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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9章同心戮力救驾杀贼

    随着井伊直政离开,政厅内的气氛凝重,忽然,有人笑了起来,笑的是前俯后仰,正是真田信繁。

    真田信繁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道。

    “真田众在近畿打得伤筋动骨,我之前向圣人讨了饶,这次讨伐东方之众的事,我是真不愿意掺和。

    我是无欲则刚,但这几天也是长了见识,看了好戏,只是现在这场戏,实在有些难看了。

    诸位就此别过,我先走一步。”

    真田信繁起身要走,山中幸盛喝问道。

    “真田姬,大评议未完,你要去哪里?”

    真田信繁回头看了山中幸盛一眼,奇怪的反问道。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回西上野,动员军势,前往下总国助战!

    这要打仗的事,还是离不开我的天下第一兵呀,只能辛苦辛苦真田众,再战一场!”

    真田信繁话音未落,武田信玄跟着站起来,笑道。

    “说得好!圣人在前线御敌,我等却在后方扯皮,天下岂有此理!

    真田姬不要急着走,我有事和你商量,武田军要借道西上野,我与你一起去下总,去与圣人并肩作战!”

    几步走到真田信繁身边,武田信玄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了眼坐着的上杉谦信,笑道。

    “恳请诸位大人行个方便,我这一路出征借道,建立兵站,买点军粮,又要给诸位添麻烦了。

    但请看在圣人危急的面子上,切莫与我计较为难,武田信玄在此先谢过诸位大人了!

    真田姬,我们走吧。”

    上杉谦信面色铁青,就要起来发飙,却被人抢先一步。

    大藏长安鼓掌喊道。

    “壮哉!千里援君,乃是我等臣下的忠义!

    两位殿下尽可安心出兵,武家义理促进会在关八州之地的所有粮仓,据点,全部开放。

    只要是前往下总国的过境义军,免费供给!”

    大藏长安说到一半,又看了一眼大熊朝秀,叹道。

    “可惜,沿途粮仓据点只有为今年水利工程准备的物资,数量上有些捉襟见肘。

    大熊朝秀大人,在此危机之时,您可不能再与我斤斤计较,不知您有什么后续方略补救吗?”

    大熊朝秀面色气红,大藏长安真不是东西。

    关东侍所奉行所与武家义理促进会在关八州的经济发展,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

    大熊朝秀想要做出奉行所自己的市场,大藏长安却想着把一切资源纳入武家义理促进会管辖。

    简单来说就是大藏长安要武家义理促进会要负责关八州新市场,把大熊朝秀的奉行所堵在外面。

    大熊朝秀想进来吃一口可以,但必须大藏长安点头,照着武家义理促进会的规矩办。

    大熊朝秀怎么能受这闲气?

    武家义理促进会当年起家,还是义银命令奉行所提供给的资金。

    这会儿关八州市场做起来了,武家义理促进会长膘了,胆肥了,反过来要求奉行所交保护费?交你麻痹!

    大熊朝秀与大藏长安的争执,就在于此。

    此次征伐东方之众,关东侍所不是不愿意出钱出粮,但谁来出,谁战后吃新市场的大头,要先说说清楚。

    武家义理促进会这个借钱做慈善的后来者,当然没有手握直江津,深入参与北陆道商路贸易的奉行所这个先发者本钱雄厚。

    所以大藏长安始终要求,此次关东侍所补贴出兵的军需补给,要交给武家义理促进会负责。

    她以这三年开拓的地方粮仓据点为依托,借口物流成熟,耗损较少,其实就是要奉行所出钱出粮,帮武家义理促进会抬轿子。

    大熊朝秀自然不肯,双方就僵持在了这里。

    这会儿,圣人在下总国危急,大藏长安趁机唱高调,把武家义理促进会为了水利工程准备的粮仓大开,直接敞开供应。

    水利工程烧钱,但再烧钱,能比得上打仗烧钱多?武家义理促进会在地方粮仓的储备撑不住太久,必须有后续补充。

    这下,大藏长安就把皮球踢到了大熊朝秀脚下。

    大熊朝秀只要答应补充,那就是把军需物资纳入了武家义理促进会的渠道,肯定会受到对方制约。

    可要是不答应。。圣人钉在前线不退,此刻正是团结一致,救驾于水火之中,大熊朝秀这时还在计算自己的得失,就是最大的不忠!

    大熊朝秀被挤兑到了墙角,只能是黑着脸说道。

    “奉行所在关八州设立的城下町商屋,粮仓,商队,船队,全部开放,前往下总国的义军所需,皆可向沿途奉行所的相关商家讨要。

    自今日起,相关商铺商屋仓库,都会悬挂奉行所旗帜,见旗帜便可补给,后续所缺,我之后就会立即赶往直江津,加急输送前线。”

    大熊朝秀一亮底牌,反过来把大藏长安吓了一跳。

    奉行所已经在关八州建立了完整的物流网商业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要不是大熊朝秀自己摊牌,大藏长安到现在都不知道啊!她一直以为奉行所的商业网络还不成气候,谁知道对方早就在暗度陈仓!

    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一个没占到便宜,反而受了惊吓,一个提前曝光,不得不暴露自己隐藏的棋子。

    两人对望一眼,一时间都被干沉默了。

    钱粮的事一过关,下首中小各藩顿时眼前一亮,蠢蠢欲动。

    北条氏政拍拍手,说道。

    “两位大人皆是忠义之士也,比起某些嘴上在意圣人,心里只知道讨要好处的人,真是天壤之别。

    这大评议了三四天,什么都没评出来,果然没有圣人在,什么事都办不成。

    什么二号人物,三号人物,照我看,关东侍所就只有一个人物!唯有圣人慈心仁厚,才是关东侍所的架海紫金梁!

    百年沧桑,唯今方知,关东大地不可一日无圣人,我等关东武家不可一日无圣君!

    武田殿下,真田大人,你们莫要急着走,我且在此地再问一句。

    援救圣人之事,万分火急,还有人要阻挠大评议审时度势吗?

    要是还有人心存不忿,想要继续闹,那我也只好随武田真田两位同去。

    议吧!你们就这么议下去吧!

    拖到没了圣人,没了关东侍所,整个关东回归乱象,我们就各自回领整顿兵马,在战场上再见高下吧!”

    北条氏政这几天憋得一肚子气,一直是没机会发出来。

    她刚刚与圣人好上,正是满眼小星星,把对方当心当肝的时候。

    这会儿听闻圣人遇险,一肚子火终于压不住,直接就要掀桌。

    去你麻痹的大评议,谁再敢费半句话,老娘自己回家玩去了,你们这垃圾大评议,老娘不伺候了!

    北条氏政比起她母亲北条氏康,一直以来就是少了些许底气,做事顾忌太多,霸气不足。

    可今天,听闻圣人有难,她一肚子火直接喷到上杉谦信脸上,这鱼死网破的架势,竟然一时力压全场,无人敢反驳。

    北条家不是没实力,只是四代经营穿上了鞋,家督做不成一个蛮横的光棍人。

    但北条氏政真要不顾一切光棍起来,在关东这块地面上,谁也扛不住北条家真的发飙。

    上杉谦信被人刺激到这份上,已然是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她双手紧紧握着,青筋暴起。

    以她一向刚烈的性子,武田信玄与北条氏政先后跳出来威胁挑衅,大不了一了百了,干特么的!

    可上杉谦信此刻心头浮起斯波义银的帅脸,想起他是被自己挤兑得没办法,才会逃去古河领,才会遇到危险。

    他终究是对自己有情的,他终究是爱自己的女儿的,自己。。自己。。又岂能真的坏了他一心促成的大好局面,真的弃他于不顾。。

    上杉谦信深深吸了一口气,心头凄然。

    人算不如天算,原本想着一举镇压大评议,显露自己的二号人物地位,但最终还是要为了那个冤家妥协,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他的。

    上杉谦信肃然道。

    “圣人安危,高于一切,还有什么好多说的,上杉家会立即动员,出兵救驾。”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对视一眼,其实她们早已按耐不住,只是真田信繁,武田信玄,北条氏政先后发飙,根本没有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既然此时,上杉谦信也松了口,那也的确没什么好多说的。

    山中幸盛大喊道。

    “天朝有云,为人臣者,君忧臣劳,君辱臣死!

    今东方之众起兵作乱,目标直指圣人,我等关东侍所下属皆义愤填膺,同心戮力!

    诸姬,散了吧,各自回领动员军势,我们下总国再聚!救驾!杀贼!”

    “救驾!杀贼!”

    随着山中幸盛说完,无数姬武士高喊着这两声四字,冲出政厅,冲出御馆。

    大评议半途终止,讨伐东方之众的大战却已然拉开了序幕。

第1670章男子军出征救圣

    就在井伊直政冲入越后御馆,导致大评议做出决断之前,斯波义银送往利根川中下游的数百封亲笔画押信,已然在各地掀起波澜。

    上野国,金山城。

    金山城由良家乃是上野最大国众,联姻忍城成田,足利城长尾等地方有力武家,形成了让斯波义银都有心拉拢的庞大关系网。

    此时,家督由良成繁与各家领袖皆前往御馆,留守的各家重臣齐聚一堂,整整商讨了一夜。

    就在昨天下午,下总国的斯波义银亲笔信被送入金山城,各家紧急评议,却在瞻前顾后之下,始终拿不出一个决断来。

    由良家,以及与由良家联姻的各家,势力遍布利根川中游两岸,包括金山城,忍城,足利城,馆林城等重镇。

    这些地方的武家,不单单是最高层的由良,成田,长尾三家在联姻,家臣团之间也是相互嫁娶,形成了一张严密的利益网。

    在平日里,几家家督坐镇,大家共同进退,的确是件简单的事。

    但现在这个时候,各家家督都在越后御馆参加新春大评议,重大决策就只能是次一级的重臣们商量着办。

    若是一般事,耽搁个三五天也能做出决议。可圣人深陷叛军包围,写信要求地方武家出兵聚义这种事,能是一般事吗?

    每耽搁一秒,日后复盘计较起来,都可能是不忠不义的重大政治污点。

    可偏偏留守地方的二代们,才华都远不如一代。

    由良成繁的长女由良国繁,她过继给足利城长尾当长当继承人的次女长尾显长,还有她媳妇忍城成田家的继承人成田氏长。

    这三个地方势力的继承人,都在犹豫不决,一时难以做出决断,导致家中评议一拖再拖。

    从昨天下午收到信算起,已经拖延了十个时辰。

    金山城居馆的内院,数名丈夫一直在进进出出,把前面议事厅的最新消息,传回内院。

    内院之中,一群丈夫临危正坐,肃然不语。主位上,由良成繁的丈夫妙印僧,一直在低头念经。

    最新的消息被一名丈夫传递进来,跪在堂下。

    “议事厅中争议不断,尚未做出决断。”

    妙印僧手中的念珠一顿,睁开眼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禀老祖,刚过午时。”

    “竖女不足与谋!我怎么就生养了这两个胡涂东西!”

    由良成繁文武双全,可由良国繁与长尾显长这两个女儿却是昏庸之辈。

    妙印僧是恨铁不成钢,这两个不成器的女儿,还有那个媳妇成田氏长,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这三人带着家臣们浪费了十个时辰,都拿不出一个决断来,简直是岂有此理!

    见妙印僧发怒,由良国繁的丈夫朝君,还想替妻子辩解几句。

    “岳母不在金山城,国繁她们也是担心做错决断,才会谨慎评估,还请岳父大人息怒。”

    妙印僧瞪了眼朝君,吓得他一个哆嗦。

    “这事有什么好犹豫的?

    圣人就是我们头上的天!天如果塌了,我们谁能落得好处?是你?还是她?

    国繁她连这点粗浅的道理都弄不明白,由良家的基业,日后必然要毁在她手里!

    朝君,你不要再替她解释,我自己的女儿,我自然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我只是没想到她会蠢成这样!

    你以为你是帮她在说话?其实你是在害她!也是在害你自己!

    你出身下总结城家,而这次兵灾,结城家就挡在东方之众的兵锋之前。

    若是战乱延绵不绝,反复拉锯,结城家领地混乱能扛多久?若是结城家衰败,你这丈夫在妻子眼中还能剩下多少地位?

    我出身馆林城赤井家,现在赤井家衰败了,若不是圣人与我亲近,我在由良家哪还有说话的份?

    朝君,你动动脑子再说话!”

    朝君低头沉默,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妙印僧更是不喜。

    由良家是下克上起家,当年没少遇到困城之灾,家中男子皆是舞枪弄棒,关键时刻一样要上阵砍人,维护家业。

    下总结城家倒是名门,朝君这个名门闺秀嫁过来之后,与本地的兄弟会格格不入。

    妙印僧环视全场丈夫,说道。

    “我说的可不只是朝君,你们也动动脑子,好好想想。

    自从来了圣人,我们武家丈夫的地位提高了多少?

    兄弟会能够参与武协决策,能够从武家义理促进会的慈善中得到补贴援助。

    家里孩子还能去斯波领求学,圣人是一分钱学费不收,来回路费和助学金给足,孩子去了一年,回来个个白白胖胖,懂事知礼。

    我们有了说话的权力,有了来钱的路子,连孩子都成才了!就为这些,圣人有难,我们能不管吗!”

    妙印僧的话,句句说进丈夫们的心坎里,但他们也有他们自己的无奈。

    虽说女尊世界因为是女人自己生孩子,少有出去寻花问柳,所以夫妻关系远比男尊世界更稳固,相敬如宾。

    但说到底,女尊男卑的礼法之下,丈夫们的发言权依然很弱,难以左右妻子的决策。

    妙印僧之女,成田氏长之夫,繁君苦涩道。

    “父亲大人,我已经劝了好几次,但氏长依然不为所动,反过来指责我夫道人家不要多嘴多舌,掺和军政大事。”

    繁君是真的着紧圣人,没有圣人的庇护,她和甲斐君说不定早就被忍城成田家嫌弃,被迫和离。

    如今圣人有难,繁君自然是努力劝说妻子成田氏长,只可惜妻子听不进去呀。

    看了眼繁君,妙印僧闷哼一声,骂道。

    “圣人给好处的时候,个个抢着拿。这会儿圣人有用得到我们的时候,却一个个畏首畏尾。

    这些不成器的小女子心态,也配称为姬武士?

    要让成繁回来看到这几个女儿外女如此无能,非得被她们气死了不可!”

    就在厅中气氛凝重之时,外面晃荡晃荡走进一人,原来是甲斐君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兜胴,扛着刀枪跑了进来。

    “我要去救义父!”

    甲斐君自幼习武,虽然刚才十一二岁,但身材比起普通孩子已然高壮不少。

    见自己的儿子如此唐突冲进室内,繁君赶紧上前拉住甲斐君,骂道。

    “你冲进来干嘛?男孩子家家不好好在屋里做男红,这乱时候摆弄什么刀枪,你想气死我吗!”

    甲斐君不服气道。

    “义父有难,我身为义子,怎么能袖手旁观?

    再者,天朝有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在大胡领有十石胭脂钱,一年四季供奉不断,义父待我仁至义尽,我能白吃白喝吗?

    武家以奉公恩赏为天理,我吃义父的饭,自然要为他打仗,岂能因为男儿身而退缩不前!”

    繁君被儿子驳斥到无言以对,主位上的妙印僧更是拍案而起。

    “说得好!奉公恩赏乃是武家至理,由良家拿了圣人那么多好处,就应该为圣人出阵流血!

    这么简单的道理,一群女人竟然在议事厅评议了一天,还弄不明白,不如一个半大的孩子懂事!

    甲斐君,你应该去为你的义父而战!祖父也欠着圣人恩德,祖父陪你一起去!”

    妙印僧此言一出,一群丈夫顿时乱了起来。

    一个个拉着要出去的老祖宗不肯放手,拉袖子拉腰带拉裤脚,哭着喊着请老祖宗三思。

    妙印僧怒道。

    “你们一个个哭丧什么?我就打不得仗?

    当年成繁在外造反,岩松家派兵来攻居城,女人们都不在,还不是我们一群男人守着城池撑下来!

    你,你,你,还有你,当时不都跟着我一起作战,拉弓提枪,杀敌护家!怎么?今天的你们是老了,还是怕了?”

    繁君一咬牙,跪地说道。

    “父亲大人要上阵,儿子自然跟随,敢为先锋!

    只是您老不要一时冲动,得有个章程!我等是要去杀贼寇救圣人,不是去找死啊!”

    繁君这几句话有理有据,顿时引发一众丈夫共鸣,纷纷跪求老祖给个方略。

    此刻,繁君反而抬头,与妙印僧目光一触,两人皆是微微点头。

    父子同心,齐力断金。

    一旁被用完的工具人甲斐君,已经被一众丈夫挤出了圈子,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干嘛。

    原来这场戏就是妙印僧安排,繁君执行,用甲斐君点炮,倒逼由良几方势力出阵。

    要不是安排好了,甲斐君小小年纪去哪里搞来的兜胴,外面看场子的护卫又为什么不拦着孩子进来胡闹?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呀。

    这会儿气氛到位,妙印僧严肃道。

    “既然大家都说听我的,那我就真的下令了?”

    一众丈夫伏地叩首。

    “请老祖做主!”

    妙印僧目中精光一闪。

    “好!我做不了那些女人们的主,但我们兄弟会受圣人恩泽,必以死相报!

    各位都是家中丈夫,虽然没有军政职权,但身边总有几个护卫,手中总有几分存粮,是否?”

    “嗨!”

    “集结我们的护卫,清点手中存粮,马车牛车的扫头都卸了,我们骑着牛马出城,一起救圣人去!”

    “嗨!”

    金山城的议事厅内,领头的由良国繁,长尾显长,成田氏长还在拉着一众姬武士议事,却听见外面全城骚动。

    等探明情况,才发现是各家丈夫分别回家,拉起自己的护卫和牛马,穿着兜胴,携带刀枪弓矢,正在城外集结,要去下总国救圣人。

    而领头的,正是妙印僧本人。

    想到老父亲年过半百,扛着枪骑着马,要去下总国打仗,由良国繁与长尾显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老父这一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别说她们自己心里过不去,由良国繁这老娘回来也会揍死她们。

    一众姬武士顾不上开会,一起跑城门外,要阻拦自家男人胡闹。

    这要是真让这群丈夫上了战场,在场所有姬武士的脸都没了,一定会被关八州武家嘲笑到死!

    城外,长尾显长拉着妙印僧座下战马的缰绳,妙印僧怒道。

    “你个逆女!还不放手!”

