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6章最好的男人和父亲
义银摇头叹道。
“就当我没提过吧。”
他心里思索着，是否派雾影才藏去查一查，但又觉得用处不大。
保密组现在的摊子太大，雾影才藏已被义银要求抽调人手去奥羽扩张情报网，她根本没余力去查。
就算她有力量去查，她敢不敢一查到底也是个问题。
三强藩一龙一虎一狮，全是有圣人子嗣的尊贵姬武士，免死金牌护体，雾影才藏有几个胆子深查？
更何况在关东这地界，保密组也渗透不进地头蛇内部，上杉的轩辕忍，武田的透波忍，北条的风魔忍，人家也不是养着吃干饭的。
义银思来想去，最终叹了一口气。
不查了，随她们去吧，难道她们还能把天捅破不成？义银对斯波家如今在关东的影响力很有信心，出不了大乱子。
他抬头看向笑眯眯的武田信玄，虽然已经决定算了，但心里总有些窝火。
这些女人有一个算一个，就没有一盏省油的灯，一个两个只会给自己添堵。
男人的火气一上来，有些情绪就控制不住了，义银一把抓住武田信玄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拽。
武田信玄一声惊呼。
“圣人！高坂昌信和玲奈还在外面呢！您。。动作轻点。。我。。声音小点。。”
她言辞看似惊慌，面上却是忍不住笑意更浓，摆了半天妖娆的姿势，刚才还在纳闷，以为这冤家是个死人，一点撩不动呢。
原来，还是有用的嘛。
人生苦短，转瞬即逝，人类穷极一生，也许只是在填补自己早年的遗憾。
小时候吃不上零食，长大了之后就喜欢买上一堆，看着也舒服。
小时候玩不起变形金刚奥特曼模型，长大了之后就喜欢买一堆，看着也舒服。
人性永远不会满足于自己已经获得的东西，而是渴望那些自己缺失的东西。
义银可以说是岛国最尊贵的人上人，但他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女尊世界，心中无处宣泄的孤独感却始终难以释怀。
所以，当高坂昌信带着玲奈出现在他面前，他便浑身寒毛竖立，这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热泪盈眶，从此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现在的义银越来越在意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
虽然经过八年政治泥潭的打滚，义银早就不是那个可以随便被人忽悠上套的政治素人。
但他对于身边人的爱护与疼惜，让他看起来比历史上那些昏君更像是昏君，连身边人都管不住，还指望他能做成什么大事？
可偏偏，义银就是这样的人。他知道纵容是不对的，但他就是狠不下心。
他就像一个买下奥特曼模型就高兴得好似孩子的成年人，明知道自己已经过了玩玩具的年纪，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和心。
放纵之后的贤者时光，义银搂着武田信玄身子，嗅着她的体香，知道自己又犯了一次政治错误。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这是他的女人们，这是他的孩子们，他注定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昏君，当不了眼中不容沙子的明君。
义银自嘲不是明君，但他也不想想，若不是他仁厚不忍的特质，他的女人们又岂会如此迷恋于他？
六块腹肌十八厘米是好用，但用多了也腻味，谁也不能指望埋头干那事能开心一辈子，男女之情最终还是得回到那个情字上。
义银有情，姬武士自然明白。
这武家社会从来不缺自私自利，审时度势的主君，无情无义又算什么本事？
有情有义，有始有终，明知自己在犯错，依然深爱着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那才是难得的有情郎，值得一辈子珍惜。
作为统治者，义银也许不够优秀。但作为女人的男人，孩子的父亲，他优秀得不像是这个冷酷武家社会的人。
毕竟，来自现代社会的感性男，自带中央空调，二十四小时四面八方吹暖气，姬武士怎么受得了这套软刀子剐心窝子的情感需求。
武家太过绝情，即便母女姐妹之间的关系也少有亲近，打小就是艰苦训练，目标就是延续家业，卷得就没有人性，活得像是工具人。
可人，毕竟是人呀。铁打的心肠遇到义银这股人文关怀的暖风，那就得被吹化了不可。
钱，女人可以自己挣。地盘，女人可以自己打。但感情，也只有义银这种人愿意给她们。
这是武家社会的现状所致，被义银真心对待的姬武士们，谁愿意放弃这一份世间仅有的真情实意？
义银脑补中的昏君，那是男尊世界的昏君，沉迷女色，不顾国家大事，最终亡了天下。
但他自己呆的地方可是在女尊世界，男尊昏君的道理在这地方不能套上就用。
义银心软，但他那些个女人没有一个简单的，人均名将名臣，她们非但没有依附男人的女卑想法，甚至还有让男人依靠的女尊想法。
所以义银自嘲昏庸的说法在这个女尊世界站不住脚，显得有些杞人忧天，水土不服。
义银最近是闲得蛋疼，整日胡思乱想，而他的女人却没有他这份悠闲，依旧在勾心斗角埋头做事。
距离武田信玄暂住的院落不远处的一处庭院茶室，北条氏政与北条幻庵分坐左右两端品茶。
北条幻庵叹道。
“圣人前日是在岛胜猛大人的院中用了晚膳，昨天又在武田信玄殿下的庭院赏花。
不知是不是我们在大评议的行为太过孟浪，惹得圣人不满，所以这几天都没来看望殿下与腹中的小殿下。”
北条氏政摸了摸肚子，随着腹中的孩儿越来越大，她身上的轻浮急躁似乎也随着母性的滋生渐渐被磨平，越发沉稳。
北条幻庵的担忧，北条氏政自然明白。
北条家现在已经是登上了斯波神权的大船，随着付出的代价越来越大，收获的利益越来越多，下船这个选择也变得越来越不切实际。
患得患失就是北条幻庵现在的心态，这老妪奋斗了一辈子，可不希望在晚年看到北条家走向衰弱，变得越来越小心谨慎，疑神疑鬼。
与之相比，北条氏政却是笃定得很，她悠然抚摸腹部，说道。
“我相信圣人，他不会厚此薄彼的，有我的孩儿在，北条家的未来稳如泰山，姨祖母不必担忧。”
第1697章都是为孩子抢的
北条幻庵看了眼北条氏政的肚子，迟疑道。
“我北条家曾经对抗过圣人的天兵，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但也身负原罪，行事还是低调一些好。”
北条氏政摇头道。
“原罪？
武田信玄在川中岛合战对抗天兵，不比我北条家凶狠？武田义信这孩子是怎么来的，姨祖母不会不知道吧？
上杉谦信顶着关东无战事的御令，在北陆道把织田家杀得血流成河，连江户城的临时大评议都不肯来露个面。
与她们两个相比，我的罪过很大吗？我还不够低调吗？”
北条幻庵一窒，看向目光平静的北条氏政。
曾经的弱势家督，现在的威势越来越强，已经渐渐盖过老臣们，俨然有了指引北条家前进的架势。
看着朝气澎湃的北条氏政，北条幻庵越发觉得自己老朽不堪，已经没有精力分辨，也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嗨！”
你是管你用什么办法摆平鬼头悠亚，总之，你要看到自清运动那把火烧退房总半岛，让外见义尧尝一尝滋味。
北条氏政看着眼前的老妇人，沉声道。
圣人心外和明镜似的，但我也是坏少管。因为是管你们怎么折腾，扩张出来的家业地盘最终还是肥水是流里人田，都属于郑雄。”
肯定中上层旁观漠视，就让自清运动席卷房总半岛，以清除腐朽思想，腐朽文化，腐朽习俗，腐朽习惯的名义，坏坏敲打一上下层。
北条斯波看向北条氏政的眼神渐渐简单，新家督果然是越来越成熟了，但你越是成熟，就越是花尽心思要把北条家彻底卖给郑雄家。
北条家将随着你的孩子成为郑雄神裔集团的一部分，只要抢回来的东西属于神裔，属于未来的幻庵神权，这的确是不能霸道一点。
“八下桃菜收了你的钱粮，受了你的提拔，得了你的恩惠。
“是大家伙是消停，那些天越来越活跃了，时是时要踢一脚你那个当娘的。
北条氏政正说着话，里间走廊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一名旗本出现在两人面后，伏地叩首。
你让你跪上，你就得跪上，你让你咬人，你就得咬人。
事情就那么定了，八下桃菜没几个月的时间坏坏准备，如若那点事都办是坏，这那人也就有什么用处了。
“佐竹自己识相，武郑雄树心外是缓，一直在和稀泥，看笑话。
下郑雄树，武杉谦信，乃至岛胜猛，哪个是是殚精竭虑，他争你夺？你若是谦恭礼让，反倒被人看是起。
宇都宫实力是及，下郑雄树有把上野国当回事，随时不能拿上。
临时小评议吵了个把月，眼看夏收近了，应该很慢就会散场，各回各家，各自农忙。
姨祖母，时代变了，关东的一切都将属于郑雄神权，只要是由各家神裔继承的家业，都那很去争去抢。
你肯定是争抢，武田神裔下杉神裔你们就会谦让吗？那很北条神裔未来是如你们的实力弱悍，就得高人一头。
“外见义尧冥顽是灵，你有兴趣再继续和你纠缠。
你看得出来，圣人很期待孩子的降生，那也是你与圣人少少亲近的机会。
北条氏政忽然重喊一声哎呀，引来北条斯波关注的目光。
既然没付出，这就得没回报。
圣人对里人再仁义，我总归是一位父亲，总会偏袒自己的子嗣。
“他看，你就说圣人是会厚此薄彼吧？我呀，不是个软心肠，谁都是想辜负，只会委屈自己。”
既然都有没，这你就必须高头认栽。因为你现在抢你地盘，那很留给你的孩子，留给圣人的神裔。
随着对口帮扶的胡萝卜到位，自清运动那根小棒也该下线，看看成效如何。
关东侍所八弱藩为首的各家，为了牵制东方之众，暗中扶持蓝衣众的自清运动，那很付出了很少成本。
外见家算什么东西？外见义尧也配和你斗？你爬下过圣榻吗？你没圣人的神种吗？外见家的家业没神裔继承吗？
所以你是回大田原城了，继续住在河越城等待临盆。”
你还没要求八下桃菜准备，在秋收之前派人那很房总半岛，把自清运动那把火，先烧到外见义尧以及房总半岛的这些墙头草头下。”
北条斯波思索半晌，急急点头。
小争之世，非优即汰。崛起之时，是退则进。
自从爬下圣人床榻，怀下圣人子嗣，北条氏政就变得自信满满。
北条斯波皱眉道。
你倒是挺期待的。”
对于那个未来，北条斯波心中是七味杂陈，是知该喜该悲。
“知道了，上去吧。”
“殿上，同心众派人传讯来说，圣人晚些时候要过来看您。”
惟没你那边的外见，最是难缠，这就拿你家先开刀，正坏瞅瞅自清运动威力，也是替其我几家打个样，试试刀。”
看看当地中上层的姬武士，愿是愿意为下层的名门贵胄去挡刀。
“殿上？”
所以，不用担心圣人。
秋前是但是第一批贷款救济粮到位的时候，也是圣人回归近畿的时候，借着圣人离开关东的时机，自清运动正坏踏出东退第一步。
也正是因为我仁厚，你才更要争，更要抢。
“听闻蓝衣众的鬼头悠亚为人执拗，自清运动那很房总半岛之事，是知你会是会拒绝。”
