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5章德川家康的好计算
一夜无事。
早起的义银精神气爽,又接到井伊直政的回报,试酒之人没有发生任何问题,顿时放下心来。
他不禁自嘲,果然还是自己太敏感了,虽然自己成了唐僧肉,但神裔这好处,也不是谁都有胆子敢硬吃的。
义银摇头苦笑,觉得自己最近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德川家康怎么可能做这种离谱的事,多半是自己酒后乱性,还错怪了人家。
看了眼忙里忙外的蒲生氏乡,义银眼中透出一丝不好意思。
昨天不知怎么,忽然就特别想要,硬是把蒲生氏乡给怼了半夜。
因为事先没有布置,蒲生氏乡还不敢让人发现,咬着衣服撑了半宿,等义银爽完睡着,她还要出去检查防务,熬夜熬得双眼通红。
义银对蒲生氏乡招招手,等她过来才轻声说道。
“昨晚让你受苦了,忽然就特别想要你,忍都忍不住。
今天我们不走了,你去好好睡一觉,休息一天,日常杂务就交给井伊直政去处理吧。”
义银轻言细语的柔情,让蒲生氏乡心头温暖,有些受宠若惊。
也许在义银看来,自己的行为太过分了,把一个青春美少女从床上摧残到床下,是典型的无良老板,没事干秘书,有事秘书干。
但从蒲生氏乡的视角看来,圣人喜欢自己的身体,那是多少姬武士求都求不来的美事。
她承蒙圣恩,此时体内还残留着昨夜的神种,正缓缓沿着大腿内侧往下流,甚是惋惜,感到浪费。
若是有时间,蒲生氏乡一定躺在床上,垫高了屁股休息半天。但职责所在,她必须严于律己,用心办事,才能服众。
此时听义银柔声让她去休息,蒲生氏乡摇摇头,说道。
“圣人,我不累。”
义银恼道。
“谁问你累不累了?我只是让你去休息,立即!马上!”
蒲生氏乡见圣人发火,也就不坚持了,她鞠躬离开,心里琢磨着,等安排好事务,去哪里找个枕头垫垫臀。
蒲生氏乡走后,义银正在用早膳,德川家康就来请安了。
已经对德川家康放下戒心的义银,让人把她领进来,见她一脸恭谨,义银有些愧疚自己昨天的多心,主动套近乎道。
“德川殿下起得真早呀。”
德川家康伏地叩首,说道。
“圣人驻跸,外臣岂敢懈怠。”
义银叹了一声。
“圣人,圣人,我现在也是称孤道寡,难以让人亲近了。
昨晚酒到浓处,听到你喊那一声义银哥哥,倒让我想起年少在尾张之时,织田殿下带你来玩的场景,甚是怀念。”
见义银这副模样,德川家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石川数正说的没错,那个灯芯作用的确是不留痕迹,圣人完全没有怀疑自己,才会这样温和安抚。
这会儿见义银主动表示亲切,德川家康自然是摆出一副动容的姿态,哽咽道。
“义银。。哥哥。。”
义银叹道。
“竹千代,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用了早膳没有?应该没有吧?陪我一起吃一点。”
两人开开心心吃了顿饭,昨晚的些许不愉快就此揭过。
等用完早膳,义银表示路途劳顿,今天要在冈崎城休整一日,德川家康自然而然陪同在侧,请义银浏览一番矢作川流域的田园风光。
矢作川流域隔绝浓尾平原与冈崎平原,是尾张三河两国的地理分界线。
三河国分为东西,是以西部的矢作川流域,与东部的丰川流域为核心,分为两个平原区。
而冈崎城,就是控制西三河平原地带的最重要据点。
蒲生氏乡回去睡觉,井伊直政带领部分同心众随侍,跟着义银出城,在德川家康这个主人的陪同下,欣赏附近的景致。
向东步行到了照云寺,义银与德川家康在亭中稍稍休息,一众姬武士散在外围。
义银喝了口寺院尼姑献上的清水,看向德川家康,见她神情自若,已然不是昨晚的凄凄凉凉,也挺佩服她沉得住气。
“竹千代。”
“嗨。”
“你昨日为自身凄苦,期期艾艾说前途茫茫,求我指你一条出路。
但我思来想去,却是想不出你有什么绝望之处。有织田殿下作为后盾,武田北条即便势力大涨,也不敢对你轻举妄动,你怕什么?”
德川家康见姬武士们在外警戒,等同于密室密谈,此刻也是大着胆子,叹道。
“吉法师姐姐自然是待我甚好,但我身为源氏名门之后,自然心随源氏,向平氏长者俯首称臣,终究是不合适呀。”
义银微微一笑,屁个不合适。
当年平家气焰嚣张,依托朝廷欺压关东武家,也没有分什么平氏源氏,那可是一视同仁一起欺负。
所以源赖朝起兵,坂东八平氏跟着一起反了,在源平合战中为河内源氏冲锋陷阵,打垮了来自伊势平氏的平家。
平氏给源氏当家臣,源氏给平氏当家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德川家康以此推脱,其实核心的原因,是在后面的俯首称臣四个字上。
清洲同盟之时,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是平等的盟友关系,但现在,德川家康还敢在织田信长面前谈什么平等吗?
实力差距太大,德川家康这是怕被织田信长一口给吞了。
而且织田信长这人的确不太好,她那一套集权的玩法,就是戳武家的肺管子,谁看着不害怕?
随着武田北条两家日益强势,德川家康要维持现在的东海道均势,必然比之前更依赖织田信长的支持。
她是担心,织田信长慢慢把手伸进三河远江两国,让德川家渐渐沦为织田家的附属,俯首称臣。
义银点点头。
德川家康不愿意成为织田信长的附属,臣下,这对于义银来说是一件好事。
虽然现在是斯波织田联手的政治局面,但义银并不希望织田信长吞掉德川家康,控制三河远江这两个东海道战略位置很重要的领国。
义银轻轻问道。
“你让我救你,可曾想好了办法?”
虽然心有触动,但义银不会落人话柄,搞得自己好像背后做什么小动作,阴险得挖织田信长墙角。
他可是光伟正的毘沙门天,行走人间的现世神,阴谋诡计是不可能有的,只有万姬主动心悦诚服。
德川家康既然自己贴了上来,那么她就应该想好了对策,不能破坏了斯波织田两家联手大局,那么义银才会勉为其难帮帮她。
德川家康见义银的语气松动,心头一喜,沉声说道。
“听闻今川氏真殿下这些年住在伊豆国,今川家世袭骏河国,今川氏真殿下也没有失德之处,无故失国,终究得有个说法才是。”
义银眯了眯眼,德川家康这心思够妙的。
今川氏真是源氏贵胄,更是足利一门,义银不管是作为源氏长者,还是足利一脉的领袖人物,都有责任安置好今川家的烂摊子。
武田信玄侵袭骏河国,本就是越制瞎搞。
武田家世袭甲斐守护,武田信玄的信浓守护是川中岛合战后,义银规劝小笠原长时,再上奏幕府,让给武田信玄的。
所以,武田信玄占据甲斐国和信浓国,是有法理依据的。
但武田信玄南下侵袭骏河国,赶走今川氏真这个足利一门出身的骏河守护,就属于礼崩乐坏的乱世之举。
现在,今川氏真被北条氏政握在手里,让北条家随时可以有理由侵入骏河国,就是因为占据了道义上的主动权。
德川家康的鸡贼,在于她想把北条家的撒手锏剥离,让义银为今川氏真出头,去拿回被武田家占据的骏河国土地。
这要是成功了,武田北条两家都失去了在骏河国呆下去的理由。
今川氏真脱离骏河国多年,当年忠于今川家的骏河地方武家,早就被武田信玄扫了个干净,只留下和德川家康眉来眼去的墙头草。
而北条家这些年只是想利用今川氏真的政治价值,却不允许她号召旧部,培养羽翼。
所以,今川氏真一旦回国,一定会被骏河众架空。
一旦义银出面斡旋,武田北条两家势力再不甘心,也不敢忤逆圣人,必然会离开骏河国。
而德川家康却可以利用自己和骏河众的良好关系,渗透架空今川氏真,徐徐图之。
另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当初武田信玄与德川家康联手攻略今川家,武田信玄拿骏河国,德川家康拿远江国。
骏河守护是今川家世袭,今川氏真回归骏河国无可争议,但远江国却不一样。
远江国归属今川家,是当年尾张国斯波宗家打了败仗,丢给今川家的,对,就是义银自己的祖上。
所以,今川氏真再傻,她也不敢追讨德川家康手中的远江国,那是揭斯波家的伤疤,打义银的脸。
真要是把斯波家与今川家当年在远江国争夺东海道霸主的那点陈年破事抖搂出来,义银未必愿意再顾念什么同族之亲。
毕竟那一次,斯波宗家是损失惨重,甚至因此衰弱走向灭亡。
义银笑了笑,德川家康算得妙呀,想得美呀,她是抓住了武田家与北条家的弱点,最大限度扩大了自己的优势。
如果义银真帮今川氏真回归骏河国,也许就让德川家康得逞了。
可问题是,义银凭什么帮她?
说到底,德川家康是织田信长那边的小妹。
就算德川家康暗搓搓表现出不甘心成为织田信长附属的态度,义银也不可能为了她,伤害自己人的利益。
武田家与北条家都是关东侍所大佬,武田家的家业更是由义银女儿在未来继承,义银为什么要帮外人削弱自己人?
义银淡淡说道。
“德川殿下考虑周详,甚好,我会考虑的。”
再考虑考虑,再探讨探讨,再商量商量,这都是最常见的场面话,回头晾几天,这事就忘了。
德川家康当然知道自己的方案对德川家极为有利,义银却拿不到什么好处,所以他不会支持。
但她既然敢提出这个方案,自然也有自己的后手,这会儿见义银态度敷衍,便亮出了底牌。
“圣人,东海道商路断绝多年,民生凋零。
外臣恳请圣人慈悲,出面斡旋诸国,重开商路,给东海道诸姬一个再兴商业的机会。”
第1626章德川家康的阳谋
重开东海道商路?
义银眯了眯眼,看向一脸诚恳的德川家康,思索起来。
斯波家以北陆道商路起家,依靠这个聚宝盆,拉拢沿途武家,产生了非常强烈的财富效应和非常稳固的政治联盟。
而北陆道商路的兴起,也不是义银深谋远虑的结果,是机缘巧合,顺应了时势。
什么时势呢?
织田信长在桶狭间突袭弄死了今川义元,跟随在今川义元身侧的重臣团全军覆灭,导致今川家在骏河,远江,三河三国的统治崩溃。
今川义元是优秀的武家大名,她在军事上统一了骏河,远江,三河这三个富庶的东海道领国。
在政治上,她与武田家,北条家达成三家联盟,缓和了自己背后的军事压力,可以全力向浓尾平原征伐。
在经济上,她积极开拓东海道商路,她的骏府城成为东海道商路枢纽,汇聚了大量的财富。
今川义元对内革新法度,对外积极征伐,俨然有实力取代细川宗家,成为足利亲族中最有实力的分支,可能是幕府的新一代掌门人。
但就在今川家欣欣向荣,蒸蒸日上之时,今川义元意外死在桶狭间,还带着亲近今川家的三河,远江,骏河地方有力武家一起死了。
传统的武家统治,就是君君臣臣的封建架构,重重叠叠,底层对上层的依附,是依靠中间那一层地方有力武家,勾连上下忠诚关系。
今川义元这位英明主君自己死了,已经让今川家业受到冲击。她身边随行的各地重臣跟着一起完蛋,等于拆掉今川家统治的基石。
武田信玄与德川家康能够视今川家为无物,迅速拉拢地方武家,把今川氏真架空驱逐。
也是因为地方上忠于今川家的有力武家,大多死在了桶狭间。
追根溯源,今川家其实是败落在织田信长手里,武田信玄和德川家康只是顺势摘了桃子。
今川家的统治崩溃,政治军事两方面且不提,影响最大的其实是经济环境。
东海道商路的稳定,是建立在今川义元联合武田家与北条家,稳固了东海道的政治局面。
没有稳定的政局,就没有稳定的东海道商路,无法建立长期有效的经济环境。
特别是武田信玄发动骏河侵攻,强行拿下骏河国,在这个过程中,被花花世界迷乱眼睛的甲斐众烧杀抢掠,把骏河国糟蹋得厉害。
那时候,武田信玄正在骏府城生孩子,连骏府城的城下町她都没力气去管,更何况是整个骏河国?
等武田信玄缓过气来,又差点被甲斐众气晕过去,骏府城积累多年的财富被付之一炬,再难恢复。
这些年,武田信玄竭力恢复骏河国经济,但收效甚微。
盐场,渔场,耕地这些东西容易恢复,但城町,海港,商贸是彻底歇菜,再难恢复以前的盛况。
骏河国石高一般,主要是依靠商业上的独特地理位置,形成了强大的经济地位,但在武田家的统治下,这一优势已然毁灭。
商人们又不傻,你可以烧她们的铺子,抢她们的商队,但仅仅只能是宰客一次,以后她们就不会再来了。
失去信任很容易,建立信任却很难,特别是商业信用,绝非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
再加上德川,武田,北条三家在东海道的对峙,比起今川义元坐镇,大家都给面子,排排坐吃果果的良好政商环境,实在差得太远。
其实,即便东海道混乱,商路原本也不至于衰弱的这么快。
因为关东关西的物流贸易总是需要的,战乱只会增加物流成本,不至于直接把物流斩断,毕竟有大量的商业利益存在,总有人行商。
可就在今川义元被砍死的前后,义银跟着上杉谦信从北陆道回到越后国,开始着手建立北陆道商路体系。
这就像是大家都在骂某地烧烤黑心的时候,某地商家嘿嘿一声,牛b你别来呀,然后发现ZB火了。
从古至今,关东关西的主要通道分为三条,中山道,北陆道,东海道。
其中,中山道最没有商业价值,山路崎岖,物流成本太高。
北陆道的缺点是日本海太过寒冷,冬天的海风吹上岸,又被信浓大山挡在了海岸线,导致北陆道冬天异常寒冷,大雪封路影响通行。
地理上看,自然条件最优越的物流通道,就是东海道商路。
东海道所处的海岸线位置其实比北陆道靠南,太平洋的海风也没有日本海那么凛冽,所以东海道商路理论上是没有冬歇期的。
而且,东海道连接着富庶的浓尾平原和关东平原,比起北陆道那些穷逼,这里的商业价值更高。
所以,如果是在和平年代,中山道和北陆道绑在一起,都打不过东海道,东海道才是关东关西物流的核心通道。
而北陆道商路的兴盛,完全是建立在东海道的战乱之上。
高田阳乃当年为了开拓北陆道商路,还在堺港与行走东海道的商队斗法,花钱诱使商队走北陆道。
之后倒好,东海道战乱不止,沿途危机四伏,连狗都不走,何况是胆小怕事的商队。
北陆道商路从一开始的三十万贯做起,五六年功夫做到现在几乎拿下关东关西全部物流的五百万贯,真是托了东海道乱局的福气。
而现在,德川家康却在义银面前慷慨陈词,希望义银帮忙稳定东海道局势,重开东海道贸易。
斯波家的经济利益都在北陆道商路,重开东海道贸易,这不就是砸自己的饭碗?义银怎么可能答应呢?
义银看向德川家康,觉得她真是有趣。
先是给了自己一个对武田家北条家不利,只对德川家有利的方案,现在又提出重新打通东海道商路,等于是和北陆道商路抢生意。
德川家康的方案,一个比一个离谱,义银都懒得说话了。
比起义银,德川家康更清楚自己说的话意味着什么,因为她常年呆在东海道,思索更深,更长远。
“圣人,在您的慈悲为怀下,这天下终究是要太平的。
东海道不可能永远乱下去,北陆道不可能一直吃独食,与其坐等问题出现,不如主动安排,对北陆道商路,对斯波家,有利无害。”
义银眼中精光一闪,点点头。
“你是怎么想的,具体说说。”
德川家康恭谨道。
“斯波家对北陆道商路的开发,令外臣叹为观止,外臣也换过斯波粮票,买过北陆道商路股票,甚至派家臣去近畿斯波领拿过一块地。
我对斯波家的经济开发,是非常敬佩的,近畿斯波领正如世外桃源,乱世之外的天堂一般,令外臣羡慕不已。
但北陆道先天不足,且不说一向宗起源于北陆,一向一揆肆虐日久,影响深远,不利陆上行商。
就算织田殿下能够彻底铲除加贺越中的一向一揆影响,北陆道的风雪也是难解的问题。
早先就有渤海贸易,北陆道沿岸港口最早能够追溯上千年,但至今都没能做大,就是风雪的缘故。
但东海道不一样,东海道的冬天比北陆道温暖,不妨碍行商。
不管是陆路还是海路,东海道都比北陆道好走,还有浓尾平原和关东平原两块富庶之地消化商品。
再加上伊势湾,三河湾,伊豆湾这些连绵不绝的优良港口网,东海道的条件比北陆道优秀太多了。
我敢断言,一旦天下太平,北陆道与东海道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北陆道商路必然衰弱,东海道商路必然振兴。
如果斯波家不能未雨绸缪,那么建立在北陆道商路上的粮票,股票,商业信用,只怕会受到严重冲击。
到那时候,圣人岂不为难?”
德川家康看了眼义银,没有再说下去。义银缓缓点头,知道德川家康后面忌讳没说的是什么。
义银也没想到,德川家康竟然会这么耐心,亲自体会了一把粮票,股票,地产的金融体系。
这个中古时代的武家大名虽然对金融懵懵懂懂,但她通过自己的聪慧,已然发现了斯波家在经济上严重依赖北陆道商路的隐患。
北陆道商路很重要,但如果北陆道商路的兴旺和义银的政治理念出现分歧,义银该怎么选?
德川家康的意思很明确,同等条件下,北陆道商路竞争不过东海道商路,所以义银如果想死保北陆道商路,就只能让东海道乱下去。
可是,义银的政治理念,宣扬的斯波新思想,一直是停止内耗,和平发展,重建武家天下的秩序。
如果他嘴里喊着和平,暗地里却为了北陆道商路利益,不断煽动东海道动乱,岂不是成了二皮脸?