    长尾显长不敢松手,由良国繁跟着上来一把拉住父亲衣袖,苦苦哀求。

    “父亲大人,有话我们回去再说,先让大家散了吧,散了吧!

    朝君,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还不赶紧回家去!”

    跟在妙印僧身后的女婿朝君,被妻子由良国繁愤怒的眼神盯着,下意识撇开了目光,却死死咬着牙不肯答应。

    之前,妙印僧在内院骂他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下总国要是陷入拉锯战,下总结城家要是败了,他这个嫁出去的儿子也一样没好果子吃。

    况且,此次出阵是岳父大人乾纲独断,这会儿要是掉链子,以后这关系就没法相处了。

    就算是一向温顺贤淑的朝君,此刻也是坚定得陪着岳父发疯,不敢听妻子的话。

    另一边,成田氏长也在规劝繁君,繁君与儿子甲斐君共乘一骑,正眼都没有看妻子,径直说道。

    “你母亲一直希望你娶一个能让你生女儿的男人,就因为圣人宠着甲斐君,忍城成田家才勉强容忍着我和儿子。

    我此去救圣人,若是一路顺利最好。若是事有不顺,我和甲斐君死在那里,算顺了你母亲和成田家臣团的心,免得你继续里外为难。

    你不必再劝,就让我们父子去吧。。”

    话没说完,繁君已然是泣不成声,抱着孩子泪流满面。

    战马之下,看着自己的丈夫儿子抱头痛哭,成田氏长双目圆睁,心如刀割,深恨自己软弱无力庇护家人。

    此时城外,处处是妻子劝丈夫,又是处处无功而返。

    金山领周边,兄弟会以妙印僧为首,妙印僧嫁给由良成繁之后,一起造反下克上,才有了今日由良家的兴盛。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妙印僧喜武,逞强好胜,兄弟会的各家丈夫自然也跟着舞枪弄棒,这几十年下来,武风正盛。

    所以,妙印僧一声令下,各家丈夫竟然能学着姬武士拉出人马,有条不紊组成军势。

    就在由良两女儿在父亲马下苦苦哀求之时,丈夫们带出来的扈从也没闲着,已经把各家丈夫护卫登记造册,安排好了行军次序。

    眼看亲爹真要带着金山城上下的武家丈夫出去打仗,由良国繁与长尾显长真是急眼了。

    她们不敢再说什么回去商量,回去考虑之类的屁话,直接跪在父亲马前,指天发誓。

    “父亲大人,我们马上组织动员,出兵援救圣人!请父亲给我们一天时间,不,半天!半天就好!”

    妙印僧看着前方道路,淡然道。

    “我男子军立即出发,今夜我们会在大泉町驻扎,明天顺着利根川东进。

    你们若是有心,自己动员军势跟来。但现在,都给我滚开!

    别挡我的道,否则就不要怪我这个当爹的无情,马蹄踏过你们的脑袋出征。”

    由良国繁与长尾显长对视无奈,只能起身避开,眼看着妙印僧带着一众丈夫出征而去。

    一众姬武士站在城门外面面相觑,由良国繁一脸苦恼道。

    “我们赶紧回去商量商量。”

    成田氏长想着丈夫儿子的委屈,眼圈发红,发狠道。

    “这还商量个屁!

    都愣着干嘛!赶紧各自回领动员出兵,真就这么看着丈夫们上阵,我们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关八州做人!

    连自家男人都不如,我们还算是什么女人!”

    一众姬武士应声而散,骑上马就往自家地盘狂奔。

    天空鸟瞰之下,一支小军势正向南移动,将在利根川的大泉町转向东进。

    而在这支小军势身后的金山城,一匹匹战马向四面八方奔驰而出,如蛛网一般扩散到各地。

    在御馆开会的由良成繁,长尾当长,成天长泰等人还未赶回领地,她们的领地便已经动员起来。

    为了赶上先行一步的男子军,一众姬武士几乎是一边动员一边出发,傍晚不到,就已经有人马紧随男子军而去。

第1671章公道自在人心

    利根川中游一段,由良家等地方有力武家,因为义银的画押信已然骚动。

    而在利根川下游流域,武藏国与下总国分属西东两岸,此刻在武藏国境内,义银的画押信也掀起了阵阵波澜。

    武藏国下属二十一郡,是仅次于陆奥国四十四郡,天下第二多郡的领国。

    武藏国内由西到东,三条主要河流形成类似川字的地理形态,分别是多摩川,荒川,江户川。

    其中,江户川为利根川下游。

    武藏国多水,三条主流加上支流,水网密集,在广大的平原地带肆意横流,造成诸多水患。

    岛国不比天朝,没有大禹治水那种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精神。

    千百年来,武藏国一直是守着平原沃土受穷,因为无法解决水患问题,就无法开拓千里沃土,成就关东粮仓。

    而这个问题,现在终于有了解决的苗头。

    在武家义理促进会的引导下,关东土仓资金纷纷以借贷形式进入水利治理。

    特别是庞大的利根川改道计划,将对泛滥的江户川流域,作出一劳永逸的分流大计。

    只要解决了水患,获得千里沃土,武藏国的石高可以从五六十万石,一跃提高到百万石以上,这是何等振奋之千秋伟业。

    也因此,下乡视察利根川中下游两百余村,建立武家义理促进会,为当地人贷款搞水利谋福利的斯波义银,便是当地人心中真神。

    北条家占了武藏国的地,却得不到武藏人的心,特别是荒川以东诸郡,因为这三年的利根川水利工程,人心已经彻底归属斯波。

    因为北条氏康以书信劝降东武藏归顺,北条家在当地根本收不上税来。

    再加上当地心向斯波,要是哪天北条家和斯波家闹起矛盾,东武藏诸郡说不准立马就造反。

    所以,东武藏之地对于北条家,已然成了一块鸡肋,这才有了北条家臣团支持北条氏政,以东武藏之地换取上床票的怪事。

    按照武家最看重土地的秉性,若不是东武藏之地完全无法消化,北条家也不至于白送给斯波义银。

    但这送,也是有讲究的。

    北条家送出的东武藏之地,并非与西武藏之地一刀两断的平分,而是北条家控制不住的荒川以东。

    也就是河越城东边的足立,琦玉,葛饰等等诸郡,以江户川流域为主的利根川下游。

    而斯波义银要求出兵的画押信,就是往这块区域送。

    别看这里才几个郡,但都是平原地带,人口稠密,例如琦玉郡北部的小郡大里郡,也有一町六十三村,人口约四万。

    按照十抽一的战时动员,这六十几个村可动员四千农兵,每个村能出六七十号壮女。

    此刻,在大里郡的久下村,一众村落的地头地侍正在开大会。

    春寒刚去,天气尚未转暖,村屋中间的大铁锅下,还有残存的木炭,一头黑一头木。

    几个村落的地头围绕大铁锅盘着腿,身后各村派来的地侍一层层往外坐,把小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还有些人在门外窗外探头探脑,只因为实在挤不进来,只能在外面旁听。

    最里圈的几人,一起看向还在搓草鞋的干瘪老妪,这老家伙开会都不忘干活,只见她手脚麻利,一会儿功夫已经搓好两条鞋帮子。

    一皮肤皱黑的老太婆忍耐不住,开口道。

    “久下,你别搓了,特么的,搓得我心烦。你把我们喊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久下放下做到一半的草鞋,看了她一眼,骂道。

    “你吉见一向是个大聪明,你能不知道为什么?

    斯波家的同心众前几天骑马从我院子冲过去,大里郡每村都没落下,你特么的装什么傻!”

    久下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放在自己面前,说道。

    “大家都别装哑巴,说说吧。”

    今日到底为什么事而来,大家心里都清楚,不少人怀里还揣着和这封信类似的一封信呢。

    久下冷哼一声。

    “大幡,你先说。”

    被点名的大幡,是个一脸老实的粗壮婆娘,她面带难色,只是把目光撇向吉见。

    久下冷笑道。

    “原来大会之前,你们几个已经先开过小会,私下串联呢。”

    吉见被众姬目光聚集,心头一慌,暗骂大幡这个蠢货不懂掩饰,嘴上却死硬死硬。

    “胡说什么呢!我和大幡同路,路上聊几句怎么了!”

    久下哼了一声。

    “行呀,那你们聊出什么了,说来给大家听听,参考一下。”

    被挤兑到墙角的吉见一咬牙,豁出去说道。

    “新春起始,万物复苏,各家各户都在忙着春耕,一年累到头的收成能有多少数,全得看这几天的辛苦卖力。

    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再急不过春耕,再忙不空秋收。忙完春耕,怎么说都成,但这几天不能动员。”

    吉见话音未落,一人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吉见!卧槽尼爹!

    平日里,武家义理促进会派人下来询问困难,调度水利工程,你每次都是哭惨哭穷,要拿大头。

    老娘看你吉见村的确是穷得叮当响,也没和你多计较。

    但你特么的有好处冲在前面,有了事往后面缩,算什么东西!”

    吉见话已出口,这会儿只能是硬着头皮,梗着脖子。

    “你深谷特么的也没少拿啊!你在我面前冲什么冲!”

    深谷哈哈大笑。

    “老娘吃了圣人的粮,拿了圣人的好处,就做不出吃碗面,掀碗底的腌臜事!

    你们一个个摸摸良心,哪家名门上族把我们当过回事?除了搜刮粮食,她们甚至懒得下乡,唯恐沾了我们地里的烂泥!

    只有圣人,心心念念记得我们的苦,特地下来看了一圈,回去就给我们送粮送钱,还派人来规划水利,带着我们搞。

    你们摸着良心说,这几年,水患减弱,各村的粮食多收了几成?一两成总有吧?

    还有你,你吉见村门口的芦苇荡自从少了水患,缩小了范围,烧荒开田,多了几十亩地,你特么的都忘了吗?

    这会儿和我说什么春耕耽误不得,还想拿捏我来着!

    我现在就告诉你,老娘已经从地里抽了一半人回来,要去下总帮圣人打仗!

    不就是少三成秋收嘛,没有武家义理促进会之前,老子村里就是少三成!今年,就当做回到过去饿一年!”

    吉见脸色赤红,硬着的脖子嘎嘎作响。

    “好!你深谷豪气!你家不怕饿死人!但你凭什么让我们大家一起跟着挨饿!

    自古以来的规矩,春耕秋收农忙之时,拒不出兵也不是罪!”

    久上阴森森怼了一句。

    “自古以来,也没见过贵人下乡探视我们,给我们送钱送粮,帮着我们搞水利的事呀。”

    一旁的大幡忍不住低下头,面带愧色。吉见瞪了大幡一眼,沉声问道。

    “久上,你给句明话,到底想我们怎么着?”

    久上冷冷说道。

    “我能有什么明话?我能让你们怎么着?

    我今年五十七了,从我出生开始,就没见过太平的时候。

    足利和上杉打,北条和足利上杉打,北条和太田打。

    打来打去,那都是贵人们的霸业,而我们这些土里刨食的卑贱人,就是负责出粮出人,替贵人们去死的命。

    没人在乎我们,我们只能自己在乎自己。

    这些年,各村团结一致,向祖宗盟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总算是熬下来了。

    说实话,有福同享是没见到,有难同当是年年都有。

    五十多年了,从我记事以来,也就这三年的日子好过了一点。

    太太平平不打仗,不用担心女儿出去砍人被宰了,也不用烦恼女婿晚上在内院哭得惨烈,更不用担心小孙女撕心裂肺喊着奶奶我饿。

    我这一辈子受苦受累,真没想到老了之后还能看到这么一天,全家人开开心心吃顿饱饭,不用为明天担忧发愁。

    这种好日子还能过多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要是圣人在下总国有个好歹,我们的好日子明天就到头了!

    那些个贵人高高在上,她们会管我们死活吗?也只有圣人!圣人会低下头,怜悯得看我们一眼!

    地里的粮食少收三成,我们会饿一年,但要是圣人不在了。。我以我五十七年的人生向你们保证,你们要饿一辈子,苦一辈子!

    珍惜吧!珍惜眼前的好日子!能过一年是赚一年!我愿圣人青春永驻,万世不朽,板载!”

    久上越说越快,声音越来越高昂,最后几乎是在嘶吼,甚至岔气咳嗽起来。

    屋内诸姬沉默不语,寂寥无声,只听到老妪剧烈的咳嗽声在村屋内回荡。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

    “圣人板载!”

    这似乎是点燃了所有人的内心,在一瞬间爆发起冲破屋顶的万众呼声。

    “圣人板载!”

    众姬发自内心的呐喊声,让吉见脸上铁青,却又无力发驳。

    久上一直看着她,直到众姬的声音慢慢散去,才说道。

    “你们不想出兵,我也不勉强。

    当初各村盟誓,结为姐妹,共同进退。今日,你们做不到,那就得退出去。

    从此以后,大家各自安好,各走各路,互不相欠。”

    吉见咬牙道。

    “我们退!”

    久上冷漠道。

    “好,除了你,还有谁?”

    吉见站起来,屋内陆陆续续又起来几人,大幡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站了起来。

    久上点点头。

    “你们走吧,我会把你们留在寺院的誓书送回,你们自家存的那份也一并拿出来烧了吧。”

    吉见僵硬得点点头,转身就走,几人跟着往外走,只有大幡看了眼久上,咽了口唾沫。

    “对不起,不是我愿意这样做,只是村里好不容易吃上几口饱饭,真的不能耽搁了春耕。

    其实大家只要等春耕结束。。结束了就可以一起出兵,何必闹成这个样子呢?”

    久上冷冷看着她不说话,为她的愚蠢天真感到可笑。

    等你们都春耕好了,黄花菜也凉了,不管圣人那边是胜是负,我们这群人全是不知恩义的罪人。

    大幡说话没人理会,她尴尬的要死,已经走到门外的吉见回头大喊一声。

    “大幡!你到底走不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大幡浑身一震,无奈叹了一口气,转身跟着吉见走了出去。

    她人刚出屋子,就看到小女儿站在门外,一脸阴沉看着自己。

    大幡伸出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

    “走,我们回去。”

    两人身体贴近,大幡忽然感觉心口一凉。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低头一看,肋下只见刀柄,整把刀都已经顺着肋骨下方刺了进去,直接扎入心脏。

    大幡用尽全力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小女儿,一直被她宠爱的小女儿此刻面容狰狞,一把将她推倒。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大幡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身子软软瘫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都合不上,就这么气绝身亡了。

    而她最后的意识,只听到耳边传来小女儿正气凛然的大喊声。

    “尊圣讨奸,天诛国贼!”

    走在前面的吉见回头发现突发情况,眼都红了。

    只见大幡被自己的女儿一刀刺入心脏,生死未卜,她女儿拔出腰间肋差,正在割自己母亲的脑袋。

    “弑母狂徒!还不住手!”

    吉见想冲上去,一众姬武士却挡在她面前,对她横出半截刀刃。

    “滚!叛徒!赶紧滚!”

    吉见与跟着她一起离开的几人,惊悚得看见大幡之女割下大幡的脑袋,就这么血淋淋走进村屋,无奈退走。

    大幡之女毫不留情得把大幡死不瞑目的首级,摔在久上面前。

    “大幡村会参与动员,为圣人而战!”

    久上看了这小姑娘一眼。

    “你做得了主?”

    大幡之女用刀割破自己的手掌,以血抹额。

    “母亲不忠不义,已经被我斩首示众。

    大姐与我一起留学斯波领,都是武家复兴社成员,我等心中只有一个领袖,一个声音,就是圣人!

    我以蓝衣众的荣耀起誓,大姐必然与我信念一致,大幡村一定会动员的,请您相信我们,拜托了!”

    久上看着伏地叩首的大幡之女,点点头。

    “是个明事理的好孩子,比起大幡这个蠢货,强得不是一点两点。

    好吧,大幡村的誓书不会被退回去,你家依然是我们村落联盟的一份子。”

    久上扫视全场,大喝道。

    “既然大家都是一条心,那我就不废话了,赶紧各自回去动员,圣人那边还在等着我们呢!”

    “嗨!”

    众姬武士一哄而散,只留下久上和深谷还坐着。

    深谷看着大幡死不瞑目的双眼,摇了摇头。

    久上问道。

    “你怎么还不走?”

    深谷回答。

    “大幡这个老实家伙,竟然被吉见几句花言巧语打动,结果被自己的女儿割掉了脑袋,也是可怜。

    可恨那吉见真就厚着脸皮走了,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久上看着离开村屋,已经走远的众姬,淡淡说道。

    “有什么咽不下气的,等帮圣人打完了仗,我们回来再慢慢收拾吉见她们。”

    深谷愕然道。

    “干她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我们各村之间可是不开战的。”

    久上冷笑道。

    “我可没有坏规矩,誓书都送回去烧了,她们就不适用老规矩了。

    再说了,各村提前动员,耽搁了春耕,秋收要少三成,这缺口怎么办?让各村今年冬天挨饿,看着那些个背信弃义的混账吃饱喝足?

    她们不忠不义,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回头平了她们的村子,分了她们的粮食,我们也好过日子。”

    深谷点点头。

    “是这个道理。”

    她拿起大幡的脑袋,站起来。

    “我找个地方把大幡埋了,毕竟是几十年老姐妹,算是有始有终。”

    久上点头道。

    “你去吧。”

社死了,今天没心情更新

    我老婆出去和亲戚吃饭,亲戚问我是干嘛的,我老婆把我书名曝出去了,她亲戚还说要看,要帮我推荐宣传。

    我好想死啊啊啊!一点心情都没有了,现在一打字,脑子里就是社死两个字,完全写不出来!

第1672章蓝衣众在行动

    百年战乱,武藏国作为关八州的核心战场,当地村落真是被糟蹋惨了,饿怕了。

    吉见等人不是不愿意出兵,只是担心春耕不利,秋收减产,全村人又要挨饿。人对饥饿恐惧是深入骨髓,让她们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饿死事小,失义事大。

    看似聪明的吉见做了一件傻事,她没搞清楚在乱世之中,是粮食重要,还是大义重要?

    大义虽然是虚无缥缈,但却是大家心里最后的底线。没有大义庇护,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别人抢的。

    吉见等人自作聪明,笃定在关东无战事御令之下,即便自己为了春耕耽误出兵,事后也可以解释。

    毕竟因为农忙时节而耽误战事,是武家传统默许可以被理解。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即便是圣人之尊,也不可能因为农人要吃饭,就大发雷霆吧?