秋前，贷款对口帮扶的第一批粮食就位，趁着当地人感恩戴德的时候，试着动摇下上层的联系。
北条斯波听闻圣人要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眼一脸惬意的北条氏政，暗暗叹息。
我现在的每一分打拼，都是在为斯波神裔扩张，在为未来的斯波天下而战，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也是如此。
等旗本恭谨告进，脚步声渐渐远去，北条氏政笑着对北条斯波说道。
北条斯波一惊，问道。
北条氏政热哼道。
“北条家会融入斯波神权，我的孩子将以神裔的身份继承我的所有，也就是北条家的所有。
在你的老思想外，郑雄家与北条家依然是两个武家集团，但北条氏政显然是那么认为。
北条氏政眉眼间尽是柔情似水，你哪外是和北条斯波调侃笑话圣人，明明是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有法自拔。
神裔的身份只是保底上限，神裔各家未来的尊卑排序，还得由你们那些当母亲的去为孩子争取。
别看他天下无敌，战无不胜，其实他是个软心肠，对自己的男人孩子上是了狠手。
北条郑雄热笑道。
见北条斯波有话可说，北条氏政继续说道。
北条氏政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摆了摆，笑道。
是知是圣人给的勇气，还是为了腹中孩儿，又或者两者皆没之。
北条斯波默然是语。
“您是准备与其我各家先商量一上？”
第1698章秃鼠秀吉的笑话
这个夏天，关东一片祥和之下暗潮汹涌，北陆道上杉织田两家的对峙，依旧不咸不淡继续僵持着。
织田家的佐久间信盛率领三国半军势，气势汹汹出兵，围攻石山本愿寺。
但不管是被困石山的显如上人，还是围困石山的佐久间信盛，两人心中都充满了绝望。
被断绝了外援的显如上人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而被织田信长掐着秒表鞭策的佐久间信盛，她很清楚自己多半是过不了这关。
两军对阵见多了，双方最高长官同时陷入绝望的战局却不多见。
和泉细川家的领地位于石山的战场外围，细川藤孝又握着石山边上的堺港。
这时候，细川藤孝本该留在当地，时刻关注战场变化，但她却忽然来到了京都以南的伏见城，与明智光秀会面。
伏见鸟羽本就是京都南部门户，现在伏见城又成为了斯波织田两家沟通的政治平台，地位更高。
明智光秀虽然没有城守之名，但不管是斯波义银还是织田信长，都属意由她来办理两家合作事务。
所以，这伏见城上下的斯波军织田众，都习惯于明智光秀调派，不是城守，更似城守。
夏日炎炎，也不知道明智光秀从哪里弄来的窖冰，竟然堆在茶室四角，带出丝丝凉意。
明智光秀与细川藤孝观赏茶人献艺之后，便斥退左右，单独聊起天来。
四面拉门关上的茶室内温度适宜，细川藤孝坐在席上伸手触摸冰块，感受其中的凉意，笑道。
“你倒是越来越会享受了，这么奢华的冰室，我也就在堺港高田阳乃之处见过。
你知不知道，那个新选组的临时据点周遭，已经被高田阳乃全部买了下来，打造成一片园林美院。
从堺港关所远远望去，满眼都是钱堆出来的富贵景象，看得我羡慕不已。”
明智光秀捋捋头发，说道。
“堺港铜臭太重，富而不贵。
你若是喜欢冰室，买些冰就是了，堺港什么货物都有，还怕享受不到吗？”
细川藤孝叹道。
“我哪有你这么威风，坐镇伏见城，协调斯波织田两家，多少人求着你帮忙，金山银山都往你这里搬，你当然过得自在。
我就不一样了。
和泉国与四国隔海相望，南边的纪伊国人不太平，北面的石山在打仗，堺港更是群魔乱舞的地方。
北河内上面贴着摄津国的织田家新领，下面的南河内畠山高政也不是省油的灯，肚子里还待着一个装孙子的三好义继。
我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谁知道哪天早上一起床，家业一下子就没了。
这般枕戈待旦，多少钱粮都填不完军费这个大坑，哪还有余钱享受生活。”
明智光秀捂着嘴咯咯笑，听着细川藤孝吐槽卖惨，前俯后仰。
“你少来这套，有圣人在，谁敢对和泉细川家起歪心思？不过你有一点说的不错，我这好日子的确是靠大家帮衬。
你帮我，我帮你，这才对嘛。
你看这室中之冰，就是羽柴秀吉出高价从京都城下町拉来的。
这家伙也是胆大，刚刚在北陆道犯了大错，被织田殿下责令闭门思过没几天，这会儿又开始四处钻营，想要去西国将功补过。
你说有不有趣，织田家还没有拿下石山，织田殿下的属下已经盯上了西国。”
细川藤孝冷笑道。
“贪心不足蛇吞象，我看织田家上下如此浮躁不安，迟早要出大乱子。
据说这羽柴秀吉连自家后院都理不顺当，丈夫写信向织田殿下控诉她冷落原配，还被织田殿下写了回信贬为秃鼠，沦为近畿笑柄。”
明智光秀甩甩手。
“羽柴秀吉那位原配宁君，乃是武家出身，当年她的姬武士身份也是源于入赘丈夫家得来的。
羽柴家麾下的亲信武家，不少人是宁君带大的夫家亲戚，羽柴秀吉那么个擅长交际的人，怎么会自毁长城，不敬重这位丈夫宁君呢？
所谓夫妻之间的不和，多半是外间谣言罢了。织田殿下也是恶趣味，跟着掺和一手，闹出个秃鼠的外号给秀吉难堪。”
细川藤孝调侃道。
“这也难说，万一是羽柴大人床上无能，满足不了丈夫，让丈夫枯萎闺房，心生幽怨呢？”
细川藤孝这玩笑虽然荒诞，但与事实竟然相差不远。
倒也不是羽柴秀吉不行，而是她心里藏着一个圣人，对自己的原配早就没有了兴趣，又加上事务繁忙，多年冷落，这才酿成了幽怨。
可羽柴秀吉一个仆役出身，家中勋臣多与宁君有亲有恩，她也不好真的惹恼了宁君，只能是息事宁人。
这才有了织田信长写信宽慰宁君，把羽柴秀吉骂做秃鼠的轶事，让近畿武家们茶余饭后之余笑谈。
明智大人指着细川藤孝笑骂道。
“你也有这么尖酸刻薄的时候呀，羽柴秀吉是哪里得罪你了？”
细川藤孝摇头道。
“说不上哪里不对，总觉得此人心思不纯，看着不舒服。”
明智光秀摇头道。
“你和她八竿子打不着，何必理会她的闲事。
至于你说织田家以后乱不乱，尚未可知。但织田殿下的大方，我现在是先见识到了。
摄津国不战而下，织田殿下论功行赏，我外交出色为首功，丹羽长秀后勤有力为其次。
所以，织田殿下已经决定，将丹后国交给我，把若狭国交给丹羽长秀。”
细川藤孝皱眉道。
“织田殿下将两领国视为己物，私相授受，这样做合适吗？
就算幕府只剩下一个空架子，那也轮不到织田殿下指手画脚，这件事至少要先问过圣人的意思。”
明智光秀笑道。
“我敢在这里与你明言，自然是打通了关节。
伏见城已经去信关东，圣人那边没意见，反倒是我很为难。
丹后一国虽然名义上归我，但我还得自己去拿下来，但你也知道我没有多少领地实力。
丹后国再小，那也有十一万石，一色家经营丹后国近两百年，与当地武家已经融为一体。
让我去打，我是打不下来的。
所以，我想请你出兵相助，事成之后，丹后国五郡，我三你二。
你觉得怎么样？”
第1699章大不义又大不敬
细川藤孝倒吸一口气，明智光秀可真是慷慨呀。
要知道，那可是能名正言顺攥到手里的十万石领地，明智光秀竟然一点不在意，说分就分了。
明智光秀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实力，但她作为斯波家外交役，与织田家往来密切，影响力极大，怎么可能对一色家没有办法呢？
其他不说，临近丹后若狭两国的敦贺郡朝仓景纪，她与明智光秀的关系就很好，敦贺众也是朝仓宗滴调教出来的强军。
明智光秀要借兵，只要肯给点好处，朝仓景纪必然应允。
还有不远的北近江羽柴秀吉，明智光秀救了她两次命，她现在还有求于明智光秀，一定乐于帮忙，卖个人情。
这样的人脉关系，明智光秀在近畿还有不少。
最差最差，她去找织田信长，让织田军横扫若狭国的时候，顺便清理一下丹后国，那又有多难呢？
这样下来，明智光秀全取丹后国十一万石问题不大，最多给点钱粮好处，不至于把武家最看重的土地往外送吧？
可偏偏，明智光秀只找来细川藤孝，愿意以两郡之地为报酬，请她出兵，这事情就值得回味了。
细川藤孝刚刚继位和泉细川家不久，虽然手握和泉，北河内，堺港，但那都不是她打下来的。
家臣团没见识过家督的厉害，没分到过家督的好处，细川藤孝这个家督亦是有些难做。
明智光秀在此时递上丹后国两郡之地，正好替细川藤孝解了燃眉之急。
一旦此事成果，家臣团尝到了甜头，得到了好处，细川藤孝的家督之位就算是彻底站稳了。
看着笑眯眯的明智光秀，细川藤孝也是暗中感叹。
外人都觉得明智光秀长袖善舞，阴冷深沉，堪称毒士。
但明智光秀确实是斯波义银最忠实的家臣，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家业考虑过。
她几度施展阴谋，被斯波义银所厌恶，领地只有最初的三千石，与她的权柄相比，差距巨大。
这一次织田信长给予丹后一国，明智光秀如果自己独吞下来，便可有十一万领地，抬格为一国国主。
可明智光秀却主动送了两郡给细川藤孝，就是在替斯波家，替她的圣人，要把细川藤孝绑得更紧。
这样爱耍阴谋诡计，却不在意家业得失的忠臣，让细川藤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细川藤孝自问做不到明智光秀这样无私，为了斯波义银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她不禁感叹。
“圣人都不知道，你为了他，在背后默默做了多少事。”
明智光秀抬了抬漂亮的眉毛，笑道。
“我乐意为他做，不在乎他知不知道。
你我之间不说这些矫情的话，我就问你有没有兴趣开疆拓土，与我共享丹后一国。”
细川藤孝笑道。
“两郡之地，数万石高，我当然有兴趣。
只是，一色家从足利幕府开幕之时便守护丹后，至今都快两百年了，根深蒂固呀。
我思索着一色家是四职之一，足利亲族，所以不宜大动干戈，能够怀柔就试试怀柔，先礼后兵。”
明智光秀摆摆手，说道。
“这是你的问题，我懒得管，你就算毒杀了一色家督，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你征伐丹后需要什么协助，就与我说，我一定全力支持。
至于具体军务，你自己看着办，我现在忙得要死，织田殿下在石山北陆道处处点烽火，我也的确不顾上一色家那点事。”
明智光秀属意细川藤孝去解决丹后国一色家，也是考虑到细川藤孝的和泉细川家督身份。
斯波义银一向以武家守护神自居，仁厚对待足利一门。
一色家是足利亲族，幕府三管四职之一，更是四职中的笔头，统御曾经强势的侍所，最强时也是守护五国两郡的大守护。
织田信长让明智光秀去征伐丹后国，攻打一色家，亦是有些拿捏明智光秀的恶趣味。
丹后国的位置很重要，织田信长愿意给，明智光秀自然乐意收。
但怎么收，是一个问题。
明智光秀身为斯波家臣，自然不能让圣人为难，那么攻略一色的任务，就由同属足利亲族的外臣细川藤孝动手。
攻打丹后国的理由，明智光秀也已经想好了。
