬静若寒蝉。

    连丹羽长秀,池田恒兴这样的亲近之臣,她们都不敢再对织田信长秉公直言,更何况其他家臣。

    织田信长终于将织田家变成了自己的一言堂,她英明神武的一面被无限扩大,而乾纲独断之下的错误也在不断加深。

    古语有云,盛极而衰。

    织田家此刻正是烈火烹油之盛,可又像在迅速滑向悬崖峭壁。

    而对于斯波家而言,佐久间信盛被流放最大的影响,竟然是近畿斯波领的地产忽然暴涨,房价上涨速度连高田阳乃都是瞠目结舌。

    为了保证斯波地产的价值稳定,高田阳乃只是把很小一部分商町的沿街铺面,仓库,宅院,慢慢对外出售产权。

    这些年,斯波地产虽然也在增值,但增长幅度远不如北陆道商路股票那么夸张。

    但这一次,似乎有大量的现金流涌入了斯波地产市场,迅速制造出房产的稀缺性,导致房价大涨。

    在经过调查之后,高田阳乃发现这些突如其来的资金,基本都来自织田家臣团,最大的买家是下尾张老武家和西美浓新贵。

    这些年,织田家迅猛发展,从下尾张十几万石领地,一路席卷天下,至今已经拿下四百万石领地,成就天下第一强藩之名。

    在这个扩张过程中,织田信长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最早跟随织田信长的尾张美浓两国武家,也是收益颇丰。

    七八年功夫,许多武家积攒下几代人努力都挣不到的庞大家业,她们的思想也开始转变。

    以前是嫌家里穷,只想出去多抢一点。现在富裕了,就琢磨着怎么保住自家的东西。

    织田信长上一次驱逐林秀贞与安藤守就,还算是证据确凿。

    大家虽然惶恐,可只要守着规矩,也不怕家督忽然翻脸,一朝回到解放前。

    但这一次,情况却大不相同。

    佐久间信盛虽然嘴贱,喜欢在下尾张老武家的圈子里唱反调。

    但她的确功勋卓著,是最早跟着织田信长打天下的亲信,为织田家流过血,立过功。

    这样的近臣,织田信长都可以翻脸无情,钓鱼执法,说一撸到底就一撸到底,谁还有安全感可言?

    连丹羽长秀都变得小心翼翼,别说劝诫,大喘气都不敢,其他人再亲近信任,还能比得过织田信长口中亲昵的米五娘?

    高田阳乃当初为了向下尾张老武家宣传斯波地产,特地花钱请了被流放的林秀贞做戏,代言广告下血本,还送了几套斯波地产。

    林秀贞如今虽然被织田信长驱逐在外,没有了权位,但至少衣食无忧,还能够在斯波领收收商铺房租,住宅院当寓公,安度晚年。

    对比佐久间信盛只能落魄去高野山啃草,林秀贞的养老日子可是天堂一般。

    而且林秀贞的地产到手很早,现在还在增值中,更是让织田家臣们心动不已。

    两位大佬被驱逐之后的境遇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大家眼睛都不瞎,自然开始琢磨起自己的退路。

    结果呢,就是斯波地产忽然被大量涌入的现金流带起暴涨,让高田阳乃都觉得莫名其妙。

    等了解了情况之后,高田阳乃一边感叹织田家真有钱,一边马上着手投入新的房产产权,这犹如天上掉馅饼的钱是不赚白不赚。

    这些经济上的波动,并没有影响到织田信长。

    她把佐久间信盛踢走之后,马上接手了前线的指挥权,继续进攻石山本愿寺。

    在佐久间信盛麾下磨洋工的三国半武家,她们虽然早就知道总大将要倒霉,但谁都没想到织田信长一点不念旧情,冷漠到让人心寒。

    如今佐久间信盛已经滚蛋,织田信长亲自督军,织田军各部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进攻,谁都不想步了佐久间信盛的后尘。

    石山本愿寺被围攻半年,外围支城已经被拔掉不少。

    冬天本该是休战生息的时候,但织田家仗着本钱足,一贯喜欢反季作战,入冬之后的攻势竟然比之前更加激烈,让一向宗猝不及防。

    此时的石山本愿寺已经被明智光秀用计断掉了一切外援,只是靠着自己的老本死扛,困守孤城,士气低落。

    本愿寺显如早就有了和谈的心思,只是织田信长的条件太苛刻,本愿寺内的主战派不肯服软。

    如今形势不由人,主战派的声音也在降低,谈判也终于到了成熟的时候。

    石山本愿寺的妥协,早在许多人的预料之中。

    宗教信仰,往往是底层民众更加忠贞,上层则是少有笃信者,所以当宗教上层竭力呼吁不忘初心的时候,往往是她们自己忘了初心。

    岛国佛教早就完成了本土化改造,寺格门迹被血统高贵的贵族所占据。

    在普度众生的宣传背面,真正的高层已经是通过血缘来延续,很符合岛国尊卑有序的社会特征。

    假设伤亡的只是底层信众,高贵的宗教上层不介意多死几个人。

    但如果这个血已经溅到自己身上,刀子近在眼前,她们的膝盖大多是软的。

    织田信长逼迫佐久间信盛死里求生,围攻石山半年,然后冬天跑过来摘桃子,就是笃定显如上人不会为了信仰死扛到底,乃至殉教。

    而看透这一点的,也不仅仅是织田信长一人。

    羽柴秀吉早在秋天,就已经派妹妹羽柴秀长来到堺港,与津田宗及沟通,准备西国攻略。

    织田信长现在急躁得很,她似乎是无法忍受斯波义银与其他女人勾勾搭搭,想要在最短时间内征服天下,达成唯一圣妻的独揽权力。

    东海道北陆道的试探受阻,一旦拿下石山,织田信长必然集中力量,迅速向西国四国扩张。

    羽柴秀吉主动请缨攻略西国,将功赎罪,甚至愿意放弃北近江十二万石的领地,换取放手一搏的机会。

    织田信长对她的上进心非常满意,她也算是织田家中少数跟得上织田信长野心的家臣,于是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而四国攻略,织田家中盛传织田信长有意让丹羽长秀来主持,只是丹羽长秀自己的态度尚不明朗。

    在这个热闹的冬天,织田信长在石山前线大搞特搞,搞得织田家臣团人心惶惶。

    羽柴秀吉却对此置若罔闻,一心扑在自己的西国攻略上。

    在羽柴秀长打好前站之后,羽柴秀吉也在这个冬天来到了堺港,要见见几位对她西国攻略有巨大帮助的人物。

    堺港,津田宗及的天王寺屋。

    津田几代经商,先是搭上石山本愿寺的下间家,然后又依附看护堺港的三好三人众中的三好政康。

    到了津田宗及这一代,已经成为与千利休,今井宗久齐名的堺港三大商人。

    三位大商人虽然从事的业务不同,但都是茶道大师,并且在堺港的商人组织堺会合众纳屋十人众之中担当重要角色,相互竞争。

    千利休有幕府背景,充当京都在堺港的代表人物,幕府如今已是名存实亡,千利休早就变得低调。

    今井宗久跟着高田阳乃混,搭上了斯波家的大船。津田宗及也不甘落后,跟羽柴秀吉亲近,背靠织田家。

    但羽柴秀吉显然不如高田阳乃那么受到主君信任,斯波义银可以放任高田阳乃作为,羽柴秀吉却无法真正代表织田家。

    所以这些年,津田宗及一直是被今井宗久压着。

    今日,羽柴秀吉来到堺港,由津田宗及提供天王寺屋的后院,就为了秘密见几个人。

    羽柴秀长在前面走,为羽柴秀吉引路,数名姬武士穿廊过院,来到一间小茶室之前。

    羽柴家的旗本拉开门,房内坐着两位姬武士,还有一个司铎打扮的南蛮传教士,津田宗及正巧完成茶艺,分出茶汤,时间刚刚好。

    然后,她向羽柴秀吉鞠躬,然后默默退出茶室。

    津田宗及虽然是此地的主人,但她却不敢停留,行礼之后便匆匆离开,把房间留给了羽柴姐妹与三位客人。

    羽柴家的姬武士守在门外,看着津田宗及远去,将室内外彻底隔离开。

    见羽柴秀吉到来,在场三人纷纷鞠躬行礼,羽柴秀吉笑道。

    “让诸位久候多时,实在是非常抱歉。”

    她施施然坐上主位,羽柴秀长则坐在茶人的位置上开始分茶,并为羽柴秀吉介绍客人。

    “这位是路易斯,弗洛伊斯女士,南蛮教在近畿教区地位最高的司铎。”

    弗洛伊斯摇头道。

    “主的羔羊都是平等的,我只是有幸替主传播荣光的仆人。”

    羽柴秀吉面上微笑,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她出身仆役,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岛国社会能够突破天花板,混进统治阶级的队伍里,非常不容易。

    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事请其实是违反常识的,最憎恨厌恶贱民的人,往往出身于贱民。

    就因为出身下贱,本应该最了解体恤贱民痛苦的她们,一旦有了出头之日,反而会变本加厉得欺辱那些曾经与自己一样的可怜人。

    羽柴秀吉出身低微,最敏感的就是尊卑。

    她喜欢和出身名门的人来往,欣赏血统高贵的男人,但对贱民,她的态度比起一般武家更加严厉。

    佛教早就适应了岛国的等级制度,完成了自我改造。

    南蛮教到底是来得晚,不懂事,一句都是主的羔羊,实在是让在意等级的羽柴秀吉很不舒服。

    但现在的羽柴秀吉很需要南蛮教的协助,只能是压着反感,堆满笑容的点点头。

    “司铎大人所言发人深省,充满智慧。”

    弗洛伊斯礼貌得微微一笑。

    这几年,她其实对自己很不满意,南蛮教在九州教区早早就站稳了脚跟,但在近畿却始终打不开局面。

    九州岛,特别是北九州博多,自古就是岛国对外交流的主要贸易港,当地思想开明。

    只要南蛮教能给予当地武家大名足够的好处,别说是传教,让大名自己接受洗礼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近畿地区却是岛国佛教千年经营的根据地,与九州区别很大。

    南蛮教的入侵已经引发岛国佛教恐惧,激进的一向宗更是主动充当了屠刀的角色,一直在最前沿肉体消灭南蛮教的传教空间。

    弗洛伊斯曾经以为,石山本愿寺是自己向近畿传教最大的阻碍,只要干掉了一向宗,一切都会好起来。

    所以,当织田家与石山本愿寺发生对峙的时候,南蛮教偷偷替双方打响了第一枪。

    原以为织田家打压了一向宗,南蛮教就有了活动空间,但现实比弗洛伊斯想象的更复杂。

    一向宗是在衰弱,但近畿佛教却已然抱上了更粗的大腿。

    毘沙门天降临,武家守护神,佛教护法,岛国宗教同行跪舔斯波义银的丑态,超乎弗洛伊斯想象。

    她们怎么可以随便修改教义,迎合当权者的需求,这也太没有底线了吧?