    至于久下这些人的不满,有关东无战事的御令在,她们难道还敢擅自挑起战端不成?

    吉见想得太美,也用这个理由说服了几村地头与自己共进退,自以为得意。

    但她们却忘了,虽说圣人有令,关东无战事,违者必究,但那也得具体事情,具体对待。

    圣人的确不会因为农忙而怪罪,但别人却未必肯放过她们。

    大家为了圣人耽误春耕,家里少粮挨饿,凭什么无义之徒就可以有吃有喝?

    大幡之女喊着天诛,当众砍下母亲的首级,此等弑母暴行,如果放在平常,早就被人群起围攻。

    可今天呢,大家只会喊一声好,大义灭亲!

    群情激奋之下,哪天吉见等村真被人平了,粮食抢光,土地分光,老公儿子轮流艾草,那又能怎么着?

    关东侍所会为了几个不义之徒,重罚严惩救圣驾的义士吗?

    御令是御令,但在具体问题面前,关东侍所也可以有法不依,选择性失明的!

    正所谓,公道自在人心,圣人也不能凉了义士们的心吧?

    所以说,吉见是想得太美,机关算尽太聪明,但在久上这个真正的老狐狸眼里,吉见和跟她走掉的那几个人,她们村子已经完了。

    等大家救了圣人回来,便是救驾义士,回头等吉见几个村忙完了夏收秋收,直接集结人手,杀进她们的村子,大家正好过个肥年。

    圣人会为了几个不义之徒的死而生气吗?关东侍所会为了几个不义之村覆灭而查证吗?

    绝对不会的,从吉见这几个人背弃大义的此刻起,大义也不会再庇护她们。

    关东侍所反而有可能推波助澜,鼓励基层斗基层,把这些不义之徒钉死在耻辱柱上,而地方上留下的就都是忠于圣人的大义之士。

    也只有支持地方义士把一小撮坏份子揪出来消灭掉,关东侍所才能进一步以大义之名,越过地方大名,直接影响到基层村落。

    革新不是请客吃饭,新的关东侍所体系想要取代旧的关东体系,必须不断削弱打击一切不利于自己统治的思想。

    要把斯波新思想的大义扎根在这片土地上,即便大义的根基是以无数人的鲜血浇灌,也在所不惜。

    斯波义银怎么都不会想到,因为自己召集利根川中下游村落参战的举动,将为之后的基层自清运动提供最高法理依据。

    蝴蝶翅膀的轻轻扇动,之后几年的关八州之地便会兴起,打击反大义反圣人反关东侍所的统一思想自清运动。

    久上只是想抢吉见的粮食过年,遵从大义的村子只是想打压不尊大义的村子。

    但世事无常,在大义之名下愈演愈烈的局面,会不断扩大化的抓坏分子运动,最终将以鲜血清洗武家的整个基层。

    简单来说,就是把整个武家大义的底层逻辑置换。

    关东武家数百年来遵循的忠于河内源氏嫡流,以足利家为尊的大义,将被忠于毘沙门天化身,服从斯波神裔的大义,彻底取代。

    从此以后,关东武家不再是河内源氏嫡流,关东将军的臣下,而是圣人斯波义银及其神裔的门徒。

    而这一场打击反大义反圣人反关东侍所的大自清运动,也将深刻改变整个岛国的统治结构。

    定期清理掉武家内部百分之五的坏人,更积极向斯波神权靠拢的意识形态,将彻底改变岛国的未来,也把斯波义银彻底推上神坛。

    一场新的变革近在眼前,但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

    此刻的关东大地,各地武家的目光逐渐被吸引到下总国,关注起突发的战事。

    一场重新统一关八州东西部的战事,正在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意外方式发生。

    原以为这是一场由关东侍所发起,全力吞并关八州东部的长期东进战争。

    可在东方之众主动出击,围捕斯波义银,妄图实施斩首行动的突发状况后,提前点燃了战火。

    斯波义银不肯从前线撤退的倔强,将改变所有参与者的命运。

    关八州各方皆是措手不及,一场原本有条有理的东西大战,变成了大家都没有准备好的乱战。

    东方之众只想尝试抓住斯波义银,并未做好大打特打的准备,春耕时期并未完全动员,战略目标也不是占领下总国,这仗怎么打啊?

    关东侍所更是一脸懵b,她们还在大评议吵架怎么出兵,谁知道斯波义银自己一头莽进去了,他的女人都急疯了,不顾一切先打再说。

    就在这么一个混乱情况下,被义银写信动员起来的利根川中下游武家之中,一支新兴势力正兴奋得竭力发挥自己全部的影响力。

    葛饰郡,四木村。

    位于荒川下游与江户川下游之间的葛饰郡,是武藏国与下总国的边界,四木高砂一带向东跨过江户川,便是下总国国府台城。

    四木村位于荒川东岸,与江户川还有些距离,但此地是当年斯波义银下乡探视的关键村。

    斯波义银关于建立武家义理促进会的决定,就是在视察四木高砂几个当地村落时候做出的。

    也因此,当地成为了武家义理促进会的第一批试点村落,最早享受到来自圣人的慈善关爱。

    所以,四木高砂一带的基层村落,一直是斯波新思想的狂热信奉者,群众基础非常好。

    第一批试点,自然也是第一批送出留学生的地区,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就是出身在此,参与近畿三好战事的学生军也大多出生此地。

    当年战死的留学生,家里都得到了丰厚的抚恤,斯波义银甚至给予了斯波编制,归属关东斯波领福利系统,家人早以斯波家臣自居。

    而活着回来的留学生,都是武家复兴会的骨干,这些身着蓝衣的年轻人是斯波义银钦点的武协机构成员,蓝衣众精英。

    在三上桃菜与鬼头悠亚的带领下,历次留学生几乎都自愿加入蓝衣众,成为斯波义银的铁杆粉丝。

    而这一次,义银向武协发出的画押信,自然也不会漏了蓝衣众的一份。

    比起计算得失,犹豫不决的成年人,蓝衣众这些年轻人的反应可谓慷慨激昂,很快就迸发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组织力。

    她们号召蓝衣众成员联合起来,积极推动各村动员救援圣人。

    要知道,蓝衣众这些人本身就是留学生,能当留学生的要么是村中的精英少女,要么是地头地侍的嫡亲子嗣。

    她们的影响力,甚至比兄弟会的枕头风更强。毕竟老公是用来睡的,女儿可是要继承家业的。

    而三上桃菜与鬼头悠亚两人,一直就坐镇四木村,指挥着各地蓝衣众的积极行动。

    村屋内,三上桃菜打开一份刚到的书信,忍不住叫好道。

    “好!大里郡一町六十三村已经全部动员起来了,只是四天功夫,她们就做到了!了不起!”

    鬼头悠亚冷静道。

    “大里郡是东武藏各郡中的小郡,她们能先完成动员,并不奇怪,最重要的还是那几个大郡。

    一个大里郡三四万人,本土动员再多,也没粮食远征,最多只能动员四千人。

    再加上春耕时期,得留人种地,动员力还要减半,真正参战的军势不会超过二千。”

    鬼头悠亚忧心忡忡,三上桃菜安慰道。

    “我们动员不起来,难道那些逆贼就可以无所顾忌的动员吗?她们后方就不需要种地?不需要吃饭?

    东武藏各郡就算抽调一半动员力,也能拉出至少一万五千人马,再加上由良家那边也在动员出发,双方一起凑出两万人马不成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要快,圣人应该已经南下,就在国府台附近等我们的援军。各村动员人力不难,但渡过江户川之后吃什么是个大麻烦。

    春耕前后,正是一年存粮最少的时候,夏收之前的粮食吃一颗少一颗,各村各家的存粮都不够呀。”

    鬼头悠亚点点头。

    自古农民艰辛,最苦就在春耕,冬天的存粮不敢多吃,因为春天还要下地干活,下田农忙不吃饱饭真的会累到猝死。

    熬了一个冬天,粮食本来就不多了,再加上春耕的消耗,在夏收麦子之前,很多人已经啃起树皮。

    让村里出兵不难,但要她们拿出存粮,那就是千难万难了。

    两人正在烦恼,三上桃菜翻看书信的目光忽然一凝,皱眉道。

    “这个大幡到底怎么回事?

    她竟然当众弑杀亲母,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事来?还用武家复兴会的名义发誓,让别人以后如何看待我们蓝衣众?”

    “给我看看。”

    鬼头悠亚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冷笑一声。

    “杀得好!我等武家新青年就应该勇于挺身,洗涤这片腐朽之地!

    武家复兴会的口号,乃是一个领袖,一个声音。现有圣人的亲笔画押信在此,血亲不义,自当大义灭亲,何罪之有?

    三上姬,你这个态度有问题。我们不但不该苛责同仁志士,更应该号召大家向大幡学习。

    在我们心中,圣人最亲。

    我们是圣人最忠实的卫兵,为了圣人的大义,我等当身为锐利的刀刃,刺向忤逆圣人教诲的敌人。

    即便敌人是我们的至亲好友,也绝不手下留情!”

    看着鬼头悠亚狂热的眼神,三上桃菜心中越发寒气瑟瑟。

    前阵子,鬼头悠亚指责三上桃菜与武协那些贪污分子同流合污,三上桃菜恐惧之余,已然升起一丝杀心。

    但两人是一起留学斯波领的好友,还有一同浴血的战友交情。

    在冷静下来之后,三上桃菜终究是于心不忍,感觉下不了手。

    但此刻,三上桃菜心里是一片冰凉。

    看到大幡当众弑母的暴戾行为,鬼头悠亚竟然是欢呼雀跃,还要号召大家学习,这是何等可怕的偏执心态。

    圣人大义面前,父母养育之恩都可以不管不顾,何况只是同窗之谊,战友之情?

    三上桃菜只觉得脖子后颈生凉,她不敢想象,如果哪天鬼头悠亚发现自己还在和武协那些人往来,而且越陷越深。。

    看着鬼头悠亚,三上桃菜心底那丝被强压着的杀意又开始松动酝酿起来,而鬼头悠亚却一点不知道三上桃菜的心理变化。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跑进一名蓝衣众,大喊道。

    “好消息,好消息!关东侍所已经做出决议,各家全力动员,出征下总救驾!

    武家义理促进会与关东侍所奉行所下属全部仓库开放,粮食军备全力供应!凡是前往下总的义军,皆可从仓库领取军需,不设上限!”

    “好!”x2

    三上桃菜与鬼头悠亚同时叫好,喜悦不已。

    鬼头悠亚笑道。

    “三上,粮食的问题解决了!”

    三上桃菜点头道。

    “不错,奉行所在关八州有多少仓库,尚未可知,但武家义理促进会的粮仓,我们可是知根知底。

    利根川中下游水利工程遍布,各村都有工程用的义仓存粮储备,这下军粮的问题就解决了!”

    鬼头悠亚兴奋道。

    “有了粮食,我们更不能落后于人,一定要奋勇向前为圣人而战!

    关东侍所的大佬们都回去动员了,但她们回去晚,地盘大,动员还需要时间。

    而我们,已经动员了四五天!除了利根川中游那些已经出发的地方武家,没有人能和我们更快!”

    三上桃菜点头道。

    “对!粮食问题解决了,马上让各村蓝衣众协助开仓放粮,催促地头地侍出征。

    五日之内,至少要有半数军势赶到国府台城周边,保护圣驾!

    中游那些武家差不多需要十日,关东侍所那些大佬至少需要二十日,不可能有人比我们更快!

    你我立即出发,侍奉在圣人身侧打一仗,我们的首功谁都别想抢走!”

    看着三上桃菜一副功利嘴脸,鬼头悠亚虽然不喜,但此时也不好打击了大家的积极性,只能是勉强点点头。

    “好!立即通报各村,我们立即出发!一个领袖!一个声音!”

    在场蓝衣众少女一并起身,一起大喊道。

    “一个领袖!一个声音!”

第1673章各行其是的敌军

    义银的书信在利根川中下游掀起巨大波澜,只是五日,下游的江户川一带已经动员起来。

    而他本人却不知道这些,出古河城之后,便南下关宿城。

    古河城在北,关宿城在南,构成了古河领的南北两城。

    关宿城是簗田晴助的老巢,簗田家在百年前筑城,并一直不断加固的根基之地。

    此城位于利根川与江户川分流的堤坝处,可以说是江户川最上游的战略要地。

    有簗田晴助的配合,义银带着二十多名同心众,顺利在关宿城得到补给,沿利根川东岸继续南下。

    骑军行动迅速,古河城与关宿城很快都被甩在了身后,而佐竹义重的物见与先锋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捕捉到义银的动向。

    在东方之众的北线军势占据小田城,绕过结城城,包围古河领之前,义银已经顺利脱出包围圈。

    佐竹义重最担心的是义银从利根川中游方向离开,所以向西边多派物见番。

    北线的东方之众行动迅速,佐竹义重五天就阻断了对外联系,七天就困住了古河城。

    但她却没想到,义银不退反进,会选择沿着下游去了国府台城,直面东方之众的南线军势。

    没有在中游方向找到义银的动向,佐竹义重自以为已经把义银困在了古河领,准备围困恐吓足利义氏与簗田晴助,逼她们交出义银。

    而得到义银保证的簗田晴助干脆安心陪佐竹义重玩,扒拉手指算日子,看看能再拖佐竹义重几天。

    此刻,义银已经抵达江户川台,向江户川西岸派遣使番,察看召集动员的义军情况。

    河边树林之中,坐在马扎上的义银看着地上铺开的地图沉思,蒲生氏乡从烧开过的铁锅中盛出一碗温水,双手奉给义银。

    “圣人,喝口水,吃点东西。”

    义银点点头,看了看日上三竿的太阳,一口喝干了碗里的水,吃起饭团,口中无味如同嚼蜡。

    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心情其实非常紧张。

    骑军已经抵达江户川台三天,向南就是小金城,过了小金城再往南走,就是国府台城。

    之前,北条家与里见家在国府台城曾经打过一场,因为上杉谦信的南下,才打破了双方的对峙局面,暂时达成和睦协议。

    小金城与国府台城,都被交给了千叶家的重臣高城家看管,其实就是作为缓冲区处理。

    义银此次南下,其实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斯波家的嫡系人马,岛胜猛,山中幸盛,真田信繁距离这里都很远,他睡过的上杉,武田,北条等大名领地也在外围,远近不一。

    义银此刻心中的不确定有二。

    其一,义银不确定,千叶家高城家在这次东方之众反叛中担当着什么角色,是不是同谋,能不能相信?

    他现在手中只有二十余姬武士,直接进入对付的领地,会不会打草惊蛇,羊入虎口?

    所以,他需要等待雾影才藏的确切情报,才能继续南下。

    其二,义银不确定,自己那些亲笔画押信能够达成的效果。

    自从三年之前,义银借助由良家妙印僧的帮助,亲自南下利根川中下游二百余村视察,建立武家义理促进会,展开慈善事业。

    从此,利根川中下游武家的好日子就来了。

    作为第一批得享义银恩泽,受益于武家义理促进会慈善行动的关东武家。

    利根川中下游武家应该是关东大地上,义银实际掌控之外,最支持他的地方基层势力。

    义银对她们的召唤,是延续了五百年前八幡太娘源义家,四百年前初代将军源赖朝,二百年前足利尊氏的武家契约,奉公恩赏。

    源氏给好处,姬武士来卖命,这是刻在关东武家骨子里的义理,是不可磨灭的大义。

    武家义理促进会在利根川中下游集资贷款,修缮水利,改道分流,甚至帮当地武家子嗣留学,给足了好处。

    整整三年了,就算是一群野狗,这会儿也该喂熟了。

    义银身为源氏长者,手持八幡太娘的御白旗,在保守的关八州武家看来,正是延续了河内源氏嫡流与关八州武家的奉公恩赏之契约。

    所以,义银才会有底气发出自己的亲笔画押信。

    就像当年的源赖朝,足利尊氏召集武家为自己而战一样,义银也要问一问利根川中下游武家。

    关东武家拜倒在八幡太娘源义家面前,发誓要世世代代效忠河内源氏嫡流的誓言,还做不做数?

    如果这样喂,都喂不饱这群失去主人的野狗,重新将她们变回家犬,那义银真的会非常非常失望。

    看着地上的地图,沿江户川东岸继续南下,过了小金城,便是相模台,长作,然后就是国府台城。

    国府台一带,义银准备在这里集结前来助战的义军,然后东进与南线东方之众开战。

    能不能实现这个目标,得看千叶家高城家识相不识相,更得看利根川中下游那些武家,还有没有武家义理之心。

    义银吃着东西,想着心事,此刻林子外围快步走近一人,正是雾影才藏。

    他放下饭团,一抹嘴巴,对行礼的雾影才藏说道。

    “外面的情况怎么办了?”

    雾影才藏沉声道。

    “禀圣人,北线的古河城已经被佐竹义重所部包围,我手中忍众还在想办法渗透,暂时没有消息。

    南线那边,我派了大量人手过去,已经有了反馈。

    这次房总半岛的东方之众南线联军,的确是里见家为首,但联军的总大将并不是里见家督,而是少主。”

    义银目中精光一闪。

    “你是说里见义尧没来,来得是她的女儿里见义弘?”

    “嗨,圣人英明。”

    “你继续说。”

    “里见家这次聚集人马,从久留里城出发,与南线东方之众各家在小弓城集结,突袭了千叶城。

    千叶家猝不及防,家督丢弃城池,逃往国府台城,里见义弘追着不放,已经杀到国府台城之下。

    此刻,南线东方之众已经围困了国府台城,把千叶家与高城家的两家家督堵在城中。

    我们前方的小金城,已是混乱,高城家的留守家臣正在为是否出兵支援主家而争论。”

    义银激动得从马扎上站起来,急问道。

    “千叶家高城家都被里见义弘突袭了?你确定消息无误?”

    雾影才藏伏地叩首。

    “圣人千金之体南下,我岂敢拿不确定的消息在您面前胡诌?

    千叶高城两家家督的确被困国府台城,现在她们的领地都乱了,此事是千真万确。

    但我有一点想不明白,南线东方之众为何不迅速北上,与北线的东方之众在古河城汇合?

    她们在南线围困国府台城,耽搁北上的时间,这是什么意图?”