足利幕府开幕之时，承接镰仓幕府旧制，御家人制度之下的侍所相当于管理天下兵马的军事机构。
侍所四职，一色，赤松，京极，山名四家，负责幕府军事指挥，征税，京都治安。
又与京都奉行土岐家，奏者伊势家，关东管领上杉家并称七头。
再加上三管领斯波，畠山，细川三家，辅佐将军执政，统称为三管七头。
三管七头以幕府宿老身份参与中枢政治，位高权重，其中一色家被足利将军任命为四职中的笔头，地位可见一斑。
随着御家人制度消亡，守护体系兴起，侍所的权力大大缩水，逐渐从天下国防部沦为京都派出所。
但派出所也有派出所的好处，侍所管着京都的治安，城下町的好处一色家没有少捞。
三好上洛，弑杀将军，足利义辉惨死二条城，但一色家却是早早跑路，逃回了丹后国。
说起来也是情有可原，就一色家放在京都耀武扬威的几十号人，面对三好上洛的几万大军，她们怎么都不可能挡住，不如跑路保命。
但情有可原，不代表没有罪过。一色家不顾足利将军安危，弃主而逃，这是大不义。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联手扶持足利义昭上洛，继位足利将军，随后足利斯波织田三家在中枢争夺主导权。
这政治漩涡怎么看都不好涉及，一色家也就没有派人重返京都，窝在丹后国老巢继续装糊涂。
弃主而逃的大不义之罪尚未说清，这就又添了一件不尊新主的大不敬之罪。
现在的近畿形势是足利义昭逃去毛利家领地另立中央，京都这边是斯波织田两家联手。
以明智光秀在伏见城体系的权柄，定一色家一个大不义大不敬两罪并罚，毫无压力。
扣个大帽子，剥夺一色家的丹后守护，授予细川藤孝征伐丹后国的大义名分，完全没有问题。
第1700章显如上人想和谈
乱世走到人心思安这个阶段，基本上就是明牌了。但凡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都同意的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明智光秀负责搞定名分道义，细川藤孝负责出兵砍人，两人配合无间搞死一个小小的丹后国，问题不大。
细川藤孝思索片刻，觉得没有问题，便欣然接受了明智光秀的邀请，决定出兵丹后国，拿回明智光秀许诺的两郡之地。
得到这两郡之地，细川藤孝总算是有了筹码施恩家臣团，进一步稳固自己这个新家督的地位。
但在真正出兵之前，她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细川藤孝说道。
“我这次来伏见城见你，其实是受人之托。
石山本愿寺的显如上人扛不住了，她想要和织田殿下谈谈。”
明智光秀挑挑眉，问道。
“显如上人怎么这么早就沉不住气了？佐久间信盛的攻势才刚刚展开，外围的护城一个没被拔掉，显如上人就琢磨着想投降了？”
细川藤孝摇头道。
“投降倒不至于，但谈和的心确实是有的。
纪伊国杂贺众内部大乱，铃木重秀铲除异己之后，坚决不肯出兵相助石山本愿寺，断了一向宗信众雇佣军这一强援。
西近畿诸武家之中，摄津国荒木村重逃亡，河内国畠山高政以斯波家马首是瞻，我更不可能去帮石山本愿寺对抗织田军。
毛利家的海上外援，被你协调各家水军共同阻断，无法运输。
大家的确是看织田家不顺眼，如果没有斯波家的协调，各方从中作梗，织田军想要攻下石山，兴许要五年十年功夫才行。
但现在，织田殿下背靠伏见城体系，有你这位斯波家外交役斡旋各方，谁还敢胡乱动弹？
得罪一个织田殿下未必会死，但得罪了斯波织田两家，那肯定是找死了。
无人敢于支援，石山本愿寺已经陷入四面楚歌，就算防御工事再坚固，那又能支撑多久？
显如上人很清楚这一点，她想趁着石山还有点本钱的现在，和织田殿下谈谈条件，看看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明智光秀摇摇头，斩钉截铁道。
“绝无可能。
显如上人煽动长岛，加贺，近江等各地一向一揆，多次与织田殿下为难，织田殿下恨之入骨，绝不会再留着石山本愿寺这个隐患。
在显如上人彻底投降，一向宗真正放下武器，发誓不再掀起一向一揆之前，双方绝无谈和的可能。
伱觉得显如上人会同意这个苛刻的条件吗？”
细川藤孝苦笑道。
“石山本愿寺上一代法主证如上人是以和为贵，停下了对外扩张的一向一揆，用心梳理内部。
石山本愿寺因此强盛，但证如上人的做法也引发了一向宗内部的剧烈不满。
一向一揆本就是狂热与利益的结合，狂信徒要的是地上佛国，现实派要的是驱逐武家领主自治。
证如上人踏实根基，梳理内部的执政理念，一向宗中许多人并不理解，很是排斥。
显如上人之所以能够顺利继位，就是迎合了本愿寺内部狂热派开疆拓土的欲望。
所以显如上人继位以来，多次主动发出法旨，掀起新一轮的一向一揆，惹来无数武家的恶意反感。
织田殿下的许多作为都让武家不满，但只谈讨伐一向一揆这一件事，织田家是非常得武家人心的。
显如上人不可能承诺不发动一向一揆，这么做是自绝于本愿寺内部，她这个法主也就做到头了。”
明智光秀点头道。
“不错，除非织田军打得石山本愿寺的狂热派彻底绝望，否则双方的条件根本没办法谈拢。
而且就算显如上人能压下狂热派，答应从此不再发动一向一揆，织田殿下也不会同意现在和谈。
其一，一向宗实力尚存，口头上的誓言能有多少约束力，尚未可知，还不如干脆把这些贼秃杀个精光，来得更省心些。
其二，织田殿下厌恶佐久间信盛，已经明确想要拉她下马，石山之战的挫败就是理由。
如果显如上人现在投降，等于是被佐久间信盛的兵锋逼降，佐久间信盛并非无过，反而有功。
现在人人都知道，织田殿下是要佐久间信盛倒霉，如果佐久间信盛反而因功稳固了地位，织田殿下岂不成了大笑话？
所以，显如上人想要和谈这事。。至少得拖到冬天，等佐久间信盛倒霉了之后再提。”
细川藤孝叹了一声。
“我也就是带个话，成不成在你。
你也知道，我对一向宗那些尼姑没什么好感，但和泉石山贴着边，总有些往来，有些人情我推不出去，只能走这一遭。”
明智光秀笑道。
“以你我的关系，有什么好多解释的，我自然明白你不是来为难我的。”
细川藤孝苦笑摇头。
“但这么一来，丹后国的攻略就得延后了。
石山战事一日不结束，我就一日不敢调动和泉与北河内的兵力去丹后国征伐。
后院失火的风险，我可承受不起，唯有谨慎。”
明智光秀点头道。
“我明白，和泉细川家要守着堺港，和泉，北河内，你可是斯波家在西近畿的定海神针，我岂敢让你冒险。
不过你放心，石山战事拖不到明年，织田殿下已经下了决心要在今年冬天彻底解决石山本愿寺。
另外，羽柴秀吉托我向织田殿下求情，想要去西国征伐，将功赎罪。
我这才知道，原来织田殿下早就开始觊觎播磨国，羽柴秀吉和备前宇喜多家的小西行长很早就有了交往。
织田殿下想要今年拿下石山，明年开春进军播磨国。
羽柴秀吉的妹妹羽柴秀长已经偷偷前往堺港购买军需物资，联络宇喜多家，打探情报。”
细川藤孝听得瞠目结舌。
“这。。这织田殿下也太急功近利了吧？
织田家这才几年功夫，就拿下了四百万石土地，这还不满足？还要征伐西国？”
明智光秀笑了笑。
“岂止是西国，还有四国岛，池田恒兴也在偷偷准备，已经在派人探查四国岛，联络当地武家。”
第1701章心急火燎雨露均沾
细川藤孝倒吸一口冷气，看向明智光秀。
明智光秀对织田家内部的事务了解得这般清晰透彻，细川藤孝镇守堺港，都不知羽柴秀吉与池田恒兴的暗中动作，真是细致到可怕。
细川藤孝叹了一口气，说道。
“织田殿下也不怕撑死了自己。”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
“织田殿下的字典里有害怕担心这四个字吗？就算有，那也是对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她现在的心思就在两件事上。
其一，尽快打下西国四国九州，积攒足够实力反逼圣人，成为斯波天下唯一的圣妻。”
细川藤孝冷笑一声。
“白日做梦。”
明智光秀呵呵一笑。
“白日做梦也好，痴心妄想也罢，至少人家是真的这么在做。
其二，就是生下圣人的神裔，以备日后继承斯波天下。
你知不知道，织田殿下同意北陆道停战的先决条件，就是请圣人回来近畿，去安土城一叙。
织田殿下这一叙是叙一日，还是叙一旬一月一季，谁又知道呢？也许不怀上孩子，织田殿下就不让圣人离开安土城。”
细川藤孝面色涨得通红，怒道。
“织田信长尔敢如此！她这是把圣人当什么了？神种岂能是强撸亵渎得之！”
明智光秀幽幽道。
“有什么不敢的？圣人的脾气你还不知道？那就是个软性子，对自己的身边人下不了狠心。
武田信玄一个强行犯，竟然可以母凭女贵，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织田殿下有样学样，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织田殿下也快三十的年纪了，她若是不生孩子，就算打下再多的领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外人。
她这会儿还在乎什么尊卑伦常？只要能确保怀孕，她什么姿势都敢上，都敢试。”
细川藤孝黯然无语。
明智光秀说的在理，政治之肮脏就在于只谈利弊，不讲道德。
织田信长一边急于开疆拓土，征服天下，一边压榨圣人，取种生娃，堪称阳谋。
武家开拓新领，最怕就是根基不稳，织田家出身卑微，自然是难上加难。
但只要织田信长能披上斯波神权的虎皮，以她和圣人的神裔继承天下，就可以利用神权稳固根基。
从这一点来看，斯波义银其实也不亏，毕竟这还是斯波天下。
虽然孩子他妈是个性子乖戾的变态，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孩子他爸性子又软，很容易拿捏。
只要织田信长拿下半个天下，再加上孩子的助力，胁迫圣人就范。也许斯波义银真的会委屈自己，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细川藤孝想到这里，心中的火气便有点压不住了，瞪了明智光秀一眼。
“明知织田信长图谋不轨，你还这么帮她，我真不知道你在图些什么！”
明智光秀摆手道。
“莫急莫急，做事急不得。
古人云，欲取先予。织田殿下的兵锋还没进入西国四国，织田殿下的肚子都还没有动静，你急个什么劲？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许多事当从长计议，你且记在心里，哪一天我需要你帮忙搭手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后缩畏惧。”
细川藤孝笑道。
“以你我的关系，就算你要爬一遭天王山，我都陪你去。”
“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哦？”
“绝不反悔。”
两人说笑几句，重归正题，明智光秀说道。
“我请圣人回来，不只是帮织田殿下，也是帮你呀。”
“此话怎讲？”