某些不要脸的霉国可以说一套做一套,为了自己的利益,恨不得让全世界陷入动荡。
但是,义银不能这么做啊!
他的政治根基是神道,神权可以慢慢腐朽,但神灵本身必须是光伟正,是众望所归。
换而言之,和平发展是义银这个现世神给天下武家的政治承诺,他要维持自己的神格,就必须贯彻自己的圣言,坚定不移宣扬和平。
毘沙门天是佛教护法,武家守护神,他降世而来,是为了拯救苦难的乱世百姓,让和平重新降临这片岛国。
这个政治根基不可动摇,北陆道商路的经济利益虽然重大,但在和平的政治财富面前,一文不值。
义银叹了口气。
德川家康的目光深远,她是早就看透了自己的选择,才会在这里提出两个方案,让今川氏真重回骏河国,让东海道商路重新开通。
如果北陆道商路注定要走衰,最好的选择就是由斯波家来主导这个过程,用东海道商路来取代北陆道商路,维护斯波家的经济利益。
可行性很高的具体方案,德川家康已经帮义银说出来了。
让武田家和北条家退出骏河国,由义银自己来主导今川氏真回归骏府城的政治方案,让骏府城这个东海道商路核心重新运转起来。
东海道商路的重新开辟,必须是在斯波家的指导下,义银相信高田阳乃有办法把北陆道商路的那一套玩法,复制来东海道商路。
只要北陆道和东海道都在斯波家的控制之下,那么就是肉烂在锅里,斯波家的经济利益就能够得到维护。
而德川家康提出这两个方案,有两个好处。
一方面,她笃定自己对骏河众的影响力在武田家和北条家之上,自己可以在东海道商路重开中获取很大利益。
另一方面,她是想当朝仓景纪第二。
朝仓景纪的敦贺郡是北陆道商路的重要支点,敦贺港的地位无可取代,她是义银死保的重点人物。
东海道商路一旦重开,骏府城就是新的敦贺港,是东海道商路的核心。
今川氏真只是个傀儡,她是镇不住厂子的。
武田家出征常陆国,北条家出征房总半岛,就算拿到土地,也只是开始,消化掉新领地需要时间,她们对东海道的关注会下降。
盘踞三河远江两国,对骏河国拥有极大影响力的德川家康,会成为东海道商路的重要人物,在很长时间内,为商路运转保驾护航。
综上所述,一旦照德川家康的想法重开东海道商路,她的政治价值就不一样了。
到那时候,义银绝不可能允许织田信长吞了德川家,把德川家康变成附属,变成家臣。
德川家臣服织田家,就意味着东海道商路被织田信长控制,这是义银无法容忍的底线。
斯波家的实力和一般武家不同,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架设在土地上,很多关系是依靠经济捆绑。
而现在,义银的权力更是构建在神权上。
简单来说,义银不在乎别人拿走自己几块领地,反正斯波领本身就不大。他的权力,更多是用其他方式体现。
例如经济利益捆绑,感情pua,幕府名分加成,神权加持,让他有了类似足利义满的仲裁权。
他战无不胜,做事公道,大家愿意听,愿意服从,这就是权力。
虽然来自个人威望的权力无法度让给后代,但义银鸡贼得准备利用神裔,把全天下最有力的武家集团联合起来,用神权统治大地。
一旦神裔集团成型,不管是实力还是名分,都将是压倒性力量,从身体控制到精神,让武家只能乖乖服从,世世代代当斯波家的狗。
所以,义银对土地的得失很少计较,他最忌讳的只有两点。
其一,有人挑战他的神权。
其二,被人夺走商路的经济统治权。
神权是斯波家长远统治岛国的政治工具,不可被挑衅削弱。而商路统治权,是义银维持当前权力的重要保证,必须牢牢捏住。
这两点,一个代表未来,一个代表现在,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所以,一旦义银决定按照德川家康的方案重建东海道商路,那么就必然要保证德川家康的独立性,不能允许织田信长把德川家吞了。
这就是德川家康的阳谋。
第1627章生生世世侍奉之
义银与织田信长不同,他从不追求绝对的控制。
天下重要的事太多了,这也重要,那也重要,如果因为重要就要追求绝对的控制,一百个他都忙不过来,精力有限呀。
东海道商路重开,利益巨大,但一时也是无法取代北陆道商路。而且,德川家康一个人吃不下来,她最多是个跑腿的,赚点辛苦钱。
义银如果要另寻人选,托付给别人,那和交给德川家康又有什么区别?斯波家臣,相关盟友,哪个没有私心,哪个真心可靠?
也许,自己人还不如德川家康这个外人,至少关系上是公对公,方便翻脸算账。
武家最重土地,武田信玄和北条氏政要去关东吃大餐,对东海道的关注度就会下降,但这不意味着她们不会在东海道商路分一杯羹。
德川家康其实就是个带头背锅干苦力的,她有心去搞东海道商路,那么义银就放手让她去搞。
搞好了,斯波家吃肉,斯波盟友们跟着喝汤,德川家负责舔盘子,至于被德川家康反客为主的担忧,那是不存在的。
东海道商路的上游资源地是堺港,下游倾销地是关东平原,都控制在斯波家以及相关盟友手里,德川家康无非是赚个过路的辛苦费。
就算德川家康生出其他心思,想要挟东海道商路自重,义银也可以通过武田家与北条家,从政治军事上施压,让她清醒清醒。
其实,不需要政治军事的大动作,只是高田阳乃在经济上的调度手段,德川家康这个乙方就不可能翻身,她没有上下资源渠道。
说到底,德川家康也没有想过占斯波家便宜,更不敢包藏祸心。
她建议重开东海道,经济利益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想保住自己的独立性,不沦为织田家的附属。
义银与德川家康的合作,其实就是德川家康暗搓搓从织田盟友,变成斯波织田的双方盟友。
我是弱鸡,哥哥姐姐你们牛b,但你们也不要想着把我吞了,不然东海道乱起来,谁都讨不到便宜。
稳定东海道的政治价值,就是德川家康给自己找的护身符,在斯波家与织田家之间找平衡。
对于德川家康的小心思,义银当然是支持的。
如果义银能够控制东海道与北陆道两条商路,等于是对织田信长关上了通往关东的门户。
织田家的势力范围,最多是到北陆道的越前加贺两国,东海道的三河远江两国,再难继续东进。
不管织田信长怎么折腾,她的影响力都无法越过东海道与北陆道抵达关东,那么她就只能去关西,和那些不服神权的西国大名死磕。
而关东这边,将成为义银的自留地,让他慢慢吞噬消化,经营自己的神权根据地。
原本关东就比近畿关西保守贫穷,最适合义银这个有钱的毘沙门天化身发展神权。
所以东海道商路重开这笔生意,义银怎么算都不亏。他当然乐意看着德川家康左右横跳,支持德川家独立自主的努力。
德川家康的方案,义银最终是认可点头。之后,义银还需要做一些斡旋撮合。
义银只管把握大方向,具体怎么重新开拓商路,自然是由手下人具体计划,逐步实施。
但在此之前,义银需要说服武田家与北条家,因为武田家要退出骏河国,北条家要交出今川氏真。
实际上,义银就是把骏河国变成了中立的商业中心,由斯波家在背后操纵,主导东海道商路重开。
今川氏真只是名义上的骏河守护,德川,武田,北条三家,理论上都不会再插手骏河国事务。
当然,这只是理论。
骏河国内,武田家对靠近甲斐国的富士郡影响很大,骏东郡武家与北条家关系深厚。
德川家康更是暗中与骏河众偷偷走私做生意,拼命笼络骏河众。
三家就算在明面上支持今川氏真归国重新担当骏河守护,让骏河国成为三家之间的缓冲区。
但事实上,骏河国十五万石土地,估计一石都不属于今川氏真。
但义银不在乎。
他不在乎土地,他只需要今川氏真坐在骏府城,让斯波家能够顺理成章控制这座东海道的商业枢纽,核心城市。
区区十五万石而已,在走金融化路线的高田阳乃眼中,估计就是一群要饭的在抢剩饭,她看都懒得看一眼。
金融的实质就是让财富流通起来,然后流动到应该去的地方。
什么是应该去的地方?当然是斯波家的口袋里。
具体的办法,就是画饼。
在北陆道商路饱和的情况下,在东海道商路再画一个新饼,有利于斯波家重新发牌,再吃顿大餐。
至于东海道与北陆道同属关东关西物流通道,建设东海道就是削弱北陆道的这个经济矛盾,别问。
问就是,我们要着眼未来,新的蓝海就在眼前,让我们尽情拥抱新的机遇,别回头盯着过气网红。
德川家康满怀期待,陪着义银横跨三河远江两国,将义银送到边界线才依依惜别。
义银到了骏河国境内,原以为武田信玄会和德川家康一样殷勤。
谁知道,这头甲斐母虎不按常理出牌,只是派高坂昌信前来,请义银前往甲斐国一叙。
看着一脸尴尬的高坂昌信,义银哼了一声,说道。
“既然武田殿下事忙,那我也不多做打搅,直接前往相模国即可。”
高坂昌信见义银一脸严肃,心头狂跳,凑上前来,低声说道。
“圣人,义信说想你了。”
义银嘴角一抽,这武田信玄真不是东西,拿孩子来当诱饵,硬是要让义银绕道走一回甲斐,义银岂能让她得逞!
但在高坂昌信哀求的眼神下,义银实在没办法对这位武田家第一美人说出什么决然的话来,毕竟,对方也算是自己的女人。
“哎,那就去看看孩子,武田信玄这家伙,她现在在哪里?”
高坂昌信一喜,双目含情看向义银,低声说道。
“圣人,富士山多温泉,吉田的温泉特别好,我家殿下此时正带着小殿下在那里泡温泉。
冬季的甲斐山区天寒地冻,小殿下在京都盆地呆惯了,受不了山野苦寒,所以在吉田乐不思蜀,不愿离开温泉南下,可又思念圣人。
所以,我家殿下才会逾越本分,恳请圣人前往吉田,与小殿下一聚。”
义银冷哼一声。
“你不用替她解释,她的心思,我能不清楚?”
关东各家看似在关东侍所大评议团结一致,其实私下各怀鬼胎。
特别是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先后诞下子嗣,先一步成为神裔血脉,更是挟女自重,在政治上力压诸姬。
武田信玄刚才进入关东侍所大评议,是后来者,她更加需要一些背景上的加成,抬高自己的地位。
义银横穿东海道,前往关东,正是万姬瞩目之时,沿途各地武家争先恐后前来觐见陪同圣人,并以为荣耀。
织田信长,德川家康这样的大佬都是一路陪到边界,态度恭谨。
武田信玄却是反其道而行之,缩在甲斐国的温泉享受,倒要义银冒着寒风绕路去富士山下,看望她和孩子。
对比织田信长与德川家康的表现,武田信玄这不是自抬身价,又是什么?
她也就是吃准了义银在意武田义信这孩子,又是个心软的男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拿捏圣人。
要是换个杀伐决断的天下人,光是这种不敬神灵的做法,就足够让武田家付出惨重代价。
但现在的结果却是武田信玄太懂义银,依靠这件事增强了武田家政治本钱,让各家对武田义信更加高看一眼。
义银当然明白武田信玄的用心,但他舍不得让孩子受罪,就只能被武田信玄拿捏一回。
他要是真的不理会武田信玄的邀请,径直离开骏河国,前往关东。各家就会因此看轻武田义信,对女儿不是好事。
武田信玄再闹腾,说到底也是给女儿打工,武田家的一切,未来都是女儿的。
所以,当武田信玄耍这点小手段,又派高坂昌信这个义银的女人前来放低姿态求情,请君入瓮,义银就只好捏着鼻子让她得逞一回。
义银看了眼千恩万谢的高坂昌信,叹道。
“怎么样?肚子有没有反应?”
高坂昌信黯然摇头。
她在京都的日子里,可没有少受神恩神种,但却一直没有怀上。
“也许,是我没有这福气吧。”
义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高坂昌信,想到由比滨结衣那一发命中,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反倒是高坂昌信看得开,她微笑道。
“这样也好,努力之后,也好死心了。
待我年老色衰之时,从同族收养一女,继承家业,从此世世代代效忠小殿下的后裔,也是生生世世侍奉圣人的后裔。”
高坂昌信含情脉脉,说着百世不变的情话。义银却是摇摇头,主动牵起她的手,说道。
“急什么,我还没死呢,我们以后再慢慢试,日子还长着呢。
别说日后,这些日子你就随侍在我身边,替我带路去吉田,我自然该给你好处。”
高坂昌信听得满脸通红,却舍不得挣脱义银的手,低头默许。
第1628章多谢款待我的圣人
高坂昌信情深义重,即便自己没办法给义银生孩子,也要过继子嗣,让高坂家生生世世为义银看护后裔。
不管这事最后到底有没有成,不管五百年后高坂家是否还在忠心耿耿追随着武田义信的后人,但这个态度让义银非常感动。
要是天下武家都是这个心思,世代谦卑遵从神裔,那么义银这辈子就算成功了,也能安心闭眼了。
义银一感动,下面就**,这一路上好好犒劳了高坂昌信一番。
两人如情侣结伴出游,绕行富士山,来到甲斐境内,与武田信玄汇合。
富士山下多温泉,最有名的是在北条家境内,土肥箱根皆是天下闻名,其实武田家境内也有不少。
富士五湖,位于富士山北方山脚下,是火山爆发形成的堰塞湖。那座火山嘛,自然是富士山。
火山周边多温泉,富士五湖也不例外。五湖之中,精进湖最小,且位于甲斐国内,安全可靠,被武田信玄包揽成为冬歇泡汤之所。
义银随高坂昌信沿富士川北上,穿过毛无山,本栖湖,进入精进湖区域。
群山中包裹一畔微型小湖,义银抵达之时,正是夕阳西下,冬季无云,阳光映在湖上橙黄暖目,远处的富士山顶白雪似环。
义银看着这自然风光,忍不住对身边的高坂昌信说道。
“得见此等美景,不虚此行。”
高坂昌信笑道。
“日落山道难行,恳请圣人移步汤馆,就在前面不远处。”
义银点点头,恋恋不舍又看了一眼,跟着继续前进。
华灯初上,山中小汤,义银走上台阶,只见蒸汽缭绕,呼吸中也带着一丝硫磺气。
迷雾中的黑影,缓缓从汤池中走出,最后拔地而起,带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来到义银面前。
义银眯眼看着眼前出水芙蓉一般的武田信玄,沉默不语。
盐田城一别,义银便再没有见过这位前凸后翘,艳美不凡的武田家督。
今天再见,她依旧是光彩照人不输当年,还带上些许人妻的哀怨气质,不免勾起义银心里的一丝绮梦。
这是义银女儿的母亲,是义银的女人,怀胎十月为义银生下血脉相连的子嗣,让义银在这个世界不再孤独。
不管外人如何诟病武田信玄,说她当年拘禁义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义银自己很清楚,自己是自愿的,喜欢的,很爽的。
可自从盐田城之后,武田信玄就消失在义银的视野之外,再未出现。如今想来,她对义银避而不见,也是为了掩盖孩子的存在。
直至武田上洛失败,武田家颓势初显,武田信玄毅然将女儿送去近畿,义银才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了子嗣。
看着眼前滴答着池水的武田信玄,义银的目光扫过她的全身,最终化为叹了一声。
“你,瞒得我好苦。”
义银在打量武田信玄,武田信玄也一样在观察他。
一别五年,即便武田信玄保养的不错,也无法对抗岁月的流逝,越发成熟,人妻味十足。
但义银不同,岁月如刀却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就像是停滞在十六岁的那一刻,与当年的那个少年一般无二。
听到义银一声叹息,武田信玄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上前拥吻少年,就像在每一夜梦中做的一样。
直到义银就要窒息,忍无可忍一把将武田信玄推开,骂道。
“你没完了,我都快没气了。”
武田信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回忆刚才的触感和味道,笑起来。
“是真的,不是做梦。”
武田信玄上前又是深深一吻,只是这一次没有那么长,然后跪在义银面前,褪去他的衣服,用竹水勺侍奉他湿身之后,再进入汤池。
义银泡在池中,舒服得呻吟一声,然后问道。
“义信人呢?”
武田信玄从背后贴上义银,抱着他的头颈,在他耳边吹气道。
“孩子用完晚膳就睡了,等会儿我带你去看她。”
义银被她贴得心头火起,武田信玄察觉到他的生理异样,嘴角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待两人出浴休息,已经是夜半时分。
武田信玄亲自侍奉义银更衣,又是上下其手,乐在其中。
义银反倒是有些烦了,说道。
“别闹,刚到地方就被伱拉着泡汤,这会儿饿的不行,快点带我找些吃的。”
武田信玄笑道。
“总觉得味道有些淡,是昌信在路上偷食了?