    义银冷笑道。

    “什么意图?利欲熏心而已。

    国府台城的确不在北上的路线上,里见义弘如果想北上与佐竹义重汇合,自然不需要去围困国府台城,千叶家也没胆子阻拦。

    里见义弘不抓紧时间北上,却在下总国南部攻城略地。不管她的做法是擅作主张,还是得到里见义尧的授意,对我都是个大好机会。”

    义银南下抢攻,最担心的就是东方之众内部合作紧密,南北呼应,自己很可能遭遇两面夹击。

    但从里见义弘的表现来看,南线的东方之众根本没有急于北上的意思,反而在下总国南部抢地盘。

    要知道,北线的佐竹义重为了迅速包围古河城,甚至绕过了挡在前面的结城城,直接杀到古河城脚下。

    如果南线的里见义弘动作够快,她就应该在突袭拿下千叶城之后,直接北上,而不是去围困国府台城。

    国府台城虽然是下总国南部的核心重镇,位置却是在江户川沿岸,是与江户城遥遥相望,监控武藏国方向的桥头堡。

    里见义弘如果想要北上,国府台城根本就不会阻碍她,何必多此一举?

    而义银沿着江户川东岸南下,是为了接收来自江户川西岸的利根川中下游义军,没想到竟然正巧撞上殴打千叶家高城家的里见义弘。

    里见家为首的南线东方之众,她们不去帮佐竹义重,反而在下总国南部攻打重镇,这就是东方之众内部混乱,各自为战的明确信号。

    义银也因此松了口气,暂时不用担心南北两线的东方之众会团结合作,用南北夹击将自己的主动抢攻烧成一锅夹生饭。

    义银拍了拍雾影才藏的肩膀,说道。

    “做的好,继续保持严密的侦查,我需要更多的情报。

    不单单是南线的里见义弘,北线的佐竹义重在古河城的动向也要尽快查清,去吧。”

    “嗨!”

    雾影才藏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义银欣赏得看着她的背影点点头,只有七天时间,雾影才藏就召来部众,在义银的前沿展开了有效的情报网,的确是个能干的家伙。

    雾影才藏刚走,蒲生氏乡便带着一人进来,正是蓝衣众的首领之一鬼头悠亚。

    鬼头悠亚看到义银在此,激动万分,伏地叩首请安。

    义银一把拉住她,笑问道。

    “不必多礼,你怎么来了?”

    鬼头悠亚肃然鞠躬道。

    “圣人召唤我等前来义战,我等岂敢怠慢。

    利根川下游东武藏之地数郡都在动员,部分军势已然驻扎在高砂村一带,随时可以渡河参战。

    三上姬正在与各村头目协调过河的事务,让我亲自带了几个得力部下先过河,寻找圣人您的踪迹。

    我等秣马厉兵,枕戈待旦,现在只待圣人您一声令下。”

    义银点头道了一声好,拉着鬼头悠亚蹲在地图面前,寻找高砂村的位置,问道。

    “东武藏之地动员了多少人?你们的粮草军备充足吗?”

    鬼头悠亚在四木高砂一带画了一个圈,说道。

    “大评议已经做出决议,各家统战众全力动员来援,关东侍所奉行所与武家义理促进会打开了沿途全部仓库,无限供给义军军需。

    四木村已经成了我们的后勤兵站,大量补给都在不断运输集结。

    东武藏之地人力充沛,村落众多,集合数郡之力已经动员了近万人,最迟十天之内,还能再动员五千人。

    另外,中游的金山城由良,足利城长尾,忍城成田也在动员,以由良家为首的地方武家,据说已经有五千人马在路上。”

    义银指着地图思索,点头道。

    “好!很好!

    让集结在高砂村的义军往北运动,寻找渡口渡河,尽量靠近相模台集结,远离南边的长作,长作距离国府台太近,容易打草惊蛇。

    我马上派人与小金城的高城家守军联络,让她们放开边防,我将亲自带兵南下救援被困的国府台城,救出她们的家督和主家。

    让利根川中下游各路义军在江户川台,小金城,相模台一线低调过河,尽量先不要惊动了国府台一带的敌军,向我靠拢。

    江户城呢?那边的情况你了解吗?”

    国府台城过河之后就是江户领,江户城主太田康资刚才被北条氏政宰了,义银担心那边的人心混乱,会被敌军利用。

    鬼头悠亚说道。

    “东武藏之地动员之时,河越城的大道寺盛昌大人就已经带了部分河越城守军,沿着荒川南下,进入了江户城。

    但我们这边与江户城没有直接联系,不知道北条家现在做什么。”

    义银点点头,又安心不少。

    北条氏政北上越后的御馆,在大评议和上杉谦信她们吵架,但北条家四代的积累可不是白给的,对意外情况的反应真快。

    大道寺盛昌是北条家四代老臣,还担当过一任常务理事会非常任理事,她长期担任河越城代,负责镇守这一武藏国核心重镇。

    房总半岛异动,大道寺盛昌主动出击,填补江户城这一漏洞,至少能把里见义弘的人马堵在江户川西岸,不让乱局扩大到武藏境内。

    义银在地图上比划了几下,信心大增。

    看来自己还是很有人望的,关东侍所那些女人见自己遇险,吓得赶紧动员,已经不敢瞎吵吵了。

    利根川中下游的基层武家能够在没人督促的情况下,五日之内发动动员,十日之内搞出一万多人马,也的确是尽心尽力。

    而对手的东方之众,佐竹义重与里见义弘作为南北两线的总大将,却各行其是,完全没有配合。

    义银现在很有信心,他要带领临时集结的各路义军,在国府台城下迅速击溃同为乌合之众的里见义弘,给佐竹义重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1674章妙印僧的恐惧和自救

    小金城此刻正是一片混乱,义银派遣同心众前往通报,小金众喜出望外,喜迎王师。

    面对小金众的热情,义银并未放松警惕,一边要求利根川中下游的义军加速过河,一边绕过小金城南下,直接开赴相模台。

    此刻在北方的古河领,古河城已经被佐竹义重率领的北线东方之众包围,而关宿城却还置身事外。

    关宿城位于利根川分流江户川的节点,在簗田家的帮助下,利根川中游的义军与军需,源源不断通过这里的水运,前往下游义银处。

    而下游的江户川西岸各村也没闲着,鸟瞰江户川流域,无数军势物资正如蚂蚁搬家一样从江户川东渡,向相模台集结。

    自古河城出城算起,只过了八天,义银麾下已经集结一千人马,随后还有近万人马正在赶来。

    在完全控制后方军情之后,义银终于放下了对小金众的戒心,将全部精力放在整合义军资源,准备攻打南方围困国府台城的敌军。

    以里见义弘为首的房总诸姬,东方之众的南线军势,她们还没有发现正在相模台集结的义军,还在想办法逼降国府台城内的千叶家。

    相模台,义银本阵。

    义银看着年迈的妙印僧,感慨万千。

    “你老人家怎么来了?还愣着干嘛,赶紧给老大人看座。”

    义银痛斥左右,给妙印僧拿来一个马扎,坐在自己的下首。

    妙印僧千恩万谢,坐下之后肃然道。

    “圣人有召,我兄弟会岂敢怠慢,自当聚义出兵。”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义银给兄弟会的武家男人们写信,是让他们吹枕头风,督促母亲妻子女儿出兵,没指望这些男人自己来砍人。

    见妙印僧面带苦涩,义银沉声道。

    “妙印大师与我忘年之交,此次亲自带兵前来助我,这份情谊我是刻骨难忘。

    对了,我听说上杉谦信已经写信到金山城,敲定了上杉景虎与甲斐君的婚事,我在这就先恭喜了。”

    妙印僧激动道。

    “圣人之恩,我粉身碎骨难以报答,甲斐君与他父亲就在前来参战的义军之中,亦是要报答圣人的深情厚恩。”

    义银皱眉道。

    “怎么把孩子也带来了?”

    妙印僧一脸羞愧。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在圣人面前,我是扯下这张老脸,不敢隐瞒。

    外子也算是一代英才,谁知道家门不幸,虎母犬女,两个女儿都不争气,日常小事还算做得周全,遇到大事却是糊涂透顶!

    外子去了御馆参与大评议,您的书信到金山城之后,那两个混蛋女儿和成田家的媳妇带着家臣团议了一天,都拿不出一个准信。

    我一个夫道人家,是管不了她们姬武士的军国大事,但我知道,没有圣人,就没有我由良家,这还有什么可多议的!出兵便是!

    外子不在,我懒得管那两个不争气的女儿犯蠢,便召集了领内男儿前来助阵。

    我等关东武家男儿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一样能骑马开弓提枪上阵!一样能替圣人砍人的!

    好在那几个小崽子还有良心,马上便带人跟着动员,总算是凑足了五千人马前来,任凭圣人调遣,我才有脸在您面前坐下。”

    妙印僧主动在义银面前坦白,是知道这事瞒不住。

    此战结束,关东侍所必然会开始新一轮内部倾轧。

    各家在这次聚义忠君事件中的表现,一定会成为日后居功自傲的筹码,又或者是低人一等的把柄。

    与其让人查出来,抓住由良家几个小女的不堪表现,不如直接在圣人面前坦诚。

    由良家的孩子平庸无能,遇事犹豫,但由良成繁夫妇对圣人可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妙印僧此次前来,沿途看各村做法不一,就知道迟早要出大事。

    关东侍所对外要统一关八州东部,吞掉东方之众。对内也需要统一思想,彻底清除掉旧关东体系的影响力,真正统治关八州之地。

    之前,武家义理促进会对利根川中下游的慈善事业是一视同仁,但经过这次事件,必然要分个三六九等。

    义士的村子自然要多吃多拿,犹豫落伍的村子肯定要削减援助。

    不义之村就别拿什么春耕之后出兵的理由来狡辩,为了圣人少吃几口饭,饿死几口人都不愿意,你们还敢自称是忠臣义士?

    妙印僧算了一算,沿途大概有四分之一的村落还没有动员,都在忙着春耕,准备春耕之后再动员。

    她们看似四平八稳的做法,却注定她们要沦为不义之徒。

    这些村子是在找死呀,妙印僧已经看到了她们身上的血光之灾。

    整个利根川中下游是连成一片,今年谁家耽误春耕减产,谁家照常春耕有粮,必然出现矛盾。

    经济问题影响政策走向,这世界上从没有义士挨饿,不义之徒吃饱喝足的道理,这给之后的政治清算,提供了必不可少的大义要素。

    而且,即便不是为了粮食,义村与不义村之间的矛盾也会逐渐激烈,难以避免。

    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治水。

    大禹治水,成就了夏朝的统一,从此天朝形成了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大一统思想。

    自古以来,水利工程就是整体工程,没有搞一点停一段的做法。而利根川中下游改道工程,更是一个利在千秋的大工程。

    武家义理促进会的伊奈忠次已经为整个改道工程做好了规划图,时间表,本来大家照着做就是了,可偏偏出了义村与不义村的变数。

    水道不会因为你村子不义,就不去修缮,整体水利绕不过一段段的不义村。

    利根川中下游的基层武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停下改道工程,世世代代继续受穷,要么还得让不义村跟着享受慈善援助,参与治理。

    凭什么啊!义与不义,待遇一样,谁以后还愿意为圣人尽忠!

    水利工程的整体性,一定会引发义村的不满,这就像是在干柴上浇汽油,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足以掀起燎原之火。

    忠诚不彻底,等于彻底不忠诚。

    关东侍所需要清理不够忠诚的基层村落,义村需要不义村的粮食补上今年的缺口,更需要夺取不义村的土地完成整体性的治水工程。

    上下同心,一拍即合。

    妙印僧人老成精,见多识广,她肯定之后利根川中下游定会掀起惨绝人寰的大清算,这是符合上下层所有大义武家利益的必然结果。

    而在这场大清算之中,想要屹立不倒,唯有紧靠圣人,得到圣人认可的大义傍身。

    所以,妙印僧才会不顾一切自曝家丑,一定要提前得到圣人的谅解,不可留下后患。

    义银不知道妙印僧心中的恐惧,更不知道自己召集义军的行动,将造成多么深远的影响。

    他只是哑然失笑,拍拍妙印僧的手,宽慰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牛马。这话的道理简单,但又有多少父母能够狠下心呢?

    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你心里的担心和苦楚,我明白。

    女儿再没出息,再不懂事,那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看到她们犯傻犯错,你一定很痛苦吧?”

    妙印僧感叹道。

    “圣人圣明。”

    义银笑道。

    “其实,平庸胆怯也挺好。

    这天下乱了百年,野心勃勃之辈层出不穷,又带来了什么好处?

    你我努力把这个乱世扭转,让天下太平了,子孙后代就可以平平淡淡过点好日子。

    才华横溢者感叹生不逢时,恨不能展现才华。但对大多数普通人而言,生在和平时代才是最大的幸福。”

    妙印僧眼圈微微发红,哽咽点头道。

    “圣人慈悲心肠,我不如也。”

    义银摇摇头。

    “好了,莫再烦恼儿女之事。

    你家的事我知道,那两孩子虽然糊涂一点,但心肠并不坏,守成有余。有你们长辈打下的基业,她们小辈萧规曹随,亦是不错了。

    金山城由良家,足利城长尾家,皆是关东名门,心怀大义,我与上杉殿下都很看重。

    日后天下太平,我必不忘由良家的情谊,你家的孩子,有我替你看着点,你不用太担心,没事的。”

    妙印僧赶紧跪下,伏地叩首,真诚道。

    “由良家能得圣人另眼相待,我便是此刻立即死去,也是死而瞑目,此生无憾。”

第1675章名为圣人的冤大头

    各方面的消息,让义银塌实了信心,甚至有些欣喜。

    虽然东方之众的突然叛乱让他措手不及,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东方之众也是走投无路,被迫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

    义银从这次的突发情况来观察,关东将军足利义氏已经放下野心,不再执着于旧关东体系的统治地位。

    而关八州之地,也在义银层层叠叠的阳谋之下,逐渐被驯服。

    以关东侍所大评议为核心,打造武家贵族共和评议制度。

    以武家义理促进会和武家协商平台为纽带,扶持中下层武家的策略,已经让义银的影响力已经深入关东大地。

    高举八幡太娘的御白旗,继承了河内源氏嫡流的名分,进一步走上神道的义银,正在神化自己的形象。

    以关东无战事的大义为名,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为基调,整个关东大地在不断转变,接受斯波神权的统治已然成为主流态度。

    而关东侍所对东方之众的赶尽杀绝,其实是有关东武家自身的历史因素,背后是关八州东西部长期以来的政治对抗。

    自从镰仓足利家从镰仓搬迁到古河,关东将军得到关八州东部诸武家支持,与西部的两上杉家,以及之后崛起的北条家对抗。

    也就是说,关八州之地的百年动乱,其实也是东西部武家在各自大义旗帜下的地域对抗。

    在足利幕府之初,只有足利将军有权敕封屋形号,也就是武家大名身份,史称室町二十一屋形。

    但随着时代变迁,握有关东十国管辖权的关东将军,也拥有敕封关东屋形号的权力。

    关东将军移居古河城后,便大肆分封笼络关八州东部有力武家。

    结城家,小山家,千叶家,佐竹家,那须家,小田家,宇都宫家,皆川家为首的关东八屋形,就是关东将军的主要支持者。

    其中,下总国的结城家与千叶家,坐镇一南一北,是最靠近关东将军的护卫者。

    下野国的宇都宫家,始终无法压过小山家一头,导致下野一国双守护,内部山头林立。

    常陆国的佐竹家领有七郡,名为守护,却无法彻底吞掉南方的小田家。小田家又与结城家敌对,被联合起来的佐竹家与结城家吊打。

    这些关八州东部诸藩内部的矛盾,便始于关东将军分封的关东屋形号,大家都是名门后裔,武家大名身份,自然谁都不服谁。

    而在北条氏康击败镰仓足利家与两上杉家之后,控制了足利义氏这位关东将军。

    下总国的结城家与千叶家便转身投靠北条家,成为北条家的外围势力,对关八州东部渗透的前沿阵地。

    北线的常陆国下野国武家,在佐竹家与宇都宫家的代表下,一直在抵抗北条家的渗透侵入。

    南线的房总半岛,崛起的里见家也在上总下总一线,与北条家对抗,甚至打了一场国府台城大战。

    关东将军被北条家傀儡化,崩溃的旧关东体系无法再庇护关八州东部武家,于是她们自己联起手来,组成了东方之众。

    这就是东方之众的来历,也是关东侍所始终敌视东方之众,宁可放弃近畿之战的恩赏,也要回来吞掉东方之众的主要原因。

    不管是上杉谦信代表的关东管领一系,还是北条家干掉两上杉家之后取而代之的关八州西部老大。

    她们本质上都是代表关八州西部武家利益,继承延续了关八州东西部武家对抗的百年战争。

    随着义银建立起关东侍所的新体系,关八州西部武家已经在大评议内部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正好可以吞掉东部武家,完成关八州之地的再次统一。

    所以,关东侍所根本不肯接受东方之众的低头和求饶,逼得东方之众团结起来,发动了这次叛乱。

    对这个强行逼狗跳墙的过程,义银当然是很无奈的。

    但就算他是圣人,也无法阻止这种西风压倒东风的趋势,只能站在自己的位置,顺势而为,实现最有利于自己的目标。

    现在看来,关东侍所是一团浆糊,瞎搞八搞。东方之众更是一群乌合之众,连最起码的南北线配合也做不到。

    这场东西部对抗的大戏,在义银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好在义银本人还没有成为笑话的一部分,反而借助这个笑话,完美规避了关东侍所那群自己女人们的撕逼对抗,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义银站在高处,冷眼旁观这场东方之众的叛乱。

    既然自己这边的义军稳了,那么他就要考虑如何打一场漂亮仗,以便于之后主导关东侍所的东方攻略,完成对关八州东部的吞并。

    而坐在义银下首的妙印僧,则是惴惴不安,已然看到了底层那些汹涌澎湃的暗潮。

    义银虽然号称是圣人,但他到底不是真的神灵,又岂能做到全知全能?

    这一场叛乱之后激发的余波,会超乎他想象的剧烈,将完全改变整个关东大地的政治格局与意识形态。

    义银与妙印僧相谈甚欢,妙印僧自家的事情解决之后,又说起一件事来。

    “圣人,我听闻佐竹义重带兵南下,已然围困古河城,她为了抢时间,主动绕过了结城城。

    我女婿朝君,您也认得,他毛遂自荐,恳请圣人允许,前往结城城规劝母姐坚守。

    只要结城城能钉死在佐竹义重背后,便可令其如芒在背,大军行动难以迅捷。”

    义银挑挑眉,没说话。

    此时的佐竹义重还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义银被她困在了古河城。若是朝君贸然前往,会不会提前泄露了这个军情?