“圣人已经答应了织田殿下的要求，决定在秋后回来近畿，这才有了前田利家在北陆道斡旋停战成功的成果。
可你知道，圣人为什么要在秋后入冬才肯动身？因为他要等两个孩子降生之后，这才舍得走呀。”
细川藤孝叹道。
“对，我差点都忘了。
岛胜猛与北条氏政都怀了神裔，秋天就要临盆，她们。。真是好福气。”
明智光秀肃然道。
“所以我才说，帮织田殿下就是帮你。
圣人回来近畿，难道只有织田殿下一人吃独食吗？圣人雨露均沾之下，总有你一份好处。
石山的战事今年完不了，丹后讨伐的事也不急在一时。
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最好能够一击即中。
你也老大不小了，你需要神裔，和泉细川家也需要神裔，什么事都在其次，早早怀上神裔比什么都重要。”
细川藤孝看向明智光秀的眼神，变得有些怪异。
虽然明智光秀的确喜欢拉皮条，但像现在这样口无遮拦，急不可耐的拉皮条，还是第一回。
这家伙装都不装的样子，还真像是游廊里的老龟。
细川藤孝哪里知道，明智光秀是真急了。
好好的鸠占鹊巢之策，结果除了岛胜猛的孩子之外，全是关东强藩得到神裔，这鸠占鹊巢到底算斯波家占别人，还是别人占斯波家？
明智光秀的态度也随之改变，从之前扭扭捏捏不喜欢看到所爱之人艾草，现在是心急火燎得来来来赶紧快点不要停！
别说是细川藤孝，就算是前田利家，前田利益，山中幸盛那些个看得上看不上的姬武士，有一个算一个，明智光秀都盼着她们怀上。
总不能让斯波家的神裔都生在关东强藩之家，总不能让斯波家的未来由上杉武田北条这些关东佬来决定吧？没孩子说个寄吧！
细川藤孝不知道明智光秀心中那些个念头，只是调笑道。
“好一句雨露均沾，难道这事就仅仅是为了我？难道你就没有为你自己讨要一份的意思？”
明智光秀捂嘴轻笑。
“打虎亲姐妹，上阵母女兵。有你一份，自然少不了我一份。”
细川藤孝想起明智光秀那些出格的玩法，忍不住脸上一红，暗自啐了一声不要脸，但又有些期待。
明智光秀自然也想怀上，孩子就是她的护身符。
织田信长要死，但想要杀死织田信长又不替她陪葬，唯有怀上神裔，才能确保自己的性命不失。
明智光秀不是怕死，她是怕自己死得太早，没人再为斯波义银铲除杂草，踢开绊脚石。
她得活着帮斯波天下修剪完所有的横条荆棘，看见斯波义银坐稳神权之上，才能笑着闭上眼。
在此之前，不管是背负多少骂名，多少污秽，她都会想尽办法活下去，活着替圣人把脏事干完。
第1702章心腹大患在西国
明智光秀收拢思绪，说道。
“石山本愿寺如果真的在冬天被拿下，那么你就必须尽快攻略丹后国，织田家明年也许会有更多的大动作。”
细川藤孝心头一动。
“你是说织田殿下要打毛利家了？”
明智光秀呵呵一笑。
“毛利家收留荒木村重这个逆臣，还派人阻扰织田家攻略摄津石山，更是支持足利义昭将军在西国开幕，另立中央。
不管是织田家，还是斯波家，都无法再容忍毛利家的胡闹。羽柴秀吉的动作让我明白，西国攻略迫在眉睫，织田殿下已经等不及了。
毛利家势力占据山阴山阳两道，势力遍布十国，石高百万。
攻打这样的强藩大名，需要斯波织田两家携手共进，总不能事事都让织田家办了，斯波家什么都捞不到吧？”
细川藤孝思索道。
丹波国与丹后国本是一国，丹后国可以看作山阴的入口，播磨国则是山阳的入口，丹波国介于两者之间，是阻隔京都与西国的屏障。
山名家与丹波家对立之时，小内家是站在山名家那边的，因为小内家与丹波家也没着轻微的矛盾。
小内家丢了对明贸易那个聚宝盆，结束走向可而，又因为小内家督常年在京都辅佐将军，对远方领地多没关注，家业也出现了是稳。
如今的天上小势还没很明显，波少野家仗着山低城坚，安然坐看天上风云的时间可是少了。
岛国天皇朝廷学习天朝改制，将岛国天上分为近畿一道，共没八十八领国，也不是前世所谓的天上八十八国。
小内家借此良机，扶持十代将军下洛，被恩赏管领代之位，参与幕府政治，一跃成为西国霸主。
衰败的山名家受到八代将军足杨成兰的打压分化，一度强健，但之前又再次崛起，与小内家并称西国双雄。
足利幕府建立之前，七职之一的山名家守护山阴山阳十一国，占据天上八十八国的八分之一，所以又被称为八分之一殿。
“拿上丹前国与播磨国还是够，斯波国那个位置很麻烦。”
利义昭是幕府七职之一京极家的分支，担当京极家在出云国的守护代，前又上克下驱逐主家，投靠了小内家，羽翼渐丰。
因为山名家控制着西国东部，更接近近畿，小内家则是控制着西国东部与北四州之地。
在一代英主毛利元就的带领上，孱强的安艺国毛利家抓住了每一个机会，消灭小内家与利义昭，成为新的西国霸主。
所以当山名家与杨成家小打出手，幕府八管七职陷入内部残杀的时候，小内家坚决站在了山名家一边。
只可惜，丹波国不在控制之中，这个变数太大。”
山名家与杨成家对立，双方在将军继承人问题下的矛盾，导致四代将军之乱，拉开了乱世的序幕。
西国地区因为被低耸的山脉分为南北两片区域，所以分为两道，称之为山阴（道）山阳道。
丹前国对着山阳，播磨国对着山阴，斯波国是京都屏障，八国都是近畿防御西国的重要门户，幕府也是交给了重臣看守。
而在足斯波织过世之前，杨成家与小内家就结束争夺勘合贸易的主导权，抢那个聚宝盆。
山名家最终输在四代将军之乱，而小内家却有没受什么伤害。
山阴七分国，山阳四分国，共没十八个领国。
随着山名家战败，丹波家得到了幕府的主导权，但四代将军之乱打散幕府武家的元气，天上武家结束蠢蠢欲动，乱世正式拉开序幕。
西国地区距离近畿是远，每每没弱藩崛起，就会介入近畿事务，所以西国方向一直是京都防范的重点。
山的北面照是到阳光，被古人称为山阴，南面能够照到太阳，所以称为山阳。
没了对明贸易那个聚宝盆，足杨成兰才能分散小量财富，打造天上有敌的足利马回众八千姬武士。
“明年，我拿下丹后国，羽柴秀吉拿下播磨国，便是打开了西国山阴山阳两道的门户。
臣服还是毁灭，总要没个明确态度，波少野秀治要早做决断。”
丹波国是悬于京都西边的群山之国，以高山对盆地，居高临下可以直接突入京都。
丹前守护是七职之一的一色家，播磨守护是七职之一的赤松家，斯波守护是八管领之一的丹波家。
小内家与利义昭为了争夺西国霸权，打得两败俱伤，最终却是便宜了毛利家。
因为在历史下，西国小名协助落魄将军重回京都执政的事，还没发生了坏几次，谁敢说那次是能成功呢？
明智光秀笑道。
以山阳道出云国为根据地，利义昭反叛小内家，最终发展成为能够影响山阴山阳两道十一国的小小名，成为了小内家的心腹之患。
没先例在后，幕府兴旺之前近畿势力每每引狼入室，总是爱在西国寻找盟友反攻京都。
近畿整齐少年，西国霸主几度出山，参与近畿纷争，山名家，小内家都曾经是幕府政治的重要参与者。
初代足利将军足利尊氏借助西国十万御家人重返京都，十代将军借助小内家的实力下洛继位将军。
所以毛利家对足杨成兰的政治投资，在细川织田两家看来是极度挑衅，必须弄死毛利家那个刺头。
山阴山阳两词，出于天朝。
丹波藤孝想了想，再次弱调。
那也是足利义满在毛利家领地重开幕府，另立中央，引发细川织田两家极小反感的原因。
而那一次，轮到近畿势力反扑西国地区，织田家与细川家准备联手干掉毛利家那个是尊中枢，收留足利义满的心腹小患。
而丹波国的西边，又是近畿势力进入西国的桥头堡。
八代将军足斯波织能够整合幕府，让足利将军真正成为天上的主人，最小的原因不是你搞定了明朝皇帝，得到册封，拿到勘合贸易。
丹波家与小内家的矛盾也因此激化，最终在天朝退贡之时，双方小打出手，闹出宁波倭乱，导致明朝干脆把对岛国的勘合贸易停了。
“所以你想请他帮忙，替你沟通波少野家，你愿意以伏见城体系细川织田两家代表的身份，与波少野家坏坏谈一谈。
第1703章山阳山阴有区别
明智光秀托细川藤孝帮忙，并非无的放矢。
丹波国原本就是由细川宗家守护，细川宗家被三好长庆消灭之后，三好家曾经短暂征服过丹波国，却很快被当地武家赶了出来。
现在的丹波国就是一块硬骨头，仗着高地大山建造起的坚城，对外界的事情不予理会，自顾自埋头过小日子。
但随着斯波织田两家的合作，近畿政治形势已经有了新的变化，波多野家超然物外的中立立场也越来越扎眼。
丹波国悬于京都之上，波多野家随时可以从高地冲下盆地，威胁京都安全，这个隐患肯定要拔掉。
而且丹波国是京都与西国之间的屏障，随着征伐毛利家的攻略展开，斯波织田两家也不允许波多野家继续维持中立，留下这个漏洞。
和泉细川家是细川分家，与丹波国武家有些交情，所以明智光秀才请细川藤孝帮忙牵线，走外交手段，先礼之。
细川藤孝想了想，说道。
“波多野家曾经因为家督战败被俘，被三好家降服过。
所以这一代的波多野秀治为人谨慎，让她维持中立简单，想劝她下山入京臣服，那可就难了。”
明智光秀笑道。
“我不怕难，只要有的谈，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你也知道，斯波织田两家不需要波多野家参与攻略西国，只是不希望波多野家被毛利家蛊惑，投向对方，给京都制造麻烦。
只要波多野秀治肯谈，我愿意亲自为她下山作保，大不了我把父亲大人送上山，当做人质。”
见明智光秀这么有诚意，细川藤孝点点头，说道。
“那我尽力试试。”
细川藤孝没有看到明智光秀眼中闪过的一丝厉光，从此刻起，明智光秀那个便宜父亲在她心里，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明智光秀搓弄手指，说道。
“最早明年晚些时候，西国攻略就会开启。
如若我预料不错，羽柴秀吉将成为织田家西国军团的总大将，从播磨国攻入山阴诸国。
那么为了配合织田家作战，斯波家也要派遣大将，从丹后国攻入山阳诸国。
山阴山阳一起动手，以雷霆之势攻下毛利家，兴许只需要一两年功夫吧？”
西国政治环境复杂，山多地少，国多心散。
不管是山名，大内，尼子，还是毛利，都无法真正统治西国武家的心。
你强悍之时，拜你的山头。等你衰败了，转头就投靠你的对手。
毛利元就自己就曾经说过，毛利家输不起，打输一仗丢掉一半领国，打输两仗退回安艺国，打输三仗毛利家就没了。
这就是西国武家的特点，与关八州墙头草是各有千秋，突出一个审时度势，见风使舵的政治环境。
山名，大内，尼子都曾经坐拥十国，威风八面，但稍稍一露出颓势，立马树倒猢狲散，说没就没。
所以，明智光秀说斯波织田两家只要打得凶，一两年直接把毛利家给打没了，倒也不是没可能。
细川藤孝思索一下，问道。
“斯波家会派谁去？”
明智光秀笑道。
“除了尼子胜久，还能有谁？
尼子家与毛利家有血海深仇，尼子旧党可是日日盼着打回西国的这一天。”
细川藤孝目中精光一闪。
“尼子胜久如果去西国，你会不会接任近畿斯波领代官一职？”
明智光秀摇摇头。
“绝无可能。
我总是玩弄阴谋，圣人不喜，对我一向是既用也防。
圣人宁可从关东把山中幸盛那个笨蛋调回来坐镇近畿斯波领，也不会把代官的位置交给我。
更何况，近畿就有比山中幸盛更合适的人选，前田利益估计也在盯着这个位置呢。”
细川藤孝点点头，叹道。
“可惜了，如果你能当上近畿斯波领代官，你我联手，近畿之地还有什么难做的事？”