早就知道您对她态度不一般,我问她在京都生活如何,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我就知道您喜欢她,给她不少机会。
只可惜她始终没有怀上孩子,不然给义信当个伴,再好不过了。”
义银沉默不语。
当年在盐田城的武田信繁灵前,武田信玄是恨死了自己。
可她又不能杀了自己,只好用强行羞辱自己的方式报复。
之后,她还觉得不解气,又让高坂昌信,天海,真田信繁轮番羞辱自己。特别是高坂昌信,那真是陪着武田信玄,翻来覆去没个完。
时过境迁,五年之后,各人境遇又不相同。
高坂昌信爱慕自己,愿意让高坂家生生世世侍奉自己的后裔,真是个痴傻的情种。
真田信繁不再是那个在灵前哭泣的可怜女娃,一跃成为远近闻名的强悍姬武士,自诩天下第一兵。
天海法师也不再是朝不保夕的可怜尼姑,已入驻延历寺,继位天台宗上人,天海翼飞,重获新生。
至于武田信玄,她成了义银的孩子她娘。两人之间的关系,说不清,理还乱,成了一笔糊涂账。
义银看着武田信玄回忆往事,武田信玄捋了捋头发,主动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
当年夺取你的种子,偷偷生下孩子,一直秘而不宣。等到武田家扩张失败,又用孩子来撩拨你与织田家开战,为武田家业续命。
我知道,有无数人在背后咒骂我,鄙夷我是天下第一无耻之徒。
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义银笑了笑,说道。
“说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很感激你,当义信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甚至想哭。
只是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的女儿,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真实了。
你们不再是npc,我也不再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那一瞬间有了意义。
谢谢你,武田信玄,谢谢你为我生下女儿,让我不再孤独。”
武田信玄其实并不明白义银在说什么,她无法理解什么是npc,但这也不妨碍她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义银。
被灭门的武家贵公子,一人一刀独自打下了偌大的江山,但他的心却是迷茫的,充满孤独与凄凉。
而武田信玄却利用了这一点,用他的孩子为筹码,让他无偿为武田家挡灾,为武田家消耗资源。
想到这里,武田信玄忽然倍感可耻,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义银愕然看着她,问道。
“你做什么?”
武田信玄抱住义银的脖子,死死不放手,在他耳边说道。
“我欺骗,我撒谎,我偷窃,我利用你的感情,我做尽了坏事。
但我最终会把一切都交给义信,让她成为你的荣耀,让武田家成为斯波神裔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斯波义银,我所欠你的一切,总有一天会全部还给你,加倍的还给你。
所以,请不要讨厌我,好吗?”
义银感觉到武田信玄的身体微微颤抖,语气带着哽咽和恳求。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阴狠毒辣的女人,也会心慌呀。
但我,又算什么好东西呢?我欺骗了一个世界,我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们真是天生一对的坏人呀。
义银在武田信玄耳边,轻声说道。
“我从没有讨厌过你,即便是在盐田城的时候。”
武田信玄松开手,捧着义银的脸颊,认真问道。
“真的吗?”
“真的。”
“为什么?那时候,我就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在糟蹋你。”
“因为呀,你长得好漂亮,身材也好棒。”
义银笑嘻嘻的说出了心里话,武田信玄却是难以置信得看着他,消化不了这份荣宠。
最终,武田信玄噗嗤一笑。
“原来名满天下的圣人,也是一个看脸看身材的庸俗男人,难怪你对昌信那么好,她可是个大美人。”
武田信玄其实根本不信,但义银想要缓和两人的关系,她当然不会拒绝。
说着说着,她的脸蛋越凑越近,让义银心里咯噔一声。
“我饿了,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
武田信玄呵呵一笑。
“我也饿了,所以我要先开饭,多谢款待,我的圣人。。”
说完,她不等义银说话,直接用双唇堵住了义银的嘴。
第1629章真正的政治铁盟
这一夜,武田信玄就像是痴女一般死死缠着义银,似乎是想把这五年的思愁哀怨一股脑发泄出来。
义银痛并快乐着,等武田信玄放过他,天都快亮了,真正是迎来黎明,地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曙光。
经过这一番深入浅出的交流,义银对武田信玄的看法趋于正面,变得格外看重。
虽然武田信玄是一个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的腹黑武家大名,但在义银眼中,她的政治立场却是非常可靠。
生理上,武田信玄痴迷义银,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孩子,一个两人都非常喜欢的可爱女儿。
政治上,武田信玄可以说是义银最完美的政治盟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义银甚至找不到第二个像这样的铁盟。
义银之所以不愿意走北陆道回归关东,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暂时没想好,应该怎么面对上杉谦信和她给自己生的女儿。
上杉家是斯波家在关东最重要的臂膀,上杉谦信的孩子是义银出于综合考虑,主动给她的种子。
上杉谦信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希望女儿能够继承斯波上杉两家,完成两家合流的大业。
越后武家集团作为斯波家统御关东的重要支撑力量,也乐见斯波上杉两家合流,统一天下,大家跟着鸡犬升天。
但这件事,却不符合义银的政治诉求。
义银要建立的斯波神裔,不是一家独大,嫡庶分明的新政权,如果最后真弄成那样,那就是另一个翻版的足利将军家。
几代人过后,血缘变得疏远,神裔各家为了争夺最高权力,自相残杀,光是想象这个惨烈的场面,就让义银不寒而栗。
绝对的权力之上,只会产生绝对的腐败。
义银希望自己的后裔能够拧成一条绳,一起守护斯波神裔集团的整体利益,长久得统治这个岛国。
所以,他在考虑能否撤掉最高统治者这把椅子,即便做不到,也要弱化最高统治者的权力,让这把椅子变得不是那么吸引人。
他的这一政治诉求,和上杉谦信的期盼是有矛盾的。
依上杉谦信所想,越后双头政治的实力越来越强,足以利用关东侍所这一政治平台,横扫天下。
斯波上杉的后裔贵不可言,日后必然是天下之主,没有必要和别人分享权力。
义银的其他子嗣可以辅佐上杉女,成为新的统治阶级成员,但最高统治者的位置,必属于上杉女。
说来也巧,织田信长也是这么想的。
织田信长可以容忍一时,但她发奋图强,就是志在统一天下之后实力大增,再把其他斯波神裔家族踩在脚下,独享义银。
其余与义银上过床的姬武士,多多少少都有这种觊觎,这是权力的排他性,政治动物的本能,义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表示理解。
大家都这么想,就注定斯波神裔体系最难过的一关,其实是在统一天下之后,被摆上台面的内部矛盾。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崩溃的。这也是义银最担心的一点,统一天下不难,难的是统一之后,如何让大家愿意坐下来分享。
和义银有肌肤之亲的诸多神裔候选家族中,唯有武田信玄的思路和义银最契合。
武田信玄背负原罪,武田义信这孩子一出生,就注定不可能成为天下之主,原因很简单,因为武田信玄是强男干犯。
武田信玄是怎么得到义银种子的,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义银这个男人心软,疼惜孩子,不追究武田信玄的责任,已然是为人诟病的政治错误,武田义信就不要做梦想继承义银的基业了。
甚至在义银死后,继承者为了彰显自己的正统性,说不定会拿武田家开刀,杀鸡儆猴,废黜武田一系的神裔身份。
所以,武田信玄心里一直是充满了危机感,不为武田家考虑,她也要为自己心爱的女儿考虑未来。
因此,武田信玄才会在义银面前直言不讳,坚决要求武田家成为斯波神裔的一份子,希望新的神裔体系能够有武田义信的一席之地。
神裔各家都可能觊觎那把最高的椅子,只有武田家知道自己没资格坐上去,反而会坚决支持义银抽走那把椅子的政治意图。
说来可笑,义银经营家业八年,身边有那么多亲信,盟友,舔狗,结果在政治上最可靠的伙伴,竟然是强男干自己的武田信玄。
没有永恒的朋友,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政治利益与义银最一致的武田信玄,就是他最可靠的帮手。
有了这一共识,义银很乐意拉一把武田信玄,帮她在关东侍所提高影响力,以牵制上杉谦信的政治野心。
清晨,当武田义信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笑眯眯的父亲,惊喜得跳入义银怀中。
义银抱着女儿,看着身边缠绵一夜的武田信玄,心中充满宁静。在这个山中小湖的朝阳下,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的画面是温馨美满。
也许,这就是武田信玄的策略,她故意选择了这个地方,这个场景,来软化义银的意志。
但义银不在乎背后的真相,他本就不是杀伐决断的冷血帝王,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他希望的生活。
武田信玄刻意营造的这个气氛,在女尊世界的姬武士眼中显得软弱可欺,但却让义银非常喜欢。
等用过早膳,两人带孩子在湖边散步。
小孩子的精力就像是无穷无尽,武田义信玩得很疯,让跟着他的高坂昌信顾不得两位主君,紧紧跟着自己的小殿下。
义银笑着指了指湖畔旁的两方石凳,与武田信玄一起坐下,终于有机会说起正事。
“德川家康希望由我出面,迎回今川氏真这位骏河守护,重建东海道商路,让骏河国成为德川,武田,北条三家之间的中立地带。”
武田信玄冷笑道。
“德川殿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有我镇着骏河国,她都能不断拉拢骏河众向她靠拢,给我添堵。
我如果退出骏河国,今川氏真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只怕不到数年,骏河国上下便只知德川,不知今川了。”
义银看着远处的孩子,问道。
“那你愿不愿意退出吗?”
武田信玄看着义银,水汪汪的双眸含情脉脉。
“圣人要我退,我便退。”
义银被她的眼神刺激得心头火气,用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激荡,淡淡说道。
“那就退吧。
天下乱了百余年,已经到了分久必合的时候,东海道不可能一直这么乱下去。
德川家康是有私心,但她有句话说得很对。与其被动看着,不如由我来主导东海道走向太平,恢复商路繁荣。”
武田信玄顺着义银的目光看向孩子,一脸温柔。
“关东关西一年物流总额大概在五百万贯,据我所知,北陆道商路现在的市场总额已经超过四百万贯,上限不高了。
如果眼看着天下太平,任由东海道商路自主恢复正常,北陆道商路的利益必然大损,斯波家的利益也会随之受损。
但如果由斯波家来重建东海道商路,把北陆东海两边商路都控制在圣人手中,确实是上上之策。”
义银瞅了武田信玄一眼。
“你倒是想得开,骏河国是你殚精竭虑,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你舍得就这么随便放弃吗?
甲信山地缺盐场,缺商品,没有了骏河国,你就等于回到了经济上任人鱼肉的旧境地。”
武田信玄笑道。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斯波家的粮票,股票,土地,都是建立在垄断商路的高额利润之上,商路受损便是斯波家业受损。
武田家如今是依附在斯波家身上的藤条,斯波家这棵大树能拔多高,武田家就能去多高。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区区骏河国而已,我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义银沉默一下,叹道。
“你是个明白人,斯波粮票那点事,你大概是看懂了。”
武田信玄摇头道。
“我哪里看得懂,全天下武家估计也没几个人看得懂。
斯波织田大战,斯波家以二十多万石领地主动承担起十万大军的军费,这等泼水般的支出,斯波家的经济实力有谁敢说自己看的懂?
不管是我,还是德川家康,我们只是盲人摸象,盯着东海道这一隅之地,自己在瞎琢磨。
但有几句话,我不得不提醒您。”
义银点头道。
“你说。”
武田信玄肃然道。
“粮票粮票,归根结底,还是换取粮食的票据。即便斯波家有通天的本事,能化腐朽为神奇,也改变不了这个根本。
大家之所以愿意相信斯波粮票,说到底还是因为能换粮食。
商路兴旺只在一时,真正能够让斯波粮票长期被人信赖的办法,还得着眼于粮食。
武家最重土地,并非愚笨,而是千百年的历史证明,万物潮起潮落,兴旺衰败,唯有粮食最金贵。
土地能种粮食,能产粮食,所以武家与其说是看重土地,其实就是重视粮食。
有粮就有人,有人就有一切。”
义银叹道。
“你说得对呀。”
义银其实很清楚,金融不过是一场数字游戏,最终的结果就是想办法让财富流通到需要的地方去。
斯波家的粮票,其实就是用白纸掏别人口袋里的粮食。不管说得多好听,岛国每年产出粮食就这么多,我多吃一口,你就少吃一口。
世界上的道理,其实都是一样的。信用货币到底有没有价值,就看能不能换来足够的粮食,到了工业社会,还要加上一个能源需求。
能换到粮食和能源的信用货币,就是值钱的货币。
许多人喜欢跟着喇叭喊,什么去鹰元化,用兔子币。
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明知道鹰元坑人,许多国家还硬着头皮要收鹰元。
其实,大家的脑子都很清醒。
因为鹰元真的能换到粮食和能源,虽然时不时要被剥一层皮。
而兔子币只能换来工业品,兔子自己都缺能源和粮食,怎么可能对外大量提供呢?
一个国家没有了工业品,最多是活得原始一点。但如果没有了能源和粮食,就真的会出大事。
所以,去鹰元化的时机,暂时还没有成熟,嚷嚷那些口号的人,反而要小心自己会不会被别人掏了口袋。
同理,斯波家也是如此。
粮票一开始挂靠的就是北陆道商路,以商路份额和沿线武家商量,平价换取她们的多余粮食,维持斯波家的粮票信用。
但随着高田阳乃越玩越花,粮票的泡沫其实一直在走高。
北陆道商路沿途武家愿意给出的粮食,已经不足以支撑粮票,股票,地产在账面上的数字价值。
就算高田阳乃想出建立土仓存款,吃乱世绝户,消灭多余粮票的办法,其实也是饮鸩止渴,不是长久之计。
想要斯波粮票能够长期维持下去,就必须回归根本,而粮票的根本价值,就是能够换取粮食。
武田信玄说道。
“关东大地虽然乱世百年,水利失修,亩产低下,但终究底子好。
我计算过,如果能够潜心经营,仅关八州一地就能得粮四百万石,远高于现在的二百五十万石。
若是能够将越后,甲信,东海,奥羽等地纳入控制,领地石高七百万甚至千万,未来可期。
斯波家不需要自己去控制这些土地,但要让天下人看到,圣人您能从这些土地中得到斯波家需要的粮食。
这种信赖一旦建立,斯波粮票就能成为比黄金更有价值的货币。
乱世粮贵如金,黄金在手未必能交易到粮食,但斯波粮票在手是真的能换来粮食。
斯波织田停战联手,圣人控制北陆东海两条渠道,就是斩断了织田家伸向关东的手。
若是能够关起门来经营关东,斯波粮票的价值,就可以稳住。
所以,为了圣人的大业,东海道必须由斯波家来主导,骏河国我必然要退出,而且退得心甘情愿。”
义银看着武田信玄,听着她缓缓道来。
这位武家大名虽然不懂金融,但她从朴实的财富角度,点出了问题的核心,真是不简单呀。
义银不禁叹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
武田信玄妩媚一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吾以孙子为师,运筹帷幄,每每开战之前都要算个清楚,这是我的习惯。
对于斯波家迅速崛起的势头,我自然好奇,既然有心,当然可以通过获取各方信息,细细琢磨。
若是圣人不喜欢,我也可以愚钝不堪,只做你喜欢的痴女蠢女。”
义银瞪了她一眼。
“你痴你蠢?那在这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聪明人了。”
第1630章心软爹地的故事
主导东海道回归太平,斩断织田家伸向关东的手。
武田信玄一句话就点出了关键,战略目光不凡。
且不谈斯波粮票是挂钩北陆东海两条商路,还是挂靠关东土地的丰厚底蕴,斯波家的战略,归根结底是要把关东变成自己的自留地。
斯波织田两家各自拉起十万大军,打了一场大合战,最后发现谁都压不倒谁,真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后也是便宜了别人。
于是,义银与织田信长马上转变态度,联起手来。但两人的联手并非亲密无间,强者之间的相互尊重是基于实力。
如果有一天,织田家的实力远远强于斯波家,织田信长绝对会翻脸不认人,逼着义银回去艾草,且让她一个人草。
反之,只要义银能够一直维持强势,织田信长就是他诸多情人中的一个,被压在身下喊圣人板载。
斯波织田两家的关系是合作大于竞争,竞争隐含对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义银试图给织田信长画个圈,限制她的发展,成就自己的神权。
织田信长也在挤兑义银,想方设法扩张势力,想要反客为主。
从德川家康存了私心想要逃脱被织田信长吞并的命运,向义银提出恢复东海道和平,重开商路的战略开始,义银心里就是非常支持。
其一,拉拢德川家康,削弱织田信长的势力范围。
其二,重建东海道商路,剪除北陆道商路的隐患,未雨绸缪。
其三,关闭北陆东海两扇门户,不让织田家扩张到关东。
这三层战略意图其实是层层递进,相辅相成,非常具备可行性。
武田信玄估计早就猜到了德川家康的想法,才会在义银要求武田家退出骏河国的时候,一口答应。
其实,武田信玄非常清楚,自己无法拒绝义银的要求,武田家的未来必须依附斯波家,为了家业,为了女儿,自己只能全力支持。
而武田信玄支持的态度越果断坚决,就越有资格提条件,恳请义银从其他方面补偿武田家的损失。
武田信玄惨然道。
“我算什么聪明人?
我费尽心思拿下骏河国,却因为产后虚弱,无法约束甲斐众的暴戾,让骏府城下町被劫掠一空。
这几年,骏河众与我越发离心离德,我只能举起屠刀限制她们。
这次退出骏河国,我琢磨着骏河众必然欢欣鼓舞,从此可以名正言顺视我为仇寇,老死不相往来。
甲信山地生活艰苦,缺乏食盐布匹等生活物资,甲斐众与信浓众的关系也不好,我光是平衡她们的情绪就已经精疲力尽。
为了圣人的大业,我自当无条件遵从您的旨意,退出骏河国。
只是可怜我的义信孩儿,武田家这个烂摊子,我在世之时还能稳得住,等我闭眼之后,就不知道她能否坐稳我这个位置了。”
义银叹了口气,无奈道。
“行了,别在我面前卖惨。义信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不会让她吃亏。
骏河国在武田家手中,就是一块死地。甲斐众劫掠成性,商人信不过武田家,骏河国到你手里这些年,经济恢复迟缓就是证明。
德川北条两家对你非常忌惮,只要你还在骏河国,她们宁可让这块地烂下去,让东海道商业凋零,也不会给你发展壮大的机会。
今川氏真回归骏河国,重新拿回守护权,但她有名无实,骏府城即便恢复繁荣,重新成为东海道商路枢纽,也与今川家没什么关系。
甲斐信浓两国需要的生活物资,自然能够从骏河国购买,斯波家控制的东海道商路,绝不会逼得武田家缺衣少食,铤而走险。
另外,我也会以义信的名义,每年给武田家一份体己钱,用于补贴粮食,食盐,布匹,铁器等物资价格,折价输入甲信山地。”
武田信玄似乎想说什么,被义银挥手拦住。
“你不要说话,不要用你匮乏的想象力,去思考义信的体己钱会有多少,是不是杯水车薪。
我为了义信,花了两百万贯军费和织田信长打了一仗,又在战后花了两百万贯恩赏有功之臣,安抚人心。
甲信山地这几十万石贫瘠的土地,你一年过手的税收估计才几万贯吧?拿到手里还没捂热就花光了吧?