    南蛮人就是见识少,佛教能与道教齐名,在东亚混了上千年,越活越滋润,就是懂得适者生存的道理。

    佛道两家改的教义还少吗?为了迎合当权者和老百姓,把各种历史人物造神,硬是往书里塞。

    自己脑子不够用,直接借用封神演义的设定,那也是照抄不误。

    多神教不在乎多拜几个神仙,但一神教做不到呀,弗洛伊斯现在的困境就是岛国佛教又造了一个新的现世神,拦在南蛮教面前。

    就算一向宗衰落了,南蛮教依然攻不破岛国佛教的宗教守护圈,因为现世神斯波义银会保护她们。

    这就是各大宗派联手跪舔圣人的最大原因。

    当岛国佛教的大喇叭满街为圣人站台宣传的同时,圣人也被绑在了岛国佛教的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弗洛伊斯想要挽回南蛮教在传教事业上的颓势,就必须寻找新的强有力合作者。

第1720章西国攻略准备中

    织田信长是个只吃不吐的大骗子,南蛮教与她的合作很不愉快。

    弗洛伊斯给的好处还不够多吗?南蛮教甚至派出武装修士,帮助织田家训练出了岛国的长枪铁炮阵,打得周遭武家满地找牙。

    南蛮教在九州岛就是这样,用商贸利益和军事援助勾搭当地武家大名,就能让当地武家洗礼入教。

    可这招用在织田信长身上,就像是肉包子打狗。南蛮教的好处,织田信长都要,南蛮教的诉求,她却敷衍了事。

    南蛮教与日莲宗是一对难姐难妹,都被织田信长吃干抹净,完全得不到想要的回报。

    日莲宗的本能寺日玄,她选择暗中挑拨,导致比叡山大劫难,织田信长与佛教诸派再无回旋余地,只能与日莲宗进一步合作。

    而南蛮教的弗洛伊斯本想着疏远织田家,再找可靠的合作伙伴,但事态的发展却不如意,她发现除了织田信长,自己竟然别无选择。

    岛国的乱世正在接近尾声,民众厌恶了战乱,渴望和平的秩序。

    作为岛国领主中的最强两家,斯波家与织田家选择联手,这就意味着天下平定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南蛮教无法与斯波家合作,不单单因为斯波义银与佛教诸派配合的造神运动,更因为南蛮教新派。

    如果斯波义银仅仅只是和佛教诸派联手,弗洛伊斯心中的危机感也许还不会这么重。

    但是,当斯波家开始扶持自己的南蛮代表。

    兰人丽璐,阿歌特作为幕府的南蛮总代理,聘用英人克莉丝汀娜,埃涅科作为斯波家的南蛮奉行之后,弗洛伊斯就无法再淡定了。

    异端比异教徒更该死,异教徒还有皈依的可能,而异端就只有肉体消灭了。

    这时代的南蛮教,已经分裂出诸多不服从教廷的新派,兰人英人皆是新派分支。

    利比里亚半岛的葡人西人笃信南蛮教,对教廷的信仰非常忠贞。

    从八世纪到十五世纪的漫长岁月中,利比里亚半岛一直在反抗阿拉伯人统治,南蛮教是团结当地人最有力的精神武器。

    南蛮教廷在长达八百年的收复失地运动中,始终是当地信徒最坚定的支持者,这也使得南蛮教在西人葡人之中拥有崇高地位。

    弗洛伊斯是葡人,这时期的大航海是在西人葡人的主导下,后加入的荷人英人还没有崛起。

    南蛮教利用西人葡人主导的南蛮贸易,用利益勾引九州武家大名改信,传播主的信仰,无往不利。

    而现在,斯波义银开始通过兰人英人这些南蛮教新派,与从事南蛮贸易的南蛮商人进行单独谈判。

    虽然这时代的大航海由西人葡人主导,西人葡人对教廷也足够忠贞。问题是商人追求利润,一旦有适当的利润,她们就会大胆起来。

    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为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南蛮贸易的本质是做天朝与岛国之间的二道贩子,利用天朝与国贸易的闭塞,在天朝丰富的商品与岛国丰富的贵金属之间赚取利差。

    这个利润,可是非常大的。

    南蛮商人配合南蛮教打开岛国门户,寻求幕府的官方支持,不单单是为了信仰,也是为了利润。

    如今,幕府已经开始正视南蛮贸易,授权南蛮总代理与南蛮商人谈判,南蛮商人自然欣喜万分。

    在这个过程中,弗洛伊斯为首的南蛮教渐渐被边缘化了。

    既然南蛮商人愿意和幕府谈,那么丽璐就可以要求更多的让利,甚至要求放松火炮进口的管制。

    而这一切,原本是南蛮教在九州和当地武家大名谈条件的筹码。

    现在,这些筹码已经属于斯波家,属于新教徒,岂能不让弗洛伊斯忧心忡忡。

    所以,即便知道织田信长是个不守信用的王八蛋,弗洛伊斯也没得选,她只能和织田家合作,以免南蛮教被彻底边缘化,排斥出去。

    而羽柴秀吉这次来,一则的确是代表织田信长的诚意,二则她自己也希望能够借助南蛮教的力量。

    南蛮教这些年虽然无法上洛得到幕府的认可,但在堺港为中心的周边地区,已经有了很大影响力。

    不少武家或者真心信教,或者渴望利益,都已经成了教徒。

    而羽柴秀吉就是来寻求南蛮教的协助,以求顺利打开播磨国,备前国的大门。

    山阴山阳两道的领国虽然有十三国之众,占据天下六十六国的六分之一还要多,看似数量庞大。

    但事实上西国地区的领国都是小国,西国大部分地区被中国山地这一山脉覆盖,平原稀少,大多数领国的石高都很低。

    真要计较起来,织田家手中的浓尾平原石高百万以上,就抵得过七八个西国的小领国。

    但靠近近畿的播磨国与备前国却是例外,两国加起来有七十万石的体量。

    播磨平原与冈山平原不小,还位于濑户内海沿岸,与淡路岛四国岛隔海相望。

    当地不论是商贸还是农耕都很发达,更是近畿通往西国的战略要地,是足以筹措征服西国物资的兵站桥头堡。

    能否得到播磨备前两国武家的支持,迅速拿下这两国,是羽柴秀吉展开西国攻略的关键。

    南蛮教这些年在堺港发展,一直坚持传播信仰。

    石山本愿寺为首一向宗在西面的近畿方向狙击南蛮教,双方在摄津国的斗争最激烈,信仰两教的武家村民厮杀不断。

    可是,一向宗虽然陆上强悍蛮横,但对堺港东面的西濑户内海沿岸,却是一筹莫展。

    南蛮教来自海上,对沿海地带的影响力更强,在播磨国与备前国拥有不少信徒,其中不乏当地有力武家。

    而今日坐在茶室内的两位姬武士,就是来自播磨国与备前国的南蛮信徒。

    羽柴秀长将一杯茶递上弗洛伊斯案上,随后又取一茶,递到下一位姬武士座前。

    这时,羽柴秀吉笑起来。

    “这位就不用介绍了,好久不见,小西姬。”

    “久违了,羽柴秀吉大人。”

    这位姬武士便是曾经为羽柴秀吉牵线搭桥,与南蛮教攀上关系的小西行长,她也是备前大名宇喜多家的家臣。

    而另一名姬武士,羽柴秀长奉茶介绍道。

    “这位是黑田孝高姬,她是播磨国小寺家的家臣。”

    羽柴秀吉与黑田孝高对视一眼,心中浮起一阵怪异,眼前这沉静如水的年轻姬武士,竟然给了她些许竹中重治的感觉。

    想到竹中重治,羽柴秀吉又不免担忧起来。

    这一次来堺港事关重大,竹中重治本来是应该随羽柴秀吉同行。

    但入冬之后,竹中重治的病情又加重了,羽柴秀吉硬是拦着竹中重治不准出远门,让她好好修养。

    竹中重治是羽柴秀吉的良师益友,更是为她规划大计的军师,眼看竹中重治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羽柴秀吉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

    名医请了不少,药吃得更多,可竹中重治的身体就是不见好转。

    竹中重治仿佛也放弃了调理,拼命工作,就像是要赶在临死之前,把一切事情都规划好一样。

    羽柴秀吉微微摇头散去脑中不好的想法,专注于眼前交际,与小西行长,黑田孝高两人谈笑风生。

    备前大名宇喜多家的小西行长,播磨大名小寺家的黑田孝高,这两人可不是羽柴秀吉随便选择的交涉对象,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她们两人都是南蛮教徒,所在的主家也是当地举足轻重的人物。

    播磨国与备前国如此重要,足利幕府自然也不会轻视之,远在幕府建立之初就有规划,而被安排在当地的守护是赤松家。

    赤松家是幕府三管四职之一的名门,也是名门中的异类,因为赤松家的出身不高。

    幕府高层,大多是足利一门的亲族,其次是源平藤原贵胄。

    赤松家也自诩名门后裔,但说法来源大多都站不住脚,大概率是恶党出身。

    镰仓幕府时期的恶党,大半是没有或者失去御家人身份的体制外姬武士。

    她们拥有自己的土地资源和暴力集团,但却被排斥在镰仓幕府的统治阶级之外,遂被称之为恶党。

    所以,赤松家只能算是冒领,自诩名门之后,但却拿不出可靠的依据来证明自家的家格。

    同时,镰仓幕府末期的武家还没有战国时期这样混乱,冒领名门成风,这也和当时的一门总领制度有关。

    以血缘为纽带的一门总领家,不可能不认识自家分支,乱认祖宗并不容易。

    倒是二百年后的战国时期,武家家系变得更加混乱,冒领之事多到让人麻木,只要幕府愿意认账,大家也不在乎真假了。

    就像是德川家康自诩的河内源氏新田一门,怎么看怎么假,但她得到了斯波义银的承认,武家们也就捏着鼻子相信了。

    而在足利幕府之前,这样的冒领很难成功,所以赤松家的处境也比较尴尬。

    你既不是足利一门的自己人,也不是源平藤原的名门后裔,这就像是一群狗里混进一只黄鼠狼,太扎眼了。

    而赤松家能够以这么尴尬的身份,混进三管四职的幕府最高层之中,原因也很简单,太能打了呀。

    就像是斯波义银麾下的真田信繁,谁都知道这家伙是山里的野猴子,最多算是滋野一门分支。

    滋野一门的武家家格都算是一般般,区区一门总领的海野分家真田苗字又算个屁呢?