    见义银迟疑,妙印僧解释道。

    “圣人不必担心朝君泄露天机,他不过是个夫道人家,回家探亲是本分。

    下总结城亦是名门,位列关东八屋形之一,就算东方之众截获了朝君,也不会为难他,更不会想到去严审他。

    朝君想回去,原因有二。

    其一是担心下总结城家被贼军蛊惑,助纣为虐。

    其二是担心小田氏治。。”

    义银微微点头,明白妙印僧欲言又止的意思。

    金山由良家与下总结城家乃是姻亲,自然不希望结城家在这个敏感时候犯了糊涂,倒向佐竹义重。

    说起来,佐竹家与结城家当年也是盟友,一起殴打小田氏治,几次让小田氏治丢了小田城跑路。

    之后佐竹结城两家反目,是因为北条家崛起,下总国的千叶结城两家都投向了北条家。

    北条家势力向常陆国延伸渗透,佐竹家岂能容忍,这才与结城家翻脸。

    但在殴打小田氏治这件事上,双方依然是默契得很。

    结城家与小田家嫌隙颇深,堪称世仇,不管佐竹家与结城家关系好不好,殴打小田氏治这一点都不会变。

    小田氏治受南北两边势力的夹击,几度丢失小田城,又几度夺回小田城。

    因为在当地武家的民心基础深厚,始终屹立不倒,被周遭诸武家调侃为不死鸟大名。

    义银也是看重小田氏治在当地民心可用,才会刻意拉拢提拔,甚至给了她一任非常任理事的好处。

    小田氏治也是不负义银期望,此次不顾一切跑来报信,又是丢了小田城,算是为圣人立下大功。

    以义银的慷慨为人,日后东方之众完犊子,小田氏治的恩赏好处一定不会少。

    而下总结城家,就难说了。

    她们被围在结城城,不知道外面的真实情况,万一被佐竹义重蛊惑,49入国军,岂不是要倒大霉?

    朝君担心家人糊涂,更担心小田氏治落井下石。而妙印僧站在由良家的立场考虑,也希望下总结城家能够逃脱此劫。

    金山由良家在利根川中游北岸,忍城成田家在南岸。足利城长尾家在渡良濑川上游,下总结城家在渡良濑川与鬼怒川之间的平原。

    这四家的姻亲是以由良家为核心,由良家两女一子的联姻网被用到了极致。

    而后,利根川中下游的改道工程,就是要将利根川下游过度泛滥的川流之水,引导入渡良濑川与鬼怒川,再横穿常陆国向东出海。

    这一工程的变道关键,其实和由良家的姻亲网势力范围重叠很多,可以得到大量来自武家义理促进会的拨款援助和建设福利。

    简单来说,就是整个利根川流域的武家给钱,帮由良家及其姻亲盟友做水利工程,由良家赚大了!

    治水能够开发土地,拓展耕田,利用独特的地理位置,还能提高政治地位,地方话语权。

    由良家没有理由抛弃下总结城家,反而要和其他三家更进一步抱团,在关东侍所大评议的舞台上,争取更多的好处。

    所以,妙印僧才会出面请义银通融,让朝君回去结城城,令下总结城家看清现在的形势,一定要坚决和逆贼作斗争,千万别犯糊涂。

    义银思索了一下,自己离开古河城已经八天,朝君现在去结城城,至少也要三五天。

    就算他对下总结城家吐露南部的真实情况,结城家再转卖给佐竹义重,那也是十五日以上的事。

    而佐竹义重想要重新调整战略,南下寻觅义银踪迹,最少也得二十五日。

    这段时间,义银身边的人马已经上万,还有江户川对岸江户城的北条军势遥相呼应,佐竹义重已经无法威胁到义银。

    其实在义银自己的计算中,也只是把佐竹义重忽悠在古河城下二十日,时间越长,这位厉害的佐竹家督越会发现不对劲,瞒不住的。

    既然如此,放朝君去结城城,虽然可能被结城家泄露了消息,但更大的可能性是结城家坚定站在义银这一边,和佐竹义重对抗到底。

    结城家又不傻,大势所趋显而易见,她家干嘛要跟着东方之众一起找死?

    只要结城家愿意死死钉在佐竹义重的后面,佐竹义重南下的难度会变得更大。

    即便佐竹义重发现义银已经不在古河城,她也很难迅速南下,结城家可以为义银争取到更多时间。

    这样算来,让朝君去一遭,小概率会提前让佐竹义重发现几天,但大概率却可以多延迟佐竹义重十几天的时间。

    这一把,值得赌一赌。

    义银思索清楚,对妙印僧说道。

    “朝君思乡心切,就让他回去吧。战乱之时,让她路上小心,多带几个护卫。”

    妙印僧感动道。

    “圣人大慈大悲,我等感激涕零。”

    义银笑了笑。

    “天道伦常,人之常情,不必谢了。若你没有其他事,我还有军务要忙。”

    妙印僧识趣得鞠躬告退,义银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不住摇头。

    义银倒也不忙,只是心里有些烦躁了。

    由良家这次出兵不少,各家立即动员五千人马,可谓又快又多。

    但出兵多,各种讨饶求好的要求也多,妙印僧一句句话往外蹦,让义银一时胸闷气短。

    由良家那些人出兵五千,就一个个要求提,看似恳请,但义银能拒绝吗?这会儿他还需要人家拼命呢,怎么可能不安抚拉拢?

    东武藏之地那边,还有一万多人马要来,谁知道之后有多少恳请在等着义银首肯呢。

    义银觉得自己好可怜,明面上被人恭维为圣人,其实就是一个冤大头,天天被人挤兑着薅羊毛,都快薅秃了。

    大慈大悲,心怀恩义,这特么的都是别人挤兑自己的理由。当圣人的心胸开阔,还不能和别人置气翻脸,可不就是个冤大头嘛。

    义银苦笑摇头,只能说是自己自找的,且苦中作乐吧。

第1676章北条少壮要搞事

    斯波义银在相模台聚兵,来自利根川中下游的各村上万人马,正源源不断渡过江户川,向东岸的他靠拢。

    随着冬雪化冻,水量大涨,利根川秋冬的枯水期渐渐远去,春汛期已然到来,好在有新春最后的尾巴在,横渡江户川的压力还不大。

    利根川下游的春汛其实比夏汛更加凶猛,随着春耕时节的过半,已然造成了很多麻烦。

    为了避免春汛期阻碍后勤,斯波义银必须尽快打垮包围国府台城的房总诸姬,以便保护江户川下游的后方稳定,回头收拾佐竹义重。

    而在此同时,江户川西岸的江户城内,北条家诸姬也在军议过河出击的可能性。

    大道寺盛昌坐在主位上,不动神色,看着几个小辈在下面吵扰。

    她出身跟随北条初代伊势女一起来关东创业的御由绪六家,侍奉过四代家督,当年还跟随初代伊势女上过战场,资历厚到无人能及。

    也只有她,才能镇住北条军中各山头的骄兵悍将,坐镇局势错综复杂的武藏国河越城,替北条家看着东门户。

    而此时在她座下正在慷慨陈词之人,是北条纲成之女北条康成。

    北条纲成是大道寺盛昌之前的河越城代,被称为地黄八幡,乃是北条家一等一的悍将,可惜已经死在了当年的佐野领合战。

    其女北条康成继承家业,属于北条一门众的玉绳北条一支,麾下领有北条家常备五色之一黄备,实力不小。

    而支持北条康成发言的主要人物,是北条龙山之女北条康种。

    北条龙山也是在佐野领战死,北条康种继承了她的地位,领有五色备之一的赤备。

    北条纲成与北条龙山并非北条血脉子嗣,却是北条家赐与苗字,同甘共苦的重要家臣,她们和北条氏康乃是义姐妹,属于北条三代。

    而大道寺盛昌眼看的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便是北条家第四代的少壮派,与北条氏政是一辈人。

    北条家是从近畿来关东讨生活的外来户,创业艰难,上下同心四代经营,家臣团以团结一心著称。

    当年佐野领合战,斯波义银以武家前所未有的板甲骑兵步兵为锋矢,砍死北条家老臣重臣无数。

    这直接解决了北条家的老龄化问题,帮北条家把家臣平均年龄削减了一大截,北条纲成与北条龙山也都是死在斯波义银兵锋之下。

    武家畏威不畏德,斯波义银如此凶猛,北条家臣团闻风丧胆,从此不敢与斯波义银为敌。

    但不敢与斯波义银为敌,是大部分家臣的共识,并非所有人都服气,北条家内部依然有抗拒的声音存在。

    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为首的第四代少壮派,就很不服气。

    特别是北条家臣团跪舔斯波义银,主动献上东武藏之地,换取北条氏政这位家督的上床门票,在四代少壮派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斯波义银与北条康成,北条康种有杀母之仇,北条家还要赶着趟送家督去草那个荡夫,无名无分,只求能怀上斯波义银的贵种。

    这也太屈辱了吧!

    四代少壮派虽然不服气,但她们还没有能力影响家中战略大计。

    现在的北条家,真正主政的是北条幻庵与大道寺盛昌这些二代老臣,以及第三代的重臣。

    北条氏政,北条康成,北条康种这些四代姬武士,并没有太大的话语权。

    连北条氏政这位四代家督都要被老臣们压制,何况是少壮派这些小辈呢。

    但日常主政是一码事,阵前军议又是另一码事。军议的发言权,看的是各家的实力。

    东方之众突发叛乱,大道寺盛昌迅速出兵,在江户城与房总联军隔着江户川对峙。

    她麾下的人马是从河越城带来的部分河越众,其次是五色备的黄备与赤备,以及当地的江户众。

    本土的江户众已经靠不住,这几年江户三位城主先后死于非命,特别是最近太田康资的斩立决,严重动摇了江户众的心。

    再加上,东武藏之地已经被北条家送给了斯波义银,当地的管理权随时会转交,当地武家更没有和北条家一条心的想法。

    所以,大道寺盛昌需要倚重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和她们手中的黄备赤备,就只能任凭她们大发厥词,给她们开口说话的机会。

    北条康成说了半天,最后朝大道寺盛昌鞠躬,对诸姬总结道。

    “以上,是我的看法。

    千叶家是我北条家的外围势力,如今里见义弘围困国府台城,千叶家向我北条家求援,我们有义务前往救援。

    若是我等冷眼旁观,只怕千叶家会生出其他心思,甚至连结城家也会疏远,北条家在下总国将会失去几乎所有的影响力。

    所以我提议,我们应该立即渡过江户川,与国府台城内的千叶军势里应外合,击垮里见义弘!”

    北条康成的建言,得到了在场诸姬的赞同。

    下总国对于北条家的价值很大,是通往关八州东部的桥梁,千叶家与结城家则是北条家影响下总国的两个最大抓手。

    北条家利用结城家向东北延伸影响力,渗透下野国与常陆国。

    但这两个领国都是关八州大国,当地名门甚至可以追溯到镰仓幕府时期,地方势力根深蒂固,很难得到进展。

    而千叶家却不一样,千叶家是北条家向房总半岛延伸的触角。

    房总半岛的安房国里见家早已衰弱,是北条家扶持起来再度复兴的当地名门。

    只是里见义尧野心勃勃,在当地站稳脚跟之后便与北条家反目,独立自主。

    里见家的势力远不如常陆下野两国的佐竹宇都宫等各家深厚,在与北条家的交锋中早已落入下风。

    当年的国府台城之战,里见家几乎被扫出下总国,只能在小弓城勉强站稳脚跟,抵挡北条家入侵,形势岌岌可危。

    要不是上杉谦信南下,斯波义银崛起,北条家被这对越后双煞打得满地找牙,里见家可能早没了。

    所以在北条家与里见家的和睦协议中,里见家是彻底退让。

    下总国南部的重要城池如千叶城,国府台城等地,都由北条家的外围势力千叶高城等各家控制。

    双方这份看似平等,皆退出下总国的协议,其实就是裹了一层遮羞布,由北条家利用外围势力控制当地,自己不直接插手而已。

    里见家得了面子,失了里子,这些年一直琢磨着重返下总国,只可惜实力不济,只能默默流口水。

    而现在,东方之众被关东侍所定为下一个攻略目标,低头求饶都得不到宽恕,只能铤而走险。

    从去年秋天开始,东方之众各家就开始筹措军需,准备开战,关东侍所其实也知道这些事。

    但谁都没想到,佐竹义重竟然学起织田信长那套,突袭打了一场反季攻势。

    关东保守,远不如近畿武家玩得花俏,按照武家传统,农忙时节是不出兵的。

    可佐竹义重偏偏就是利用去年秋天开始积攒的军需,拼着今年秋收减产的代价,在春耕之时发动了对古河领的突袭。

    而南线的房总联军,也在里见义尧之女里见义弘的带领下杀入下总国,打了千叶家一个措手不及。

    千叶家督一边逃往国府台城,一边派人向北条家求援,这才有了大道寺盛昌迅速反应,兵发江户城,比义银更早集结军队的现状。

    北条家不能坐视千叶家被打垮,这样会动摇北条外围势力对北条家的信心,成为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影响深远。

    此时的北条家,因为积极向斯波义银靠拢,已经让很多外围武家感到困惑。

    既然北条家失去了当老大的兴趣,自己跑去给斯波家当狗,那么北条家外围的有力武家为什么还要继续跪舔北条家?

    一样是当舔狗,还不如直接去舔斯波家,少了北条家这个中间商赚差价,岂不是更好?

    北条康成等北条家四代少壮派,就是以此劝说大道寺盛昌,先发制人。

    胁迫这位四代老臣,你到底还是不是北条家的忠臣,是不是要改投斯波?

    大道寺盛昌摇摇头,面对这些年轻气盛姬武士的幼稚威胁,她并不在意。

    这些年轻人是听着北条家艰苦创业,四代建立关东伟业的故事长大,骄傲的她们并不明白这其中的艰辛酸楚到底有多难。

    武家慕强,斯波义银那么强大一个人,北条家给他当狗有什么不好?难道非要桀骜不驯,输掉手上所有筹码,北条家才能甘心臣服?

    没有了手上的筹码,北条家在关东侍所的待遇就会被削弱,不如趁着现在筹码多,早早谈判归顺,不失斯波神裔之位,岂不美哉?

    投靠斯波义银,融入斯波神权,用东武藏之地买上床票,让北条氏政这位家督去草斯波义银,是北条家高层反复推演的最佳选择。

    北条康成北条康种这些少壮派不服气,但你们老娘那么牛B都被斯波义银砍死了,难道你们还能比你们老娘更牛B不成?

    打不过,就要面对现实!

    四代经营的北条家已经不是当年光脚来关东搏前程的穷B,而是穿上鞋的大佬,高层不可能跟着少壮派发疯,头脑一热就梭哈。

    融入斯波神权是北条家的高层战略,大道寺盛昌也是支持的。

    北条家又是送今川氏真,又是送东武藏之地,自然不能前功尽弃,任由少壮派胡来。

    大道寺盛昌不理北条康成炽热的目光,看向物见番头,问道。

    “东岸的情况怎么样?联系上圣人了吗?圣人有何指示?”

    番头鞠躬说道。

    “圣人正在相模台集结人马,利根川中下游军势不断前来聚义,身边已经超过千人。

    斯波家的保密组一直在猎杀房总联军的物见忍众,国府台城方面的房总联军,至今还没有发现相模台的军情。

    圣人已经得知江户城有我们北条军势存在,希望能够与我们组成联军,两面夹击房总联军。”

    大道寺盛昌点点头。

    “虽然现在是春耕时节,但利根川中下游武家不敢轻慢圣人旨意,集结的人马不会少于万人,有她们相助,击败房总联军的把握更大。

    我会派遣使番前往圣人阵中,通报军情,接受圣人指挥。我们再等三五日,等圣人那边人马齐聚,就一起动手。”

    北条诸姬面面相觑,废了半天口水的北条康成被大道寺盛昌无视了意见,更是脸色臊得赤红。

    但大道寺盛昌资历太深,作为曾经跟着初代伊势女作战的二代家臣,在坐三四代的北条一门众与家臣,都是她的军中晚辈。

    其中不少人还曾受过她的恩惠与提携,连北条康成北条康种也不例外。

    大道寺盛昌不想废话,被这些不懂事的小辈要挟简直好笑,作为节制武藏诸军的大将,她也的确不需要和诸姬解释,可以乾纲独断。

    有什么不满,你们写信去小田原城申诉,但只要坐在这里,就得听我的命令。

    大道寺盛昌扫视全场,见诸姬皆无言,点头道。

    “今天的军议就到这里吧,各位回去营地小心备战,不可松懈,等我号令,随时准备出击。”

    “嗨!”

    一众姬武士鞠躬离开,北条康成黑着脸冲在最前面,她只觉得自己面上红辣辣的烫,仿佛被人当众狠狠抽了两个耳光一样丢人。

    她曾经想过自己的建言可能被拒绝,但像现在这样的被无视显得更加羞辱,大道寺盛昌就好像是在刻意打压少壮派,一点情面不留。

    忽然,北条康成背后出现一只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康成!叫你怎么不理我啊!”

    北条康成回头想要骂人,看到眼前之人是北条康种,才勉强忍气,阴着脸点点头,硬邦邦问道。

    “有事?”

    北条康种看看左右,见无人注意,低声说道。

    “回我阵中再说。”

    北条康成哼了一声。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大道寺大人根本听不进我们的忠言!”