我保证,义信的体己钱足够让武田家臣团对她感恩戴德,只希望你这个当母亲的不要眼红,反而容不下孩子比你更有威望。”
义银这一句句,就差把穷b别说话这几个字,摆在脸上。
武田信玄太聪明了,几乎把斯波家的底牌摸透了。
义银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女人兼盟友的高素质,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她都能够成为自己的好帮手。
但越是这样,义银越是要让武田信玄明白一件事。
你是龙,在我这里要盘着。你是虎,在我这里要卧着。你再聪明,在我这里也就一盘菜的份量。
因为老子是真有钱,钱多到不用和你谈谋略,砸钱就能砸到你的手下全部掉头,甘心给我当狗。
武田信玄叹道。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圣人神威盖世,我自当战战兢兢,绝不敢学上杉谦信私藏野心,让圣人为难。”
义银苦笑摇头。
自己正在敲打武田信玄,却被她四两拨千斤,扯到上杉谦信的身上。武田信玄显然是猜到义了银绕道东海,心底在担心什么。
这女人太聪明,真不是什么好事。
义银叹道。
“你明白就好,我只是想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你行事不谨慎,日后让我难做。”
武田信玄跟着叹道。
“我怎么敢不谨慎,我可是强行占有圣人的坏女人,天下不知道有多少武家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为了义信的未来,我是小心翼翼,不敢再踏错一步。”
就在武田信玄惆怅间,义信的撒欢终于是跑了回程,冲着义银奔了过来。
义银站起来,双手抱住女儿,父女俩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然后他将义信抱起来,亲了亲女儿的脸颊,看向武田信玄。
“义信已经在同心众挂了名,探亲总有个期限,明年开春记得让她归队。
蒲生氏乡和井伊直政留了许多功课给她,别耽误孩子的学业。”
武田信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知道义银这话是在安自己的心。
同心众集团是斯波家的中枢机构,蒲生氏乡与井伊直政是同心众的一把手和二把手,前途似锦。
义银此时提起她们,是想告诉武田信玄,武田义信已经在同心众挂上了号,与同心众集团高层有同袍之义,师生之情。
未来的武田义信并非无根无基,只有武田家这一条出路,同心众集团也是一个选择。
另外,义银抱着孩子犹豫了一下,又对武田信玄说道。
“我对东方之众恩义不薄,优待有加,邀请她们加入关东侍所大评议,将权力地位与她们分享。
但在我高举大义之时,东方之众却辜负了我。
佐竹义重不知大义,不尊幕府,至今不知悔改,没有任何上书请罪的表态。佐竹家世袭常陆守护,却罔顾幕府恩义,实难容忍。
武田家既然与佐竹家同宗,自当为幕府效力,讨伐不义。你之前上书恳请,以义信为总大将,自领阵代出征的事,我允了。”
武田信玄闻之大喜,伏地叩首谢恩道。
“外臣谨奉圣人旨意,武田家当全力以赴,为武家大义而战,为圣人分忧。”
义银摇头叹气。
征伐东方之众已经是关东侍所的共识,但武田信玄刚才加入关东侍所大评议,就想吃佐竹家这块大肥肉,义银对此一直是犹豫不决。
因为,常陆国这地方不一般。
常陆国位于关东平原东部,八沟山地以东,临海含湖,土地肥沃,石高五十四万。
自古以来,常陆国就是关东平原讨伐奥羽地区的桥头堡。北上,就是奥羽门户的会津四郡。南下,就是关东平原核心区的下总台地。
允许武田信玄去侵占这么一个富庶的战略要地,会不会助长她的野心,会不会给未来留下麻烦,义银一直是拿不定主意。
但这一次,武田信玄勾着义银来到山中小湖,用女人和孩子的温情软化他的意志,最终还是让义银心软松了口。
有了义银的点头,武田家侵占常陆国的事就是十拿九稳。
武田家与佐竹家都是河内源氏出身,属于源义光一脉。
武家自古就有同宗讨伐的传统,这不是因为上位者仁义,派遣同宗取而代之。
而是因为天皇朝廷和武家幕府对地方的控制力都很薄弱,强行取代替换,很容易引发同乡同党的强烈反抗,得不偿失。
用同宗的姬武士团去讨伐,也是给地方武家吃一颗定心丸,说明中央没有洗盘的意图,只是针对个人,不是针对整体。
武田信玄想要吞了佐竹家的常陆守护,但她自己早就名誉扫地,黑历史太厚,没法取信于人。
于是,武田义信就借用武田义信之名为总大将,替女出征。
她假托斯波之女的名声,不管是瓦解地方反抗情绪,还是取代常陆守护,都能减少阻力。
此刻,有了义银的默许,武田信玄对佐竹家的讨伐,又多了几分期待。
讨伐东方之众,是上杉,武田,北条三家联手,不管是军事实力还是大名能力,都是碾压性的强势,从一开始就是必胜之局。
武田信玄不怕打仗,就怕政治上被人暗算,唯恐打赢了战争,最后却失去了土地。
如今有圣人亲口背书,这层担忧便没有了,她岂能不欣喜若狂。
义银抱着义信,义信拼命挣扎,双手向跪拜的武田信玄伸去,嘴里嚷嚷着。
“妈妈,妈妈。。抱!”
义银叹道。
“起来吧,这里又不是政厅议事,无需多礼。
这孩子,我贴心呵护养了你两年,看到妈妈就忘了爸爸。算了算了,你抱过去吧。”
武田义信爬起来,接过孩子,狠狠亲了两下,笑靥如花。
她心里明白,今日她能用一个鸡肋的骏河国,换回来偌大好处,其实是武田义信这孩子立了大功。
圣人虽然打仗厉害,手腕高明,但面对自己的女人孩子却是软弱得很,太容易被人占便宜了。
第1631章心急火燎北条家
从政治的角度来看,义银是个不合格的君主,太过优柔寡断,太过感情用事。
如果他是一位天朝的皇帝,那将是整个王朝的灾难,因为天朝皇帝的权力非常集中,远远高于岛国的天下之主。
自古以来,有神权,君权,相权。
夏商起始,天朝大地就出现受命于天的天命一说。到了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提出了系统性的君权神授,确立了君权至高无上的地位。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祀祖先和出征打仗是君王的权力,君权与神权在天朝这片大地,早早就被融为一体。
而相权,代表着治理大地的权力,简单来说,就是税收的权力。
千百年以来,天朝的相权不断弱化,逐步向君权低头,最后沦为君权的附庸,跪奏笔录,彻底失去了上古时代坐而论道的平等地位。
天朝的地理特征,就是华北平原与长江中下游平原的力量太过强大,中央控制了这块核心区域,就能拥有碾压周边地区的绝对实力。
再加上治理黄河水患所需要的集中权力,组织安排,导致天朝早早就有集中办大事的文明特点。
君权的一家独大,看似是千百年的逐步发展,但也许从一开始,黄河母亲的特点就已经决定天朝文明注定会走上这条道路。
这是地理特征带来的文明传承,不是以个人思想为转移的。
多灾多难的天朝大地,人民五千年来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迸发出璀璨的华夏文明。
君权的集中,是文明的选择。集中力量办大事,是文明的特色。
如果遇到克己复礼的英明帝王,天朝往往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力量,主宰东亚地区的一切秩序。
但如果遇到像义银这样公私不分,容易被情感左右的普通人,就是极其糟糕的情况。
权利越大,责任越大,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去扛那个大锅,负重前行的人必须是卷王中的卷王,一般人没有那个本事。
天朝的不幸,是血缘相传的无上君权中,如果诞生了像义银这样耳根软的普通人,就很容易被身边人左右,陷入自我内耗。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只能通过更科学的选拔办法,脱离血缘传承的缺陷,走向更高级的卷王之路。
俗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天到我家。明珠集中制挺好的,只要别让人做十五二十年,那就更好了。
义银的幸运,在于他将要统治的土地是岛国。
在这个贫瘠的火山岛,拔地而起的山脉把平原分割的支离破碎,地理特征就不利于集权,自古以来神权,君权,相权就没有集中过。
天皇作为统治者,早早就被藤原家的亲戚剥夺了君权,只剩下神权的威仪,实权很小。
藤原家的摄关政治也没有坚持多少年,关白掌控的君权相权,就被新兴的武家集团逐步侵蚀了。
武家栋梁的征夷大将军开幕立牙,和神权君权挨不上边,勉强用暴力得到了治理天下的权力,只能算是勉勉强强能税收的弱势相权。
等到了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把心一横,干脆屠灭天皇朝廷,断了神权和君权的根基,拔除政治上的隐患。
但足利幕府的统治,还是名不正言不顺。
足利将军对外自称明朝附庸的日本国王,对内自诩武家栋梁,是武家集团的带头大姐。
修修补补过了两百年,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用平衡手段维持贵族共和,武家联盟,勉强保住政权。
幕府将军很难集中权力,给予各地军头守护权,其实就是分了相权的收税权力,换取大家对自己的支持。
说武家政权是军政府,一点不违和。以暴力维护收税的权力,缺乏神权和君权对土地人民的底层统治逻辑。
用天朝的话来解释,就是缺乏法统道统,没有政治正义性,无法凝聚国族上下的思想共识,不能用最小的政治成本实施统治。
武家集团只是用岛国十分之一的人口,以暴力形式奴役剩下的百分之九十,维持自己的武家政权。
幕府将军是名义上的首领,武家大名是大军头,地方有力武家是小军头,村落地头地侍是驻扎到村的军队基层,赋税就是拿刀子收。
刀收不是比喻,是事实。
武家下乡收税,和扫荡没什么区别,奉行众去时人带少了,到村里被人活活打死,找个地方一埋。
礼崩乐坏都不足以形容基层的混乱,只能说,大家已经习惯了。
在这片分裂混乱的土地上,义银作为新一代超级大军头,他的权力并不大。
他耳根软,容易被枕头风影响的缺点,危害其实很小。
说到底,就算他表现的态度强硬,严厉执行法度,下面人也会权衡利弊,阳奉阴违,执行不下去就是执行不下去,没法子。
所以,他日常的办法就是谈。
对外用利益谈,对内用身体谈,实在谈不下去,就先打一顿,打完之后,再继续谈。
看起来义银这大领导很憋屈,但比起天朝的口含天宪,一言九鼎,也是有利有弊。
权力不够大,责任也就不大,这就是贵族共和的政治优势。
就像义银被武田信玄抱着孩子,一番柔情蜜意灌倒,许下了让武田家迅速扩张的好处。
但如果武田信玄不能搞定关东侍所大评议的老乡们,她依然是做不成事。
相互制衡,相互妥协,最后达成共识,何尝不是一种政治稳定。
义银在政治上的宽容,主动放弃权力,建立武家评议制度,反而符合岛国的政治特点,利大于弊。
他正在做的事,是重新建立神权,把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斩断的岛国道统重新立起来。
如果义银成功了,他的法统就可以以最低的政治成本,统治这片大地很多很多年。
神权之下的万民是麻木可悲的,但统治者的成本却非常低廉。
义银从没有想过开启民智,发展生产力,让这里成为富强明珠文明和谐的**主义新岛国。
岛民未来苦不苦,他不在乎。只要他的子孙可以在岛民头上作威作福,那么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义银其实心里很清楚,武田信玄利用孩子,从自己这里拿走了太多好处。
但他真的无所谓,他给的都是名分,武田信玄想要拿到好处,还得靠自己去打下来。
至于武田家吃得太饱,其他有力武家会不会有想法。。有本事你们也生啊!
上杉谦信已经下崽了,岛胜猛和山中幸盛那边,义银也给了很多次机会,生不出来怪我咯?
只要你们抓紧生,生完了来吹枕头风,老子一概全收,反正全天下都知道老子就是个没主见的男人,见不得娃娃受苦。
至于外人不服气,你不服就来砍我呀!
义银说话之所以有人愿意听,不是因为他长得帅,而是因为他真的很能打呀,大家打不过他,就只能听他多说几句。
在与武田信玄温存几日之后,义银再次踏上路途,沿着富士五湖南下,前往箱根山。
足柄山与箱根山位于相模国西部,是东海道的一道天险。
背靠山势的小田原城号称不可攻陷,即便斯波义银与上杉谦信率领的关东联军,也被阻挡在城外。
当年的北条初代伊势女,是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拿下了小田原城,经过北条家四代经营,更加固若金汤。
今天在小田原城天守阁,北条氏政的面色难堪。
在她面前伏拜恳请的的老妪,是大道寺盛昌,在家中威望很高。
这位老人是北条家硕果仅存的三代老臣,更是镇守武藏国的河越城代,代表北条家担当了一任关东侍所常务理事会的非常任理事。
大道寺盛昌今天来,是代表北条家臣团提出了一个很无理的要求,让北条氏政非常不舒服。
北条氏政说道。
“你们是希望我前往箱根山,迎接圣人回归关东,并且。。并且在箱根山的温泉,与他发生点什么?”
大道寺盛昌肃然道。
“武田殿下以孩子为引,截留圣人,留宿山中温泉数日,想来收获不菲。
殿下年轻貌美,比之武田殿下更有魅力。我北条家四代经营关东,根深蒂固,底蕴更不是内忧外患的武田家可以比拟。
圣人这次从东海道归来,正是殿下您的机遇,更是我北条家的机遇,不可错失呀。
讨伐东方之众已是箭在弦上,圣人的态度,对我们跨海攻击房总半岛,实在太重要了。
若是不能得到圣人的支持,即便我们能战胜里见家,房总半岛的土地归属,依然是悬而未决,不能安心。
如果殿下您与圣人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甚至留下神裔,北条家业才算安稳长久。”
北条氏政皱着眉头不说话。
她对斯波义银的爱慕,一直深藏心中,不曾与人透露丝毫。即便有几人猜出来,也不会多嘴多舌。
当年北条氏康就是看出了女儿的心思,才会希望女儿早点婚配,结果被北条氏政拒绝,心郁过世。
北条家臣团不知其中关联,但对北条氏政这位曾经在佐野领合战中犯下极大错误,几乎害得北条家业灭亡的新家督,并没什么信心。
北条氏政在家中的权力不大,受家臣团掣肘很深,但她实在没想到,家臣团竟然会要求自己去和斯波义银苟合。
要说爱慕,北条氏政自然爱慕斯波义银,希望和他发生些什么。但少女的初恋被政治的阴霾盖上一层功利的色彩,滋味就不好受了。
且不说,北条家臣团是把北条氏政当做了争夺神裔血脉的工具,令北条氏政的自尊心倍感羞辱。
更让北条氏政讨厌的是,这些家臣团的老太婆竟然眼馋武田信玄那个畜生,想要让自己东施效颦,也搞什么温泉啪。
武田信玄是什么人啊?强行占有圣人,抢夺种子,诞下私生女的厚颜无耻之徒!
北条家臣团这些脑子里塞满功利思想的家伙,她们竟然要北条氏政学那个畜生,在温泉勾引圣人。
这让爱慕斯波义银的初恋少女北条氏政,怎么能接受啊!好好的爱情片转眼变成了动作爱情片,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见北条氏政一脸不情愿,大道寺盛昌叹道。
“殿下,并非老臣轻薄无礼,只是形势比人强,容不得我们犹豫。
一年过去了,我的非常任理事职务就要卸任,明年的东方之众讨伐议案虽然被通过,但各方为了争夺主导权,依然在评议中扯皮。
我们北条家在关东侍所是背负原罪的,在大评议,在常务理事会,我们占不到上风。
想要拿下房总半岛的里见家,吞下这块好处,我们必须得到圣人的支持。
殿下,这件事是老臣为难了您,但为了北条家的未来,您必须得与圣人发生点什么啊,殿下!”
北条氏政叹了口气。
说来好笑,整个关东的武家,最畏惧斯波义银,最尊崇斯波义银的,可能就是北条家这个曾经的反贼了。
斯波义银在佐野领合战,几乎把北条家老一辈的战将重臣杀了个精光,打得北条氏政抬不起头,至今还在承受那一战的战败后遗症。
武家畏威不畏德,即便北条家臣团被斯波义银杀得家家戴孝,但最敬畏斯波义银这位圣人的,依然是北条家臣团。
北条氏康死前,好不容易利用上杉谦信在下总国的冒进,扳回一局,不过也已经油尽灯枯。
她留下的遗命中就明确指出,北条家不能与斯波义银为敌。
北条家臣团深以为然,这些年北条家放弃制霸关东的目标,积极融入关东侍所,最大的理由就是恐惧斯波义银。
原本,北条家已经彻底服软死心,但斯波义银走上神道,又让北条家看到了重新抖擞起来的一丝希望。
武田信玄一个强男干犯,都可以利用圣人对孩子的心软,作威作福,混得风生水起。
北条家底蕴深厚,北条氏政如果能够得到圣人的种子,诞下圣人的神裔,北条家还能比武田家混的更差?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思维一打开,瞬间就海阔天空了。
因为敬畏,所以崇拜。因为崇拜,所以渴望。
关东最敬畏斯波义银的北条家臣团,她们现在对北条氏政这位家督,就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草草草!赶紧想办法爬上圣人的床榻啊!
大道寺盛昌急得上火,要是能年轻六十岁,她现在就拉着北条氏政去箱根山,亲自帮家督推屁股。
这种好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功利的老妪完全搞不懂,北条氏政在想什么。
北条氏政苦笑着被家臣团往斯波义银的床上撵,可怜的粉色少女情怀,瞬间被泼了一身大红色的信欲,心里变扭得要死。
但她这个弱势家督终究是拧不过家臣团,该去的还得去,为之奈何。
第1632章下血本的上榻票
大道寺盛昌看似谦卑的外表下,是北条家臣团对北条氏政这位新家督提出的强烈要求。
这是要求,不是恳求,北条氏政在家臣团的强势之下,只能被动接受她们的建议。
即便这一要求其实也戳中了北条氏政的内心渴望,让她名正言顺去草自己喜欢的男人,但北条氏政依然开心不起来,因为她是主君。
大道寺盛昌拜别之后,北条氏政面色铁青,屏风之后闪出一人,正是北条一门众的领袖人物,北条幻庵。
“幻庵老大人,你都听到了。
她们竟然敢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我到底还算不算北条家的家督?