    可偏偏真田众非常能打,从关东打到关西,连织田信长都栽过跟头,功勋卓著,号称天下第一兵。

    武家恩赏以军功最高,真田信繁的地位完全是由真田众尸山血海杀出来的,硬到让别人无话可说。

    而赤松家,就是足利幕府早期的真田众,也是非常能打。

    赤松家出身播磨国,地理重要,战力骁勇,最终凭借军功被封为三管四职之一,镇守播磨,备前,美作等国,恪守近畿西门户。

    当年四职之一的山名家就一直视赤松家为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山名家在西国,想要上洛搞事情,第一道关卡就是播磨国的赤松家。

    而赤松家在西濑户内海沿岸,又威胁到了细川家在西濑户内海沿岸各国的霸权。

    当时的细川家还是京都中枢第一大佬,山名家则是幕府地方第一大佬,所以赤松家的小日子,过的是两头堵。

    原本日子不好过,也就慢慢过习惯了。

    因为当时的足利幕府如日中天,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权势滔天,把足利家从武家盟主拔高到了天下共主。

    足利义满之后的几位足利将军虽然不如她英明神武,但权力依然很大,对天下武家控制力不弱。

    所以,虽然赤松家被细川家山名家看不顺眼,但大家凑活着在幕府的台面上一起吃饭,磕磕碰碰也没出什么大事。

    等到了六代将军上台,政治风向就不对劲了。

    六代将军励精图治,但却没有三代将军的能耐,闹出了一系列政治混乱。

    她伸手关东,关东出乱子。伸手九州,九州出乱子。

    伸手宗教嘛。。第一个烧了比叡山延历寺根本中堂的武家大佬,并不是织田信长,而是这位六代足利将军。

    这位将军被称为恶御所,万人恐怖,可见当时的政局之乱。

    而这位将军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学着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办法,插手大名家的内务,扶持亲信,打击异己。

    只可惜,她有足利义满的魄力,却没有足利义满的能力,最终就死在了这上面。

    因为插手赤松家的家业继承,六代将军竟然被赤松家督砍死,如此忤逆的下克上,使得天下震动。

    赤松家督逃回播磨国,细川家与山名家欣喜若狂,联手出兵绞杀了赤松家。

    从此赤松家一蹶不振,近畿西门户大开,足利将军家也受到了削弱,细川家与山名家之间开始了硬碰硬的权力斗争。

    最后的结果就是八代将军之乱,幕府武家分别站队细川家与山名家,幕府实力在这次大乱中被削弱太多,再也稳不住天下全局。

    从此,天下进入了乱世。

第1721章拉拢诸姬谋西国

    某种意义上来说,赤松家的覆灭就是足利幕府走下坡路的开始。

    而赤松家虽然被细川山名两家联手绞杀,但在播磨国,备前国,美作国等地依然拥有很大影响力,其原因有二。

    一者,赤松家是真的能打。

    外地武家来播磨国讨伐,打不垮当地地头蛇,最终只能拉拢当地人,只除首恶,其他人既往不咎。

    二者,赤松家太能生了。

    赤松家原本就是播磨国土著,当地武家几乎都是赤松家繁衍出来的分家亲族,号称赤松三十六家。

    讨伐军联合当地人,只诛灭了弑杀将军的首恶,自然不可能彻底拔掉赤松家的影响力。

    山名家一度统治播磨国,但当地武家心向旧主,在别所,浦上等当地武家协助下赤松家得以复兴,再次守护播磨,备前,美作三国。

    所以说,当地武家都是赤松血脉,赤松家臣,你联合谁不是联合赤松家?最后的结果也就是不了了之。

    可进入了乱世之后礼崩乐坏,举目望去,武家天下遍地下克上,再度复兴的赤松家也有样学样,很快乱了起来。

    曾经帮助赤松家复兴的忠臣浦上家,又成了架空主家的逆贼。

    赤松家与山名家的纠葛贯穿足利幕府时代,复兴的赤松家占据三国,衰败的山名家占据两国,双方龃龉不断,最终再次开战。

    赤松家战败,实力又被削弱,身为家臣的浦上家趁机崛起,此时已经基本取代了赤松家的影响力。

    就连东播磨的别所家,小寺家等赤松亲族,也要接受浦上家的安堵朱印。

    羽柴秀吉要将功赎罪,她在织田信长面前已经表态愿意放弃北近江领地,只求到西国重新打地盘。

    占据播磨国,备前国,调动当地武家力量为己所用,对于准备在西国重起炉灶的羽柴秀吉是至关重要。

    而羽柴秀吉也找到了自己的切入点,那就是找南蛮教当掮客,高举反毛利的旗帜。

    播磨国备前国是西国通往近畿的要道,但凡西国强藩崛起,必然要来这里踩一脚,当地武家苦不堪言。

    山名,尼子,大内等强藩各家都已经是过眼云烟,现在西国的当红辣子鸡就是毛利家,自然也要来备前播磨两国踩踩点。

    浦上家以下克上,取代了赤松家的影响力,但当地武家却还能容忍,就因为浦上家联合大友家,一直在反抗毛利家的侵袭。

    可到了此时,当地许多有力武家已经变得蠢蠢欲动。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浦上家能下克上,为什么其他武家不能取代浦上家?

    备前的宇喜多家,播磨的小寺家,别所家,她们的小心思是一个比一个花。

    羽柴秀吉这时候过来,就是要拉拢这些人,一方面保证自己会维护她们的利益,另一方面展现攻打毛利家的决心。

    织田家是天下第一强藩,只要引织田入西国,当地武家就不用再担心毛利家的威胁,甚至可以跟随织田家攻打毛利,讨得更多好处。

    织田信长那边随时可能拿下石山,西国攻略迫在眉睫,羽柴秀吉也无意多做客套。

    她很清楚眼前三人的诉求,便开诚布公了自己的条件。

    羽柴秀长将茶汤送上姐姐案头,羽柴秀吉举杯先向弗洛伊斯,肃然道。

    “我这次过来,我家大殿嘱咐我,转达几句话。

    南蛮教对织田家的帮忙,她从未忘记,希望南蛮教能一如既往得支持她,延续双方的友谊。

    大殿已经在安土城下町指定了一块土地,赐予南蛮教兴建教堂,作为双方友谊的证明。”

    弗洛伊斯一愣,随后浑身寒毛立起,追问道。

    “织田殿下是允许我南蛮教在安土城传教?”

    羽柴秀吉微微一笑。

    “大殿对待所有宗教的态度都是平等的,佛教诸派可以在织田家领地上传教,南蛮教自然也可以。

    不只是安土城,只要南蛮教遵守织田家的法度,就可以在织田家领地上传播信仰。”

    弗洛伊斯大喜过望,瞬间把之前对织田信长的腹诽抛之脑后,织田信长丢出来的狗骨头实在太香,弗洛伊斯不想摇尾巴都不行。

    安土城位于南近江平原,是通往京都的必经之路。

    当初织田信长选择拆掉观音寺城的建筑材料,在安土大兴土木,就是看中这里的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有利于自己遥控指挥各地。

    这一次,织田信长邀请南蛮教去安土城建立教堂,也就给了南蛮教中心开花,以南近江为中心点,四面扩张信仰的绝佳地理位置。

    南蛮教与一向宗在摄津一线纠缠多年,始终无法突破到近畿腹心之地,而这一次织田家直接把大门打开了,岂能不让弗洛伊斯狂喜。

    织田家与一向宗敌对,织田家领地内的一向宗势力被反复镇压,已经凋零殆尽。

    南蛮教到了织田家的核心领地,就像是老鼠掉进米缸里,没有彪悍蛮横的一向宗阻碍,其他宗派寺院根本不是南蛮传教士的对手。

    眼看近畿教区僵持了数十年的传教事业,终于能够打开局面,弗洛伊斯此刻的欢喜是无法形容的。

    她捧起桌上茶汤,学着岛国人的礼仪,向羽柴秀吉表示敬意之后,抿了一口。

    “感谢羽柴大人带来的好消息,愿主保佑仁慈的织田殿下。”

    羽柴秀吉笑眯眯接受了弗洛伊斯的敬意,跟着抿了一口茶汤,但心中却是不以为然。

    如果是她坐在织田信长的位置上,就绝不会给南蛮教深入岛国的机会,因为南蛮教的侵略性排他性实在太强了。

    一神教与多神教的本质不同。

    多神教在对立的竞争之中,往往选择诸神之战的叙事方式,把神灵分为两个阵营,最终融为一体。

    而一神教则是供奉唯一真神,彻底否定对方,冲突起来更狂热,更加不宽容。

    一向宗是很麻烦的对手,但南蛮教就像是加强版的一向宗,织田信长引入南蛮教的做法,就像是前门拒狼,后面进虎。

    在羽柴秀吉看来,这是增加领地内的不稳定,等同于开门揖盗。

    但织田信长也有自己的难处,她剿灭一向宗,掠夺比叡山,烧了延历寺的根本中堂。

    佛教诸派看她非常不顺眼,只有被天台宗排斥出主流之外的日莲宗,曾经阔过现在一盘散沙的临济宗,这两宗和织田家关系亲密些。

    织田家和佛教诸派的关系实在太差了,织田信长需要引入新的宗教力量,制衡领地内不服从自己的寺院领。

    打打杀杀的事情不能总是亲自动手,太伤和气,不如让宗教之间狗咬狗,自己来当裁判。

    另外,织田信长也需要南蛮教在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的支持。

    随着西国四国攻略提上日程,九州岛的征服也在不远的将来。

    这些地方,南蛮教已经拥有不小的影响力,能够帮织田家促成许多政治交易。

    还有军事上的火枪技术,方阵训练,甚至火炮。

    织田军在斯波织田之战中被斯波军的火炮轰得人仰马翻,织田信长自然也想要国崩这样的利器。

    而经济上,削弱寺院领,展开乐市乐座,利用南蛮贸易增加经济实力,织田家也需要南蛮教配合。

    总而言之,织田信长选择打开门户,放南蛮教入场,一定会被佛教诸派憎恨,但她因此获得的利益也不会少。

    既然织田家和佛教诸派的关系搞不好了,那就干脆不搞了,拉拢南蛮教,外来的尼姑给得更多。

    所以,这一次羽柴秀吉来堺港为西国攻略打前站,织田信长才会开出大支票,不信南蛮教不动心。

    之前还在暗骂织田信长大骗子的弗洛伊斯,现在已经成了吐舌头的哈巴狗,南蛮教盼这一天,可是盼到望眼欲穿呀。

    与弗洛伊斯客气几句之后,羽柴秀吉又将目光转到了黑田孝高的身上,说道。

    “赤松家乃是幕府三管四职十一的名门望族,几度兴衰,起起伏伏,亦是令人嘘唏。

    赤松三十六家,小寺家名列赤松四大天王之一,这些年对主家不离不弃,辅佐赤松家复兴,也是令人敬佩。”

    黑田孝高鞠躬道。

    “大人谬赞。”

    羽柴秀吉微笑道。

    “赤松家得以复兴,再次领有播磨,备前,美作三国守护,小寺家功劳很大。

    只可惜好景不长,守护代浦上家的忠心不再,以下克上,架空主家,行不臣之事。

    赤松家如今形同傀儡,小寺家身为一门义士,想必这心里也不好受吧?

