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不一样的日本战国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全文阅读

作者:五四四五五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txt下载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29章可以坐船绕过去

    由利镰之助趴在那里叫屈喊冤,真田信繁反而是听糊涂了,皱眉道。

    “你说你抢的是一向一揆的东西?”

    由利镰之助摇头道。

    “不是!是我们关东联军的东西,被一向一揆截留了!”

    真田信繁摸摸脑门。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些个臭尼姑胆子肥了,敢抢我们的物资?”

    在旁看着的三好清海叹了一声,说道。

    “这件事,我倒也略有所闻。

    自从关东联军攻入越前国,北陆道一向宗便跟着来到福井平原,占了不少地方,说是拿回之前被朝仓家织田家篡夺的寺院领。

    关东联军这次上洛只是路过北陆道,并没有抢地夺田据为己有的打算,所以对北陆道一向宗的行为也没太在意。”

    海野利一跟着说道。

    “加贺越前的一向宗关系很深,当年越前一向宗在福井平原作威作福,连朝仓亲族都叫苦不迭。

    朝仓宗滴公举兵剿灭越前一向宗,甚至拿下了加贺国的大圣寺川,这才有了福井平原几年的太平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朝仓家被织田家消灭,朝仓旧臣内乱,自相残杀,被加贺越中的一向宗瞅着机会,又杀回来占据了越前国。

    然后,就是织田大军再次进入越前国,不管是越前当地武家还是北陆道一向宗,全部被杀了个底朝天,听说当时是血流成河。

    这样来回折腾,一向一揆又被赶回了加贺国,越前当地武家也是彻底断了根。

    除了南面的敦贺郡朝仓景纪与南越前町国人众,整个越前中北部的福井平原都被清理干净。

    柴田胜家能够顺利进驻福井平原,把这里打造成坚固的防线,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当地武家死光了,现在驻防的武家大多来自尾张,她们是织田家的嫡系,又拿到了越前国知行,当然要死守自己的地盘,士气很高。”

    真田信繁郁闷道。

    “这些乱七八糟抢地盘的事,我懒得管。我只是好奇,是谁给了一向一揆勇气,她们竟敢截留关东联军的物资?

    我记得七里赖周是自己跑到越后国御馆,对关东侍所大评议保证,北陆道一向宗绝对支持关东联军的行动,还提供了一些补给。”

    海野利一冷声道。

    “北陆道的一向一揆,自从被织田家打回加贺国之后,就彻底散了架子。

    下间赖照被俘斩首,七里赖周狼狈逃回加贺,两位总大将的部众更是死伤惨重。

    她们两个都是石山本愿寺派来北陆道的大宗代言人,与当地小宗分支的关系并不融洽,七里赖周已经控制不住局面。

    北陆道一向宗的尼官与一揆众,原本就不是些好东西,没有实力压制她们,这会儿更不会听话。

    听说,福井平原的村落家家户户都在清算旧逆,勒索财物,还乡团秋后算账的丑态毕露,搞得人心惶惶。

    这等鼠目寸光的尼官与一揆众,做出什么怪事来都不奇怪。她们就是黑眼珠子见不得白大米,看到关东联军的物资优厚,眼红了。

    我琢磨着岛胜猛大人应该是了解了一些情况,这才对我们和颜悦色。她说起此事,只是想要讨还那些物资罢了,并没有追责的意思。”

    海野利一说完,挨了一顿揍的由利镰之助更是委屈说道。

    “对嘛,就是那些一向一揆胡作非为,主上您打我干嘛,我是无辜的,我也是受害者。”

    真田信繁瞪了她一眼,指着鼻子骂道。

    “一向一揆是混蛋,你也是个王八蛋!

    岛胜猛的物资被人截了,你去掺合什么?她的部众能自己抢回来,是她们的本事。抢不回来,我们正好看看笑话。

    你倒好,是不是手痒了?贼心不死想起当年的老本行,硬是给我找回一麻烦!

    赶紧把那些物资给岛胜猛的驻地送回去,记得把东西补全了,你要敢缺斤少两,老娘剥了你的皮!

    现在就去,滚!”

    由利镰之助爬起来就往外走,还有些不甘心得回头看了眼真田信繁,那些物资的数量可不少,都还回去真心疼。

    真田信繁指了指外面,嘴里重复道。

    “滚!”

    由利镰之助只好垂头丧气往外走,不敢再多说一句废话。

    真田信繁这些年威望日重,虽然脾气暴躁粗俗,但她是真的慷慨,很得人心。有钱分钱,有粮分粮,正对中下层粗鲁武家的脾气。

    由利镰之助一个铃鹿山地出身的山贼,能混到今天的武家身份已然不容易。

    她早就没有了当年的桀骜,对真田信繁是真心服气,老板发火她也是知道怕的。

    真田信繁骂骂咧咧看着由利镰之助消失在幕布外,山里尽出这种蠢货,除了砍人不怕死,没别的优点。

    好在真田众中还有海野利一与三好清海这样的智者,否则真田信繁非得头疼死不可。

    真田信繁坐回自己的马扎,气呼呼说道。

    “八格牙路!就不知道让我省点心!”