她们把我当什么了!”
北条幻庵沉默不语。
论辈分,北条幻庵是北条二代人物,北条氏康在世之时,也要尊称一声姨母。
当年北条家在佐野领战败,北条幻庵竭力在外交战线上合纵连横,差点瓦解了关东联军,甚至带上北条氏政,希望帮她洗脱污点。
可这一切外交努力,都在鹤冈八幡宫的神迹面前,被摧枯拉朽得搞崩了。
义银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暴雪化为烈日,请出八幡太娘的御白旗,用超凡的神迹击溃了北条家最后的努力。
从那一天开始,北条家上下就得了恐义银症,连北条氏康这位相模母狮,都提不起对抗斯波义银的勇气。
北条幻庵帮北条氏政洗脱污点的努力也因此失败,北条氏政只能背负过往,成为弱势家督。
家臣团不相信这位新家督的能力,北条幻庵虽然一直用自己的威望在协助北条氏政,但她与北条氏政的想法也存在分歧。
从前,北条氏政爱慕斯波义银,北条幻庵不能接受。
作为一名辅佐初代家督,一路看着北条家艰难壮大的老人,在北条幻庵心中,没有比家业更重要的东西的,至于爱情,那是什么?
斯波义银是足利将军的未亡人,他的婚配是严重的政治问题,北条家不该去触碰这个麻烦,所以北条幻庵不乐见北条氏政的暗恋。
但今时今日,情况又是不同。
斯波义银走上神道,他的子嗣将以神裔的身份,成为岛国最尊贵的人,这很可能会彻底改变整个岛国政治生态。
谁能坐上这班快车,谁家就是新一代的天潢贵胄,这可是五百年一见的大机遇!
北条幻庵的心思,其实与大道寺盛昌无二,老一辈的人刀口舔血,对贞操,对爱情都无所谓,她们心中只有维护北条家业的顽固。
看到北条幻庵不语,北条氏政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叹道。
“您也赞同家臣团的想法,觉得我应该去勾引圣人,对吗?”
北条幻庵说道。
“北条家开拓关东四代,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
圣人横空出世,百年乱世终于到了完结之时,谁能在这时候比其他人更接近一点圣人,未来就能比其他人更尊贵一点。
和平年代的循规蹈矩,是蜜糖,也是毒药。当大家都选择放下刀剑,比拼的将是家业,门第,血统。
殿下,你不要忘了,北条家是背负原罪的。
我家本是伊势分支,初代家督冒领北条苗字,励精图治四代,方有今日北条家坐拥伊豆,相模,武藏三国,威震关东的基业。
我们曾经覆灭关东管领上杉家,逼死关东将军,将镰仓足利家禁锢为傀儡。
这些事在乱世,没人在意,但到了和平年代,很可能遭到清算。
冒领苗字,以下克上,残害贵人这一桩桩罪名我们赖不掉,更可怕的是,我们还曾经与圣人为敌,对抗天军。
圣人联合上杉殿下发动的关东攻略,是被氏康殿下阻挠破坏的。等日后斯波天下稳固,斯波当家人反手追忆过往,北条家何以自保?
仅仅是融入关东侍所,无法保障家业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北条家成为斯波神裔的一员。
殿下,北条家业危如累卵,您身为家督,有责任为家业付出自己的一切。更何况,这件事对您自身而言,也并非坏事。
圣人风华绝代,您心中的爱慕之情,我与氏康殿下都曾察觉到。
当年,我不支持您,希望您早日断了念想,成婚生女,延续家业,是我目光短浅了。
好在殿下您坚持了自己对圣人的爱恋,终于等到家臣团求您去与圣人欢好,您又有什么不满意呢?
恳请您放下心中那些无用的变扭,成全家臣团,也成全您自己。
难道,您就不想与圣人把酒言欢,翻云覆雨?”
北条氏政叹道。
“我。。自然是愿意的。”
被北条幻庵一番话点醒,北条氏政无奈面对起自己的真心。
姜还是老的辣,太姨母说得对,北条家是关东人眼中的外来户,下克上的代表人物。
如今乱世草头王,北条家手里有枪有粮,谁都拿北条家没办法。但到了和平年代,天下重归秩序,就难说了。
讲道理,溯源头,北条家没有半点占理的地方,一身槽点,浑身靶子,很容易被攻击迫害。
最好的办法,就是成为神裔一员,北条家臣团安心,北条氏政得偿所愿,一举两得。这时候矫情,就是对自己对家业,极其不负责。
但有一个问题,北条氏政想草,圣人那边未必愿意艾草。
神裔的好处,大家都看得懂,不是谁都有资格爬上圣人的床榻,已经登上床榻的姬武士,也会竭力把别人踢下去,不让后来人登榻。
北条氏政皱眉道。
“幻庵老大人说的不错,我若是能得到圣人垂怜,有幸与圣人同榻,自然对北条家有利无害。
可是,圣人凭什么给我机会?圣人无上尊贵,慷慨富有,我拿什么让他动心,换取这个机会呢?”
北条幻庵肃然道。
“您当然有本钱,东武藏,江户川,北条家愿意双手奉上,以为神领,供奉圣人。”
北条氏政愣愣看着眼前老妪,一时说不出话来。
北条家的确是天下有数的大名强藩,但被斯波义银的关东攻略爆锤之后,发展的势头已经被阻断。
北条家如今领有三国。
伊豆国多山,土地贫瘠,石高不多,但好在有金矿。
相模国西部有天险,足柄山与箱根山难以跨越,东部三浦半岛是关东战略要地,还有镰仓这一武家起源之地。
北条家执着于征服房总半岛,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北条家手中已经有了伊豆半岛和三浦半岛。
一旦拿下房总半岛,整个相模湾和江户湾就成了北条家控制下的内海,渔业和海贸利益巨大。
比起伊豆相模两国,北条家在武藏国的统治最薄弱,特别是东武藏,地方有力武家在上杉北条两家之间反复横跳,很是讨厌。
但即便如此,北条家也不愿意放弃武藏国,因为武藏国的土地比伊豆相模两国加起来还要多。
而且,在斯波义银提出了利根川中下游改道工程,武家义理促进会推进治水计划之后。
利根川下游的东武藏,江户川的洪灾泛滥已经明显好转,当地的沼泽地,芦苇荡都在慢慢化为可以耕种的良田。
北条幻庵是真舍得呀,她竟然愿意说服家臣团,愿意拿这块地盘出来送给圣人,换取北条氏政草圣人的机会。
特别是江户川,不但土地肥沃,而且是利根川出海口,参与北条家的海湾贸易网络,位置重要。
如果这件事真的成了,其他武家大名也要感叹,北条氏政泡男人是真下血本啊,北条家几乎是拿出四分之一家业换。
北条氏政想了想,觉得可行。
东武藏,江户川好大一块战略要地,就算是圣人也要动心,会被北条家的诚意所打动。
她又有些担忧,问道。
“圣人,拿得下吗?”
武家改封转易不是那么简单,没有基层的认可和配合,新的领主拿到的未必是好处,也可能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北条家是诚意满满,可万一圣人一下没拿稳,地方上的刺头闹起来,好事变坏事,大家都尴尬。
对于北条氏政的担忧,北条幻庵却是不以为然,她笑道。
“殿下放心。
当年,圣人亲自下乡调研,体察民情,走遍利根川中下游村落,深感村落艰苦,于是成立武家义理促进会,为村落的地头地侍纾困。
武家义理促进会,专注于筹款,留学,大搞水利,造福利根川下游姬武士无数,当地武家对圣人是感激涕零。
如果知道自家村落被归属于圣人神领,当地武家高兴都来不及呢,岂会闹事?
就算有三两高层人物不满,以圣人在中下层的威望,也足以让那些墙头草不敢妄动找死。”
北条氏政释然道。
“圣人力主改道利根川,确实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好事。
特别是利用关东寺院的资金借款,以土地扩张为利息,良性循环带动当地生产。
这几年,东武藏的确是肉眼可见得在变好,当地武家的生活轻松了许多。”
北条幻庵微笑道。
“所以,您不必为圣人能否顺利接手江户川担心,只问您自己,是否愿意与圣人同榻,为圣人诞下神裔?”
北条幻庵言辞赤裸,步步紧逼,北条氏政瞬间失去了回旋余地,最后只能遵从本心。
北条氏政红着脸点点头,说道。
“我。。我愿意。”
北条幻庵微笑不语,这个口嫌体正直的小家督,总算是说了一句让大家都舒服的大实话。
北条四代建设小田原城,特别是北条氏康内政治理厉害,不但政通人和,还引导各家寺院入驻小田原城周边,安抚民心。
北条氏政与北条幻庵在天守阁商议国事,城下町这头,妙安寺内,四位主持高尼也在密室商讨。
妙安寺主持,禹新大师面色苍白,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三光寺上惠,无量寺柘黄,养林寺开新把她围在正中。
三光寺上惠不耐烦道。
“禹新大师,你倒是说话呀。”
妙安寺禹新苦着脸。
“我能不能不拿?”
三光寺上惠冷笑道。
“你不拿,我们三个怎么拿?我们三个不拿,武家义理促进会的大人们怎么拿?
大家都不拿,眼睁睁看着金山银山从手里滑溜过去,大家以后怎么开开心心合作,携手共同进步?
妙安寺禹新,你不要不识抬举,之前你都拿了,这次却不肯拿,这是何意?”
妙安寺禹新叹道。
“之前不过是多赚一些利息钱,就算事发也勉强说得过去。
但这次,你们却要拿账上的钱粮去投资斯波存款,粮票,地产,万一出点岔子,这账目做不平,我们要怎么对借款的地头地侍交代?
当年,圣人建立武家义理促进会,允许我们各家寺院参股借贷,赚取利钱,为利根川中下游的村落提供水利建设资金。
镰仓五山那些人要脸面,躲在幕后出钱,把我们四个推到台前,与武家义理促进会对接管账。
这些年,我们已经依靠手里的权力赚了不少,但我这心里却是越赚越害怕。
这次,我是真的不想做了。”
三光寺上惠叹道。
“真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我们抽出去的钱粮,那都是暂时不会动的,存在仓里也是浪费,不如投到高田阳乃大人新开的斯波钱庄,多赚利钱。
高田阳乃大人自出道以来,那就是点石成金的高手,被商家奉为财神娘,何时见过她做亏本生意?
粮票,股票,地产,哪个不是蹭蹭往上涨,怎么可能出问题?
我们无非是把钱粮暂时挪一挪,神不知鬼不觉再送回来,然后多赚的钱都是我们自己分。
以前不也是这样嘛,有什么区别?这可是斯波家的钱庄,能出什么事呀?
武家义理促进会的大人们都在等着我们回话,只要你一点头,明年的今天,大家一起发大财。”
妙安寺禹新犹豫道。
“但这到底不合规矩,你们的胆子越来越大,数字看得我是触目惊心,我真有些的怕了。”
三光寺上惠冷笑道。
“本钱越大,赚得越多,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怕什么。堺港那边,高田阳乃大人是圣人亲信中的亲信,难道还有谁敢去查她的账目?
我们这边,土仓有我们四个同心协力,武家义理促进会那边的大人们也会帮我们打掩护。
大家同心同德,出了事一个都跑不了,谁都不会出卖自己人。
至于账户做不平,那是一时的小问题,日后钱粮回流,补上就是了。谁敢多嘴?那些借钱的乡下地头地侍?她们有胆子来查账吗?
武家义理促进会的大人可是圣人的麾下,代表的是圣人!给那些乡巴佬一百个胆子,她们也不敢怀疑圣人的账目!
这上上下下我都打点好了,道理也给你掰开说清楚了,你现在给我一句准话,到底拿,还是不拿!”
三光寺上惠目露凶光盯着妙安寺禹新,其他两尼姑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冷冷冰冰。
妙安寺禹新的舌根苦涩,她知道自己已经上了这条黑船,早就没有了退路。
那么多人的利益栓在一条链子上,自己要是敢掉链子,别人能放过自己吗?现在摇头,说不准,今晚就会不小心落水身亡。
妙安寺禹新点点头,不情不愿挤出两个字。
“我拿。”
第1633章嫉恶如仇的半泽
深冬,即便是被群山包围的奈良盆地,也难逃寒潮来袭。
多闻山城内外被冬雪覆盖,路上行人时不时滑倒,町下奉行正带着人清理街道,屋顶。
山城之内的一小院,半泽直义搓了搓有些僵硬的手,继续埋头案牍,在书写着什么。
这里是斯波忠基金的驻地,作为斯波家最重要的机构之一,这一片院落都属于忠基金办公区域。
半泽直义所在的小院,是石田三成特地拨给廉政众使用,地方虽小,环境却是不错。
半泽直义正在低头写字,房间的拉门忽然被打开,门外寒风趁机侵袭进来,卷起几张宣纸,半泽直义也被冻得打了个激灵。
她抬头看去,只见由比滨结衣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笨拙得正在关门,手忙脚乱。
半泽直义无奈一笑,起身帮忙关上了门,问道。
“这大冷天,你怎么过来了?”
由比滨结衣不好意思说道。
“想着寒冬腊月,半泽姬还在为我的事忙碌,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所以过来看看你。”
由比滨结衣怀中的女儿也不怕生,对半泽直义伸出双手,已经开始求抱抱了。
半泽直义微笑接过孩子,掂了一下,笑道。
“好像又重了一些,长得好快呀,小团子。”
说来有趣,由比滨结衣性子软弱,不受姬武士们待见,但她的孩子却非常受欢迎。
白嫩的皮肤,大圆的眼睛,鼓鼓囊囊的小脸,真是人如其名的小团子。
普通武家的女儿,二三岁的年纪还是懵懵懂懂。
由比滨结衣这孩子不到两岁,不但长得可爱,而且身体强壮,双眸炯炯有神,似乎已经有了自己的意识,很是聪慧。
这样优秀的小女孩,谁会不喜欢?
特别是半泽直义一直在帮产后虚弱的由比滨结衣处理事务,两人私交密切,小团子更是没少被半泽直义抱着哄着,关系好得很呀。
由比滨结衣环视房间,问道。
“天气这么冷,你为什么不点火盆?工作这么辛苦,小心着凉呀。”
半泽直义抱着孩子坐回案牍前,说道。
“这里都是文书,房中明火如果闹出祝融之灾,会很麻烦。
我出身加贺,北陆的冬天比奈良寒冷许多,我早就习惯了,也不觉得太冷。
倒是你,产后虚弱就不要在这种天气乱跑了,还带着孩子出门,也不怕孩子受凉。”
由比滨结衣汗颜一笑。
她可没有半泽直义这么有责任心,平日里冷了就点火盆,热了就去冰窖取冰,过惯了好日子。
廉政众本就是被边缘化的闲差,石田三成看不起,但不代表她愿意得罪人,所以日常开销都舍得给。
斯波忠基金掌管斯波家的福利体系,再苦也苦不到斯波忠基金的自己人,历来是福利丰厚,更何况是高薪养廉的廉政众呢。
之前由比滨结衣病弱,廉政众的工作拖累到忠基金,石田三成忍不住打了个小报告,还差点被义银的冷言冷语给吓死。
从那以后,同心秘书处似乎又多发了一笔体恤金给由比滨结衣,石田三成亡羊补牢,自然不敢亏待,由比滨结衣的日子越发舒服。
由比滨结衣讪讪不搭话,半泽直义也不是傻子,她抱着小团子摸了摸孩子的衣服,发现这是一件上好的棉布新衣,心里不禁乍舌。
小孩子长得快,一般都是保暖为主,不舍得做新衣服穿。毕竟岛国生活物资匮乏,给几个月拔一拔高度的孩子做衣服,实在太浪费。
而小团子身上这件,明显是刚做的冬衣,不单单干净合身,而且用料是用堺港来的天朝货,上好的松江棉布制成。
半泽直义苦笑,什么高薪养廉?就由比滨结衣这样脑子都不爱动的小白,岂不是高薪养猪?
不过,比起来一个英明的姬武士守着廉政众,也许石田三成更喜欢养猪吧?
至于问注方那边,本多正信也不是蠢人,对半泽直义拿着问注方的工资,帮廉政众干活的事,是只字不提,视而不见。
半泽直义不禁感叹,大家都不是傻子,但像这样和和气气,你好我好大家好,真的对吗?
由比滨结衣看到半泽直义叹气,紧张问道。
“对不起,是不是我过来,打搅了你的工作?”
半泽直义摇头道。
“什么打不打搅的,这也是你的工作,只是你体弱,还在养病,我来帮衬你一阵子。”
由比滨结衣黯然道。
“我总是做不好,各种文书弄得手忙脚乱,需要的时候又找不到。
哪像你这么聪明,可以收拾整整齐齐,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也知道我做得很不好,尸餐素位,不得要领,总是给石田姬添麻烦。
但我几次想要辞职,母亲都不许,私下沟通,石田姬和同心秘书处那边也是石沉大海,不理会我。
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半泽直义看着自觉委屈的由比滨结衣,心里颇为无奈。
由比滨众十人占据廉政众的位置,给由比滨家带来了多少好处?你母亲肯同意你引咎辞职才怪!