    乱世百年,礼崩乐坏,圣人与大殿在伏见城相约平定天下,解万民于倒悬之苦。

    黑田姬看似明理之人,自当明白顺势者昌,逆势者亡的道理。

    大殿派我前来西国,山阳道一线事务由我主持,我历来尊重忠义之士,也愿意妥善安置赤松家。

    我保证,如若入主播磨国,赤松家名不坠,安堵不少于两万石,必重用小寺,别所等赤松亲族,共伐毛利逆贼,与姬等共西国。”

    羽柴秀吉出身低微,能爬到今天的位置是千难万难,自然不是普通人物,举手投足之间自带有一种真挚,让人很难不相信她的诚意。

    黑田孝高看向一脸真诚的羽柴秀吉,缓缓说道。

    “赤松家守护的播磨备前美作三国,早已千疮百孔。各家合纵连横,相互争斗,实则手足相残,令人伤感。

    敢问羽柴大人,您若是来了播磨国,将如何处置各方纷乱?借重谁?又惩处谁?”

    羽柴秀吉摇头道。

    “我将既往不咎,对赤松,浦上,别所,小寺,宇喜多等各家一视同仁,只论以后,不扯从前。

    播磨国乱了这些年,当地武家什么好处都没拿到,反倒是不断流血牺牲,冤冤相报,何苦来哉。

    山名,尼子,大内,毛利,谁家崛起,都要来备前播磨踩一脚,凭什么?

    只要备前播磨武家联合起来,众志成城,我愿带领你们反攻毛利,让西国那些混蛋也尝尝被人惦记,被人征服的滋味。

    黑田姬,你可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黑田孝高深深一叹,对羽柴秀吉的心胸气度是心服口服,她伏地叩首道。

    “羽柴大人如果能说到做到,我愿意为大人牵马坠蹬,效犬马之劳。”

    黑田孝高自幼聪慧,自诩才智过人,心比天高。

    播磨国人杰地灵,武家中不乏骁勇之士,但这些年却犹如坐井之蛙,不识外界风云变数,只知道窝里斗,让黑田孝高非常失望。

    猛士智者渴望更大的天地施展才华,证明自己的能力,黑田孝高也不例外。

    今日与羽柴秀吉一见,黑田孝高对这位织田重臣的感官非常好,如若羽柴秀吉能够言行一致,黑田孝高自然愿意奉献自己的力量。

    两人举杯共抿一口,羽柴秀吉最后将目光投向小西行长。

    羽柴秀吉想要拉拢宇喜多家这件事,其实也被不少人劝阻过,因为宇喜多家现任家督的名声,那是相当的恶劣。

    宇喜多直家被不少人诟病为阴谋家,最喜欢用阴谋诡计,背后捅刀,暗杀策反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这样的人如果讨喜,那才是奇怪的事。

    别人让羽柴秀吉小心宇喜多直家,但羽柴秀吉却是不以为然。

    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又有俗语,未受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宇喜多家早就没落,宇喜多直家小时候随母流浪,要不是父亲与浦上家沾了点血缘关系,宇喜多直家也没有机会再度复兴家业。

    正因为实力孱弱,所以宇喜多直家善用阴谋,离间,暗杀,背刺无所不用其极。

    旁人说她阴险歹毒,忘恩负义,可她要是不用,又怎么能在这个乱世活下来,还能把家业做大?

    乱世就是把人变成鬼的时代,仁义道德在这里行不通。

    羽柴秀吉自己就是低贱的仆役出身,她没有那么多道德洁癖。

    只要宇喜多直家对自己有用,她就愿意拉拢,至于以后这个阴谋家会不会谋反。。

    说得好像羽柴秀吉是个正人姬子,不懂阴谋诡计似的,既然大家都是高端玩家,那就各施手段吧。

第1722章本愿寺显如降了

    羽柴秀吉对小西行长说道。

    “小西姬,你我是老相识,你是了解我的,我这次来是非常有诚意的。

    照理说,浦上家对宇喜多家有再造之恩,对于宇喜多直家大人的许多做法,我是看不惯的。

    但我明白她的难处,毕竟宇喜多家位于毛利浦上交锋的最前沿,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

    宇喜多家为了自保,背叛浦上家,投靠毛利家,我都可以理解。

    但现在,宇喜多家的最大威胁备中众三村家,已经被宇喜多直家大人联合毛利家剿灭了。

    宇喜多直家大人难道还要继续与虎谋皮,和毛利家的逆党搅在一起,替毛利家殉葬吗?”

    小西行长鞠躬道。

    “羽柴大人,并非我主有意背弃浦上家,与毛利家勾连,只是。。这是足利将军的命令呀。

    宇喜多家不能不尊重公方大人,还请织田殿下海涵。”

    羽柴秀吉微微一笑,宇喜多直家真是个聪明人,她这个借口找得好呀。

    足利义昭这位落魄将军,贫乏公方跑到毛利家的地盘寻求庇护。

    毛利家以为奇货可居,利用足利义昭在备后国的鞆重开幕府,世人称之为鞆幕府。

    而京都这边,因为有斯波义银的存在,织田信长与幕府武家的矛盾并未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境地。

    足利义昭的擅自离京非但没有带走足利将军的权威,反而便宜了斯波义银。

    足利家的死党足利马回众饥寒交迫,全部倒向圣人,幕府武家各安其职,京都中枢竟然有条不紊,有将军没将军是一样过年呀。

    斯波家牢牢控制住京都幕府,一直对外宣称足利义昭是在西狩途中被毛利家挟持,这又给了斯波织田两家联手讨伐毛利家的大义。

    足利义昭的鞆幕府,正在迅速成为毛利家的政治负资产,而毛利家又没办法脱手丢掉。

    毛利家如今已经是京都幕府宣传下挟持将军的逆党,如果这时候放弃足利义昭,京都方面不但不会放过毛利家,反而会坐实了罪名。

    你看你看,毛利家心虚了,果然是逆党!别以为后悔了就不是逆臣,该打还得打!

    再虚的政治招牌,那也比没有招牌好,于是毛利家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用足利义昭的御令指使各方。

    某些野心家顺水推舟,借尊崇将军的名义达成自己的野心,事后再推个一干二净,简直完美。

    备前备中一线,是赤松浦上各家抵御毛利侵袭的前沿。

    军事上,看似是毛利家利用备中三村家入侵备前,浦上家的重臣宇喜多家抵抗入侵,但这背后又是合纵连横,阴谋诡计层出不穷。

    宇喜多家最后是背叛了浦上家,与毛利家联手弄死了三村家,成为备中备前一霸。

    且不谈宇喜多直家的人品如何,光是这份战略重地的影响力,羽柴秀吉就愿意赌一把,拉拢这个著名的阴谋家。

    而宇喜多直家是因为服从足利义昭这位贫乏公方的御令,才无奈叛出浦上家,与毛利家联手的无耻理由,也成了双方媾和的遮羞布。

    宇喜多直家敢说,羽柴秀吉敢信,至于事实如何,谁在乎呢?

    羽柴秀吉叹道。

    “宇喜多直家大人糊涂呀,毛利逆党居心不良,挟持将军,另立中央,不臣之心早就是昭然若揭。

    她怎么能如此愚忠,竟然信了逆党的谎言,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呢。”

    小西行长一脸沉痛道。

    “我家殿下也是事后醒悟,悔不当初,可又寻不到正途回归。

    今日,羽柴大人携恩义而来,宇喜多家必然以您马首是瞻,莫敢不从。”

    羽柴秀吉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她也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发力说服对方,小西行长就自己顺杆子爬上来了。

    宇喜多家怎么说也是在备前备中两国具有很大影响力的武家大名,至于这么主动凑上来吗?条件都不谈一谈吗?

    羽柴秀吉哪里知道,宇喜多直家也有自己的难处,她的身体已经不行了。

    宇喜多直家幼年流浪,落下不少病根,这些年又是殚精竭虑维持家业,熬得油尽灯枯。

    她做事一向阴毒,就是老话里说得那种生女儿没p眼的王八蛋。

    现在大家是怕她这个厉害的阴谋家,所以不敢动手,可她要是一死。。她那个年幼的女儿怕是真的要没有p眼咯。

    小西行长这些年与织田家的接触,背后就是宇喜多直家的默许,给自己另留一条出路。

    宇喜多直家在浦上毛利两家之间反复横跳,还不忘朝远方的织田家抛媚眼,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

    但现在,宇喜多直家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小西行长又竭力推崇羽柴秀吉的人品能力,最终让宇喜多直家下了决心。

    所以,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羽柴秀吉以为是自己在主动拉拢宇喜多直家,其实是宇喜多直家走投无路,准备全面倒向织田家,倒向羽柴秀吉,替女儿求条活路。

    改换门庭这种事,最怕就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宇喜多直家站队水平一流,自然知道要么不做,要么一步到位的道理,干脆一点条件都不谈,直接拜倒在织田门下。

    羽柴秀吉大喜过望,双方一拍即合,共饮一杯。

    这一次羽柴秀吉来堺港,是带着织田信长的大礼包而来,也是为自己拉拢帮手。

    羽柴秀吉出身太低,在织田家征服尾张美浓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地位,所以只有自家亲戚和织田信长委派的与力跟随。

    到了北近江,好不容易拉拢了一批人,现在又要主动放弃地盘。

    羽柴秀吉根基浅薄,真到了织田信长改封领地的那一天,跟随她的尾张众,美浓众,近江众,又有多少人愿意来西国重新发展?