明智光秀笑笑。
“莫贪莫贪，日子还长着呢，我们也不急着争一时长短。
毛利家的老巢在安艺，山阳一路必然是毛利家严防死堵的要领。
山阴的出云国是尼子家故乡，尼子胜久挟圣人之威重回山阴，当地武家未必愿意替毛利家挡枪。
山阴一线的战事，应该会很顺利吧。”
中国地区的地理特征，就是中间的山势高耸，平原主要分散在山地两边的靠海低地。
以大山，三瓶山，冰之山三峰一线的中国山地，贯穿整个西国地区，将山阴山阳两道分开。
中国山地南北两侧的次级高原，山阴的石见高原，山阳的吉备高原，又占据西国的大部分土地，耕地稀少贫瘠。
所以，西国地区真正的精华地带，就在于山阳山阴两道沿海。沿海的平地被山脉分割成一个个小平原，成为农业时代最珍贵的耕地。
所以攻打西国，更像是走沿海打下一个个小平原的跳岛战术。
尼子胜久出兵北线山阴，需要打通鸟取平原，仓吉平原，米子平原，松江平原，直至出云国所在的出云平原。
羽柴秀吉出兵南线山阳，需要打通播磨平原，冈山平原，福山平原，直至毛利家根基所在的安艺国广岛平原。
总体来说，除了远在安艺国的广岛平原，山阳一线的平原比山阴一线的平原更大也更集中。
一旦出兵，羽柴秀吉的压力将会比尼子胜久更大，毛利家对山阳一线的警惕也远远超过山阴一线。
播磨平原，冈山平原，福山平原这三个平原几乎是连成一片，又是濑户内海沿线，农业发达，海贸繁荣，是西国地区的经济核心。
从东往西算起，播磨，备前，备中，备后这山阳道四国，羽柴秀吉每前进一步，毛利家的反应就会更激烈三分。
而山阴一线，就算尼子胜久打到出云国，其实也无法动摇毛利家的根基。
有石见高原与吉备高原阻拦，尼子胜久想要跨过中国山地，直接攻击毛利家的老巢，还有些困难。
出云国易手，对于毛利家的麻烦主要来自于两点。
其一，出云国产铁。其二，出云国距离石见银山不远。
这两点虽然很麻烦，但比起来自山阳道羽柴秀吉的巨大威胁，山阴一线的麻烦也只是小麻烦。
总而言之，尼子胜久如果出阵山阴，绝对是风险小收益大。
第1704章关东两女产期将近
细川藤孝摇头叹道。
“平白便宜了尼子胜久，此去西国如潜龙出渊，尼子家这下真要发达了。”
在细川藤孝看来，尼子家曾经称霸西国，此次回归，圣人必然要借重尼子家在当地的底蕴。
再加上尼子胜久这七八年用心做事，忠心耿耿为斯波家添砖加瓦，很受圣人信赖。
此去西国，圣人必然对尼子家全力支持，有了这个坚实的后盾，尼子家复兴是指日可待。
虽然，当年的尼子家号称阴阳十一国太守，影响力遍布西国，石高两百万，但那都是虚的。
尼子家先后反叛京极家与大内家，又拒绝上缴幕府税收的段钱，与中枢关系极差，只是靠着武力蛮横才嚣张一时。
一朝衰败，尼子家业犹如春日之下的冰雪，瞬间便化为乌有。
但这次却是不同。
尼子胜久在斯波家已经站稳脚跟，有圣人背书，以大义出征，山阴诸国一定会顺利平定。
尼子家在当地有人脉，在中枢有背景，即便没有当年横扫十一国的霸气，但比起先人的根基浅薄，却多了长期统治山阴的政治底气。
明智光秀笑眯眯看着细川藤孝不说话，在她心里，自己的便宜父亲已经是个死人，而尼子胜久也就是个死人。
她想要名正言顺得对织田信长下手，必须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私怨。其二，公仇。
明智光秀与织田信长走得太近，她现在说自己要反织田，有几个人愿意信？又有几个人愿意跟？
所以，她需要死爹，让自己与织田信长之间有杀父之仇，才能说服别人相信自己。
而西国攻略在即，丹波国的地理位置太过重要，也必须要拿下。
波多野秀治乃是一枭雌，这等人物放在丹波国是个隐患，不如找机会骗下山杀掉，一了百了。
用一个便宜父亲换掉波多野秀治的性命，明智光秀觉得很值。
再好好运作一番，让织田信长背上这残害外藩名主，导致自己人质父亲被杀的惨事。
于是，丹波国到手，杀父之仇也到手，很理想很完美。
另外，明智光秀也需要尼子胜久死在西国，让斯波家与织田家的合作出现问题，才能煽动近畿斯波领的武家憎恨织田信长。
尼子胜久管理近畿斯波领七八年，仁厚恩重，许多斯波家臣都念着她的好。
她要是被织田家害死在西国，那么日后明智光秀对织田信长下手之时，近畿斯波领这边就不会有太大阻力。
尼子胜久与羽柴秀吉配合攻略西国，山阴一线的后方在丹后国，正是明智光秀未来的地盘。
而与尼子胜久配合的羽柴秀吉，她欠着明智光秀两条命，还需要明智光秀为她说情去攻略西国。
羽柴秀吉野心勃勃，她怎么会乐意与尼子胜久分享西国的战果？只要小心操作，明智光秀与羽柴秀吉内外配合，尼子胜久是死定了。
再把这个黑锅推给织田信长，对于明智光秀与羽柴秀吉都是一个好选择。
反正织田信长性子乖戾，离经叛道，厌恶她的武家不计其数，且不说真相如何，只说织田信长害死尼子胜久，大家都愿意信这说法。
明智光秀现在最庆幸的事，就是尼子胜久始终严守君臣本分，没有爬上圣人的圣榻。
如果她真的和圣人睡了觉，明智光秀倒是不敢下手了。
明智光秀很清楚，圣人的女人和孩子是绝对不能杀的，这是斯波义银的逆鳞所在。
足利义辉被弑杀一事，主谋明智光秀能够侥幸逃过一劫，最大的原因就是足利义辉没和圣人睡过，而明智光秀睡过。
明智光秀早就发现了这一点，男人到底是男人，圣人对自己的女人孩子是分外心慈手软，几乎没有底线的包容。
所以，只要尼子胜久没有和圣人上过床，那么杀死她，把责任推给织田信长的麻烦就不会太大。
明智光秀笑眯眯的外表下，已然将尼子胜久判了死刑。
细川藤孝不知道自己这位密友心中所想，还在长吁短叹，觉得尼子胜久的命好，未来的山阴（道）多半是尼子家的地盘了。
她若是知道明智光秀心里那些可怕的念头，不知道还敢不敢陪明智光秀去爬那座要命的天王山。
近畿武家皆注视织田家的石山攻略，啃下这个负隅顽抗的硬骨头，织田家的大势便成了型。
没有了一向宗的宗教掣肘，再加上斯波家在京都中枢的名分道义加持，织田家对外扩张的速度比起之前更加顺畅。
被挡在近畿之外，无法支援石山本愿寺的毛利家急得冒汗，却又无可奈何。
古语有云，唇亡齿寒，石山本愿寺的今天，就是毛利家的明天。
而远在关东的义银，他此刻却无暇顾及近畿的变化，随着产期临近，他是全心全意在等待小生命的降生。
这个夏天的关东特别平静，东方之众作乱的前车之鉴不远，有圣人坐镇，鬼魅魍魉皆不敢造次。
关东各地迎来了少有的太平，各家忙着抓生产，搞发展。
被战乱破坏得满目疮痍的大地，竟然有了些许平治时期的盛况，下层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
底层民众的要求从来就很低，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执政者少折腾，这就是盛世了。
久乱之后盼太平，可太平久了，新一代人忘了战争的可怕，又会掀起新的波澜。
人类能从历史上中吸取的唯一教训，就是永远不会吸取教训。
治乱兴亡周期律永不过时，因为人类的本性从来没有变过。不管是五千年前的老祖宗，还是现在自以为是的文明人，从来没有变过。
和平的日子过得很快，秋风落叶之后，义银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紧张起来。
他此时本应该在河越城陪着北条氏政，因为她的产期更早。
十月怀胎，孕期事实上只有三十七到四十周，不足三十七周为早产，四十周称之为足月。
北条氏政比岛胜猛早怀孕两周左右，现在已经是三十九周，随时可能生产。
所以，义银这些天待在河越城，哪里都没有去。
可今日他却破例离开河越城，来到江户城，只为了一件要紧事。
第1705章足尾铜山印钞机
江户城，居馆。
义银望着盘中铜矿石，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摸摸鼻子，问道。
“这就是从足尾山地开采出来的铜矿石？”
在他座下，大熊朝秀，大藏长安，伊奈忠次三人皆在，伊奈忠次兴奋得鞠躬，回答道。
“嗨！这就是足尾铜山的第一批铜矿石，请圣人品鉴。”
义银更加尴尬，他懂个屁的铜矿，这让他该怎么说呢？
伊奈忠次是兴奋过了头，但在场其他人却不傻，抱着肚子坐在旁边的岛胜猛，指了指矿石，为义银解围道。
“我不通矿务，哪位大人能为我解释一二，这块铜矿石是好还是不好？”
伊奈忠次被岛胜猛提点一句，马上反应过来摸了一把汗。
要死，差点给大领导难堪。
她赶紧补救道。
“足尾铜山的矿石极好，是我生平仅见的上上之品。
圣人，岛大人，请看，这矿石呈现红色，说明纯度极高。
一般来说铜矿石多有杂质，存在绿蓝黄灰等色泽，只有纯度最高的紫铜才会呈现红色，所以又名红铜。
红铜柔软，可塑性强，不需要再冶炼提纯，即可直接用铸母钱制铜钱，出品的铜钱绝不会比永乐通宝差，甚至更好。”
义银摸摸下巴，满意得点点头，说道。
“不错，纯度够高，易于制钱，这样对技术要求就会比较低，只需要精良的铸母钱模板，就可以造出不弱于永乐通宝的铜钱。
伊奈姬，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挖掘出了铜山，实在是辛苦。”
伊奈忠次喜滋滋说道。
“圣人有所不知。
这紫铜因为纯度过高，所以多是生在露天浅表的矿床之上，才不会参杂其他的山中矿石杂质。
我第一次捡到铜矿石，看到矿石呈红色，就判断这矿床必然在地表浅薄处，易于开采。
所以，我多派人探查深山浅表，果然发现了铜山。
以前之所以没有人知道铜山存在，只是因为深入山林不易，无人知晓其存在而已。
如今我有的放矢，自然很容易就挖掘了出来。”
义银笑道。
“不用自谦，别人没有发现的宝藏，让你给发现了，这就是你的本事。”
一旁的岛胜猛凑趣道。
“圣人，伊奈姬立此大功，您光顾着高兴？就不想着赏赐点什么吗？”
岛胜猛此时的孕期也进了三十七周，此刻面上满是母性的光泽，看得义银心中温暖，更不会驳斥了这个马上要给自己生孩子的女人。
他宠溺道。
“我让你好好休养，你偏偏要出来旁听，这会儿还要插嘴，真是坳不过你。
那照你说，该如何赏她？”
岛胜猛捂嘴轻笑。
“那自然是有多大的功劳，给多大的恩赏。”
义银笑着指了指岛胜猛。
“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不敢轻慢功臣了，伊奈忠次。”
“嗨！臣在！”
“你说说看，这铜山能替我铸造多少铜钱？想清楚了再说哦，这可是关系到你的恩赏有多少。”
义银调笑一句，并没有多想，但他的话却为难了伊奈忠次，让这个老实的技术人员一下子卡壳了。
见伊奈忠次说不出话，义银笑道。
“我不该在正事上开玩笑的，看把你给吓得。你径直说，不要有顾虑，说错了我也不怪罪你。”
伊奈忠次沉声道。
“圣人，并非我不想说，实在是足尾铜山，那就是一座山的铜，我也不知道那高耸入云的山中，深不见底的洞里到底藏着多少铜。
但我预计，如果人力充沛，运输通畅，待开采过程成熟之后，一年应该能产铜百万斤。”
义银愣了一下，复问道。
“你刚才说多少？每年能有百万斤？哪个斤？”
伊奈忠次的声音低沉，似乎对自己计算出来的数字也感到震惊和不自信。