至于石田三成,她不是没试过踢掉由比滨结衣,换上自己人,结果差点被圣人的冰冷态度给吓死。
同心秘书处那边就更别说了,那都是圣人侧进的亲信,最懂圣人的心思。
圣人不想由比滨结衣离职,她自己想走都走不了。领导觉得你行,不行也行,领导觉得你不行,行也不行。
简在君心是一种福气,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由比滨结衣这种郁闷让旁人看到,能气吐血。
人比人,可不是气死人嘛。
再说了,由比滨结衣是第一代同心众,虽然不受同僚待见,但圈子就是圈子,尊重前辈是必须的。
你今天可以觉得前辈没用,但怎么保证自己一辈子有用?包庇无用的前辈,就是给未来的自己留一条后路。
搞小圈子,小山头,不就是这个原因嘛。谁都无法保证自己牛b一辈子,所以才要抱团取暖。
由比滨结衣这种辞职不了的痛苦,在旁人看来,其实和炫耀没什么区别。
半泽直义沉默半晌,叹道。
“既然圣人希望你待在这个位置上,你就尽力去做。
毕竟,有能力的人到处都有,值得信任的人却不多。
既然圣人愿意相信你,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做事,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即可。”
由比滨结衣看向半泽直义,忽然吐出一句。
“半泽姬,我可以相信你吗?”
半泽直义一愣,看向由比滨结衣,见她眉间结郁,患得患失。
想了一想,半泽直义肃然道。
“只要你不违背武家义理,不忤逆圣人的意志,不伤害斯波家的利益,你就可以相信我。
因为我们是朋友,对吗?”
由比滨结衣露出释然的笑容,虽然还有些愁眉苦脸,但终究是放松了一些,她犹豫道。
“有些事,我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如果有一天。。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保护好小团子。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违反你的三个原则。”
半泽直义哑然失笑。
“被你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在你眼里,我是什么很厉害的人似的。
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会犯错误,会被杀死,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了不起。
总之,这一年,你可以放心,我会暂时留在多闻山城,帮助你。
但之后,我要去一次关东,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完成我的使命,平平安安的回来,我一定会帮你保护可爱的小团子,我保证。”
由比滨结衣一愣,问道。
“你的使命?很危险吗?”
半泽直义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很危险,也许是我自己多虑了。
天下已经乱了一百多年,既然圣人要让天下回归太平,我们就应该帮圣人把房间扫得更干净一点,让大家的好日子过得更长久一些。
作为一个有斯波编制,被圣人庇护的姬武士,打扫灰尘的事,是我应该去做的。”
由比滨结衣惭愧道。
“我也是有斯波编制的姬武士,虽然我做不到你那样主动勇敢,但我觉得你是对的,我会尽力帮你。”
半泽直义笑道。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虽然嘴上说着客套话,但半泽直义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由比滨结衣的小日子的确过得不错,受到了许多优待,但她只是运气好,赶上了斯波家的高速发展期,吃到了一点先发的福利。
真要让由比滨结衣现在再去参加斯波遴选,拿斯波编制,卷死她都不进来,她的能力很糟糕,胆子也小。
就因为能力差,胆子小,所以由比滨结衣才会窝在廉政众这个清水衙门,过点与世无争的小日子。
大家对她客气,是因为她没有侵犯到别人的利益,她要是硬跳出来帮半泽直义,一定没好果子吃。
高田阳乃为首的堺港利益集团,关东那边未知的利益集团,哪个是好相与的?
半泽直义背靠同心秘书处,受井伊直政庇护,还被高田阳乃搞得欲生欲死,只能被迫接受高田雪乃的建议,窝在多闻山城荒废一年。
由比滨结衣这个胆小软弱的姬武士,半泽直义不觉得她能帮自己什么,搞不好还要被自己连累呢。
半泽直义亲了亲怀里可爱的小团子,心想。
不说别的,就说对方如果狗急跳墙,拿小团子威胁由比滨结衣,由比滨结衣一定会乖乖服软退让的。。吧?
那些利益集团不会乖乖吐出好处,她们一定会拼死挣扎,用尽一切办法维护自己的利益。
别说不可能,真走到撕破脸的那一刻,什么不要脸的手段,她们用不出来?
半泽直义叹了一声,笑看由比滨结衣,嘴上说着谢谢,心里却是下定决心,不会连累由比滨结衣。
由比滨结衣虽然有点迟钝,但她并不是傻子,看着半泽直义的面色,就感觉到半泽直义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
暗自握了握拳头,由比滨结衣下定决心,一定要保住半泽直义的平安。
由比滨结衣偷偷生下小团子,也是受尽了白眼,虽然衣食无忧,但她心中却是充满恐惧,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半泽直义是一个有能力的好人,她从来没有看不起由比滨结衣,对小团子也很好。
由比滨结衣在周围找不到比她更值得相信,更能保护小团子的人了,为了小团子的未来,这样的人必须活着。
抿着下唇,由比滨结衣没有再说什么,但在她心里,已经将半泽直义视为最重要的朋友。
如果真到了需要付出的时候,由比滨结衣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鸡。她的确无足轻重,但小团子不一样,小团子的血脉贵不可言。
半泽直义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她不会做对不起斯波家的事,反而一心一意为斯波家办事。
这样的人才,自己为小团子去求圣人,圣人一定会怜悯的。
第1634章北条兴亡在此一举
金融风险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只要金融化,必然上杠杆,一定会产生泡沫,这是无法避免的。
获利方想制造泡沫,倍数越高,赚得越多。监管方想压杠杆,去泡沫,降低风险系数。
双方的斗智斗勇,贯彻整部金融史。
每经历一次金融危机,监管方就会堵上一个漏洞。但获利方总能找到新的漏洞,挖出下一次金融危机的坑。
金融游戏,是一群最聪明的人在玩一个必然崩溃的愚蠢游戏,转移财富的巨大利益实在太诱人,时刻在挑战人的底线。
贪婪让人聪明,贪婪让人愚蠢,危机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
斯波忠基金,武家义理促进会,这两个机构是斯波义银可怜中下层姬武士生活穷困,建立起来补贴她们的工具。
他的本意就是要维护整个武家集团的利益,转移一点上层的油水,让中下层能够分一杯羹,让武家天下的根基更扎实一点
可惜,斯波义银把人性想得太好,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均贫富的工具,已经迅速沦为最先富起来的那一群人,用来谋私利的工具。
斯波义银心里吐槽丽璐,因为荷人的贪婪,引发了世界上第一次金融危机,在这世界未必能成真。
因为在这个女尊世界,搞出第一次金融危机,也许就是斯波家始创粗糙的粮票金融体系。
一个天真的领导者,一群贪婪的管理者,建立了一套缺乏监督,只靠自觉的金融体系。
这要是不出问题,只能说整个斯波家上下都是道德楷模,圣人转世了。
半泽直义看到了危机,抱着为武家伸张正义,以忠直报答圣人的必死决心,准备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提起揭开利益集团的遮羞布。
谁也不知道揭开之后会发生什么,连半泽直义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知道,掩耳盗铃,把问题留到以后,是不负责任。
所以,这件事,她必须去做。
义银并不清楚,自家超时代的金融体系已经暗潮汹涌,可能一两年后就会炸出大雷来。
现在的他,还在琢磨怎么说服北条氏政让步,交出今川氏真,让斯波家来主导东海道的商路重建。
一想到北陆道与东海道两条商路都是由斯波家主导,从此斯波家可以关起门来,踢开织田家独享关东大地的好处。
义银心里美滋滋,从甲斐再度出发,南下箱根山。
日本是一座巨型火山岛,而箱根地区大概是在四十万年前,刚刚走出火山喷发密集期。
火山造就的自然风光鬼斧神工,有火山湖,火山口,还有遍地的地热温泉。
富士山与足柄山夹着御殿场,义银从这里南下,穿越芦之湖,神山,驹岳,在箱根町的温泉区见到了等候的北条氏政。
此时的箱根山,尚未形成日后开发的箱根十七汤,只有七汤。
义银经过箱根关,便进入了箱根汤本,汤本之泉乃是冷汤,北条氏政又将义银引往稍北的塔之沢温汤,宴请侍奉。
对于北条家的热情,义银并未拒绝,他也需要这种私下友好的气氛,方便开口对北条氏政提出要求,让北条家放手今川氏真。
今川氏真这张好牌,是北条家在东海道进可攻,退可守的重要政治筹码。
义银也在头疼,要怎么说服北条家,让北条家心甘情愿交出今川氏真。
北条家经营关东四代,虽然上升势头已经被义银打掉,开始安心融入关东侍所,但底蕴深厚,不容小觑。
义银不希望为了争夺东海道的主导权问题,与北条家发生激烈冲突,这不利于关东侍所的团结。
而且,北条氏政如果不甘不愿放弃今川氏真,以北条家在东海道的影响力,做事不一定成功,但搞点麻烦让别人失败,却非常容易。
宴会上,义银暗自烦恼该怎么开口,但他不知道,坐在他下首的北条氏政也一样很烦恼。
有北条幻庵与大道寺盛昌斡旋,北条氏政得到了北条家臣团的全力支持。
北条家愿意拿出最大诚意,甚至拿出武家最看重的土地,购买一张北条氏政通往义银床榻的门票。
北条家臣团有决心,但北条氏政这个雏却是心慌意乱,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总不能和义银直说,北条家愿意献上东武藏江户川的土地,只求圣人躺下艾草。
这一顿饭,两人都想着亲近,心里却是各怀鬼胎,气氛反而有些僵直。
陪席的北条幻庵在下面看得着急,她算是看出来了,仅仅靠北条氏政这个雏是不靠谱的,自己不推一把,这件事永远不可能成功。
宴会接近尾声,北条幻庵笑着鞠躬说道。
“圣人,箱根温泉名满天下,此地是北条家自设的私汤,先家督在世之时,每每到了冬天就喜欢留宿在这里。
武家征战四方,少不了扭伤挫伤,留下隐患。这里的温泉对伤筋之痛有奇效,您今晚不如前往温泉一试。”
义银笑道。
“早就听闻箱根温泉,既然今天留宿,自然不可错过。客随主便,麻烦北条幻庵老大人替我安排了。”
北条幻庵鞠躬行礼。
“外臣惶恐,这就去替圣人安排温泉入汤。”
说完,北条幻庵便先行告退。
等宴会到曲终人散之时,北条氏政恋恋不舍与义银告辞,刚刚走出宴厅不远,就被北条幻庵拉到一边角落。
北条幻庵低声说道。
“老臣已经安排好了,大汤用竹栏分割成两块,殿下等圣人入沐之后,从另一边进入。
到时候您隔着竹栏直接向圣人告白,表明您的爱慕之情。”
北条氏政听得目瞪口呆。
日式泡汤,自然是不着片缕,连鞋都要留在汤室之外。义银与北条氏政只是隔着竹栏,各自赤裸,共泡一汤。
同心众姬武士远道而来,自然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她们哪里知道汤池是今天才被一分为二,一定以为日常就是如此。
但即便有了正当理由和义银一起泡汤,坦诚相待,北条氏政还是心里发慌,手里发汗,脸上发红。
“这。。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万一圣人震怒,以为我借机轻薄,那可如何是好。”
北条幻庵实在受不了这个小雏女的胡思乱想,拉着她的衣袖,面容狰狞道。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就算圣人震怒,您也要摆出认打认罚的姿态,只求他一点怜悯,一点爱惜。
我们不是已经准备把东武藏江户川流域的土地都送给圣人了嘛,有那么大一块土地,就算是圣人之怒,也足以平息了吧?
殿下,家业兴旺系于您一人之身,您也不希望北条家败落吧?
您对圣人之心,我自知晓。您以诚告白,圣人一定能感受到的。只要圣人愿意松口给你一个机会,什么条件你都可以答应下来!
事后,就由我去说服家臣团!”
北条幻庵已经红了眼,北条氏政要上圣人的床,必须上!
北条氏政的爱慕算个屁,但北条家的实力摆在这里,圣人不能视而不见吧?
关东一霸北条家的家督跪在你面前向你告白,低声下气,献上土地,你连个草的机会都不给,这不是逼着北条家心存异志嘛。
北条幻庵仔细研究过圣人的所有决策,自诩算准了圣人的心思。
这位圣人虽然百战百胜,但他其实非常不喜欢打仗,更喜欢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北条家的体量太大,如果北条氏政孤注一掷的告白被拒绝,圣人就要开始烦恼北条家会不会继续保持真心顺从了。
若是北条氏康还在人世,北条幻庵这个老狐狸绝不会做出这样孟浪的冒险,万一圣人真的不吃这一套,回头倒霉的还是北条家。
但现在的北条幻庵,却是不得不兵行险招,原因有二。
其一,北条幻庵实在太老了,作为北条家第二代人物,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北条氏政在佐野领合战大败而归,不但家臣团死伤惨重,北条一门众也是被削掉一层中老年骨干。
现在的北条一门众太年轻,都是死者的子侄辈,她们对北条氏政能力并不信任。
就是有北条幻庵这位一门众领袖坐镇,北条氏政才算得到了一门众的支持,不至于被家臣团彻底压倒。
等到了北条幻庵过世,一门众和家臣团都不再信任家督,北条氏政该如何理政?北条家骄傲的四代同心,团结一致,又该如何维系?
其二,北条家作为外来户,在关东被当地名门排除在外,在近畿也已经被注销了户口。
两面都不是自己人,除了自立自强,找不到真正可靠的小圈子。
在乱世草头王之时,这个问题还不严重。等到了太平时节,被有心人拉出来清算过往,不好过关。
轻则,领地削减,家业大衰。重则,反攻倒算,一捋到底。
北条幻庵为北条家忙碌了一辈子,操心了一辈子,看到家业前景黯淡,心里着急得很。
别看北条家现在过得有滋有味,其实是近有内忧,远有外患。想要解除内忧外患,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北条氏政爬上圣人的床。
只要北条氏政成了圣人的女人,为圣人生下孩子,她的地位就会彻底稳固,因为她是北条家成为神裔家族的关键。
不管是一门众,还是家臣团,都会丢弃不信任,迅速向北条氏政靠拢,因为神裔的好处实在太大。
别说家督能力差,就算家督是傻子,大家也会全力帮衬这个傻子,让北条家跟着斯波神裔混个百世荣华。
一个团结的北条家,一个拥有圣人子嗣的北条家,是任何外敌都无法击败的!
北条幻庵抓住北条氏政衣袖的手越抓越紧,这位老妪的眼神似乎在燃烧。
她要在自己最后的生命中,将北条家的未来安排好,绝不能让四代人的奋斗成果付诸东流。
北条幻庵厉声道。
“只要圣人愿意接受您,不管他提出什么要求,您都可以答应下来!老朽就算舍了此身,切腹自尽,也一定会说服家臣团接受的!
殿下,为了北条家四代人拼搏所得的基业,请您不要再犹豫了,狠狠得去面对圣人吧!去,草!”
被北条幻庵炙热的信念感染,患得患失的北条氏政终于冷静下来,她望向宴厅,目光仿佛穿透遮挡,看到了义银英俊的容貌。
今天,也许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能够与圣人在一起的唯一机会,她真的舍得错过吗?
沉默半晌,北条氏政转头看向北条幻庵,目光坚毅不输对方。
“北条兴亡在此一举,我愿去一搏!”
第1635章不懂事的北条氏政
温泉雾气缭绕,义银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呻吟。
岛国贫瘠,即便是统治阶级也过得很穷,武家大名的生活水平,甚至比不上天朝鱼米之乡的普通老百姓。
好在这个火山岛不缺温泉,总算有了一个不错的享受,用以洗涤身心。
温泉有舒缓病痛,恢复精力的作用,对常年征战,一身是病的姬武士而言,是最好的疗养圣地。
这年代的温泉,还属于贵族的专属,各地最好的温泉往往被统治者划为私产,一般人享受不到。
此时的箱根山,还是重要的战略关卡,更不可能随便对外开放,也没有人力物力探明更多泉眼。
仅有的几口泉眼中,塔之沢属于温汤,介于冷热之间,水温三四十度,对筋骨之伤有奇效。
义银独自走入汤室,用池水打湿身体之后,就坐到温泉中,甚是惬意。
汤室一边铺着贵重的木料板,泉眼四周砌起石砖围着池水,远处用竹栏遮挡,只是一池被分为两半,看起来有些奇怪。
对这一池两分,义银没有去想太多,他现在烦恼的,是如何向北条氏政开口讨要今川氏真。
北条氏政与武田信玄不同,她与义银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密。
武田信玄和义银生了一个女儿,两人已经是绑在一条船上的人,义银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武田信玄也愿意让步。
因为斯波家与武田家的长远利益是一致的,武田信玄愿意相信,自己今天的些许让步,日后女儿一定能够得到加倍的回报。
但北条家却不一样,北条氏政与义银只有几面之缘,大半见面都是义银压着北条氏政,吊打北条家,逼迫北条家低头臣服。
如今的北条家,的确是放弃了从前的桀骜,主动向义银低头,积极融入关东侍所。
可越是这样,义银越要保证北条家的利益。
正因为是外人,才需要一板一眼的交涉,做到公正公平公开,以免引发什么误会,造成新的麻烦。
义银的烦恼就在于此,因为他现在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和北条家做交易。
北条家经营四代,根基深厚,一般的好处,北条氏政不会动心。
例如这次讨伐东方之众,只要没人拦着,北条家自己就可以把里见家给干趴下。
里见家在安房国的崛起,就有二代北条家督的支持。
只是里见家崛起之后贪心不足,联合佐竹,上杉等外部势力,进取上总下总两国,反手和北条家抢地盘。
但里见家的实力支撑不起这么大的野心,时常被北条家闹得内忧外患,灰头土脸。
要不是有各种外部势力干涉,仅仅凭借里见家自己的实力,早被北条家打得满地找牙,跪地臣服。
上杉家与武田家去征伐东方之众,是需要关东侍所这个平台的支持。而北条家打房总半岛,仅仅需要关东侍所不阻挠反对就足够了。
那么,义银可以用不反对去交易吗?也不行。
因为讨伐东方之众,是关东各家支持义银与织田家开战的报酬,这是义银必须兑现的政治承诺。
如果义银用自己已经答应的事,再去为难北条家,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会损伤政治威望。
对于北条家的坚韧,义银也是感叹不已。
北条家的崛起并不容易,多次被关东各家联合起来殴打,几度落入崩溃的边缘,最后都撑了过来。
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北条家苦心经营的小田原城,实在是太坚固了。
背靠足柄山与箱根山天险,小田原城连绵到海岸线,可以对外获取补给。关东来敌很难强攻城池,围困也围困不住,只能无奈退去。
当年,义银与上杉谦信也带兵打过小田原城,最后一样失败了。
北条氏康死前,利用上杉谦信的失误,绝地反扑,留给了北条氏政一个相对完善的基本盘。
义银当年砸不开小田原城的乌龟壳,现在的关东政治环境是团结为主,他更不能主动挑起战事,强硬弄死北条家。
东方之众的宇都宫,佐竹,里见,奥羽地区的伊达,最上,她们都是忤逆大义,自己跳出来找死。
而北条家却是一直很配合义银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在统一天下之前,义银真腾不出手来,也没有什么理由对北条家动手。
不能动,就只能交易。但之前也说了,北条家什么都不缺,义银手上没有适合交易的筹码。
真要为了今川氏真,开出更高的条件,义银又有些担心北条家未来变得难以驾驭。
北条家已经占据了伊豆半岛,三浦半岛,等拿下房总半岛之后,整个相模湾,江户湾就变成了北条家的内海。
义银想要再开更高的条件,别说他自己不情愿,关东侍所其他各家也不会允许,会打破实力平衡。
想着心事,义银泡在泉中的身体渐渐热了,头也开始晕起来。
实在不行,要么给北条家找点麻烦?主动制造一些筹码出来,再和北条家做交易?