    所以,羽柴秀吉必须重用播磨国备前国的当地武家,来充实自己的姬武士团。

    眼看小西行长与黑田孝高的才情横溢,羽柴秀吉已经动了爱才之心,暗自琢磨着怎么把她们拉来当羽柴家臣。

    说起拉拢人,羽柴秀吉可是自信得很。羽柴家除了她丈夫宁君的亲戚之外,其余班底都是被羽柴秀吉的人格魅力笼络而来。

    可一想起丈夫宁君,羽柴秀吉又就有些头疼。

    那爷们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昏,竟然写信向织田信长埋怨妻子待自己冷淡,织田信长还特地写了一份回信来责骂羽柴秀吉为秃鼠。羽柴秀吉内院不宁这件事,已经沦为织田家臣茶余饭后的笑话,宁君还时不时拿出织田信长的信说事,让羽柴秀吉抬不起头来。

    对于宁君,羽柴秀吉是又敬又怕。

    她的姬武士身份是入赘木下家得来,没有宁君就没有木下秀吉,也就没有今日的羽柴秀吉。

    再者,羽柴秀吉出身差,最早跟随他的人都是宁君的亲戚孩子,那些半大的女娃现在都已经长成了独当一面的羽柴重臣。

    不管是出于感激,还是面对现实,羽柴秀吉都不可以嫌弃宁君这位贤内助。

    但随着羽柴秀吉地位上升,她和宁君在一起的时候,早就没有了湿润感。

    长期遭到冷落的宁君再怎么贤惠,也忍不住要幽怨几分,但羽柴秀吉就是没感觉,下不去B。

    羽柴秀吉其实非常自卑,她从一介仆役爬到现在的高位,最鄙夷的是贱民,最喜欢的是高门贵族。

    如果说羽柴秀吉对什么样的男人有感觉,那自然是斯波义银那样,要颜值有颜值,要气质有气质,家格血统又高贵到不可攀。

    一想起他,兜裆裤就浸透。

    而像宁君这样出身下层武家的男人,羽柴秀吉只有尊重。可身为丈夫,宁君需要的只是尊重吗?

    随着时间流逝,两人的关系只剩下相敬如宾,最后这点隐私被幽怨的宁君捅到了织田信长案前,吓得羽柴秀吉一身冷汗。

    好在织田信长没有多想,她也不可能知道羽柴秀吉心里藏着对斯波义银的觊觎,但心虚的羽柴秀吉还是吓得两股战战。

    羽柴秀吉一边招待客人,一边想着自家的烦心事,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似乎是被羽柴家的姬武士拦住了,津田宗及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羽柴大人,各位大人,我有急事禀报!”

    羽柴秀吉看向羽柴秀长,羽柴秀长点点头,转身拉开门,示意津田宗及过来。

    津田宗及爬上门廊,伏地叩首说道。

    “石山本愿寺那边来了急报,显如上人降了。”

    诸姬面色皆是一变,这么快?

    在距离天王寺屋不远的新选组驻地,今井宗久匆匆赶来,也把石山的最新消息带给了高田阳乃。

    高田阳乃抖了抖手中情报,呵呵一笑。

    “明智光秀倒是会做人,亲自上门游说,本愿寺显如也是个没骨头的,就这么同意了。”

    今井宗久叹道。

    “石山本愿寺的外援都断光了,最精锐的信徒杂贺众不参战,周遭武家都宣布中立,唯一想进来掺和一把的毛利家被堵在了外海。

    四面楚歌,黔驴技穷,再不抓住明智光秀大人这根救命稻草,本愿寺法主一脉的传承就真要断送在石山了。

    如今双方和解,也算是一个不坏的结果,至少免去兵灾,堺港也能不受波及。”

    高田阳乃冷笑道。

    “和解?以这个条件和解,与无条件投降有什么区别?

    本愿寺退出石山,显如上人前往纪伊国鹭森居住传教,号召各地信徒放下武器,不再组织参与反织田的任何行动。

    石山本愿寺的大好基业拱手让人,一向宗上下抗争八年的成功毁于一旦。

    三河一向宗,长岛一向宗,近江一向宗,北陆道一向宗的鲜血都白流了,那些死在织田家屠刀下的坊官信众都白死了。

    好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本愿寺显如,我试想过一向宗可能接受的最差结果,都没有她做得这么绝。

    天朝有云,肉食者鄙,诚不欺我也。本愿寺一脉的名望扫地,法主对一向宗信徒的号召力完了。

    信众还在奋战,法主何故先降,真是耻辱呀。”

    今井宗久摇摇头,倒也没有高田阳乃如此看不起本愿寺显如。

    石山本愿寺被断绝了一切外援,就算再坚持一年半载,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长岛一向一揆的前车之鉴不远,惹恼了织田信长,她是真会举起屠刀的。

    与其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再轻信织田信长的承诺,任人宰割。

    不如趁着明智光秀前来,以京都幕府和斯波家圣人的名誉担保,太太平平撤出石山,安全又体面。

    高田阳乃虽说这些年创业不易,但她背靠斯波义银这座大佛,还真没有吃过走投无路的苦楚。

    心高气傲如她,也不会明白本愿寺显如心中四面楚歌的彷徨。

    本愿寺显如说白了就是个富二代,让她站在祖业之上发号施令可以,真要让她做一个生死存亡的艰难选择,她哪有赌上一切的勇气?

    再说了,纪伊国是个好去处。

    铃木重秀这个杂贺众首领虽然不愿意去石山蹚浑水,但法主到了纪伊国境内,她是必须庇护的。

    以杂贺众的实力,铃木重秀还握有纪伊守护代的名分,再加上明智光秀代表斯波家做出的担保,本愿寺显如的个人安全肯定有保证。

    和平开城带着亲信离开,已是本愿寺显如可以得到的最好结果,至于一向宗内部的不满和屈辱,哪有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得要紧?

    今井宗久想了想,说道。

    “石山本愿寺一降,加贺一向宗就没有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了,织田家的领地又要扩大了。”

    高田阳乃说道。

    “你应该是猜对了。

    北陆道大雪封路之前,上杉殿下就已经回转越后国春日山城,能登越中两国武家联军皆退回本领,加贺国已经空了出来。

    现在是北陆道最冷的时候,不利于大军行动,所以柴田胜家的越前织田军还没有动作。

    但等到石山本愿寺投降的消息传了过去,加贺一向一揆再无坚持的理由,七里赖周必然乞降,加贺国就是织田家的。

    尾张,美浓,伊势,近江,越前,摄津六个大国在手,还有石山的商贸资源,织田殿下已是真正的四百万石强藩,天下第一大名。”

第1723章必须引爆的金融危机

    今井宗久迟疑一下,问道。

    “津田宗及最近活动频繁,说是在为织田家的西国攻略做准备。

    坊间传闻沸沸扬扬,都在说斯波家与织田家要联手攻打西国毛利家,不知是真是假?”

    高田阳乃看向今井宗久,似笑非笑。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就算斯波家与织田家有意联合讨伐西国毛利,最关心的人也应该是尼子胜久,我懒得多看一眼。

    你也不用担心津田宗及借机起势,踩到你的头上去。

    织田家与斯波家不同,她家家督不如我家圣人宽容仁厚,想从织田殿下手里捞点好处,那都是要用命去拼的。

    津田宗及当了织田家这么多年的走狗,连个姬武士的身份都混不上,吃饭喝茶也没资格上桌,你担心什么?

    你看你已经是百石知行的中阶武家,她都不敢与你在路上相遇,唯恐给你让道,磕头,丢了脸。”

    今井宗久面上一红,微笑道。

    “您说的是,是我多虑了。”

    说起来,斯波义银做人是真厚道,在别家当狗的商众忍众,在斯波家却可以混到百石千石知行地,真是让外人眼红不已。

    今井宗久混到今天这个有身份有权力的位置,自然是兢兢业业,倍感珍惜。

    高田阳乃安抚了自己的亲信几句,再度转回正题。

    “今年的财政报告也该出来了吧?”

    今井宗久鞠躬道。

    “大致已经出来了,手下们正在做最后的整理核算,最迟明天下午就会送来给您过目。”

    高田阳乃点点头。

    “你先给我说说,让我心里有点底,这日子还能不能熬得住?”

    今井宗久笑道。

    “大人说笑了,各方面都是超预期的良好,出乎意料呀。

    没想到关东方面竟然这么有钱,这两年累计投资金额已经高达五十万贯。

    听说今年那边还遭了兵灾,许多水利工程都停了下来,她们还能拿出这么多钱来投资,真是奇哉怪也。”

    高田阳乃冷笑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越是大灾大厄,越是发财的机会。乡野之盗从来没有富贵享,想要发大财,还得看国贼禄蠹。

    兵灾停了工程,钱粮是攥在谁的手里?闲着也是白费,不如拿出来投资。

    本钱是别人的,好处是自己的,岂不美哉?

    我已经翻看过武家义理促进会的十年水利计划,满纸都是荒唐言,她们竟然想要借款十年二千万石,真是一群贪婪无度的蠢才。

    大藏长安也是利益熏心,一叶障目,任由下面人这样瞎折腾,你且看着,有她倒霉的时候。”

    今井宗久叹了一声,不敢掺和关东政治话题,她不过是商人出身,又不像高田阳乃苗红根正,怎么敢接这种要命的茬。

    于是,今井宗久转移话题道。

    “斯波地产的情况也非常好,尾张美浓两国的大笔资金汹涌而来,一下子就把市场炒热了。

    我已经照您的意思,向投资者们展示预售计划,进一步吸引织田各家的资金入场。

    明年的近畿斯波领将会出售更多产权,主要是来源于多闻山城,郡山城,上野城的城下町产权。

    我预估了一下,如果一切顺利,斯波地产市场在明年有望达到五十万贯规模。”

    高田阳乃露出一丝微笑。

    “不错,你辛苦了。”