    北条康种摇头道。

    “还没到绝望的时候,此处人多眼杂,你跟我先回去。”

    说完,她一把扯着不情不愿的北条康成,回营而去。

第1677章急转直下的局势

    相模台,义银本阵。

    夕阳西下,美景如画,在战阵之中的义银尚有闲情逸致,欣赏这春日之美,自然是因为万事如意。

    利根川中下游军势不断向自己靠拢,人数已经超过两千人,之后抵达得会越来越快,五天之内,预计将有一万人马前来参见聚义。

    而古河领那边的佐竹义重依然没有动静,这都十五天了,这位被称为关东之鬼的大将竟然还没有发现异常,义银心中不免鄙夷。

    井伊直政已经快马从越后国的御馆回来,来回不过十五日,这小妮子真是有够拼命,战马都跑死了三匹,吃喝拉撒全在马上。

    最重要的还不是她的忠诚耿直,而是她在御馆大评议表现堪称完美的激将法,瞬间点燃了整个关东侍所武家的同仇敌忾。

    上杉谦信给义银使得绊子完全失效,不得不跟从大势,动员南下,救援义银。

    义银心里喜滋滋,甭管你上杉谦信如何桀骜狡猾,利用女儿来膈应我,最后还不是低头喝我的洗脚水,有本事你别爱我,别管我呀。

    得瑟的义银又迎来了江户城的北条使番,大道寺盛昌老成持重,恭谨表示会遵从圣人旨意,随时准备过河,配合义银夹击房总联军。

    雾影才藏已经探明,围困国府台城的房总联军以里见义弘为总大将,军势大概在一万两千人。

    北条家现在江户城的兵力,差不多有一万人马,这还是春耕时节动员不足,兵力减半之后的数字。

    而义银这边,预计五天之内就能达到上万人马,甚至一万五千人马。两者相加,已经是房总联军的翻倍。

    义银现在的心情大好,只等四五天之后,便南下长作,逼迫围困国府台城的里见义弘决战。

    只要迅速击溃里见义弘,统合了下总国南部各方军力,义银手中二万余军势,就足以与佐竹义重率领的东方之众北线人马周旋到底。

    等拖到春耕结束,关东侍所各路人马大举增援抵达,攻破东方之众易如反掌。

    义银一边欣赏夕阳无限好,一边心思美梦,手中的饭团仿佛也香了不少,乐呵呵啃着晚饭。

    就在此时,幕布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让义银微微皱眉,放下手中晚餐。

    在外护卫的同心众带着一名兜胴狼狈的使番冲了进来,那人伏地叩首,气喘吁吁。

    义银身边侍奉的井伊直政出列呵斥道。

    “怎么回事?何故惊扰圣驾,御前失仪?”

    那人磕头请罪道。

    “非常对不起!但军情万分紧急,外臣不敢有丝毫耽搁!”

    义银仔细看那人满是灰尘泥垢的脸,感觉有点眼熟。

    “你是。。北条家之前派来的间宫?”

    “嗨!外臣间宫见过圣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人似乎难以启齿,叹道。

    “圣人在上,出大事了。

    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不服管束,联合部分江户城的军势擅自出击,在矢切横渡江户川。

    她们想与国府台城内的千叶军里因外合,和房总联军开战。

    大道寺盛昌大人之后才得到消息,急忙带人追赶增援,却只能是被迫在渡口与里见军发生激战。

    谁知敌军早有埋伏,我军半渡之时,伏兵尽出,半渡而击,我军死伤惨重,只能被迫退回江户城。”

    义银一下子从马扎上站起来,因为起身太快,一时竟然有些大脑缺氧的晕眩感,脑子里反复回荡着一个词,下克上。

    北条氏政迷恋自己,北条家臣团的高层敬畏自己,但这不代表北条家内部已经完全臣服斯波神权。

    义银当年带兵在佐野领砍死不少北条家的重臣,才五六年功夫,这些人的老公孩子可都还在,甚至孩子也已经长大成人,独当一面。

    义银对北条家内部的情况也有了解,知道北条少壮派的不服气。

    但北条家一向以团结著称,少壮派始终被稳健的老人们压制,所以义银也没有太在意。

    只要北条氏政和高层愿意向义银靠拢,之后生下属于北条家的斯波神裔,那么北条家融入斯波神权的体系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这对双方都有好处,等少壮派年纪大些,利益关系更多,自然会放下年轻人的执念,会有更理智的选择未来。

    但义银万万没想到,大道寺盛昌竟然会钳制不住这些骚动的北条少壮派,在此时搞出这一场大败。

    知道北条家这场惨败的消息,义银心中警铃大作,近忧远虑一起涌上心头。

    近者,国府台城内的千叶军并不知道义银已经偷偷到了相模台,正在集结兵力。

    国府台城愿意坚持,是她们已经派出使节求助于北条家,也知道北条家的援军在外,所以才会坚定不移的死守城池。

    可现在,北条家的援军在渡口惨败,出城准备里应外合的千叶军想来也是损失不少,士气大挫。

    一旦千叶家失去斗志,选择向里见义弘降服,义银这边会非常的麻烦。

    岛国缺乏攻城武器,攻城以围困和攻心为主,国府台城又是重镇,城防严密。

    一旦千叶家心思动摇,开城降服,房总联军进入国府台城,义银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击败里见义弘。

    野战和攻城,打仗的难度和消耗的时间完全不一样,义银身后还有随时可能发现不对劲的佐竹义重存在。

    如果义银被耗在国府台城下,等佐竹义重发现不对,南下参战,义银就要必须面对被夹击的窘迫。

    要是义银无奈退走,从江户川撤退,这一场虎头蛇尾的聚义之战就会严重打击他战无不胜的形象。

    但若是被迫两面迎敌,和佐竹里见率领的南北线东方之众同时开战,这个风险就太大了。

    可以说,北条家少壮派的这次冒险失败,已经彻底打乱了义银的如意算盘。

    这还只是近忧,另有远虑。

    北条家少壮派冒险出击,惨败而归,必然会被北条家臣团严厉打压,甚至可能一蹶不振。

    别以为少壮派的势弱,对义银是一件大好事。

    其实,北条氏政自己也是四代少壮派,只是比起北条康成那些激进少壮派,更加隐忍。

    北条家经营四代,许多积存的隐患已经凸显。二三代把持着家中大权,四代子嗣难以出头,家中呈现老人政治,死气沉沉。

    北条氏康一代英杰,她在世的时候,还能弥合老人与年轻人之间的分歧,把控北条家这艘大船,可北条氏政就差远了。

    即便和北条氏政上过床,关系亲昵,义银依旧认为,作为家督,北条氏政手段远远不如她娘老辣。

    义银想要的神裔北条家,是属于自己和北条氏政子嗣控制下的北条家,而不是被北条家臣团操纵的主弱臣强。

    北条家臣团把北条氏政丢出来草义银,想的是占斯波神裔的便宜,但义银也一样希望鸠占鹊巢,让自己的孩子主导北条家的未来。

    北条氏政毕竟是四代,也是名正言顺的家督,少壮派的不忿可以用好处收买化解,利益到位徐徐图之,政治上就没有解不开的死结。

    所以,北条家中的老人与少壮的对峙,对义银和北条氏政是好事,反倒是少壮派彻底完犊子,老人当政一家独大,未来必成祸端。

    少壮派的鲁莽,让义银陷入了远虑近忧的焦虑。他正在思索应对之策,外间又是一阵骚动。

    雾影才藏冲入本阵,跪在义银面前,伏地大喊道。

    “圣人!出事了?”

    义银叹道。

    “又怎么了?”

    “今日正午,佐竹义重已经占据江户川台,逼近小金城,江户川沿岸渡河点都受到骚扰袭击。

    佐竹义重派骑兵沿途骚扰,焚烧物资,后续渡河的节奏都乱了。各家人马缺乏指挥,难以形成合力,乱在对岸,过不了河。”

    义银一把将雾影才藏抓起来,盯着她的眼睛,厉声问道。

    “佐竹义重怎么忽然南下了?你那边为什么没有情报传来?她是飞过来了的吗?混蛋!”

    义银一把将雾影才藏摔在地上,雾影才藏磕头道。

    “非常对不起,最新的情报显示,佐竹义重在五日前就发现不对,大队人马早已从古河城撤走,南下关宿城潜伏。

    佐竹义重命令少数人马在古河城下摇旗立营,还几度派人进城谈判,古河城方面也没有丝毫察觉。

    等到昨日发现城下营地空了,就已经来不及了,北线忍众加急传回情报,但还是耽搁了一天。

    关宿城是利根川中游物资的中转站,这些日子人来人往,少有警觉性,被佐竹义重突袭攻城,一举拿下!

    拿下关宿城之后,佐竹义重直接带兵南下,越过江户川台,兵锋直指小金城,沿途的渡口都被突袭破坏,义军难以渡河!

    小金城上下已然人心惶惶,还请圣人速速决断!”

    义银深深吸了一口气,形势急转直下,南北同时出了纰漏,真是要命的事。

    国府台城的千叶军战败之后士气低迷,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小金城的高城军原本就战意不坚,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偷偷在讨论降服。

    北条家在江户城的军势刚才吃了败战,义银手中只有两千人,后续义军过不来。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站在义银这边,他的麻烦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

    义银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知道事已至此,也不能都怪雾影才藏。

    佐竹义重不愧为关东之鬼,只十天就识破了义银不在古河城,反手暗度陈仓,打了义银一个措手不及。

    关东保密组只有十五天时间建立军中情报,南线阻断房总联军的物见忍众,北线侦还要查佐竹义重动向,根本忙不过来。

    义银要求的太多,贪多嚼不烂,所以北条家的惨败和佐竹义重的异动,都没能侦查到。

    叹了一口气,义银矮下身,拍拍雾影才藏的肩部,说道。

    “你辛苦了,是我要求太过分,不该怪你。”

    雾影才藏感动得热泪盈眶。

    忍众普遍不被武家当人看,斯波忍众的待遇和地位已经是各家忍众之首,如今出了纰漏,圣人竟然不怪罪,还要自责,羞煞旁人也。

    雾影才藏伏地叩首道。

    “圣人无错,是属下无能,辜负了圣人的器重!”

    义银摇摇头,说道。

    “佐竹义重还没到小金城,你就已经站在我面前,通报这一紧急军情,你是有功的。”

    说完,义银便把目光投向北条家前来通报的使番间宫,沉声道。

    “北条家的损失如何?”

    间宫鞠躬说道。

    “江户城战前大概有万余人马,现在还没统计完死伤,但应该不会少于八千。

    北条康成北条康种所部的黄番赤番,皆是精锐,损失不大,主要是被怂恿煽动的江户众,被杀伤不少,战意低迷。

    另外,因为这一败,大道寺盛昌大人已经在江户城展开军议,要严惩下克上之乱行,全军上下人心惶惶,士气不振。”

    义银点点头。

    北条军没有伤到筋骨,伤的是人心士气。特别是嫡系的北条一门众擅自行动,以下克上,严重打击了军中士气。

    如此想来,还有机会。

    义银看向蒲生氏乡,沉声道。

    “氏乡,事态紧急,我要立即渡河去江户城,你替我统领这里的人马北上,去小金城。”

    蒲生氏乡急切道。

    “圣人,佐竹义重南下,江户川沿岸已经不安全,您不能去冒险。”

    义银摇头道。

    “就算佐竹义重的骑兵再快,也不至于已经杀到下游沿岸,我带几个随从迅速渡河,安全不成问题。

    你先别忙着管我,我有一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干系此战成败,干系我的安危。”

    蒲生氏乡立马跪下,伏地道。

    “臣下愿为圣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义银点头道。

    “好!

    利根川中下游义军被佐竹义重所阻,一时难以过河。我要去江户城重整北条军势,伺机与房总联军再战。

    相模台已经集结的两千义军,我全部交给你,由你带去小金城。我要你替我守着小金城,挡住北线的敌军,直到南线战事结束。

    我授予你全权,不管是小金城的高城家意志不坚,还是外围的各路义军不听指挥,你皆可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义银现在也是没了办法,他手里没兵,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冲向房总联军开无双吧?

    北条家没有伤到筋骨,只要能弥合大道寺盛昌这些老人和北条康成这些少壮的分歧,就还有再战之力。

    但义银想要在南线力挽狂澜,就必须保证北线敌军不能南下。

    佐竹义重已经抵达江户川台,等她扫清河岸,阻断义军的过河渡口,一定会继续南下,拿下小金城,杀到国府台城。

    小金城远不如国府台城墙高城大,但义银需要小金城坚持住,就算小金城的高城家臣自己想降服,那也不行!

    蒲生氏乡必须带着相模台这里七拼八凑的两千义军,在小金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寨子里,压制投降派,承受十倍以上敌军的猛攻。

    若不是万不得已,义银绝不会下此决断,把蒲生氏乡等亲信,以及妙印僧那些男人推向那个险境。

    但义银此刻已经无计可施,只能是拼一拼了。

    蒲生氏乡显然也明白这一点,咬破食指,指天发誓道。

    “圣人放心,我蒲生氏乡一息尚存,佐竹义重就别想跨过小金城!”

第1678章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日落西山,大地陷入一片黑暗寂寥,战败的北条军势一路西退,到小岩才算站稳脚跟。

    在确定里见义弘没有渡河追击的意图之后,大道寺盛昌已然在此地设下本阵,准备严正军纪。

    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为首的少壮派,她们擅自领兵出阵,还煽动江户众跟随,让北条家遭受了一场不该有的惨败。

    且不提战损多少,这件事对军心士气的打击非常严重,北条少壮派的下克上,必须受到严厉制裁。

    夜色之下,一堆堆篝火将本阵中照得灯火通明,大道寺盛昌坐在马扎上,冷眼看着坐下伏地领罪的十几名姬武士。

    为首的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一身白衣,腰带半松,似乎已经接受了切腹谢罪的命运,要用自己的鲜血洗刷耻辱,以免拖累家人。

    就在此时,外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高喊圣人亲临,让本阵慌乱起来。

    大道寺盛昌从马扎上站起来,神色疑惑。

    战败之时,她就第一时间派出使番,禀告圣人军情,以免拖累友军误判。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圣人会亲自冒险渡河,过来江户川东岸这边,看一眼北条家的残兵败将。

    就在大道寺盛昌迟疑之际,义银已经大步踏入阵中,领路的正是北条家派去的使番间宫。

    只见义银一袭白衣,外挂阵羽织,身高一米八三,在矮小的倭女之中如巨人一般高大威武。

    在他身后,跟着井伊直政,立华奏等五名同心众,只用几个时辰便轻骑快马寻着踪迹,赶来此地。

    眼见真是圣人亲临,大道寺盛昌赶紧上前迎接,在坐一众姬武士一起伏地叩首,连准备切腹自尽的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也不例外。

    “圣人万安!”

    义银摆摆手,说道。

    “听闻北条家正在军议,不介意我旁听吧?”

    大道寺盛昌鞠躬道。

    “圣人在此,外臣岂敢越俎代庖,还请您主持军议。”

    义银走到马扎之前,也不坐下,转身看向跪拜在脚下的北条康成北条康种,问道。

    “不服主将军令,轻敌冒进,你们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孙子有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你们如此轻浮放浪,对得起先辈们艰难打下的家业吗?”

    两女被义银训斥得满脸羞红,想起自家母亲就是被义银砍死在阵上,自己却要俯首认罪,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又羞又恼。

    北条康成硬气道。

    “外臣罪无可恕,恳请切腹!”

    北条康种不甘人后,喊道。

    “外臣也恳请切腹谢罪!”

    义银看着她们两人,诧异道。

    “切腹?谁要你们切腹?

    我与大道寺大人约定等候义军集结,协同作战,共克敌阵。

    可你们呢?为了一己私欲,擅自出兵,连累联军之策功败垂成,多少将士白白牺牲在渡口!

    黄备赤备乃是北条精锐,多少姐妹母女死在河岸,尸首落在河岸被敌军扒扯羞辱,你们身为一门家督,对得起忠心耿耿的部众吗!”

    大道寺盛昌紧张看向义银,老沉如她,最多是准备让为首十几名姬武士切腹,打压少壮派的气焰。

    可听圣人的意思,竟然是不允许她们切腹?这可是要闹出大乱子的!

    武家切腹不是羞辱打压,反而是荣誉谢罪,一人抗下所有,家人家业少受牵联,这是传统的规矩。

    大道寺盛昌让少壮派领袖切腹,也许会让少壮派一蹶不振,但后续再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可圣人不许她们切腹,那才是对北条少壮派最大的羞辱,回头北条家内部的矛盾反而要被激化。

    大道寺盛昌还没来得及插嘴求情,北条康成已经大喊大叫起来。

    “圣人在上,难道连一个切腹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吗!难道一定要逼垮我玉绳北条一脉吗!”

    她跪在地上,抬头看向义银,腰板挺直,面带不忿。身后跪着的北条康种等人也是一起盯着义银,眼看情绪就要失控。

    井伊直政赶紧挡在义银身前,大骂道。

    “尔等是要造反吗!竟敢直视圣人,出言反驳!”

    井伊直政心里紧张得很,这次义银渡河而来,为了抢时间,身边只带了五名同心众。

    出发之前,蒲生氏乡千叮咛万嘱咐,让井伊直政一定要保护好圣人。北条重臣战将曾经被圣人砍死无数,这些人的后裔可都长大了。

    圣人孤身进入北条本阵,谁知道这些人的后裔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义银却是一把将挡住自己的井伊直政推开,站在北条康成面前,居高临下看她。

    “谢罪,那是认输之后的事,不到最后一刻,你们为什么要放弃?

    你的母亲,北条纲成大人在乱军之中为了掩护北条氏政殿下撤退,带兵死死挡住我的铁骑。

    精钢板甲的姬武士,骑着披甲的南部马,在大平原上冲锋的威力,大到你无法想象!

    可你的母亲却能在绝境中,勇敢直面这样的钢铁巨物,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实乃武家楷模!

    北条康成,北条康种,还有你们身后的这些人,你们是北条家的少女俊杰,是北条家的未来!

    为什么你们会这么蠢?做出这样的傻事!为什么你们犯蠢之后又不思弥补?只知道去死!

    你们这样的孬种,配得上你们英勇无畏的母亲吗?虎母犬女!一群废物!”

    北条康成等人被刺激的双目赤红,发出野兽受伤的低声嘶吼,北条康成大吼道。

    “啊啊啊啊!我们已经输了!我们愿意切腹!为什么还要这样羞辱我们!”

    义银的嗓门比她还响。

    “谁告诉你们,你们已经输了!

    你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是你们无心再战赶着去死,想用切腹逃避你们的责任!

    站起来!懦妇们!你们不应该跪地请罪,任人宰割!你们要继续战斗,你们要强渡难关!”

    北条康成等人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双眸点燃熊熊烈火。

    “我们。。还有机会吗?”

    义银冷酷道。

    “我出阵八年,从不轻言放弃,只要一息尚存,就没人能击败我。

    我们曾经是对手,我曾经杀死过许多许多北条家臣,但在今天,我们是战友!

    我将亲自带领你们冲锋陷阵,把你们输掉的荣耀,全部抢回来!

    那你们呢?你们是否愿意放下过去的执念,与我并肩作战?”

    北条康成回头看了眼身后诸姬,她们的眼神与自己一致无二。

    “圣人在上,战阵之上生死有命,姬武士战死沙场乃是宿命。

    我等的母亲死得其所,我等并无怨言,只请问圣人一句。

    您信得过我们吗?”