义银的思路在昏沉中越想越歪,他想起刚才宴会上年轻秀美的北条氏政,她脸上那局促与羞涩,不禁龌龊联想。
要么勾引一下北条氏政?然后用她意图非礼自己的罪名,治北条家一个大不敬?反正老子有生涯不犯护体,怎么发骚都是圣洁无邪。
想着想着,义银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自己实在是太坏了,不行,不能这么做,太不道德了。
笑声在汤池间回荡几圈,渐渐淡去。就在此时,在汤池竹栏之后的另一边,义银听到了有人下水的声音,不禁脸色一沉。
“谁!是谁在那里!”
空气似乎在此刻凝滞,不知过去多久,义银都没有等到回应,忍不住冷哼一声,就要起身离开。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义银的身份何其尊贵,他在陌生之地遇到意外,第一时间就要出去和同心众汇合,保证自己的绝对安全。
而他的反应,似乎刺激到了竹栏那边,只听一个女声羞涩传来。
“请圣人留步,是。。是我,北条氏政。”
义银刚要上岸的身体一僵,诧异回头看向竹栏,愕然无语。
难道真是心想事成?自己刚想着如何给北条家下套,机会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北条家的汤池,原来是一体两面,允许两位贵人同时入沐。
喜从天降的义银,马上装出一副愤怒的样子,对着竹栏斥道。
“谁允许你在此时入沐的?北条氏政,你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对面的北条氏政诚惶诚恐,她似乎已经走到竹栏边上,鼓起勇气说道。
“圣人,并非我不同礼数,只是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更好的机会,能与圣人单独相处,坦露心声。
其实,其实我对圣人。。”
北条氏政害羞的说不下去,义银在另一边也是愣了一下。
不是吧?打瞌睡的时候不但送来了枕头,还送来了床铺?老天爷这么照顾我吗?
北条氏政对义银的爱慕,义银可是一点不知道。
谁能想到,因为佐野领合战,被义银打得满地找牙,至今背负原罪,难以在北条家中抬头的北条氏政,其实一直在暗恋义银。
义银沉默半晌,说道。
“北条殿下,请不要再说了,你现在立即离开,我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北条氏政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自己的爱慕,但义银却不能确定她的真伪。
毕竟,义银已经踏上神道,全天下的武家都知道和他睡觉,好处大大的有,如果有幸生下孩子,更是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义银怎么知道,北条氏政是贪婪自己的肉体,还是贪婪更大的利益?所以,他不会轻易入套。
反正北条氏政已经犯下错误,不但侵入义银正在泡汤的温泉,还在此时对义银暗示爱慕之情。
这些理由足够义银等会儿出去表演发飙,凭空变出筹码,和北条家交易今川氏真,已然美滋滋。
义银心里的算盘打得响,但他却不知道,北条氏政不是一头脑热跑进来告白,而是有整个北条家臣团的坚定意志为后盾,前来摊牌。
北条氏政个人的情感其实没那么重要,整个北条家对未来的恐惧,对日后的不安,才是推动北条氏政前来表白的最大动力。
区区一个今川氏真算什么,北条家准备换取上床门票的筹码,可是数十万石土地!
光凭这个决心和行动力,北条家就不愧为关东一霸,人家为了赶上这班神裔的车,是真舍得下血本呀!
义银自以为得计,但北条氏政的下面的句话,却是差点吓尿他。
“圣人,我是不会走的。
佐野领战败后,我曾经愤怒过,沮丧过,失落过,不甘过。
但母亲教我,要真正了解伱的敌人,不要盲目陷入无用的愤怒。
所以,我收集了您的很多情报。我知晓您的一切,知道您是如何克服千难万险,一路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我真的很佩服您,您是我心中最伟大最坚毅的武士,是我想成为又无法成为的那个人。我喜欢您,我爱慕您,我一直默默注视着您。
我就在这里,我不会离开。
请您让同心众来抓捕我这个不知尊卑的无礼之徒吧,我愿意为我今天的所言所语付出代价。”
北条氏政破釜沉舟的态度,反而把义银整不会了。
义银头上开始冒汗,不是因为温泉,而是北条氏政的倔强。
你好歹也是北条家督,现在怎么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在那里倔着表白,让我怎么办?
你能不能成熟一点,我们都是搞政治的。政治是妥协的艺术,你这样不知进退,很难收场的啊!
义银只是想要弄点筹码,把今川氏真搞回去。
但如果真闹到和北条家撕破脸,治了北条家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罪,北条家以后怎么还有脸继续呆在关东侍所?
真要引发激烈的震荡,不论是北条家内部,还是关东侍所,都会影响到之后讨伐东方之众的战事,甚至整个关东未来的政局。
北条家这个关八州的重要一角变得动荡不安,对义银没有好处。
要知道,义银这会儿还在烦恼上杉谦信的事,自从有了女儿,上杉谦信又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关东侍所的内部稳定,需要武田家,北条家这样的强藩去平衡。
如果北条家因为北条氏政的无礼表白,被义银拒绝而受到处罚,天晓得从情感从政治出发,在各方面又要震动多少人的利益。
义银此刻的进退两难,正落在北条幻庵的计算之中。
北条幻庵这老狐狸,她之所以敢挑动小年轻北条氏政来莽一波,就是看准了义银顾全大局的性格。
事情小了,义银敢罚。事情真的闹大了,义银反而要麻爪,要遮掩,要安抚。
无奈之下,义银只能吓唬北条氏政,希望她知难而退。
“北条殿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北条家会因为你这些无礼的话,付出什么代价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出去,我当做没事发生,希望你冷静一点,切莫自误!”
北条氏政这会儿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出了口,她反而是一身轻松,面带微笑,坦然面对。
“我现在很冷静,我已经准备好了东武藏江户川流域的土地,进献圣人,为我今日之孟浪赔罪。
所以,我想对您说。。我爱你,我一直一直爱慕着你啊啊啊!”
北条氏政终于吼出了自己的心声,几乎用尽全力,身体一软,心满意足靠在眼前的竹栏上。
但她却没有想到,这竹栏竟然是外强中干,看似屹立不倒,被她稍微一碰,竟然就轰然倒塌,掀起一阵水浪。
然后,便是北条氏政与义银两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看着对方。
北条氏政心里大骂,北条幻庵!啊啊啊啊!你是故意没有固定竹栏!一定是的!
义银一头瀑布汗,他现在比眼前倒塌的竹栏还要外强中干,他没想到北条氏政会为了向自己告白,能把事情做到这份上。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难道真要重罚北条家?那关东岂不是又要乱套了?
北条氏政刚才说什么要献上东武藏数十万石土地?是她自己疯了?还是整个北条家在陪她发疯?
不管是哪种可能,北条氏政这一下,真的把义银吓麻了。
远处,蒲生氏乡带着几名同心众姬武士已经冲到门外,她们也听到了北条氏政最后那声嘶喊。
隔着纸门,蒲生氏乡急切的问道。
“圣人,您没事吧?”
义银现在头疼欲裂,对着外面没好气的喊道。
“都给我退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允许进来!”
“嗨!”
听到同心众姬武士的脚步声远去,义银回头看向北条氏政,只见她羞涩低头,不敢看义银站在池中的上半身。
义银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北条氏政!你让我现在怎么办呀!你特么的是真牛b啊!”
第1636章死道友不死贫道
北条氏政低着头,缩在水池里不说话,义银看着她天鹅般优雅的半截长颈露在水面上,心里阵阵冒火。
他指了指池边桌上的器皿,说道。
“真是被你给气糊涂了,去,给我倒杯水来。”
北条氏政从水下探出嘴,解释道。
“圣人,那不是水,是泡汤饮用的果酒,酿造用的鲜果,自周边山中采摘。”
义银瞅了北条氏政一眼,冷笑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在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结?我让你去拿,伱就去!”
“嗨。”
北条氏政乖乖挪到池边,随后出水芙蓉一般跃起,那一瞬间的水瀑落下,娇媚的身姿看得义银眼睛发直,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义银不禁暗自吐槽,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就是脑子出了点问题,让人头疼这件事不知该如何收场才好。
北条氏政不知道义银在身后偷看自己,两人坦诚相待,反倒是她这个雏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里放,反正是不敢看向义银的身体。
等她端着器皿转过身,半蹲在义银面前,把盘子放在池边,义银看得眼睛都绿了。
义银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心中的燥热再也压不住,一把将北条氏政拉下水池。
北条氏政吓得回过身,背着义银不敢说话。义银见她如此反应,反而忍不住笑起来。
这要是武田信玄,必然顺水推舟,比义银还主动。说到底,北条氏政还是太纯了一点,她这模样反而让义银更有些新鲜感。
义银晃了晃酒器,倒上两杯水酒,拿起一杯送到背对自己的北条氏政眼前。
“给。”
“谢。。谢圣人。”
北条氏政接过水酒,不知该不该喝,随后,她便感受到身后肌肤贴上了什么,心头一颤。
原来是义银背着她,坐在她身后,一男一女背贴着背,手上皆是一杯水酒。
义银抿了一口水酒,叹道。
“你呀,要我怎么样才好。”
北条氏政低头喝了一口,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今日不说,我这辈子只怕没有机会再说了。”
义银吐出一口气,又饮一口。
“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谁在背后指点你?”
北条氏政犹豫一下,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咬牙道。
“是我自己要来的,但。。但东武藏的献礼,确是家臣团的诚意。”
义银无奈一笑。
他就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就算北条氏政自己冲动,没有北条家臣团的支持,她也不敢如此孟浪。
武家最重家业,像北条氏政这样的武四代,更是从小被教育得厉害,即便少女倔强,也不敢和传统作对。
当然,织田信长那种变态不在此列,她是真的。。那种超勇的。
义银心中纷乱,叹息一声,也将杯中酒水一口饮尽。
北条氏政鼓起勇气,转过身将自己的酒杯满上,又给义银满上一杯,冲动得从背后抱住他,在他耳边喃喃自语。
“圣人,请您不要烦恼,我会认领责罚,不论您如何处置,北条家都心甘情愿。
只是今日能将藏了多年的一番话说尽,我这心里痛快得很。”
义银苦笑摇头,默默感受着背后的柔软。
你是痛快了,我可惨了,真要是严厉处置北条家的僭越无礼,整个关东政局又要震荡。
但被北条家逼一逼,就默许北条氏政的告白,让她上床登榻,也是给别的武家做了一个坏榜样。
要是别人眼红,有样学样,义银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每到一地,就有武家献地求草,搞得义银好像是出来卖一样,多难看啊!
义银埋怨道。
“认打认罚?你说的倒是简单,如果上位者可以随心所欲,我至于这么为难吗?”
北条氏政呵呵一笑。
“是呀,母亲在世之时,也时常训斥我,连吃碗茶泡饭,都要骂我心无计算,北条家必定亡在我手。”
义银沉默半晌,叹道。
“家教好严。”
北条氏政又一口吞下水酒,将杯子投掷向远处,掀起一阵水花。
“不论我做什么,母亲都不满意,家臣团也对我没有信心,所以我才会急于证明自己,在佐野领。。
从那以后,我便知道,我彻底完了,就算我能继承北条家业,也不过是萧规曹随,做一个听家臣团话的提线木偶罢了。
我曾经很恨您,是您毁了我的努力,让我变成现在这样落魄。
那些年,我一直收集您的情报,竭力想要做到知己知彼,希望有一天能向您发起复仇,拿回我失去的一切。
但我看得越多,就越崇拜您。
尾张斯波宗家灭门,您以男儿之身历经千辛万苦,终是复兴家业,不,是让家业更上一层楼。
与您的遭遇相比,我的起点是何等优越,最后却做成这个模样。
我,远不如您。
我痴迷您的武勇,智慧,容颜,做梦也想成为像您这样优秀的武家领袖,我。。真的很崇拜您,我爱您呀。”
义银听着背后北条氏政的真心实感,看着眼前水杯中的涟漪,仿佛是自己心情波动的体现。
男尊世界的女人总是在问,男人最喜欢怎么样的女人?
其实答案很简单,男人最喜欢的女人,要足够漂亮,要全心全意得崇拜自己。
外表足够漂亮到满足男人的生理需求,内心足够崇拜到满足男人的心理需求,这就是男人的最爱。
但这个需求,女尊世界满足不了义银。
义银身边的姬武士,可谓是环肥燕瘦,各色美人是不绝于目,特别是山中幸盛与高坂昌信,更是新生代与成熟代最美的两位姬武士。
但所有的姬武士都有一个毛病,她们对义银的爱慕是女尊世界的爱慕,不能满足义银来自男尊世界,大男子主义的精神需求。
高田姐妹,前田婶侄,她们痛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义银,让他被织田信长糟蹋了。
织田信长,上杉谦信,她们多么想要征服义银,让他成为自己背后的小男人。
就算是被义银折服的武田信玄,细川藤孝,她们也是站在大女子主义的角度,衡量自己与义银之间的关系。
还有明智光秀,山中幸盛,岛胜猛等等,与义银有肌肤之亲的姬武士们,她们的心思都是想要站在义银面前,为爱人遮风挡雨。
有没有发现这么一个问题?所有的姬武士,她们骨子里的思想都是女尊男卑。
就算义银作为个体,被姬武士认定比自己强大。但作为男性和女性这个整体,所有姬武士都默认男人应该被保护。
女尊世界的姬武士,她们就是没有吉尔的男人,思维上就是大女子主义,她们这样的人,不可能满足义银大男子主义的精神需求。
可今天,北条氏政的崇拜和爱慕,更像是男尊世界一个弱女子,真心崇拜无所不能的大男人,渴望能够和强大的他在一起。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义银穿越之后只能天天吃日料,既然有一天,他发现了火锅撸串。
这要是不吃几口,他甘心吗?
义银的手有点抖,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心软,这一心软,回头别人有样学样,他有的麻烦了。
但心中又有一只猫爪在挠他的心尖,诱惑他尝试一下火锅撸串。
望着涟漪不断的酒水,义银最终选择一饮而尽。
去特么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堺港。
濑户内海被包裹在岛国之中,宛如内海。
风浪不进,让岛国的平底船技术能够像江河一般在海上航行。风雪不进,不冻港在冬天依然繁花盛开。
城下町的町民忙碌,每日辛劳,就是为了讨个生活。
比起外面无穷无尽的战争,武家设立的关所为了获取大量商税,至少保证了堺港的太平,町民们也愿意忍受苛捐杂税换取平安。
只是这一年比一年繁重的税务,终究是让人苦不堪言。
町中酒屋,两个老板正在埋怨生意难做。
“吉田屋最近是生意兴隆呀,您可是发了大财。”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比你的夜莺屋生意好?我都听说,有许多摄津的姬武士前来一掷千金,你才是真的发财。”
夜莺屋老板摆摆手,苦笑道。
“都是些没有回头客的买卖。
织田家要讨伐摄津国,已经得到幕府恩准。又要打仗了,那些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姬武士,可不是来寻欢作乐,只求死前最后一快活。”
吉田屋老板感叹一声。
“这仗什么时候才算打完呢。”
夜莺屋老板撇撇嘴。
“怎么打都不关我们的事,堺港可是圣人的地盘,细川家管着,谁都不敢来这里闹事的。”
吉田屋老板皱眉道。
“话是这么说,但这细川家的心也太黑了。
管着城下町的奉行,开口就要一个月二十贯上香钱,当年三好家在时也就五贯钱,织田家那会儿不过十二贯。
我手下的男表子,一客不过几十文钱,一个月光是上香钱就要二十贯,各种税务一样不能少,我赚的钱都算孝敬关所了,我吃什么?”
夜莺屋老板叹道。
“可不是嘛,越来越黑心了。
最近又说要搞什么港口文明町,变着法的加税,真不把我们这些养男表子的当人看,敲骨吸髓。
坏事是我们做尽,钱是她们赚光。又要脸又要钱,就是不肯给我们一条活路,还什么最大的港口城市,近畿明珠,我呸。”
吉田屋老板叹道。
“我这些天琢磨着,堺港这边町中是不好做了,要么过河去平野,高井那边,换个地方试试?”
夜莺屋老板低声说道。
“你可别乱来,已经有人试过了,直接被壬生狼那些狗崽子捅死了好几个,说是逃税。
听闻高田家和细川家现在联合起来收拾小商家,抽筋扒皮呢。我们这种捞偏门的还好,正经做生意的,更难。
上面现在是缺钱呢。”
吉田屋老板恼怒道。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这是要逼着我们没活路,近畿明珠怎么搞成这样了?说好的圣人慈悲呢?”
夜莺屋老板嗤之以鼻。
“这话你也信?
圣人慈悲,那是对武家慈悲,对斯波编制内的姬武士慈悲,你我这等贱民算什么东西,也配让圣人瞅一眼?