    虽然从表面上看,关东的投资属于关东人,尾张美浓的资金属于织田各家臣,斯波地产的产权属于近畿斯波领各城。

    高田阳乃作为一个中介人和管理者,过手的钱粮,赚不到多少。

    但事实上,高田阳乃才是这一系列投资的最大赢家,作为游戏规则的制定者,她绝对是这个金融游戏里最大的赢家。

    根据游戏规则,关东的资金和织田的资金是不能直接投资相关的股票地产。

    因为不管是北陆道商路股票,还是斯波地产,都只接受斯波粮票投资,所以外来资金想要投资,首先就得找斯波土仓换取斯波粮票。

    换了粮票之后,她们的资金就被纳入了斯波粮票体系,许多事就由不得她们说了算。

    例如股价的涨跌,房产的稀缺,都是由高田阳乃在背后操纵。

    北陆道商路股票因为斯波织田之战的巨量资金抽水,早就高位横盘一年多,高田阳乃急需资金填这个窟窿。

    关东的资金来得正好,正好替高田阳乃当炮灰填了坑。

    而斯波地产则是斯波粮票的印刷机发动机,为更多的粮票投入市场做增量。

    粮票是不可能无缘无故进入市场的,为了保证粮票的价值,高田阳乃必须保证两石粮票能够换取两石糙米或者一贯钱的货币价值。

    为了防止恶性贬值,粮票不能随便投入市场,必须有市场认可的资产,作为粮票增发的锚定物。

    斯波地产,就是这样的价值锚定物。

    因为乱世中的安全是稀缺品,所以多年不曾经历战争的近畿斯波领成了世外桃源,许多人愿意花钱买安全,买收益稳定的斯波房产。

    而且,斯波义银性子仁厚,一言九鼎,信誉极高,别人也愿意相信以斯波信誉为支撑的地产不会随意被没收。

    另一方面,高田阳乃始终把控着斯波地产的投入量,人为制造稀缺性,保证地产价值只增不跌。

    双管齐下的维护,让斯波地产自从面世以来就一直在不断增值。

    而织田信长对佐久间信盛的翻脸无情,又加剧了织田家臣转移财富的速度,狠狠推了一把斯波地产的市场热度。

    只要两个男人愿意抢,母猪都能赛西施,人性就是深信有人抢的才是好东西。在织田资金的带动下,还在观望的近畿各家资金看见斯波地产价值节节增高,自然忍不住加入哄抢的浪潮。

    而斯波地产的增值,也是斯波粮票能够不断增发的经济发动机。

    地产的产权是斯波义银授予,由近畿斯波领和高田阳乃控制的斯波土仓洽谈,高价出售小部分商町产权。

    这一场地产狂欢,看似是近畿斯波领赚了大钱,但事实上却是高田阳乃吃得满嘴流油。

    近畿斯波领卖地是一锤子买卖,卖也只能卖一次,但高田阳乃却可以无数次赚取铸币税。

    粮票不能瞎印,但外人拿着真金白银来斯波土仓换粮票,再去斯波地产投资,就使得粮票有了增发的理由。

    货币嘛,最怕就是没人用,没有使用场景,只要有交易就有源源不断的铸币税,市场扩容和交易频繁就是高田阳乃的最大利益所在。

    现在的投资者还只是用手里的真金白银换粮票,等哪一天发展到用贷款换粮票,那斯波土仓赚得就是未来的真金白银,前景更广阔。

    所以,高田阳乃不在意让多闻山城,郡山城,上野城多赚点地皮钱,斯波地产本身就不是她赚取利润的重点,粮票货币化才是。

    斯波土仓这边不断创造出新的经济增长点,换汇制造货币,贷款制造货币,那才是真正的无本买卖,一本万利,铸币税收到手软。

    随着关东资金与织田资金的涌入,高田阳乃因为巨额债务而高度承压的金融困境也得到了缓和。

    因为斯波织田之战抽走四百万石军费恩赏的金融窟窿,十个锅九个盖的游戏原本是玩不了多久。

    但有了新的资金涌入,这个金融游戏似乎又能玩下去了。

    今井宗久欣喜道。

    “关东资金已经达到五十万贯,尝到甜头的投资人明年还会继续追加投资。

    明年斯波地产的市场扩容如果能达到五十万贯,我们就可以再增发一批粮票。

    加上斯波土仓的存量资金,我们手上已经有了百万贯,足以支撑北陆道商路股价,不如。。”

    今井宗久说着说着,忽然发现高田阳乃在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下意识闭上了嘴。

    高田阳乃淡淡问道。

    “你是想劝我放弃引爆北陆道商路股票,主动制造经济危机的计划吗?”

    今井宗久咽了口唾沫,鞠躬回答道。

    “属下不敢。”

    高田阳乃冷冷盯着今井宗久,自然明白她的心思。

    有了百万贯资金在手,四百万石的大窟窿虽然一时还补不上,但总算可以喘口气,慢慢调理。

    只要北陆道商路股票这颗大雷能徐徐拆之,就没有必要冒着整个粮票金融体系被炸上天的巨大风险,搞什么主动刺破股票泡沫。

    站在今井宗久的角度看,这是最稳当的办法,不出事就是好事。

    但她一时激动,恰恰忘了高田阳乃的立场,没有考虑高田阳乃想要的是什么?

    把斯波金融体系勉强维持住,无功无过熬个十年八年时间,慢慢填补窟窿,这是高田阳乃想要的结果吗?

    随着圣人踏上神道,斯波天下已经触手可及,斯波麾下诸势力是各怀鬼胎,暗潮汹涌。

    高田家虽然是斯波谱代,根正苗红,但短板也是非常明显。

    没有人比高田阳乃更清楚,自己这个高田苗字只是个西贝货,从来就没有姬武士高田阳乃,高田雪乃,只有仆役阳乃,雪乃。

    纵使这个秘密会被永远被埋在过往中,但高田姐妹没有接受过武家教育,无法通过军功接受恩赏的短处,实在太明显了。

    高田阳是商贾,高田雪是目付,两者都不是武家传统的晋进台阶,在武家社会中她们是彻头彻尾的幸臣。

    虽然山中幸盛总是被人嘲笑才不配位,平庸无能,不过是幸进而已。

    但再怎么说,山中幸盛也是战将出身,侍卫君上左右,从近畿杀到关东,历经侧近姬武士,同心众笔头,关东侍所执事等要害位置。

    说她忠诚有余,能力不足是没错,但说她是幸进就有点羞辱人了,她毕竟是在战场上打杀过的人,含金量还是有一点的。

    而高田阳乃呢?那是一天都没有认真摸过刀枪,拼死上过战场。

    在看重武勇军功的武家眼里,高田阳乃是彻头彻尾的幸臣,就算她为斯波家赚了再多钱,她也只是一个走终南捷径的幸进之徒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田阳乃还不如出身目付的妹妹高田雪乃。

    目付虽然地位不高,却是主君最信任的亲信近臣,地位远比从商的高田阳乃还高些。

    可现在呢,高田雪乃早已经重伤离岗。

    虽然圣人给了尊荣优待,但那仅仅是名义上的东西,高田雪乃的身体太差,她远离权力中枢时间太长,政治上已经被边缘化了。

    高田阳乃心中时时警惕,她必须为高田家,为姐妹两人负责。

    随着斯波天下越来越近,斯波诸势力之间本就不多的精诚团结,现在更是少之又少。

    各人都在为自己考虑,为自家谋福利,你要是没有利用价值,谁会替你说话,谁会在意你?

    如果高田阳乃就这样得过且过,天天埋头在粮票金融体系里补窟窿,等到十年之后,她的窟窿补完了,也早就被边缘化了。

    且不说她与圣人还能不能维持亲密关系,能不能得到神裔之种。

    最惨可能就是被别人盯上斯波粮票,捅高田阳乃一刀,夺走了她辛苦经营的粮票体系,那才是真正的欲哭无泪。

    十年辛苦,最终替别人做了嫁衣,何苦来哉?

    所以,今井宗久希望粮票金融体系稳稳当当,没有隐患,但高田阳乃心里却未必这么想。

    她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她需要爬上圣榻承接神种,就不能平平淡淡,必须得会来事。

    俗话说,养寇自重。

    不想被取代,不想被边缘化,就必须保证自己的价值独一无二。

    如果粮票金融体系太太平平,谁来都能维持,怎么能显出她高田阳乃的能耐?怎么能保证她高田阳乃的权位?

    一个非常能赚钱,但时不时会出些问题,离不开高田阳乃把控的粮票金融体系,才是高田阳乃所需要的。

    如果高田阳乃只是老老实实的拆东墙补西墙,回头别人盯上她的位置,查处她的纰漏,她顶得住严查吗?

    逼迫高层离职的最好办法就是审计,找茬就是比做事容易,更何况高田阳乃本身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抓的把柄多得很。

第1724章土豪由比滨结衣

    高田阳乃看了今井宗久半天,一直看到今井宗久心虚,这才缓缓说道。

    “你想用关东的资金来渡过难关,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能会被关东人带进坑里。

    武家义理促进会准备十年借款二千万石,这才不到两年功夫,她们内部就被挖出五十万贯的不明资金,拿到我这里来吃利息做投资。

    她们如此贪婪,如此胆子,你确信她们能顺顺利利活过十年,不被人捅出来?

    我们不主动引爆这件事,未来也会被其他人引爆,到那时候我们就会非常被动。

    且不说圣人会不会把我们列为她们的同党,只说圣人要求我们归还资金,我们能一下子抽出几十万贯甚至几百万贯,全部送回去吗?

    为了反哺关东的经济稳定,要一下子抽空了我们的现金流,甚至不得不抛售股票地产凑齐资金,粮票金融体系很可能会出大问题。

    到那时候,我们就是和她们一样的罪臣,永远都别想再翻身。”

    今井宗久无言以对,这就是囚徒困境呀。

    两个囚徒被分别关押审问,只要其中一人坦白从宽,另一人就必须牢底坐穿。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两个囚徒都紧紧闭上嘴,两人就都不用坐牢。

    但现实中最可能的结果,却是两个人都担心被对方出卖,同时选择坦白。

    明明都坦白了会一起坐牢,但两个囚徒宁可选择赌一把,也不相信对方会不出卖自己。

    堺港这边与关东那边也是一样的道理,双方的合作经不起考验。

    今井宗久觉得可以利用关东资金来维持现状,但高田阳乃却不可能老老实实帮这些关东人赚钱,干等着大雷爆炸,砸在自己的手里。

    因为这些钱的来路不正,用非法资金做正规投资,算不算犯罪?