    义银哈哈一笑,看向大道寺盛昌,问道。

    “北条军是否愿意接受我的指挥?”

    大道寺盛昌这会儿也算看明白了,毫不犹豫鞠躬说道。

    “谨尊圣令,不敢有违!”

    义银点头道。

    “好!拿地图来!”

    立华奏从背上卸下一卷地图,铺在北条康成等人面前,义银指着地图说道。

    “这里是我们的位置小岩,这里是你们之前败退的矢切渡口,此处的东岸是长作,西岸是高砂。

    击败你们之后,里见义弘已经转向国府台城南边的国府台休整,并在长作一线留足了警戒的人马。

    里见义弘放在长作一线的人马很警觉,但回归国府台休整的大部分军势,却在放松庆祝。

    据回报,国府台一带的敌军已经发放酒水食物,载歌载舞。”

    北条康成等人咬牙切齿,气息沉重。敌军的喜悦是建立在她们的痛苦之上,敌军歌舞践踏的是她们战死姐妹的尸骨。

    义银见她们愤怒至极,便知道军心可用,他紧接着说道。

    “西岸高砂村是利根川下游义军集结的一个据点,身后的四木村是义军兵站。

    我已经命令高砂四木一线的义军虚张声势,做出积极准备过河的样子,吸引长作敌军的注意力。

    里见义弘的大本营在庆祝,少许注意力也被吸引到长作一线,防范有可能出现的矢切第二次渡河。

    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义银在北边的高砂与长作画了个圈,然后手指点了点现在身处的小岩,向南画了一条划线。

    “我们立即出发,从南部的筱崎渡河,过河之后就向北走,在天亮之前抵达国府台。

    在黎明时分,敌军庆祝之后最疲惫的时候,突袭里见义弘本阵!”

    大道寺盛昌双目睁大。

    “今夜二次渡河?黎明再战?会不会太冒险?”

    义银摇头道。

    “这是唯一能够反败为胜的办法,我要立即出兵的理由有三。

    其一,敌军刚刚打了一天,人困马乏又在庆祝,天亮时分是她们最疲惫的时候,有利于突袭。

    其二,房总联军内部松散,核心就是里见家,只要击溃了里见义弘,其余人等群龙无首,很可能在混乱退却。

    其三,今日之败,国府台城内的千叶家出城相助,损失想来也不清,我们必须在千叶家动摇之前扭转局势,以免国府台城开城降服。”

    大道寺盛昌听得连连点头,义银的目光转向北条康成等人。

    “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累,非常非常疲惫,但如果你们想要洗刷耻辱,那么就跟我走。

    让我们去找得意忘形的里见义弘,去告诉她,在这江户川地域,到底是由谁说了算!”

    北条康成等人气血上涌,一起伏地叩首。

    “我等愿追随圣人出阵!马革裹尸!死不旋踵!”

第1679章三百对一万二

    在洗刷耻辱的巨大诱惑面前,北条少壮派们毫不犹豫得拜倒在义银面前,和杀母之仇相比,家族的荣誉与家业的延续更加重要。

    功名利禄马上取,被人砍死莫叫屈。

    正如义银所言,斯波家与北条家对阵之时,死在沙场上算不得什么深仇大恨,上了战场各安天命,怨不得别人。

    但大家既然已经站在了一条战线上,那就得精诚团结,一起弄死对面的敌人。

    北条少壮派再愤恨,也无法否认义银的赫赫威名,无双战绩。

    跟着这种战无不胜的军神出战,夺回自己的荣誉和权位,是所有武家最本能的选择。

    而义银呢,他如果能把即将沉沦的北条少壮派从深渊中拉起来,北条少壮派就是他最热情坚定的拥护者。

    武家集团的心思是反复无常,但功利的底色却从未改变。想要奉公恩赏,延续家业,就必须和胜利者站在一起。

    谁赢,她们帮谁!

    只要义银能帮北条少壮派赢回来,那她们就是义银最忠实的盟军,什么杀母之仇都无所谓了。

    见北条少壮派军心士气可用,义银点头道。

    “你等立即回营,挑选精锐,要选能在夜中见物的勇士,然后整理军备,喂食军马。

    我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立即出发!”

    古代人营养不良,缺乏维生素A,导致普遍的夜盲症,在黑夜中的视觉会明显下降。

    现代人看来很容易的夜行,对古代人其实非常困难,特别是在黑暗中渡河,现代人也是多有溺毙,何况是夜盲症的古人呢。

    唯有少数姬武士的营养足够,体魄强健,才能在夜晚行动自如,完成渡河一击。

    在古代,夜袭是非常有效的军事手段。

    夜盲症叠加炸营的效果有多可怕,现代人很难理解,这就像是一群瞎子被人堵在营地里打,大范围扩散的恐慌会让军队不战自溃。

    对义银此刻的军令,北条康成等人显得非常顺从,伏地领命。

    “嗨!”

    义银对大道寺盛昌说道。

    “大军刚才败退,军心尚未平复,我又要抽走精锐突袭,大军必然更乱。

    还请大道寺大人尽快稳住军势,在日出之后出发,正午之前渡过江户川接应,支援突袭的我们。”

    大道寺盛昌肃然道。

    “圣人放心,明天正午之前,我必带援军抵达。”

    时间紧迫,义银也不废话,点头道。

    “那就各自准备吧,祝诸姬武运昌隆。”

    “武运昌隆!”

    北条康成等一众少壮派姬武士鱼贯而出,义银摇摇头,看向身边若有所思的大道寺盛昌。

    此次突袭如果成功,少壮派便可以将功折罪,北条家内部的平衡算是找回来了。

    而这些少壮派将一改之前的敌视,对义银感恩戴德,北条家内部的政治平衡,又会有细微的变化。

    这对北条家到底是好是坏,大道寺盛昌一时也想不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大道寺盛昌必然会全力支持义银的策略,打赢这一战。

    北条少壮派输不起,北条家更不能弃圣人于前线不顾,此刻不是犹豫不是使绊子的时机。

    大道寺盛昌但凡敢迟疑一下,都不需要关东侍所那群女人发飙,北条氏政自己就会亲手砍死她。

    义银是大佬们的男人,也是关东侍所的擎天一柱,更是武家义理促进会的慈善源头。

    半个关八州之地的武家集团,上上下下的利益关系都与义银绑在一起,盘根错节,谁敢让他出事?谁有胆子让他出事?

    义银这次的夜袭,也是临时决定的专断独行,要是让关东大佬们事先知道,一定会死谏到底,绝不肯让义银冲动出击。

    蒲生氏乡并不知道义银来北条本阵,是为了夜袭,否则一定会拼死阻止义银过河。

    大道寺盛昌其实也不愿意义银冒险,但她是外臣,关系疏离不够亲近,没胆子忤逆圣人,只能乖乖听话。

    可就算这样,依然有人跪在义银面前泣血苦谏。

    在大道寺盛昌临时给义银安排的休息处,井伊直政跪在义银面前,面色煞白。

    “圣人!夜袭之计太过冒险,您是武家天下万民之所望,万万不可亲身犯险,臣下恳请替您出战。”

    义银接过立华奏递上的毛巾,擦了擦脸,笑道。

    “替我出阵?你能压得住北条少壮派那些骄兵悍将呢?不对,这会儿应该叫做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

    狗急了会跳墙,这些人已经被我撩拨起性子,眼都红了,就等着最后殊死一搏。

    我要是在这时候退缩,北条家的军心士气立刻就会一泻千里,反击的勇气也将消散殆尽。

    我的心意已决,你不必劝了。

    时间紧迫,你还是抓紧休息,回复体力,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天亮之前必须赶到国府台,借着黎明最疲惫的时机,突袭里见义弘。

    这后半夜呀,可累着呢。”

    井伊直政不敢冲义银发火,只能怒视给义银递毛巾递茶水的立华奏,骂道。

    “圣人冲动,你等左右侍奉之人也不知道劝劝!你们的忠心呢!”

    立华奏一愣,指了指自己。

    “我是高田雪乃的影武士,高田雪乃给我的命令只有四个字,唯命是从。

    圣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即便是去死,我也会追随到底。”

    井伊直政一窒,她为人刚直,并非巧言令色之辈,立华奏如此死忠,她还有什么话说?

    转头看向跟随而来的雾影才藏,对方直接苦笑道。

    “我等忍众只是圣人麾下的鹰犬,劝谏不在我的职权之内。”

    雾影才藏很聪明,她直接用自贱的办法规避为臣者劝诫的责任,让井伊直政无话可说。

    忍众就是武家大名私养的狗,甚至不算家臣,自然没有进谏的义务。可斯波家的忍众地位并不低,雾影才藏这话显得有些油滑了。

    井伊直政又把目光投向一旁默默擦拭刀枪,准备出阵的两名姬武士,长野业盛与真田凛,他自己就下意识摇头。

    这两人只是听命行事的同心,即便出身名门,但在同心众集团中地位还只是普通姬武士,让她们来劝诫,井伊直政都觉得开不了口。

    箕轮城长野家被真田信繁所灭,长野业盛被上泉信纲以死请托,进入同心众集团受圣人庇护。

    长野业盛从未忘记重振家业,在同心众集团中兢兢业业,井伊直政对她的印象非常好。

    只可惜,真田信繁这些年混得风生水起,真田众东征西讨,已经成为圣人麾下一把利刃,号称天下第一兵。

    真田信繁军功卓著,西上野之主名至实归,无人可以撼动。

    长野业盛再努力,那也就是一个家业败落的普通姬武士,圣人不可能替她出头,去打压惩罚自己的心腹爱将。

    而现在,真田信繁又送养女真田凛进入同心众,进一步贴近圣人,这让长野业盛产生了更大的危机感。

    这次,义银南下带了五十名同心众,各类信件送出之后,身边跟随的同心人数只有二十余人。

    今夜,义银前来北条本阵,身边只带了五人,真田凛请求追随圣人,长野业盛也不甘示弱,一同追随。

    她们两个就是护卫,井伊直政也不好意思拉她们当说客。

    见井伊直政孤立无援,找不到人帮忙一起劝谏,义银嗤笑一声,说道。

    “行了行了,你也别白费功夫了,有空烦恼,不如省点力气,准备之后的突袭战。

    此次出战,事关重大。

    如果我能在这里迅速击溃里见义弘的部众,再挡住佐竹义重的兵锋,彻底挫败东方之众的锐气,那之后的东方讨伐战就会顺利很多。

    早一日结束关八州的战事,关八州的元气就可以多保留一分,百姓也可以少受一分兵乱的罪。

    为了万家福祉,天下苍生,这个险,值得我去冒。”

    当了多年的上位者,义银早就已经习惯了冠冕堂皇,不管他想做什么事,那都是为了万物苍生,悲天悯人。

    就算他心里想的是自己那些女人得失,各方势力的计算,但嘴上永远可以升华到为了人民的福祉。

    搞政治的,就是厚颜无耻呀。

    但他这些话听在诸姬耳中,却是实打实的感动。

    不知道是因为生涯不犯的圣洁效果,还是这些年搞福利搞慈善的行为太过后现代,天下武家普遍认为义银是一位尊义守信的仁君。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大家平时最喜欢笑话这种有原则有底线的傻子,想方设法从他身上扣点好处。

    但如果真的出了大事,风云突变,所有人又会不约而同相信他,只有这种坚持原则的傻君子,才能给尔欺我诈的乱世人一些安全感。

    义银平日里仁义的人设立得太稳,这会儿开口自然是正气凛然,井伊直政自然也就信了。

    井伊直政叹道。

    “天下不可一日无圣人,否则将如万古长夜,不见天日。

    您不能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也该多想想自己,有时候我都忍不住心疼您。”

    井伊直政动容之下,血气上涌,连心疼这种僭越的话都下意识说出来了,爱慕之意溢于言表。

    义银笑笑,不接她这茬,转头对雾影才藏说道。

    “今夜之事能否成功,还得看雾影才藏你的本事。”

    雾影才藏伏地叩首,说道。

    “我已经将战区所有忍众召回,重新布置。

    圣人夜行的沿途都会设置火把节点,引导军势在最适合的渡口过河。另外,对岸的忍众也在渗透敌营,寻找里见义弘本阵所在。

    好在敌军正在欢庆,防备松弛,给了忍众足够的发挥机会,我有很大把握能在天亮之前找到里见义弘的准确位置。”

    义银点头道。

    “今晚你就呆在我身边,军情即到即行。”

    “嗨!”

    义银站起来。

    “半个时辰快到了,出去看看她们准备了怎么样。”

    几人跟随义银出幕,长野业盛紧了紧自己的兜胴,挑衅得看了眼真田凛。

    “我不会输给你。”

    真田凛漠然从她身边走过,随口一句。

    “我对你和长野家的事没有任何兴趣,尽情的快乐生活才是我的野心。”

    长野业盛看着真田凛的背影,忽然发现这半大孩子充满了冷漠的气质,就像是见惯了生死之事,比起自己更加成熟。

    而在长野业盛看不到的前方,真田凛的口中却在喃喃自语。

    “但你如果想加害真田众,我真的会杀了你哦。”

    义银并不知道身后两名同心众暗搓搓的友好交流,他正烦恼得看着眼前的北条康成。

    “只有二百七十八人?”

    北条康成深深鞠躬,面带愧色。

    “非常对不起,因为时间太紧,乱军之中没办法分辨更多精锐姬武士,但这二百七十八人皆是勇士。”

    义银这会儿也不能说什么泄气的话,只能自信得笑了笑。

    “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就让我们去会一会里见义弘吧。”

    “嗨!”

    二百七十八加五,这就是义银麾下的突袭队,而在江户川对岸,驻扎着里见义弘一万二千大军。

    好在这三百人都是姬武士,作为斩首行动的力量,已经足够用。

    此战,必要威震关东。

第1680章房总联军有内奸

    义银之所以有信心带着三百人去砍一万二两千人,原因有三。

    其一,永远不要用天朝的统治方式去思考岛国的统治集团。

    天朝是皇权至上,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军队更是被中央牢牢控制着。

    只要朝廷的统治力还在,天朝军队的战斗力就有基本的保证,不会发生被砍死一个总帅就全军总溃败,各军争着回老家的事件。

    打败可以,但往往是败而不溃,退守城池,等候朝廷的战略变化和新的统帅。

    因为中央朝廷还在,所以有监军,有统一的后勤,有各地调来的精锐,砍死一个老大就全军跑路的事,只可能发生在皇朝末期。

    但岛国不一样,从镰仓幕府开始,武家的统治结构就是包产到户,中下层分了田地,各顾各的。

    幕府的威严在于分配权,武家奉公,将军恩赏。

    幕府从朝廷得到天下诸国的守护权,然后以奉公恩赏的形式授与地方有力武家,逐渐形成了地方名门,郡望,地头,分层封建统治。

    在这种分封到村口的体制下,上下之间隔着许多层关系,村头的地侍可能只认自己的小军阀头子,未必认得小军阀之上的大军阀。

    大军阀如果遇到斩首行动被击溃,大多数小军阀的心态一定是跑路观望,保存自己的实力优先。

    不管是来了斯波,还是北条,又或者是里见继续当老大,基层都不会有大变动,最多是罚没一些土地,这就是分层封建的特点。

    家臣的家臣不是我的家臣,老大的老大死了,干我屁事。

    来了新老大,想要征税劳役,还得靠基层的小军阀小地头,她们没必要太拼命。

    其二,房总半岛里见义尧的困境,其实和上杉谦信有点相似。更有趣的是,这两人都自称是关东副帅。

    只是上杉谦信的关东管领是通过镰仓鹤冈八幡宫的继承仪式,得到了关东武家的认可。

    而里见义尧呢?只是自己窝在安房上总两国喊一喊,没有人把她的叫嚣当真。

    里见家是安房国名门,也是内乱不断。里见义尧当年的处境,不比上杉谦信刚继承家业的时候好多少。

    她是向北条二代目借兵平叛,才成功稳住了里见家的家业。

    但很快,翅膀硬了的里见义尧就和北条家反目,成了让北条家头疼的房总半岛独立势力。

    里见家的实力不强,安房国的实力不足以支撑起里见义尧的野心,在侵入上总下总两国的攻略中,她完全控制不住地方武家。

    北条家每次和里见家交战,都能在房总半岛找到内应,里应外合发动叛乱。

    里见义尧四处灭火的倒霉模样,和当年武田信玄在上杉谦信身后到处教唆叛乱,让上杉谦信疲于奔命的无奈是一模一样。

    里见家的弱势,导致房总半岛的武家们跟着里见义弘出兵,就只能打顺风仗,打不了逆风仗,因为里见家根本没有服众的威望。

    其三,兵贵精不贵多。

    义银这边虽然只有三百人,但都是北条康成北条康种挑选出来的敢战之士。

    北条少壮派已经输光了筹码,现在是急红眼,当了裤子押上桌。这不到三百人,必然是黄备赤备的精锐死士。

    关东闭塞,大多数地方还在使用传统的动员方式,以农兵居多。

    不像近畿那边,已经被织田信长逼得没法子了,各家或多或少走上了农兵分离的新军制度。

    北条家的五色备,都是常备军,战斗力本身就很强。黄备赤备抽调出来的姬武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以武家传统的动员方式,一万石土地可动员二百五十人为一个备队,姬武士一般在四五十人,差不多是备队人数的五分之一。

    围困国府台城的房总联军大概是一万两千人,其中姬武士不会超过三千人,其余足轻农兵在黎明时分遭遇突袭的时候,多半会混乱。

    义银集中三百姬武士攻击敌军本阵,他的兵力并不算少,甚至可能在局部占优。

    综上所述,里见义尧这个房总老大是外强中干,里见义弘没有足够的威望,让房总武家为她拼命。

    义银有把握,只要自己集中全力击溃了里见义弘本阵,很可能会动摇整个房总联军的军心,迫使其他武家产生退却观望的小心思。

    渡河偷袭的确冒险,但这是有把握的放手一搏,不是去送死。

    就在义银准备出发之时,大道寺盛昌前来送行,将一封信件偷偷递到义银手中,低声说道。

    “战阵之上,刀枪无眼,圣人此去鏖战是为北条家讨回战败之失,北条家感激涕零,不敢藏私。

    听闻斯波保密组乃是伊贺众精英,侦查渗透,无所不能。

    圣人如能派保密组探查土岐为赖的本阵所在,将这封信交给她本人,可见奇效。”

    义银眯了眯眼。

    “土岐为赖?北条家与此人有所联系?这一封信就能让她在战场上反正?”