“明朝称重之斤，百万斤。”
义银倒吸一口冷气。
明斤接近现代天朝的斤数，也就是五百多克，百万明斤就意味着五百吨！
每年五百吨纯度极高，可以直接制钱的纯铜？这和印钞机还有什么区别？
不但义银吃惊，在坐诸姬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大藏长安与伊奈忠次同在武家义理促进会做事，唯恐自己这个搭档信口开河，惹出麻烦。
她赶紧说道。
“伊奈姬，圣人座前说话，可是要有根据的，不可随意揣测。”
伊奈忠次叹道。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反复计算了多次，这才敢报于圣人知晓。
这是我计算的具体数据，请圣人过目。”
伊奈忠次从怀中取出一文书，双手奉给一旁随侍的蒲生氏乡。
接过蒲生氏乡递上来的文书，义银一目十行看完。
大多数的数据，他也看不懂，但最后的每年百万斤开采量，可制铜钱二十万贯的预测数字，却看得他有些愣神。
二十万贯钱，那可是优质如永乐通宝的铜钱，市场认同度高，流动性好，实际价值远超二十万贯。
天下掉馅饼，每年平白多出二十万贯优质铜钱，让义银幸福到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但现实比起伊奈忠次的推测，其实更加夸张。
足尾铜山，是岛国这个金银岛上数一数二的超级大富矿。
历史上开采了两百年，最高年产量达到一千吨铜，比伊奈忠次计算的五百吨还要翻上一倍。
而且，伊奈忠次所算的制钱数量，是按照纯铜的铜钱分量计算。
实际上的古代铜钱一般都要掺入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四十的梓铁铅等其他金属，实际用铜量更少。
就算新铜钱比照永乐通宝的精良程度，铜含量很高，那也不至于五百吨只能制钱二十万贯，最起码也能制出二十五万贯以上。
年产一千吨铜的足尾铜山，事实上可以为义银带来至少五十万贯的优质铜钱，而且是每年都有。
历史上的岛国，在战国结束前后发现了足尾铜山，别子铜山，进行了大量开采。
在之后的两百年间，岛国非但不用再进口天朝的铜钱，反而向天朝输送了大量的铜钱。
天朝不但进口大量的岛国铜钱，还大量的进口岛国铜。岛国铜纯度高，被天朝誉为紫铜，成为了天朝官方铸钱的一大来源。
虽然此时的义银还不知道足尾铜山的巨大蕴藏量，但仅仅是伊奈忠次报给他的数据，就已经让他心满意足，不知这么多钱该怎么花。
而义银更没有想到的是，等足尾铜山真正开采铸钱，他还没来得及烦恼怎么花的时候，巨大的金融风暴就将席卷关东。
足尾铜山将成为关东经济的定海神针，帮他度过这一次危机。
等时过境迁，回头想来，也许这就是天命吧。
老天爷要斯波家得天下，天上掉钱帮圣人稳定局势，关东武家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自然更坚定了对斯波神权天授的敬畏。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第1706章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义银看完文书，忍不住喊了三声好，交给蒲生氏乡归档，然后看着伊奈忠次有些为难。
矿床开采过程成熟之后，一年能有百万斤的优质铜，伊奈忠次这次的功劳立得有些大了，义银不重赏是说不过去的。
但问题是，武家以军功为重，奉公恩赏的本意就是用军功获取土地。伊奈忠次再能干，她也只是个水利方面的专家，打仗是不成的。
内政卓越的恩赏，可是远远不如军功。如果义银破例提拔，重赏了伊奈忠次，反而是给她惹麻烦。
那些只认刀枪的木鱼脑袋，搞不好会找伊奈忠次麻烦。
义银思索着没说话，一旁的岛胜猛却是看出了他的疑虑，说道。
“圣人，利根川中下游水利建设已有成功，泛滥的川流被约束之后，涸出了不少土地。
东武藏之地也跟着受益匪浅，这都是伊奈姬的功劳呀。
不如从东武藏之地新涸出的土地中，抽出一部分作为知行地，恩赏伊奈忠次，相信大家也会心服口服。”
义银点点头，岛胜猛的建议是个办法。
伊奈忠次多年勤恳，最大的功劳就是监造水利工程。
铜山虽好，但铜钱毕竟不是粮食，吃到嘴里的才是真，农业社会最看重的就是耕地。
水患控制卓有成效，涸出的土地本就是无主之地，义银恩赏给伊奈忠次，就算数量多一些，旁人也的确无话可说。
这就像是伊奈忠次自己开荒出来的新田，圣人愿意赏给她，外人有什么理由多嘴多舌？
就在义银准备点头答应的时候，伊奈忠次忽然紧张得鞠躬道。
“岛大人美意，臣下不胜感激。但我的编制隶属尾张斯波领，在东武藏之地受赏，这。。似乎不妥。”
义银这才想起伊奈忠次的身份，忍不住瞪了岛胜猛一眼。
难怪岛胜猛今天这么积极，原来是看上了伊奈忠次的才华，想要把这个能搞水利，又能制钱的内政高手，拉来自己的关东斯波领。
伊奈忠次不但隶属尾张斯波领的斯波编制，更是前田利家派遣的陪臣，是前田家臣。
她虽然没有明言，但显然不想背弃旧主，在关东另投新贵。
这些年有前田利家的照应，也没什么人敢欺负她，老老实实搞水利，本分过日子，倒也乐在其中。
可要是她在这里改换门庭，就算是圣人首肯，传出去也不好听，以后的日子未必像现在这般舒服。
再者，前田利家虽然被称为老好人，但可不是个好欺负的弱者，伊奈忠次也不想被旧主惦记，谁知道日后坎途会不会栽在这件事上。
总而言之，伊奈忠次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就算岛胜猛对她青睐有加，主动伸出橄榄枝，她也不敢接下。
正如义银所想，岛胜猛对伊奈忠次这个非常能干的内政人才，垂涎欲滴。
关东斯波领本来就小，岛胜猛的老班底是来自北大和与伊贺的部众，这些杀才打个仗还算靠谱，指望她们搞水利搞建设，那就难咯。
更何况现在东武藏之地并入关东斯波领，领地涨了十倍，人才更显匮乏，岛胜猛这心里急呀。
在东方之众服软后，关八州算是正式进入了由关东侍所统御的时代，也就是坚持贯彻圣人和平发展理念的时代。
关东斯波领百废待兴，伊奈忠次这样的人才不拉拢过来，怎么发展经济？
伊奈忠次有斯波编制，又在关东干活，给关东斯波领代官打打下手，出出主意，这本就是应该的。
老板发你工资，当然要压榨干净你的剩余价值，但麻烦就麻烦在斯波家的组织架构有些复杂。
如果斯波家是一家大型企业，尾张前田家与岛家就是两个独立性很强的下属分公司。
伊奈忠次借调去总部帮忙，但人事关系，组织关系还在前田利家那里。
岛胜猛看着眼馋，想要把人才截胡，这算盘珠子打得都快蹦圣人脸上了。
可想归想，这人事关系，组织关系很难调动，因为会影响到伊奈忠次的薪资，福利，晋升。
义银假设随便那么一点头，岛胜猛是爽到了，但前田利家与伊奈忠次却是双输，更会影响斯波集团的内部和谐。
因为义银缺乏班底，迅速崛起依靠的是放权自治，斯波家下面的独立分公司太多了。
如果岛胜猛能够抢人，别人自然也会有样学样，最后闹得分公司之间关系紧张，矛盾激化，为难的还是义银这个大老板。
岛胜猛自然知道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更清楚义银不会轻易点头。但她既然敢这么开口，自然有自己的依仗。
老娘马上就要生了，忍着难受，挺着个大肚子来参加会议，自然是为了捞足好处。
岛胜猛选这个时间点出手，就是知道圣人心软。
如今伊奈忠次委婉拒绝，圣人还未开口，她先捂着肚子，稍稍侧身，露出肿得像是馒头的脚丫子。
义银的种子异于常人。
原本姬武士体质强悍，怀孕期间与常人一般毫无感觉，最多是生产前后三天有些不方便。
可怀了圣人的神种，是龙要盘着，是虎要卧着。
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这样强悍的战将都被折腾得虚弱不堪，由比滨结衣更是现在还没有回过气来。
岛胜猛体魄强健，但她一样吃了不少苦头，特别是孕期到三十周之后，一天比一天难熬。
这脚丫子已经肿得不像样子，鞋靴裤袜都穿不上，每日还需要侍奉的仆役按摩小腿，缓解疼痛。
这会儿，岛胜猛一侧身露出肿似猪蹄一般的脚丫，义银瞬间忘了正事，紧张问道。
“怎么？哪里不舒服？早让你别来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岛胜猛本就虚弱，这会儿装都不用装，瞬间引起了义银的爱怜。
岛胜猛暗道一声惭愧，为了留给孩儿一块富庶的基本盘，她这位忠义大将也免不了耍起小心眼，瞬间觉得有些对不起圣人的关爱。
可惭愧归惭愧，该捞的好处绝不能轻易放弃。还请圣人海涵，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呀。
第1707章花言巧语截人才
岛胜猛一抹头上虚汗，笑道。
“我没事，不过是孩子踢了我一脚。
圣人来江户城商讨正事，我身为城代，食君之禄，岂能不勤于君事，我没事的。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是伊奈姬误会了我的意思。
伊奈姬是前田利家大人的得力家臣，我岂敢夺人所好，只是尾张斯波领遥远，圣人指令恩赏伊奈姬的恩赏，也不容易落实。
伊奈姬，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伊奈忠次搞不懂岛胜猛的意图，但岛胜猛一副虚弱模样让圣人心疼，伊奈忠次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言无状，胡乱驳斥，惹来麻烦。
再者，岛胜猛这话的确没错。
恩赏这种东西，最好是在领导眼皮底下落实，不然真说不清楚。
武家最重土地，如果伊奈忠次是军功受赏，尾张斯波领那边大概率不敢出幺蛾子。
毕竟刀口舔血换来的土地不可以轻动，万一惹来麻烦，军方计较起来，当地势力得拉出一群武家切腹谢罪。
可伊奈忠次是内政治理卓越受赏，在底层那些没文化的杀胚眼里，不是军功的恩赏都是幸进，得不到尊重。
伊奈忠次在关东干活，又回不去尾张斯波领盯着恩赏落实，最后能得到几分，还真说不准。
别说什么圣人恩赏，谁敢打折扣的话，武家真能干出这种事来。
武家最早是替天皇公卿看守庄园的护卫，又被称为侍。
庄园制经济的特点就是自给自足，自成一体，换而言之，关起门来就可以自己过小日子。
从天皇公卿的庄园开始，武家的原始积累就是侵吞庄园财产，监守自盗。
之后时代变化，下属武家替上司武家管理庄园，也是管着管着，庄园就变成下属武家自己的了。
不管是天皇公卿等公家大佬，还是将军守护等武家大佬，下属武家都是一视同仁的侵吞，不贪不偷是傻b。
就算现在换成义银这个圣人，底层武家的行为模式也不会变的。
伊奈忠次自己不去看着领地，那么百分百会被人侵吞。
当年大内家督气吞山河，帮衬十代将军上洛，被封为守护代，辅佐将军治理天下，风头一时无二。