听说斯波织田开战那会儿,圣人用了不少钱,得有这个数呢。”
夜莺屋老板比划了一个数字,让吉田屋老板倒吸冷气。
“四百万?”
“嗯,整整四百万石,听说都是高田阳乃大人筹集的。
所以说嘛,这钱最后还得落在你我这等贱民头上。斯波粮票是不跌了,但这物价飞涨,大小杂税,最后还不是我们来买单?
你我又不懂别的,就懂得怎么养男表子。你也别想什么其他出路了,熬吧,能熬一天是一天,万一以后的日子又好起来了呢。”
吉田屋老板叹了口气,愤愤道。
“什么武家圣人,不也是个烂男表子,说不定,还不如你我手下那些搔或干净呢。”
夜莺屋老板惊悚,一把捂住吉田屋老板的嘴巴,左右看看无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低声骂道。
“你不要命啦?圣人也是你能编排的?我就不该出来和你喝酒,几杯黄汤下肚,什么话都敢往外喷!”
吉田屋老板也知道自己嘴快,说错了话,低声赔礼道。
“是我的错,我自罚一杯。”
她倒了一杯酒,吞下肚子,叹了一声,有话想说,又不敢再说,呆呆木木看着外面的街面。
堺港的町中一向繁华,可这繁华的地方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钱都是替别人赚的,替别人保管的。
哼,圣人,那也是武家的圣人,关我们这些贱民屁事。
就在两个老板喝酒的不远处,新选组驻地之中,高田阳乃放下账目,微微叹了一口气。
今井宗久鞠躬之后,担忧道。
“大人,这关东来的大笔款项,我们真的要收下吗?我总觉得那边的人胆子越来越大,这事不妥。”
高田阳乃淡淡说道。
“斯波钱庄初创,多少人远远看着,不敢来存款。我磨破了嘴皮子求来的钱款,数目还不到那些关东阔佬的一半。
不收关东人的钱,怎么建立市场信心,大家没有信心,这钱庄怎么办下去?
就靠细川藤孝对堺港搜刮的那点钱?就凭新选组拿刀威胁商人不准跑?
为了斯波织田战事,仅仅一年功夫,我们就向市场上投放了超过四百万石粮票,没有外来输血支撑,这局面怎么维持得下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关东那些人有问题?你以为我愿意收她们的脏钱?可我有的选吗?”
今井宗久叹道。
“这拆东墙补西墙的事,终究是做不长久呀。”
高田阳乃冷笑道。
“所以我才要开斯波钱庄,黑吃黑,吞了那些黑钱。
不管是吃绝户,还是吃那些脏钱,只要能够销毁多余的斯波粮票,我都愿意干。
大不了让关东乱去,管我什么事?我是斯波家的町奉行,又不是关东侍所的走狗。
关东乱,是她们死。粮票崩,是我死。你要是我,你怎么选?”
今井宗久苦着脸。
“您是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坑死她们?”
高田阳乃摇头道。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我也是无奈自保,做好两手准备。
雪乃和我说了,她只能保管半泽直义一年不闹事。那个半泽直义背后的人是井伊直政,小妮子倔强得很,不会轻易认输的。
与其让半泽直义再来搞我查我,不如祸水东引,让半泽直义去搞关东那些人。
要么,关东人弄死半泽直义,要么,半泽直义把关东的烂账掀翻。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能太太平平坐在岸上看戏。
我太了解圣人顾全大局的性子了,关东的经济一乱,圣人绝不会允许我这边再起乱,我就安全了。
我不但可以拿关东人的钱填补斯波粮票的亏空,还能摆脱井伊直政和半泽直义的纠缠,一举两得。”
高田阳乃冷冰冰的话,让今井宗久忍不住身体颤抖。
这钱粮账目的水太深了,一出事就是大事,今井宗久避之不及。可她是高田阳乃的人,关系是撇都撇不清,只能跟着老板发疯。
只希望,这以后的日子,真如高田阳乃计算的一样,死道友不死贫道,让关东人替我们去死吧。
新书五十万字了。
不一样的游戏系男神。
作者页面可见直达,作者自荐,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看看。
第1637章为了正义的事业
粮票金融体系,比想象中还要脆弱,只是多投放了四百万石,就已经危及整个体系的安全。
高田阳乃现在的处境,就像被一头饿极了的棕熊在追赶。她没办法跑得比棕熊快,就只能跑得比同伴快,甚至想办法绊一跤同伴。
棕熊吃同伴的时间,就是她苟延残喘,并且寻找新同伴的时间。
她的这种想法,的确是契合了金融危机的本质规律。
金融危机总要来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高风险高收益的掏口袋行为,总是要有人买单付出代价。
只有足够惨烈的代价,才能让统治者感到恐惧,尽快稳定局面,渡过难关。
北陆道商路的股票,各地斯波领的地产,斯波钱庄的存款,有多少大佬的利益在里面,绝对不能出问题。
一旦关东经济出现大问题,所有大佬都会恐惧,担心关东经济问题会影响到堺港这边。
这些大佬是斯波家在近畿,北陆的商业伙伴,政治伙伴,她们一旦骚动起来,麻烦就大了。
高田阳乃早就看透了圣人的性格,圣人顾全大局,一定会压住关东的问题,不让恐慌蔓延到近畿。
关东人的那笔脏钱是从哪里来的,高田阳乃心里一清二楚。
如果放在平时,她也没胆子把这笔钱彻底吞掉,引发关东震动,给圣人惹麻烦。
但只要问题炸得足够凶猛,即便圣人知道有这笔钱存在,知道这笔钱不见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因为关东已经够乱了,近畿绝对不能再乱。高田阳乃如果能用这笔消失的钱,稳住近畿经济局面,就是有功无过。
今井宗久也明白这个道理,高田阳乃这是在赌博,赌危机爆发得足够大,圣人也要麻爪也要装傻。
但问题是,如何让这笔钱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别人无话可说。
今井宗久问道。
“大人,您准备怎么做?”
高田阳乃沉声道。
“圣人来信,说要重开东海道,让我有所准备,斯波家将主导东海道商路重建,我将是经济负责人。
这件事,对北陆道商路股票,将是一个震动。
在消息对外透露之前,我会用这笔脏钱,以现在的市场价,买入我们和大股东手里的部分北陆道商路股票。”
高田阳乃与今井宗久的心里都很清楚,经过募股,增发等一系列骚操作,北陆道商路股票已经从四百万贯,增长到八百万贯。
关东关西物流市场总量,大概是五百万贯。利用东海道商路的战乱堵塞,北陆道商路在三四年时间中,已经发展到了四百万贯规模。
去年,斯波织田两家开战,北陆道商路被迫关闭大半年,运营规模跌到两百万贯左右。
但是,高田阳乃却通过大肆宣传困境反转,反而联合各大股东,拼命增发股票,卖给小股东。
现在,斯波织田两家和睦,困境反转的故事也唱完了。
等明年北陆道商路正常运营,大家会发现商路不管怎么做,都只有四五百万贯规模,根本达不到八百万贯。
所以北陆道商路股票价值,至少需要腰斩,才能回归价值本身。
今井宗久犹豫道。
“会不会太刻意了?”
高田阳乃笑道。
“我还会买一点斯波钱庄的粮票存款,斯波地产的土地,但大部分钱会投入北陆道商路股票,并且质押股票,向土仓借更多的钱再买。”
今井宗久摇摇头。
原本就已经注定腰斩的投资,再加上质押贷款,估计反而要倒欠一屁股债。
最后还得卖了存款和地产,堵上这个窟窿,真正是一毛钱都剩不下,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高田阳乃冷酷道。
“明年的北陆道商路股票还能稳住,在年底结账之前,大多数人感觉不到问题,价格不会大跌。
我们慢慢把这笔钱变成股票,变成质押品,然后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再加速跌吧。
关东那些人拆东墙补西墙,暂时还撑得住,关键还是要看半泽直义,她一年后能不能查出点什么。
不管结果是她死在关东,还是彻底掀开烂账,关东经济问题都压不住了,必然会大爆发。
等圣人来讨要这笔钱,想拿回去稳住关东局面的时候,这笔钱已经蒸发得一点不剩。
而北陆道商路股票的大跌,到那时候也已经影响了整个斯波粮票体系的安全。
圣人不但不能逼我们,还得帮我们过关,否则就是关东近畿的经济一起乱套。
只要我们足够无辜,让别人抓不到把柄,圣人最后一定会高举轻放,我们也就成功了。”
今井宗久肃然点头,问道。
“我该做些什么?”
高田阳乃冷笑道。
“先花钱,把这些脏钱花掉。然后,慢慢对外散布东海道商路重建的消息,制造恐慌。
你不要急,我们慢慢来。急了容易露出破绽,让人抓着把柄。”
今井宗久点点头,迟疑道。
“即便圣人愿意相助,但北陆道商路股票的腰斩,也会严重影响到小股东们对我们的信心,以后的经济发展也会受影响。”
按照高田阳乃的做法,斯波家和大股东会成功套现,逃过这场灾难,但接盘的小股东会和这笔脏钱一样,损失惨重。
一旦挫伤了小股东的信心,以后就很难再忽悠她们接盘了,未来再想搞花头,接盘侠都找不到,也是一件麻烦事。
高田阳乃呵呵一笑。
“你不用担心,只要能画出足够可口的新饼,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小股东一定会回来的。
现在,不就有两个新饼在路上了嘛。
圣人任命的那个南蛮总代理,已经开始和南蛮人谈判,降低货物入港价格,增加货物总量。
还有东海道商路在荒废了五年之后,再次出现繁荣的新希望。
等市场情绪彻底跌入谷底,我们就以稳固市场信心为由,回收小股东手里的那些股票。
等斯波家和大股东们手里有了足够的股票,就把这两个利好丢出去,重新激活市场。
这一来一回,之前四百万石粮票的新增亏损,也应该抹平了。
新激发的市场热点,又能带动股票上涨,足够我们再吃几年。”
今井宗久对高田阳乃的思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种生女儿没p眼的主意,真不知道高田阳乃是怎么想出来的。反正,中古时代的奸商也做不出这等空手套白狼的不要脸买卖。
今井宗久不禁叹息。
“可怜那些小股东被您折腾来折腾去,手里多年积蓄都折腾没了。”
高田阳乃嗤之以鼻。
“那是她们蠢,和庄家对赌,哪有赢得可能?
再说了,斯波家与大股东也不是把股票全丢出去了,我们一样是有亏有赚。”
今井宗久苦笑不语,高田阳乃这是在强词夺理。
斯波家和大股东的钱,就是丢出去的诱饵,最后如数奉还。小股东的钱,那可是三七分账,斯波家吃肉,大股东喝汤。
高田阳乃见今井宗久还想不开,笑了笑,宽慰道。
“斯波家建立北陆道商路股票,就是为了发展经济,向市场要钱。
没有这些小股东的钱粮,我拿什么支持圣人?圣人又拿什么一统天下?这天下怎么能回归太平?
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是为了斯波家的千秋万代,是为了岛国的永世太平。
所以,今井姬,你不用抱有什么负罪感。”
看着高田阳乃正气凛然的模样,今井宗久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忍不住嘀咕。
我们正在做的事,不是为了您能顺利爬上圣人的床榻,为了您能够顺利诞下神裔,为了高田家的永世富贵吗?
第1638章识趣的今川氏真
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帮助斯波家迅速壮大的粮票金融体系,不到三年时间就迎来了危机。
高田阳乃恐惧着危机,期待着危机,她希望利用危机解决自己的麻烦,进一步壮大粮票金融体系。
她要用北陆道商路的股灾,武家义理促进会的贪腐,摆脱自己背负着的庞大债务,完成账目出清。
然后再轻松上阵,利用东海道商路和南蛮总代理的新商机,开始下一轮的金融扩张。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
只要能够走通了这一步,斯波粮票将变得更加强大,也将成为高田家争夺圣宠,诞下神裔的最有力工具。
两年时间。。为了达成目的,高田阳乃要在两年之内布局,主动酝酿掀起这一场金融危机,弄死别人,壮大自己。
而此时的义银,还不知道关东的贪婪蠢货,已经被半泽直义盯上,更不知道高田阳乃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义银正乐呵呵享受箱根山的温泉,享受北条氏政的温柔,幻想自己重开东海道商路之后的巨大战略意义。
原本义银还在纠结满足北条氏政的上床要求之后,是否会引发新一轮艾草热潮,开一个不好的头。
但真的睡下去之后,义银也就懒得再管之后该怎么头疼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北条氏政,真香!
北条家的大方,北条氏政的顺从,远远超过义银的想象。
可能是因为被义银杀得太惨,北条家臣团对他的恐惧,已然超过了义银自己的预计。
只要能让北条氏政登上义银的床榻,成为斯波神裔的一份子,北条家是真的肯下血本,直接拿出了东武藏数十万石土地。
在这么巨大的付出之下,今川氏真俨然成了一个不起眼的添头。
东海道三足鼎立,北条家即便握有今川氏真这张王牌,有足够的大义名分,但其实并没什么大用。
首先,北条氏康死后,北条家臣团趋于保守,北条氏政这个新家督怎么看都不靠谱,大家没信心。
让北条氏政带领北条家去和武田信玄这种成名大佬硬刚,家臣团自己也不觉得能赢。
其次,就算北条家真的拿下了骏河国,也是和武田家打得两败俱伤,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德川家康在。
德川家康这些年向骏河国不断渗透,和骏河众关系很深,北条家就算赶走了武田家,也是尴尬得取代了武田家的生态位,一样麻烦。
其三,武田家已经加入关东侍所,在关东无战事的大义号召下,北条家也找不到合理的借口开战。
毕竟,不是谁都和东方之众那样倒霉,已经成了公开的祭品,能够在大义名分下,大快朵颐,分而食之。
其四,讨伐东方之众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比起麻烦大收益小的骏河国,北条家的战略目标已经全面东转,看向另一边的房总半岛。
有心攻略常陆国的武田家,能够帮助北条家牵制东方之众的其他各家,让北条家安心攻打里见家。
北条家为什么要为了一个鸡肋一样的骏河国,在这个时候去得罪准盟友的武田家呢?
综上所述,北条家现在的战略目标已经不是西边的骏河国,拥有足柄山与箱根山天险的北条家,也不太担心来自西面的威胁。
让今川氏真回国担当骏河守护,由斯波家监督,将骏河国变成德川,武田,北条三家之间的战略缓冲区,有利于北条家向东拓展。
而且,东海道商路的重新启动,也有利于北条家获取廉价的物资,降低征服房总半岛的消耗。
所以,当义银提出要见今川氏真,斯波家要主导三方四家和平会议,重开东海道商路的要求之后,北条家毫不犹豫得就答应了下来。
北条氏政现在就像是一个满足了爱情幻想的清纯少女,她对义银的盲目崇拜,有别于一般姬武士的疼惜,满足了义银的大男子主义。
而北条幻庵为首的北条家臣团,也愿意献上东武藏领地,交出今川氏真,把自己牢牢绑在斯波家的神裔集团战车上。
双方是各取所需,合作愉快。
小田原城,天守阁。
在箱根山舒舒服服爽了几天,义银被北条氏政迎回小田原城,接见了从伊豆国匆匆赶来的今川氏真与今川家老朝比奈泰朝。
正厅之内,跪在义银面前的今川氏真风尘仆仆,但精神却是十分亢奋,伏地叩首道。
“罪臣骏河守护今川氏真,失德失国,有愧于幕府托付,有愧于足利一门,还请圣人责罚。”
义银听得很有好感,柔声让她起身,看这位今川家督眉目还算清秀,就是有些微微发福,看来这几年北条家没有亏待她,养得不错。
今川氏真一开口,义银就知道这人不傻,至少是被人教育过了。
她并没有直接指责武田信玄背信弃义,无故攻伐骏河,抢走今川家的领地,而是强调自己无能失德,因此失国,罪己自责。
虽然武田义信对外的身份是被武田信玄收养的弃婴,但傻子才会当真,武田信玄给义银生了长女这件事,是天下武家都知道的秘密。
义银和武田信玄滚床单都滚出了孩子,义银为了护犊子,斯波织田两家甚至打了一场二十万人的大战。
斯波武田两家的关系,那是一般的关系吗?
今川氏真如果在这里对武田信玄横加指责,胡说八道,义银看她不识时务,今川家归国复位的事可能就要黄了。
就算是回国当斯波家的提线木偶,也好过在北条家寄人篱下,今川氏真已经考虑得清清楚楚。
义银是当今的源氏长者,又是足利一门威望最高的领袖,今川氏真替他站台,日后就算失去了骏河国,他对今川家也一定有所补偿。
今川氏真没有争夺天下的大志,跟着斯波家混口饱饭,延续家业,何乐而不为?
足利幕府天生虚弱,是一个武家联盟大杂烩,足利将军名为天下之主,其实权力不大,主要依靠各地有力武家的支持。
这些在幕府出任重臣,地方担当守护大名,以及各地世代居住的有力武家,被统称为足利一门御屋形。
这些武家基本都有足利家的分家旁支,是足利幕府的支撑力量。
其中,只有石桥,大崎,最上这三家不属于足利家的分家,但她们却是斯波家的旁支。
所以,足利幕府其实就是一个依靠血缘关系,维持血亲联盟的大家族,以及大家族下属的家臣们组成的弱势武家政权。
今川家来到骏河国担当守护,还有三河的吉良家,尾张的斯波家,那都是足利将军派到东海道看场子的自家人。
虽然之后斯波,吉良,今川这些自家亲戚是自相残杀,实力衰弱,先后被下克上掀翻,但这份足利幕府赋予的职责却是不变的。
今川氏真自责失德失国,有负幕府,这个政治姿态很正确,也很让义银满意。
不管是不是有人教今川氏真这样说的,至少说明她很清楚自己回到骏河国之后的傀儡角色,暗示她愿意服从足利一门的组织分配。
作为源氏一族的带头人,足利一门的老大哥,义银面对识相的今川氏真,日后也要保证今川家有个好结果,这就是双方的政治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