    关东那些人贪婪无度,就算高田阳乃不引爆她们,她们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活活玩死,到时候还要把高田阳乃一起拖下水去。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由高田阳乃抢先动手,死道友不死贫道。

    而对于圣人而言,问题发现得早些,也更容易解决,高田阳乃自然也不愿意让关东人坑了圣人。

    最重要的是,如果是由高田阳乃自己来引爆,那她就可以选在最好的时间点,把关东资金锁在北陆道商路股票的高位。

    现在北陆道商路股票的总值在七百万贯,关东资金在这个时间点大批买入,可以让高田阳乃为首的庄家集团高价卖出撤退。

    等未来股价大跌,关东出事,圣人讨要关东资金的时候,高田阳乃再将这些股票在二百万贯左右总值的低位买回来,还给圣人。

    高买低卖,关东资金损失惨重,蒸发了三分之二。

    高田阳乃则是一出一进,赚了几百万贯。

    她不但可以借此补足四百万石军费捅出的大窟窿,还能顺理成章把亏损说成市场行为,圣人也无可奈何,没办法再追讨这些资金。

    用别人的钱粮填平窟窿,高田阳乃就可以轻装上阵,再创辉煌,把斯波家的经济搞得红红火火。

    她也可以借此继续讨要神种,怀上神裔,让高田家成为斯波神裔一支,分享斯波天下。

    所以,在无法确定对方什么时候爆雷的情况下,由高田阳乃按照计划主动爆雷,是最有利的优选。

    今井宗久沉默一下,无奈叹息,她只能不甘心得放弃自己幼稚的想法,鞠躬说道。

    “大人高瞻远瞩,属下远不如也。”

    政治斗争不是请客吃饭,而是零和博弈。不是你多吃一口,就是我少吃一口。

    群狼环伺,你争我夺,高田阳乃不吃人,就会被人吃。双赢是不可能双赢的,只能选择坑了别人,肥了自己。

    高田阳乃摇头叹道。

    “不要觉得我残忍,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先求自保。

    你以为关东的事还能瞒多久?

    这一年年的过得真快呀,又到冬天了。雪乃与半泽直义约定的一年之期将近,那个人随时可能前往关东。”

    今井宗久双目圆睁,她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了呢,那条叫做半泽直义的疯狗马上就要挣脱链子了。

    就他那个眼中不容沙子的审查方式,堺港这边账目缜密,严防死堵,去年都差点闹出乱子。

    好在高田阳乃以军国大事为由,请高田雪乃与井伊直政协商,暂时封印半泽直义,让她回去多闻山城休息一年,去年才算过了关。

    这会儿,半泽直义马上就要恢复行动自由,很快就要前往关东。

    堺港这边的账目是今井宗久亲自整理,都挡不住半泽直义无孔不入的审查。

    关东人那些肆无忌惮的玩法,她们怎么可能过关呢?最迟两年功夫,关东的遮羞布一定会被半泽直义彻底扯掉。

    今井宗久呻吟道。

    “属下失察,竟然差点忘了那个可怕的疯子。

    您说得对,我们必须在两年之内把一切安排好,才能从容迎接狂风暴雨。”

    高田阳乃点头道。

    “你明白就好。

    关东的资金最多只能用两年,你尽量把这些资金套在北陆道商路股价高位,回笼我们的现金流。

    多积攒一点钱粮吧,两年后,我们要救市。”

    今井宗久鞠躬道。

    “嗨,我一定会安排好的,这个半泽直义真是麻烦呀。”

    高田阳乃呵呵一笑。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这可是一把好刀,我很期待她在关东的表现。

    心怀天下,兼济苍生,这种人既然爱吃苦,也能吃苦,那就让她多吃一点。

    我很期待,期待她的关东之行能为我带来多少利益。”

    被高田阳乃所期待的半泽直义正在举头望天,不同理想的各人却要生活在近畿这同一片天空之下。

    半泽直义站在中庭感受着比昨日又凛冽了一些的寒风,皮肤微微刺痛。

    随着冬季深入,她与高田雪乃约定的时限马上就要到期,然后就该履行她与井伊直政的约定,前往关东迂回审查。

    上次有幸觐见圣人,半泽直义还得到了圣人的赞许。

    虽然不明白圣人为何会看自己这么顺眼,但她至少从圣人那里得到了前往关东的官方借口,正好可以掩盖自己暗中查探的意图。

    希望这一次,能够从关东入手旁敲侧击,查清高田阳乃在关东的合作伙伴,抓到高田阳乃的把柄。

    半泽直义正想着心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比脚步声来得更快的是孩子奶声奶气的喊声。

    “小姨!小姨!”

    半泽直义一回头,就看到由比滨结衣一手拿着东西,一手扶着小女孩。

    那孩子看到半泽直义,高兴得挣脱开母亲的手,跌跌撞撞朝半泽直义扑来。

    半泽直义笑眯眯矮下身,小心翼翼接住冲过来的孩子,小孩子用力也没个分寸,竟然把她撞了个踉跄。

    由比滨结衣在后面看得真切,立即责备道。

    “坏团子!你乱冲什么!”

    半泽直义一把抱起团子,亲了亲孩子因为受冻而变得红彤彤的小脸蛋,笑着说道。

    “没事,我又不是纸片人,三岁不到的孩子还不至于撞倒我。”

    半泽直义嘴上替团子解围,心里却是乍舌。

    如果她没有记错,小团子到开春才满三岁,可她现在的力气已经相当大,撞得半泽直义隐隐作痛。

    这孩子可真是太强壮了。

    小团子缩在半泽直义的怀里,还偷偷对身后的母亲做鬼脸,鬼精鬼精的样子可一点不像她老实的亲娘。

    由比滨结衣气得跺脚,却拿孩子一点办法没有,看得半泽直义忍不住想笑。

    这孩子不到三岁,却是又强壮又聪明,也不知道那个懦弱的妈怎么能生出这样古灵精怪的孩子?

    由比滨结衣拿孩子没辙,就看向半泽直义,柔声道。

    “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又要出远门,我给你拿了一件厚点的衣服过来,你也好在路上穿。”

    半泽直义微笑鞠躬。

    “由比滨姬,你太客气了。外面冷,别冻着孩子,我们先进屋再说话。”

    半泽直义现在住在由比滨家的小院,别看由比滨结衣弱气小受,住的院子也不起眼,但内部供给却是丰富。

    天还没冷透呢,拉门已经糊上了新纸,火盆也早早预备了柴火。拉上门,点上火,隔绝了外间寒风,房间很快就热了起来。

    半泽直义与由比滨结衣对坐,小团子在旁边打滚,新做的榻榻米厚实保暖,也不怕孩子冻坏了。

    看似普通的小院,内在的软性条件却不弱于名门贵胄,一年来,半泽直义也跟着享了不少福。

    半泽直义也曾经怀疑由比滨结衣贪污受贿,不然她一个小小的廉政众笔头,哪里来的钱财保持这么高的生活水平?

    为此,半泽直义还偷偷查了查由比滨结衣的老底,发现这家伙是真的老实,一丝一毫越界的事都不敢做,真正是安分守己到了极点。

    至于由比滨结衣的生活为何能如此富足,半泽直义查完之后也是相当无语,感慨万千。

    由比滨结衣是第一批同心众出身,虽然也属于旧伊贺众,但她生性懦弱,早早就被旧伊贺众排斥出去,派到堺港新选组做事。

    而她在新选组那边也不如意,高田阳乃看她也不顺眼,就用壬生狼架空了她,最后取而代之。

    半泽直义原以为这个受气包的日子一定不好过,还挺同情她。但经过一查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可怜虫,明明是福泽深厚。

    旧伊贺众欺负由比滨结衣,被圣人发现,痛斥诸姬不团结,给了由比滨结衣去堺港任职的肥缺。

    高田阳乃排挤由比滨结衣,也被圣人责备,做事不能团结同事,又给由比滨结衣安排了廉政众的肥缺。

    由比滨结衣两次被人挤兑走,但因为圣人发怒责问,别人也不敢做得太过分,所以都是留职调用。

    这下,福利待遇可就厉害了。

    由比滨结衣到现在还拿着同心众的岗位津贴,新选组的组长补贴,再加上廉政众笔头的职禄,这就是三份工资啊!

    因为资格老,当年圣人帮幕府打退三好长庆,受封近畿斯波领,由比滨结衣跟着旧伊贺众拿到了军功知行地。

    斯波忠基金建立之后,以她的资格又是第一批加入斯波编制,吃上了铁杆庄稼。

    这还没完,去年石田三成在圣人面前打小报告,惹得圣人愠怒,亲自到由比滨结衣家里探望安慰,吓得石田三成差点尿裤子。

    为了弥补裂痕,石田三成特地开了一个高薪养廉的口子,给廉政众多支出了一笔廉政福利金。

    圣人那边也让同心秘书处额外支出了一笔生育津贴,只要求给,却没说什么时候停,就这么一直发到现在。

    这些林林总总的职禄,津贴,福利等等加在一起,足够由比滨结衣养半支备队了。

    可这家伙只是窝在多闻山城养孩子,又不用出去打仗,自然是有钱没处花。

    半泽直义查完之后除了羡慕不免苦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天上掉馅饼?

    由比滨结衣熟练得点完火盆,回到座位,瞅见半泽直义看着孩子微微发愣,好似神游物外,不禁好奇问道。

    “半泽姬,你想什么呢?”

    半泽直义回过神来,摇头道。

    “没想什么。”

    由比滨结衣将手上拿着的东西抖开,竟然是一件厚袄,她笑着对半泽直义说道。

    “来,试试这个,这是我托人从京都城下町买回来的冬衣,据说是关东那个什么上野木棉填充的棉絮,非常暖和。

    我是照你的尺寸买的,你试试合不合身。不合适的话,我找人再改改,赶在你出远门之前弄好。”

    半泽直义伸手摸了摸冬衣,内外两层衣服之间不知填充着什么东西,厚实得不像话。

    木棉制作的棉絮,听起来就好贵,也就是由比滨结衣这种不差钱的大款,才舍得置办这样的行头。

    岛国贫瘠,大多数人冬天连一件厚一点的衣服都没有,底层平民甚至是用树皮制作纸衣御寒。

    即便是武家,也没有多少人用得起棉布,更何况是如此厚实的棉絮冬衣。

第1725章小团子的后见人

    半泽直义叹了一声。

    “这东西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由比滨结衣一愣,正要往半泽直义身上披衣服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脸弱气,眼泪似乎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半泽直义头疼起来,她这人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由比滨结衣这样受气包一般的面团性子。

    “我是真的不能收呀!”

    由比滨结衣抿抿嘴。

    “为什么?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半泽直义连忙摇头。

    “没有,这一年你对我的照顾,我非常感激。

    但这冬衣实在太贵重了,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礼物,还请由比滨姬体谅。”

    由比滨结衣颓然放下手,叹道。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以不用计较得这么仔细。”

    半泽直义笑道。

    “我们当然是朋友,但就算是朋友,这样的礼物也太奢华了。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你看这新糊的纸门,火盆中的优质炭,一点呛人的烟都没有。

    我已经受了伱许多恩惠,不可以再拿你的东西。”

    由比滨结衣勉强一笑。

    “其实你帮我帮得更多,要不是你在我身边,我真不知道这一年要怎么熬过来。

    自从生下小团子,我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该做的工作都给耽误了,尸位素餐,实在惭愧。”

    半泽直义笑了笑。

    “就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能安心住你的房子,吃你的喝你的,我们这叫做互为帮手,人情两清。”

    由比滨垂下头,颓然道。

    “但我不想和你两清,我已经把你当做我最好的朋友。

    你知道我的,我没什么本事,外面的那些人都看不起我,更没有人愿意与我交往亲近。

    你能真心实意,不求回报的帮我,我真的很感激你,你我坦诚相待,我已经把你视为此生最好的朋友。”

    半泽直义一滞,面色更加柔和,说道。

    “我们当然是最好的朋友。”

    由比滨结衣撇撇嘴。

    “既然如此,你还在和我分得清清楚楚,算什么最好的朋友?”