可大内家的领地因为家督长期待在京都不回来，那些家臣一样是在侵吞土地，贪墨赋税，可不会因为你家督在外面威风，我就手软。
大内家的衰弱，就是始于家督长期不在家，说出来都是泪。
不单单是大内家，足利幕府各大守护家无不是如此，细川，斯波等等各家，谁没有吃过这个苦头？
武家的下克上，最早就是家督在幕府办公常年不回家，协助管理地方的代官趁机架空家督权力，最后取而代之。
义银自家的越前尾张两国就是这么丢的，斯波宗家最后是被尾张守护代织田家的庶流灭门。
所谓乱世，不只是战争频繁，更是礼崩乐坏，秩序不存，所有的人都像是禽兽一样行动。
没有规矩，大家只看利益不讲道德，最后闹得谁都没有安全感，反而念起秩序井然的好处，这就叫做久乱厌战，人心思安。
岛胜猛半个字不提自己的如意算盘，反而关心起伊奈忠次的恩赏能不能真的拿到手，这话瞬间让心存提防的伊奈忠次有一点点认同。
伊奈忠次想了想，还是难以确定岛胜猛的意图，但她出于谨慎，宁可错失恩赏，也不敢成为背弃旧主的恶徒，于是很干脆的说道。
“臣是前田家臣，圣人有恩赏，家督人品高洁，自然会贯彻落实圣人之意，我一点都不担心。”
一听这话，岛胜猛立马笑了起来。
但凡不担心的人，绝不会强调我一点不担心。只要是强调了，那肯定就是在担心咯。
伊奈忠次到底是个老实的技术人员，几句话就被岛胜猛带进了沟里。
圣人前面还在夸伊奈忠劳苦功高，不能让功臣寒心，必须重赏。
这会儿，功臣已经开始担心起自己的恩赏没法落实，让圣人面子往哪里挂？
比起伊奈忠次的恩赏，圣人的脸面更要紧，话说到这份上，义银不把这事办圆了，以后怎么服众？
正如岛胜猛所料，义银的眼神一闪，变得有些迟疑。
他倒不是不相信前田利家的为人，只是不相信前田利家手下那些王八犊子。
武家都是王八犊子，这是义银的心里话。指望武家不存私心，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前田利家肯定不会亏待了伊奈忠次，但她下面那些家臣的行为，义银可不敢保证。
万一哪个傻b以为山高皇帝远，克扣一点份额放进自己碗里，就算事后查出来五马分尸，那义银这面子也是丢定了。
还不如就在东武藏之地给伊奈忠次选点土地，岛胜猛既然亲口在圣人面前保证，自然会从头盯到尾，不会出什么岔子。
义银是稍稍有些心动，但把伊奈忠次这个前田家臣的封地放在东武藏之地，会不会引发家中小山头之间的矛盾，他还有些迟疑犹豫。
岛胜猛察言观色，见火候已到，最后轻轻一推。
“伊奈姬，你这句话我就听不懂了。
你的恩赏是圣人赐予，与前田利家大人，与我岛胜猛，其实都没有什么关系，我等代官自有知行地，管理斯波领是我等职责所在。
你身为前田家臣，前田利家大人想赏你些什么，尾张前田家关起门来自己商量便是。
但圣人的恩赏是另一回事，圣恩出自于斯波料所，是圣人的直辖领，不可混为一谈。
不管圣人恩赏你的是尾张斯波领的土地，还是关东斯波领的土地，那都是合情合理。
我与前田利家大人皆无权干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伊奈忠次下意识点头，脑子还有点迷糊，不知道该如何理解岛胜猛的这种说法。
岛胜猛通过解构代官与斯波领之间的权力结构，给了伊奈忠次一个可以在东武藏之地安心收下知行地的理由。
斯波领的土地归属，存在斯波料所这个说不清所有权的东西，这时就成了岛胜猛忽悠人的工具。
第1708章生娃不忘求能臣
义银当初因为缺乏谱代，没办法管理基层土地，所以干脆把自己的直辖地分掉了事。
只要是和义银睡过觉的斯波重臣，都领有不少数量的斯波料所，由她们的家臣团来管理斯波料所。
明面上这些斯波料所是代管，但了解武家性情的人都明白，代管这种事，管着管着就易主了。
管理斯波料所的基层武家都是各重臣家的家臣团，如果日后主家想要收回，那这些靠着斯波料所吃喝的姬武士该怎么办？
丢给重臣家增加负担，还是一并接受回去？不管哪种重新梳理的办法，最后都会闹出大乱子。
所以，从送出手的那一刻开始，义银就没指望过把斯波料所再收回来。
斯波料所就是义银留给自己孩子的产业，也算鸠占鹊巢之策的一部分计划内容，纯属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明面上谁都不会提，心知肚明就行了，这事摆上台面没法说。
岛胜猛就是利用这点名分上的模糊空间，解构尾张斯波领与伊奈忠次之间的人事关系，组织关系。
伊奈忠次如果收了岛胜猛的土地，那自然是背弃旧主，另投新贵，对不起前田利家。
但如果恩出于上，这些土地是从圣人的斯波料所出，性质就不一样了。
前田利家与岛胜猛是平级，圣人的权力层次高于她们两人。
关东斯波领的料所是岛胜猛管理，但法理上是属于圣人的。理论上是圣人恩赏，伊奈忠次自然可以拿的，前田利家也不好说什么。
但事实上，岛胜猛只是借了关东斯波领属于圣人这层虎皮，忽悠人而已。
伊奈忠次拿了关东斯波领的领地，就有义务为关东斯波领效力，自然也就入了岛胜猛的夹带，成了她的帮手。
岛胜猛以后想要指使伊奈忠次做事，伊奈忠次敢拒绝吗？
伊奈忠次身上的尾张斯波领痕迹，就这样被关东斯波领身份给冲淡了，日后这人才到底算哪边的，又有得扯皮了。
伊奈忠次被岛胜猛说得有些懵逼，但旁观者清，义银这个事外人已然明白岛胜猛的心思，不禁有些想笑。
为了把伊奈忠次这个人才拐来用，岛胜猛是煞费苦心，层层递进，绕了半天圈子，终究是图穷匕见了。
那么要不要让岛胜猛如愿以偿呢？义银有点迟疑。
岛胜猛虽然绕了一个大圈子，从法理上解构了伊奈忠次为关东斯波领服务的身份障碍。
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这件事本质上就是岛胜猛拉下脸抢人才。如果义银认可岛胜猛的诡辩而点头，就有点对不起前田利家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事让义银很是为难。
岛胜猛满怀期待看着义银，伊奈忠次的目光也变得有些闪烁。
如果可以忠义两全，谁不愿意多点恩赏？伊奈忠次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她一样有家人孩子要养。
正在义银犹豫之时，外间传来匆忙的脚步声，拉门忽然被打开。
在坐的井伊直政大怒，骂道。
“八格牙路！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是谁擅闯评议间！”
义银抬头看去，只见两名使番伏地叩首，露出身上的北条家纹，身后的同心众竟然没有阻拦北条家的姬武士，这怪异让他紧张起来。
“什么事？”
“圣人！我家殿下昨夜午时忽然腹痛，正在生产！”
义银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这时候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事，满脑子只想赶紧去河越城，拔腿就要走。
岛胜猛只差一点点就要成功，此刻功亏一篑，顿时胸闷，可北条氏政生产前后也不知道情况如何，她不能在此时胡闹，纠缠圣人。
气郁之际，岛胜猛忽然感觉腹中剧痛无比，头上瞬间渗出无数冷汗，她忍不住捂着肚子哀鸣，只觉得底下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义银正埋头要往外走，就听到岛胜猛的痛苦哀鸣，赶紧矮下身扶住她。
“你，你怎么了？”
“我。。我好像羊水破了。”
“。。。卧槽！医生！产婆！快找人来！快！”
评议间内瞬间兵荒马乱，井伊直政一个箭步冲出房间，大喊大叫找人去了。
蒲生氏乡在手足无措的义银身后低声道。
“圣人，居馆备有医师稳婆，马上就到。岛胜猛大人现在的情况不可再移动，就在这里生产吧？”
义银六神无主，赶紧点头道。
“好，好，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蒲生氏乡回头喊道。
“取被铺过来，拉屏风，烧热水，把房间都关紧了，小心不要穿了风！”
“嗨！”
一众侍奉的旗本仆役都忙碌起来，大熊朝秀，大藏长安，伊奈忠次三人小心翼翼缩到一边。
没有圣人命令，她们不敢擅自离开，但更不敢给现场添麻烦，只敢在一角不动弹。
北条家派来的使番也是面面相觑，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回身跑了出去，另一人跟着挪到边上。
北条氏政在河越城生产，圣人这会儿只能顾着眼前的岛胜猛，肯定是没法回去了。
两名北条使番也算脑子灵活，一人留着等圣人命令，另一人赶紧先回去报信。
义银搂着岛胜猛，看着她疼到满头大汗，表情扭曲，心痛不已。
“没事的，没事的，你再忍忍，稳婆马上就来。”
“圣。。圣人。。”
“我在，我就在这里。”
“伊。。伊奈忠次。。”
义银一时气结，岛胜猛都疼成这样，还不忘挖前田利家的墙角。
“你先别浪费心神管这些杂事，先把孩子生。。”
义银还未说完，岛胜猛的手指已经深深勒住他的手臂。
“孩子。。为了我的孩子。。请圣人。。”
义银见岛胜猛如此，终究是于心不忍。
岛胜猛一向以忠义为先，这次处心积虑要挖伊奈忠次，并非为她自己，而是为了腹中孩儿考虑。
义银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岛胜猛哪里还忍得住。
生孩子的疼痛级别相当于断了十几根肋骨，是人类能够忍受的极限，活活疼死已经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现实。
此刻的岛胜猛忍耐痛苦都来不及，哪还有理智考虑什么分寸，只是一味勒着义银的胳膊哀求。
第1709章一声啼哭落地来
义银的软心肠哪里吃得消这一套，看着心爱女子为了替自己生孩子，痛得死去活来，什么条件都得一口答应。
他大喊一声。
“伊奈忠次！”
伊奈忠次下意识伏地叩首。
“臣在！”
义银眼睛与岛胜猛对视，嘴上快速说道。
“姬忠君体国，劳苦功高，今赐东武藏之地一千石斯波料所为汝知行地，望姬再接再厉，切莫让我失望。”
伊奈忠次浑身一震，重重磕头道。
“圣人厚恩重赏，臣下感激涕零，愿鞠躬尽瘁，以报君恩！”
一千石的知行地，不单单是财物上的厚赏，更代表身份的飞跃。
名门望族爱以家格血统区分贵贱尊卑，但对于广大中下层武家而言，实打实的领地才是划分阶级的最有效工具。
有知行地的武家被人高看一眼，拥有百石知行地算是中阶姬武士，而千石知行地则是高阶武家的门槛。
伊奈忠次原本只是一个逃出三河的浪人，她被前田利家看中，送往圣人座前当陪臣，实际身份并不高，拿的是职禄。
职禄是人死停发，家人没办法继承，所以姬武士更看中知行地，就算只有三石五石也好，因为这是可以传承的土地。
伊奈忠次自身就有斯波编制，享受斯波福利，又有尾张前田家的津贴职禄，她现在可以说是什么都不缺，只缺领地和身份。
有了这一千石圣人亲口恩赏的知行地，只要斯波家不垮，伊奈家子孙不造次，这口饭就算吃稳了。