    大道寺盛昌坦言道。

    “土岐家乃是房总名门,里见义尧为了拉拢土岐为赖,就娶了她的儿子为继室。

    此次房总联军出兵,土岐为赖也是主力之一。”

    义银倒吸一口气,早知道北条家对房总半岛渗透很深,没想到连里见义尧的婆婆都被拉过来了。

    难怪北条少壮派擅自出兵,大道寺盛昌气得要求她们立即切腹谢罪,因为这场仗实在输得太冤枉。

    北条家在房总联军之中早有内应,还是主力之一,要是双方按部就班,列阵沙场,里见义弘一定会输得很难看。

    里见义弘怎么可能想到,自己后爹的老妈是对方的人,到时候主力之一的土岐为赖来个阵前倒戈,里见家不输才有鬼呢。

    这件事,也能看出里见义尧在房总半岛的外强中干,她连自己的亲家都控制不住,何况是房总半岛其他有力武家。

    房总半岛的地方有力武家,与武家中枢的关系很紧密。

    房总土岐家是美浓守护土岐家分支,土岐为赖就是这一代家督。

    斋藤道三篡夺土岐家的美浓国家业,土岐家有子嗣跑到关东常陆国避难。之后,又将土岐家的宗家门楣,过继给了房总分支土岐家。

    换而言之,暗中投靠北条家的这个土岐为赖,其实是美浓名门土岐的一门总领家。

    她是源氏名人源赖光的正统后裔,延续的是土岐家五百年的家名家业。

    另外,房总武田家,乃是甲斐武田家分支,是奉公恩赏被分封迁移过去的名门旁支。

    还有如正木,真里谷,酒井等房总当地有力武家,皆与各地郡望有些渊源,里见义尧有多大的脸,能够压得住这些名门后裔?

    北条家渗透房总半岛,为了真里谷家的继承问题,还和里见家干过一仗,双方在争夺地方名门支持这个问题上,都是不遗余力。

    可北条家与里见家再牛b,她们能有义银面子大吗?

    义银乃是源氏长者,八幡太娘御白旗持有者,毘沙门天降临,血脉尊贵的武家守护神。

    里见家跟北条家这个冒领北条苗字的外来户还能掰掰腕子,但看到义银这个正宗名门巅峰大佬,只能是两股颤颤。

    房总联军能有一个土岐为赖心存反意,难道就不能再出第二第三个吗?

    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大道寺盛昌主动把土岐为赖这个房总联军内奸卖给了义银,让义银非常满意。

    自己总算是没有白睡了北条氏政,北条家现在的转变,已然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很好,这才是真心想要跟着斯波家混的态度。

第1681章蓝衣众的主动性

    上位者不愿意分配好处给下属,那么下属就只会一拨一动,做什么事都是事倍功半。

    惟有上下同心共利,才能真正发挥所有人的主观能动性,群策群力,共度难关。

    如果好处都是领导的,责任都是下属的,谁还愿意殚精竭虑?

    义银也许不是个优秀的领导者,但他很懂得体恤别人下属,也愿意大把大把分好处给别人。

    所以,当他有麻烦的时候,所有和他绑有共同利益的人,都会急得跳脚,恨不得帮他挡灾过关。

    圣人倒霉,所有人都要倒霉,圣人没了,所有人都要完蛋,这就叫做上下同心共利。

    大道寺盛昌主动献出北条家底牌,便是因此,而正在四木高砂一带主持义军事务的蓝衣众,更是急于领会圣人的意思。

    夜半,义银的命令传递到四木村,三上桃菜与鬼头悠亚为首的蓝衣众便开始开会。

    年轻的姬武士们摩拳擦掌,一心想要为武家天下抛头颅洒热血,可等来的却是一盆要求她们虚张声势的冷水。

    村屋内,围着篝火的少女们群情激奋,鬼头悠亚一击掌,厉声喝道。

    “尔等这是在质疑圣人的命令吗!”

    一众少女面面相觑,一起摇头道。

    “不敢。”

    鬼头悠亚沉声道。

    “既然不敢,那就闭嘴!

    与其埋怨圣人不给我们表现的机会,不如想想圣人为什么要对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

    三上桃菜一脸若有所思,鬼头悠亚问道。

    “你有头绪?”

    三上桃菜点点头,摊开地图,指指点点道。

    “听闻佐竹义重偷袭攻破关宿城,军势南下已经抵达江户川台,小金城守备不足,人心惶惶,随时可能被攻破。

    从关宿城到小金城一线的河岸,已经全部被佐竹义重的骑兵肃清,暂时无法渡河。

    今日,北条家又在高砂村不远的矢切仓促渡河,被里见义弘半渡而击,死伤惨重,败退小岩才稳住阵脚。”

    鬼头悠亚焦躁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四木高砂一带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周遭的情况我们都很清楚。”

    三上桃菜看了眼老战友,肃然道。

    “清楚是清楚,应对却是扎手。

    南北的压力一起袭来,圣人在相模台聚义军的行动,已然有两面被夹击的危险。

    以我对圣人的了解,他从不陷于被动,一定会想办法抓住主动。

    你再仔细想一想,圣人刚才派遣的使番,是从哪里来的?”

    鬼头悠亚眯了眯眼。

    “南面。。小岩?”

    三上桃菜点头道。

    “圣人要求我们在高砂虚张声势,摆出意图过河的阵仗,用佯攻吸引对岸长作一线敌军的注意力。

    那么圣人自己呢?他现在准备做什么?”

    鬼头悠亚看着地图,思索道。

    “高砂对岸是长作。

    长作以北是相模台,就是圣人聚义军的地方。长作以南的国府台城,已经被房总联军包围。

    北条军在矢切渡河被击溃,里见义弘留下小部分军势看守河岸一线,大部分人马已经退回国府台城南面的国府台。

    圣人从相模台渡河,已经去了小岩的北条军中。。难道。。圣人要带北条家再打一场?”

    三上桃菜狠狠点头。

    “没错,争取主动,再度出击!

    里见义弘刚打赢了一场,此刻正是战后松懈的时候,利于北条家渡河偷袭。

    圣人的目标,多半是在国府台休整的里见义弘。

    而我们在高砂的佯攻,不是做给对岸的长作守军看的,是要吸引国府台里见义弘的注意力,让他察觉不到南面渡河偷袭的北条军。”

    鬼头悠亚灵光一闪,跟着点头道。

    “不错,就是这样。

    北条军刚刚战败,士气低迷,军心动荡,唯有圣人亲至,才能在最短时间重振北条军,再度出击。

    圣人还是想要坚持先打里见义弘,再回头收拾佐竹义重的战略。

    所以相模台的义军多半已经北上支援小金城,要坚持到圣人攻破里见义弘为止。”

    三上桃菜笑道。

    “既然已经明确了圣人的意图,我们也就知道该如何配合圣人的战略。”

    鬼头悠亚看向三上桃菜,指着她笑道。

    “就你鬼点子最多,快点说来让大家听听。”

    三上桃菜肃然道。

    “圣人要我们在高砂佯攻,吸引住里见义弘的注意力,但这样做未必管用。

    矢切之胜,已经让里见义弘有了充足的信心,我们有气无力的佯攻,她未必会在意。

    所以,为了贯彻圣人的战略意图,我们需要改佯攻为强攻,直接渡河作战,施加更大的压力给里见义弘,逼她关注我们。”

    鬼头悠亚忍不住哈哈大笑,三上桃菜真是个小机灵鬼。

    蓝衣众自诩圣人的忠实追随者,内部以一个领袖一个声音的口号,贯彻落实对圣人的忠诚。

    现在有圣人的明确命令,三上桃菜与鬼头悠亚如果不从,自行其是,必然被蓝衣众上下质疑不忠。

    可蓝衣众又想立大功,就必须跳出义银给她们划好的圈子,那就得有充足的理由,说服大家行动。

    就像三上桃菜所说,圣人要蓝衣众佯攻,是为了吸引里见义弘的注意力,配合北条军的二次攻势。

    但蓝衣众担心无法吸引到里见义弘的注意力,无法完成圣人托付的真正目标,所以选择主动出击。

    这样看来,虽然蓝衣众是违逆了义银的命令,但却是贯彻了义银的战略意图。

    这就不属于违抗命令,属于深层次理解了圣人的要求,是大忠。

    有着这层为了大忠,所以不顾小忠的遮羞布,摩拳擦掌的蓝衣众终于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鬼头悠亚笑着拍手道。

    “说得好,为了完美达成圣人的战略意图,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我们必须打疼了长作一线的敌军留守军势,才能确保把里见义弘的注意力彻底吸引过来。”

    三上桃菜点点头。

    “高砂一线,我们已经聚集了二千军势,让她们在矢切装作渡河,吸引对岸的敌军吸引力。

    我们蓝衣众在军中的一百多名同仁,全部集中起来,在上游另寻渡口,暗度陈仓,偷袭敌军。

    我要提醒诸位,夜半渡河,危险很大。过河之后,更是陷入敌众我寡,胜负难测。

    此次渡河作战,全凭各人自愿。谁想退出,现在就可以说出来,我不勉强。”

    一众少女皆怒视三上桃菜,觉得她在侮辱自己。

    蓝衣众的志向是洗涤武家腐朽之气,跟随义银再造武家天下,在宣誓进入蓝衣众之时,这些少女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鬼头悠亚说道。

    “在坐诸姬没有意见,但不代表军中一百多蓝衣众没也有意见,大家各自回去联系同仁,半个时辰之后在高砂集合再谈,都去吧。”

    一众少女带着怒气鱼贯而出,迅速离开村屋回军,召集同仁。

    等她们走后,鬼头悠亚缓缓说道。

    “你这激将法有点老套。”

    三上桃菜无所谓道。

    “管用就行。

    高砂义军虚张声势,掩我等一百余同仁志士在天亮之前渡河,打乱敌军。

    等黎明之后,高砂两千义军再从矢切二次渡河,里应外合,长作一线敌军必然崩溃。

    我们一定要迅速打垮长作的守军,然后前往国府台,赶上圣人对里见义弘的攻势,分一杯羹。

    到那时候,我们既完成了圣人的任务,又立新功,圣人对蓝衣众必更加青睐赞赏,也更为倚重。”

    三上桃菜想要往上爬,就必须在蓝衣众做出更多成绩,她这个出身卑微的姬武士,才可能得到圣人更多的关注。

    鬼头悠亚的想法相对单纯一点,蓝衣众是圣人最坚定的支持者,要为圣人的事业披荆斩棘,在此危急关头,必须亮剑协助圣人。

    两人心思虽然不同,但为圣人效力的炽热情怀,确实一模一样,一心携手创造属于蓝衣众的辉煌。

第1682章并肩渡河得人心

    蓝衣众诸姬对圣人是盲目崇拜,总觉得圣人出击必然成功,满脑子都是追随其后,再立新功。

    可现实却是世事难料,义银这边的夜袭并不顺利。

    二百八十余人从小岩出发,骑马狂奔十五里,抵达筱崎一带的河岸,却遇到了意外。

    大队人马在河边树林休息,天色一片漆黑,只听到远处河水疾流的声音,让义银忍不住皱眉。

    前去河边探查的北条康成几人回来,面沉如水。

    一众姬武士围了上来,义银问道。

    “情况如何?”

    北条康成郁闷道。

    “春汛来了,河水已经大涨过腰,而且流速很快。

    我尝试驱马过河,战马死活不肯下水,最后强行入水,战马竟然被河水冲走了。”

    北条康成一脸沮丧,北条康种失声道。

    “今天早些时候,河水还没有大涨,怎么忽然就来春汛了?”

    义银摇头道。

    “春耕过半,春汛早该来了,现在已经算来晚,这里接近下游出海口,河水加速入海更是汹涌。”

    北条康种咬牙问道。

    “那现在怎么办?”

    北条康成暴躁说道。

    “还能怎么办?完了!”

    听着远处的河水声,义银沉声道。

    “跟我去看看。”

    一众姬武士走到河边,义银向前走了几步,冰冷的河水淹没了他的脚踝,井伊直政等人赶紧一起下水,护在他身边。

    义银眯着眼,隐隐看着对岸的边缘,感受水流的速度。

    对岸不远,水速还行。战马高大,马蹄不稳,但人却可以渡河。

    回到岸边,义银一边往回走,一边下令道。

    “卸了缰绳,五人一组相互联接绑在身上,小心别被河水冲走,我们渡河过去。”

    一众姬武士愕然,井伊直政忍不住问道。

    “圣人,这里的马匹和军备怎么办?”

    义银冷静道。

    “战马留在这里,弓弦火药泡水就废了,弓矢火器也留下,我们只带上刀枪。

    国府台距离这里不过十里地,我们渡河之后步行过去,应该能赶在天亮之前到达。”

    义银看向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肃然问道。

    “怎么样?你们敢不敢?”

    两人顿时和打了鸡血一样,北条康成说道

    “圣人万金之躯都能犯险,我等怎么不敢!”

    井伊直政听得却是急了,忍不住跪下进谏。

    “圣人,夜半渡河,本就是危险的事,现在春汛涨潮,伸手不见五指,还请您三思!”

    义银回头看了看远方的黑暗,淡然道。

    “就是因为春汛涨潮,里见义弘更不会提防,里见军中此刻正在欢庆胜利。

    黎明时分,在人最疲惫的时候,欢庆后的敌营必然松懈,是突袭的绝佳时机!”

    井伊直政抱着义银的大腿,死活不肯放手。

    “圣人!您身怀天下之望,这实在太危险了,万万不可呀!”

    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也开始犹豫起来,她们是想将功赎罪,但如果把义银折在这里,那有功也会变成有过,谁都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北条康成试探道。

    “圣人不如在此止步,等待天明与大道寺大人的后军汇合。

    我等自己渡河过河,突袭里见义弘本阵,绝不让圣人您失望。”

    义银摇摇头,斩钉截铁道。

    “我自出阵以来,从未有过临阵退缩之举,对下属部众,更是不抛弃不放弃。

    这次夜袭是我提出的方略,是我带你们出来的,自然要与你们同甘共苦,并肩作战!”

    北条康成等人热泪盈眶。

    “圣人。。”

    义银倒不是害怕这不快不深不远的过河之水,他是担心北条众不到三百人,没有战马,不带弓矢,无法完成突袭里见义弘的目标。

    只有刀枪的突击队,很难步行突破敌阵。即便房总联军经过一夜欢庆松懈,但那毕竟是一万多人。

    再说了,北条康成等人也无法彻底掌控雾影才藏的忍众,情报上一旦滞后片刻,很可能就会功亏一篑。

    而义银身负杀戮模式,洞察模式,在战场上就是带雷达开无双,只有他亲自去,才能保证成功。

    义银一把按住还要废话的井伊直政,冷声道。

    “你再废话,我就把你绑在这里,不带你过河。”

    井伊直政见义银心意已决,只能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义银从怀中掏出大道寺盛昌的那份信,交给雾影才藏。

    “用油纸仔细包好,顶在头上过河,千万不可弄湿了,之后我有大用。”

    雾影才藏小心翼翼接过书信,点头道。

    “嗨。”

    义银看向北条诸姬,沉声道。

    “我知道你们对我有恨有怨,因为我曾经杀了不少北条家臣。

    但今日,我们是同袍,是战友,我愿意与你们一同过河,向里见义弘讨回你们的荣誉和胜利。

    那你们可愿意追随与我过河,同生共死?”

    北条康成等人一起伏地叩首,大喊道。

    “我等愿意!”

    此时此刻,北条诸姬与义银之间曾经的恩怨彻底一笔勾销,她们的眼中唯有感恩。

    时间紧迫,得到命令的部众赶紧下缰绳,相互捆绑。

    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一同来到义银面前,手上拿着缰绳跪求道。

    “外臣恳请与圣人同绑,生死与共!”

    义银看了她们一眼,笑道。

    “好。”

    于是义银这一组,左右绑着北条两人,井伊直政黑着脸把自己绑在北条康成身边,另一边立华奏面无表情,有样学样绑上北条康种。

    二百八十余人,丢弃战马军备,以五人一组,挎着刀背着枪,走到岸边。

    义银对左右的北条康成与北条康种,微笑伸出手。两姬激动得满脸赤红,紧紧握上义银的手。

    所有人手牵着手,一同向水中勇敢得趟去,向对岸无畏得进发。

    河水不深,只是过腰,像义银这样的巨人,就只有淹没了胯下。

    但水流速度挺快,有人在水中踩中小坑或光滑的石子,便会失去平衡被水冲走。

    好在五人一组,走得也不快,有一人跌到,四人同心协力帮她起身,在黑暗中也就慢慢趟过了河。

    等到了河对岸,一众姬武士在岸边点起篝火,一边暖身一边点名,竟然是全员安全过河,顿时士气大振。

    义银一边烤火,一边担得的看向远处。

    “这里距离敌营不过十里,我们在这里起篝火,会不会被敌军发现?”

    雾影才藏刚与接应的忍众碰头,正好走了过来,鞠躬道。

    “圣人放心,敌军昨晚通宵庆祝,还分发了酒与食物,一直闹到现在都没睡。

    眼看就要天亮,她们现在已经累得支撑不住,这会儿谁会在意远处几个小火点?

    即便有人关注到,派人前来探查,沿途保密组也会发来预警,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义银点头道。

    “距离天亮大概有两个时辰,我们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出发。”

    没有了战马,最后这十里地,义银准备用一个半时辰慢慢走,可不能把部众的体力全消耗光了。

    他看向雾影才藏,问道。

    “我给你的那封信还在吗?”

    雾影才藏掏出来给义银过目,义银见信完好无损,没有半点潮湿,满意得点点头。

    “我还有一个任务交给你,你想办法查清土岐为赖的本阵,在天亮之前把这封信送到她面前。”

    雾影才藏一愣。

    “查清土岐为赖的本阵倒不难,保密组已经通过各家旗帜,摸清了大部分营地的情况。

    但送进去。。会不会打草惊蛇?”

    义银摇头道。

    “土岐为赖已经与北条家有了默契,送信者只要表明北条家信使的身份,把信交给她本人即可。”

    雾影才藏点头道。

    “我明白了,我立即派人去办。”

    义银摇头道。

    “你亲自去,其他人我不放心。你在这里给我留几个得力的部下,能帮我探路带路即可。”

    雾影才藏点头道。

    “那我马上去,早去早回,再到圣人面前听用。”

    义银笑了笑。

    “去吧,办好这件事,算你大功一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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