    半泽直义无奈拿起那件冬衣,披在自己身上试试长短合身。

    “好了好了,我收下就是了,反正你是个大财主,也不缺这点钱财,我就当是劫富济贫吧。”

    由比滨噗嗤一笑。

    “什么大财主,拿了我的冬衣还要寒碜我两句,真是。。怎么样?合身吗?”

    半泽直义将冬衣穿在身上,合身得竟然是一丝不差,可见这冬衣的确是由比滨结衣仔细照着自己的身材定制,心中更加温暖。

    由比滨结衣虽然软弱,但心性很好,待人真诚,她因为软弱而缺乏朋友,将半泽直义视为挚友。

    半泽直义呢?刚直不阿,不愿意掺和人情世故,一样是外人眼中的异类,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

    这就是半泽直义愿意与由比滨结衣亲近的原因,两人都是我的朋友很少的状态,交到真情挚友自然倍感珍惜。

    半泽直义弯了弯手臂,笑道。

    “很合身,谢谢了。

    对了,我给你留下的表格,你都弄明白了没有?趁我这几天还在,有什么不懂得赶紧问,我也好替你解释清楚。”

    由比滨结衣点头道。

    “早都弄清楚了,你一步步教我教了那么多次,我又不是真傻。

    再说了,就算有不明白的地方,就先搁着呗,等你回来再问也不迟。”

    半泽直义试完之后,正在脱冬衣的手顿了顿,说道。

    “我这一去,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你准备搁置多久呢?再说了,万一。。我这次回不来了呢?”

    由比滨结衣的笑容一僵,看着半泽直义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问道。

    “你这次去有危险吗?但我记得是圣人派你去做事的。。关东之地谁敢忤逆圣人,对你下死手?”

    半泽直义叹了一声。

    “我们是朋友,我不想骗你。

    圣人之命是表象,井伊直政大人另有重要任务交给我,会冒些风险,得罪一些人。”

    由比滨结衣幽幽又问。

    “所以会被人暗害?”

    半泽直义笑道。

    “我怎么说也是圣人派去关东的,谁敢暗杀我?

    只是那些人多半有权有势,圣人为了平衡局面,也会很为难。

    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大人物们真要对我不利,一个指头就能碾死我。

    只怕到最后,我想做的事做完了,我自己也会因为忤逆之罪,性命不保。”

    由比滨结衣沉默半晌,深深吐出一口气。

    “是呀,圣人坐在那高位之上,其实许多事也很为难的。”

    半泽直义看了眼由比滨结衣,总觉得她的口气里少了几分尊敬,多了几分惆怅,甚至还带有一丝疼惜。

    疼惜圣人?就凭眼前这个被人一欺负就只知道认错掉眼泪的受气包?

    半泽直义忍不住被自己的联想给逗笑了,由比滨好奇看了她一眼,问道。

    “怎么了?”

    半泽直义摇摇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与圣人关系亲近,不愧是第一代同心众出身,背景硬得让我这种新进斯波编制的家臣羡慕不已。”

    半泽直义随意调侃一句,说者无意,但由比滨结衣却是听者有心,忍不住脸上一红,看向一旁无聊打滚的小团子。

    因为亲妈和干姨在聊天,两人都没有理会她,小孩子正在发脾气呢,不断打滚想要引起两位亲长的注意力。

    看到由比滨结衣的目光终于转向自己,小团子就像是成功了一样,高兴得拍着手要抱抱。

    由比滨结衣一脸宠溺得把孩子抱起来,坐在半泽直义对面,沉默不语。

    半泽直义以为圣人对自己另眼相看,是因为自己出身旧同心众,有那一层恩义旧情在。

    但由比滨结衣心里清楚,圣人对自己亲睐有加的原因,其实是现在怀中的小团子。

    说实话,由比滨结衣到此时,还是迷迷糊糊。

    当年她酒后乱性,明明是做错了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圣人非但不治罪,还如此宽容厚待自己。

    由比滨结衣哪里知道,当年她就没有做错事,酒后乱性的另有他人,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圣人。

    因为生涯不犯特效光环的存在,由比滨结衣的意识被扭曲,以为是自己把圣人那啥了,其实那晚是圣人把她那啥了。

    而事后,由比滨结衣表现出的懦弱,害怕,委屈,也都被斯波义银看在眼中。

    那个男尊三观的男人怎么可能心里不存在愧疚?怎么可能任由自己的老婆孩子被外人欺负?

    所以,石田三成的小报告引来了大爆发,在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存在世上的斯波义银,毫不犹豫狠抽了石田三成一顿。

    由比滨结衣与斯波义银的其他女人不同,她没有本事,性子也软弱,更类似义银前世的姑娘,就是长得太漂亮了一点。

    别的女儿都有雌老虎一般的老娘帮场子,一家家名门贵胄的名头震慑,谁敢欺负?

    这就让斯波义银分外留心由比滨家的小团子,老娘没本事,只能是老爹自己多看顾着一点。

    由比滨结衣享受的各种补贴,奢华到让武家大名都瞠目结舌。

    她病假好几年,时不时旷工,同心秘书处还是继续默许她享受福利待遇,真以为斯波家没有KPI?真以为同心秘书处不审计不算账吗?

    但圣人不说话,别人想停也停不了,谁也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去惹得圣人不满,没有必要。

    斯波义银早在斯波忠基金建立的时候就说过,斯波家要允许懒娘的存在,先辈们辛辛苦苦打下了家业,不是为了让后辈继续吃苦。

    如果世世代代都是苦哈哈,那父母为了子女而努力奋斗的意义何在?就为了让孩子们未来过上和自己一样辛苦的日子?

    这道理说不过去呀!

    外人总以为,斯波义银是把由比滨结衣拉出来做典型,显示斯波家对待有功之臣的宽容和厚待。

    只有由比滨结衣自己心里清楚,那些福利待遇是小团子她爹给孩子的生活费。

    对此,由比滨结衣也很惭愧。

    女人没本事,只能靠自己孩子的父亲维护孩子的生活,在女尊世界这就叫吃软饭,姬武士不齿之。

    原本,由比滨结衣就很犹豫,小团子的身世是瞒一辈子,还是该怎么解决。

    直到斯波义银上门的那一刻起,由比滨结衣便知道这件事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她只能听从圣人的安排。

    由比滨结衣要做的,就是在圣人安排好小团子的未来之前,默默闭上嘴,把孩子好好养大。

    可今天,一贯逆来顺受的由比滨结衣忽然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她下意识看向不知道真相的半泽直义。

    这个在自己生下孩子,产后抑郁,工作生活都陷入最低谷的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默默帮助自己的姬武士,马上就要去关东了。

    由比滨结衣其实并不明白半泽直义的坚持,她不知道半泽直义为什么要如此执着,要为了井伊直政的任务,拼上自己的所有。

    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半泽直义心中的大义,由比滨结衣不懂,但由比滨结衣知道,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去死。

    也许,懦弱的由比滨结衣没有力量帮助半泽直义,但小团子。。

    由比滨结衣咽了口唾沫,自己如果这么做了,会不会给圣人添麻烦?会不会让圣人很为难?

    半泽直义看着眼前沉默许久的由比滨结衣,她怀中的小团子显然已经被母亲抱烦了,正朝着对面的半泽直义做鬼脸。

    半泽直义笑眯眯伸出手指,戳着小团子的小脸颊,软绵绵的婴儿肥,手感真好。

    小团子被母亲抱着,小手推不到半泽直义,只能被动挨戳,不能反击,气得哇哇直叫。

    由比滨结衣被孩子的喊声叫回了神,看到半泽直义孩子气的举动,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干脆放开了手。

    刚被松开的小团子张牙舞爪冲向半泽直义,又被半泽直义一把搂在怀中,一大一小是嬉皮打闹,不亦乐乎。

    看到两人如此和睦亲近,由比滨结衣心中终究是下定了决心。

    小团子是圣人的孩子,是斯波神裔,她的未来注定不会平凡。

    由比滨结衣自己没本事,家格低下,亲朋稀少,根本帮不上女儿的忙。

    半泽直义睿智聪慧,她是自己的挚友,与小团子又是关系亲昵,正是小团子未来可以依靠的姬武士,所以她绝不可以在关东出事。

    由比滨结衣深吸一口气,肃然道。

    “半泽姬,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半泽直义紧紧锁住捣蛋的孩子,看向由比滨结衣,笑道。

    “你说。”

    由比滨结衣退后半步,端端正正得伏地叩首,恳求道。

    “我想请你担当小团子的后见人,这是我一生一世的请求,请你务必要答应我!”

    半泽直义一愣,手下一松,小团子像泥鳅一样钻了出去,想要回归母亲的怀抱,却发现母亲跪在地上,于是迷茫得拉起母亲的衣袖。

    “妈。。妈妈。。”

    半泽直义沉默一下,问道。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由比滨结衣抬头看向半泽直义,斩钉截铁道。

    “这对我很重要,对你。。也非常重要。”

    半泽直义看了眼小团子,叹道。

    “你要考虑清楚,我马上就要去关东了,也许永远也回不来的。

    你在这时候让我担当小团子的后见,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至少应该等我回来再说。”

    后见在岛国是司空见惯,但又是非常重要的位置。

    所谓后见人,其实就是监护人,对不成熟的晚辈进行监督指导的人。

    而在岛国政治中,后见更是一种古已有之的制度。

    天皇不成熟,作为亲戚的藤原家出任关白,担当后见,替天皇执政,被称为摄关政治。

    天皇想要夺回权力,就退位成为上皇,以后见身份辅导继位的小天皇执政,称为院政。

    镰仓幕府,前北条家辅佐幕府将军,担当后见,称为北条执政。

    到了足利幕府,老将军退位指导新将军,担当后见,又被称谓大御所。

    摄关,院政,执政,大御所,说到底都是后见制度的变种,掌控中枢权力的方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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