伊奈忠次就算明天死了，子嗣家人只需要通报主家，更新恩册，子孙后代就可以保有知行地，顶替先人继续担负家臣的义务。
一千石领地，足以让伊奈家成为当地郡望，踏入高阶武家之列，岂能不让浪人出身的伊奈忠次感恩戴德。
她重重磕了三个头，全家性命算是真正卖给斯波家了，她的后代从此就是斯波家的谱代嫡系。
伊奈忠次心里念着岛胜猛的抬举，她的一千石领地就在关东斯波领，日后肯定会为关东斯波领多做贡献，岛胜猛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更要紧的事，这是圣人亲口许诺的斯波料所，日后前田利家问起来，伊奈忠次也可以解释清楚，她依然还是前田家的好臣子。
这下真正是好处吃进，隐患没有，开开心心得升官发财。
伊奈忠次满心欢喜的表忠心，但义银现在是一点不在意。
从头到尾，义银都没有看伊奈忠次一眼，只是盯着岛胜猛，看她满不满意。
岛胜猛听完恩赏，吐出一口气，手上一松，放下心事就自顾自忍受痛苦去了。
义银看着手臂上那清晰可见的五道勒痕，苦笑不已。
此时，医师稳婆都已经匆匆赶到，被铺热水也塞了过来。
义银慢慢被挤出房间，只能在外面徘徊，干着急。
他甩甩手让大熊朝秀三女先离开，这会儿他完全没心思再议事，只是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耳边的呼痛声从大到小，最后变成干吼。身边的人进进出出，一盆盆热水化作血水从房间里端出来，看得义银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色已经越来越黯淡，直至华灯初上，房间内点上了灯，还在折腾。
义银这心里是越来越堵，眼看情绪就要爆发。
忽然，房间内传来一声脆亮的婴啼，让义银的心瞬间提到极点。
室内跑出一人，跪在义银面前大喊道。
“大喜！大喜！圣人！岛胜猛大人诞下一名女婴！”
义银微微点头，脚下一软被扶住，才发现蒲生氏乡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一直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看着自己。
义银拍拍她扶着自己的手，这才发现自己掌心中都是汗水，勉强一笑。
“我没事，我去看看岛胜猛和孩子。在场诸姬皆赏银小判一枚，清酒一壶，下值之后领取。”
在场诸姬跪地伏拜。
“谢圣人！圣人万喜！”
义银笑笑让人都起来，甩开蒲生氏乡的手，大步往房间里走。
蒲生氏乡看着自己被义银甩开的手掌，眼神茫然若失，默默叹了一口气。
岛胜猛诞下神裔，江户城内外一片欢腾。而河越城那边的北条氏政，生产的时间比起岛胜猛要更早一些。
昨夜午时，北条氏政就感觉不对，她怀孕近四十周，河越城上下早就时刻准备着，马上运转起来。
北条氏政在里面生孩子，外间的河越城代大道寺盛昌带着一众北条家臣子等待，皆是目光凝重。
北条幻庵匆匆赶来，大步踏入房间，她先是看了眼内室方向，然后坐到大道寺盛昌身边，询问道。
“圣人不在？”
大道寺盛昌摇头道。
“圣人今早刚去的江户城，这会儿还不知这边的情况，我已经派使番去请，晚些时候应该会来。”
北条幻庵稍稍安心，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内室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圣人！”
一众姬武士紧张得看向声音那边，那是北条氏政在惨叫。
北条幻庵有些气躁，叹道。
“从没见过生孩子会出现这么吓人的情况，神种落地之威，果然是非同小可。”
大道寺盛昌沉声道。
“别说是落地，怀孕的感觉就不一样，圣人神种确实与肉体凡胎大不相同。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们已经重金收买为武田殿下，上杉殿下生产的稳婆，问清了具体情况。
神种落地之时，的确是非常疼痛难忍，但还不至于危及到家督的性命。”
北条幻庵点头道。
“姬武士体魄强健，百战余生都不曾发出如此惨烈的惨叫，可见家督痛苦得厉害。
但为了北条家的未来，就只能请家督忍受这份痛苦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对话，其实心思都没有放在对方身上，只是为了缓解焦虑而说些废话，转移注意力罢了。
不知有熬了多久，东边的太阳都已经升起，这一夜煎熬把几个老妪整得憔悴不堪。
忽然，室内传出一阵婴儿的哭啼声，顿时让几人精神一振，可算是盼来了。
第1710章挟女自重再逼宫
北条幻庵率先站起来，大道寺盛昌紧随其后，一众人等站在内室的屏风外，只听稳婆正在里面大喊大叫。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是个女孩，是位小殿下！”
北条幻庵与大道寺盛昌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喜悦。
屏风后的北条氏政似乎缓了过来，虚弱的说道。
“把。。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
“嗨！”
屏风外，北条幻庵瞪大了眼，她似乎想要透过屏风看看那个孩子，看看那个确保北条家百代荣华的神裔女婴。
就在此时，屏风内传来北条氏政有气无力的声音。
“外面是大道寺老大人吗？”
大道寺盛昌赶紧鞠躬回答。
“是臣下，还有北条幻庵大人也在，河越城一众家臣都在。”
北条氏政追问道。
“姨祖母也在啊，圣人呢？”
大道寺盛昌看向北条幻庵，北条幻庵接过话头，微微鞠躬说道。
“圣人在江户城还未回来，不过，我们已经派使番前去，相信圣人不久之后就会过来看您。”
北条氏政似乎有些失望。
“可惜。。可惜他不在，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我们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姨祖母。”
“嗨，臣在。”
“毛利景广还没死吗？”
北条幻庵双目圆睁，她没想到，北条氏政刚才诞下神裔，没几句话就开始对老臣们施压逼宫。
毛利景广原本是上杉谦信的臣子，其母北条高广是越后国柏崎平原北条城主。
越后国北条家并非北条一门，其血统来自镰仓幕府的重臣大江广元，她也是安艺国毛利家与越后国北条家的共同祖先。
七年前，上杉谦信上洛寻求幕府支持，想要继承山内上杉家与关东管领，然后她在京都遇到斯波义银，从此双剑合璧，威震关东。
而越后国内反对上杉谦信的武家，被武田信玄蛊惑，趁着上杉谦信离开越后国的时机，发动了一场覆盖大半个越后国的叛乱。
跟着上杉谦信下关东，初到贵地的斯波义银，也借着平定叛乱，第一次树立起自己在关东的威望。
而当时被斯波义银拉出来杀鸡儆猴的对象，就是北条高广。
斯波义银杀死北条高广，强迫越后国北条家改回毛利苗字，被毛利景广深恨。
所以，毛利景广在川中岛合战之时编造谎言，导致斯波义银流落在外，最终被武田信玄擒获，关押在盐田城强行羞辱。
这件事被上杉谦信知道之后，她就一直想要弄死毛利景广，但碍于毛利景广在柏崎众的领袖地位，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关东攻略之时，上杉谦信把毛利景广调出越后国，安置在上野国厩桥城，看似重用的背后是把她从柏崎众剥离出来，暗中杀机重重。
毛利景广自知上杉谦信不会放过自己，干脆在上杉谦信征伐下总国的时候造反，导致上杉谦信战败下总，北条氏康趁机卷土重来。
斯波义银回归关东，替上杉谦信擦了下总战败的屁股，重新梳理关东攻略，武斗变文斗，走起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路线。
毛利景广则是逃到北条家的领地，从此受北条家庇护。
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武田信玄公开女儿的来历，盐田城往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上杉谦信灭了色部长实的口，也只是阻断了一时，相关消息最后还是从其他渠道传了出来。
毛利景广在川中岛合战中暗害圣人，在厩桥城背弃主君，已然是关东第一不忠不义的恶徒。
但北条家当年策动毛利景广叛变，自然要保护她的安全，如果把她当做擦脚布，用完之后就随手丢弃，以后谁还敢轻易投靠北条家？
为了北条家的信誉，北条氏康在世之时几次拒绝了上杉谦信的要求，一直护着毛利景广。
北条氏康死后，北条家臣团继续贯彻先代的做法。就算北条家逐步跟关东侍所靠近，与上杉家和解，都没有把毛利景广出卖。
但这件事在北条氏政和圣人同床共枕之后，性质就完全变了。
北条氏政要毛利景广死，是出于她对圣人的无限爱慕与疼惜，难以忍受毛利景广这个叛徒曾经对圣人做过的恶。
随着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北条氏政在北条家内部也变得越来越强势。
特别是东方之众叛乱平定，北条少壮派被圣人完全折服，全面倒向北条氏政这位神裔之母。
勋贵老臣们已经渐渐抵挡不住北条氏政的夺权攻势，而就在诞下女儿的此刻，北条氏政又一次挟神裔自重，再度踩向老臣们的底线。
北条氏政要毛利景广死，不单单是为圣人出口恶气，更是要抹掉先母北条氏康的影响力，真正把北条家纳入自己的掌控。
北条幻庵没想到，北条氏政竟然会选在生产之后最虚弱的时候向老臣们发难。
但室内的北条氏政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现在浑身脱虚，一身汗渍就像是泡在水里，完全使不上劲。
等稳婆把女儿抱到自己面前，看着孩子尚未张开的皮肤，活像是一只小猴子。
北条氏政先是嫌弃得一皱眉，然后便被心中涌出的无限母爱，泛滥到冲垮了一切其他情绪。
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确定，眼前这个还像是小猴子的女儿，将是她下半生的最大牵挂。
北条氏政的双眼一直盯着女儿，嘴角忍不住得上翘，心中一片宁静。
我不会再向家臣团妥协，从今以后，北条家只有一条路线，那就是斯波神裔之路。
任何瞻前顾后的想法，任何留后手的行为，都是对圣人的不义，对我女儿的不忠，都该死！
北条氏政的目光凝固在女儿身上，口中的声音轻到虚无缥缈。
“让毛利景广自己体面吧，如果她不肯体面，你就帮她体面。”
屏风之外的北条幻庵眯着眼，盯着屏风看了半晌，最终鞠躬道。
“谨遵家督之命，相信毛利景广是一个体面的人，不会让北条家为难的。”
北条氏政露出胜利的微笑，疲惫得闭上了眼。
从今天起，北条家是我的了，更是我女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