    大家都知道,真田信繁因为关东联军攻势受阻一事,心里一直憋着火。由利镰之助只是倒霉,正好撞到了枪口上,被主上拿来发泄。

    三好伊三说道。

    “一向一揆胡作非为,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她们连岛胜猛大人的物资都敢截留,对于其他人更会肆无忌惮。

    据我所知,这两天抵达的物资都在路上有延迟,我们的军需后勤已经有些紊乱。”

    三好伊三心里埋怨由利镰之助没事找事,但自己人挨了揍,受了气,总要护护犊子。

    这就是真田众的风格,山里穷苦,没那么多道理好讲。从来就是只谈亲疏,不谈对错,自己人不能吃亏最重要。

    三好伊三挺喜欢这种风格,比起近幾武家老坑自己人的做法好一百倍,三好家不就是因为内斗衰败的吗?

    她这么一说,许多人便一一出声附和。

    真田信繁拍了拍手,示意安静,对三好伊三说道。

    “伊三大师,你管着我们的后勤补给,三国凑到前线经过哪些村落,你是最清楚的人。

    就由你带兵去和那些村落的一向一揆好好谈谈,让她们做事谨慎一点,别耽误了我们打仗,去吧。”

    三好伊三点点头,转身走出本阵。

    和那些短视的一向一揆有什么好谈的?无非就是屠灭几帮人,让一向一揆见见血长长眼,不要乱伸手,有些东西伸了手会没命的。

    望着三好伊三的背影,真田信繁摇了摇头。

    关东联军就是个大杂烩,再加上没法沟通的一向一揆,跟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可能打好仗呢?

    真田信繁无奈看向海野利一,在一片黑暗之中,就只能指望这位军师大人给自己指一条明路了。

    顺着真田信繁的目光,一群人一起看向海野利一,海野利一还是那张三无扑克脸,冷冷说道。

    “以关东联军现在的混乱状态,想要迅速打破柴田防线是不可能的,还是绕路吧。”

    真田信繁叹道。

    “真要走九头龙川上游,去美浓口?”

    海野利一摇头道。

    “不,我们去三国凑上船,到敦贺港上岸。”

    真田信繁瞳孔一缩,半晌,缓缓点了点头。

    不单单是真田信繁在烦恼下一步怎么办,山中幸盛与岛胜猛也在探讨这个问题。

    山中幸盛揉了揉太阳穴,感觉有些疲惫。

    这次关东联军出战,上杉谦信没来,这就像是缺了压舱石的商船出海,一遇到风暴就不稳当。

    山中幸盛以关东侍所执事身份担当总大将,岛胜猛以统战众首席身份担当副将,两人的威望比起斯波义银与上杉谦信还是有些差距。

    不管是来自关东侍所各地的有力武家,还是越后的上杉众,对她们的命令都不积极。

    为了监视关八州东部与奥羽地区的潜在危险,两人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兵力全部带来,所以这联军之中,最具战斗力的还是真田军。

    山中幸盛问道。

    “抢夺物资的事,解决了吗?”

    岛胜猛点点头。

    “我和真田信繁说了一声,她的人就把东西都拉到我营地了,看数量还多不少。”

    山中幸盛笑道。

    “是担心东西少了又起龃龉,所以给你多补了一些吧?

    真田信繁的确是真心想要打好这一仗,她也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在此时和你产生矛盾。”

    岛胜猛摇头道。

    “真田军对我们很重要,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我不会和她起摩擦的。

    我之所以和真田信繁提起这件事,并非针对真田众。

    一方面,是安抚小野木重次她们,你知道她们从近幾跟到我们关东,一直是尽心尽力。

    我不能寒了老人们的心,在这件事是,真田信繁要给个态度。

    另一方面,也是借真田众的手去警告一下一向一揆。

    福井平原的一揆众越来越过分了,七里赖周也管不住她们。真田信繁从不吃亏,她不敢对我龇牙,一向一揆肯定要被她收拾一顿。

    也只有用真田众凶狠彪悍的山民,才能镇的住一揆众那些流氓无赖,少给我们添麻烦。”

    山中幸盛点点头,说道。

    “这样也好,真要闹到我们出面,七里赖周那边也不好看。”

    岛胜猛看了眼山中幸盛,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

    山中幸盛做事还是太规矩,一板一眼有忠无才,并不是担当杀伐决断的总大将最佳人选,只是因为身份合适才坐上了这个位置。

    只可惜君上不在这里,否则关东联军绝不是现在这副烂泥模样。

    对于山中幸盛的说法,岛胜猛是暗自好笑。

    一向宗内部的关系比关东联军还复杂,福井平原的一向一揆做事竟敢如此孟浪,很难说不是一向宗内部有人想借机坑七里赖周一把。

    真要去找七里赖周交涉,搞不好问题会更复杂,非但解决不了,反而惹来一身骚。

    对付这些欺软怕硬的一向一揆,最好的办法还是用刀枪说话。

    真田军出面如果能压住她们最好不过,如果这些人还要乱来,岛胜猛就要亲自举起屠刀,用鲜血让她们清醒清醒。

    大军后勤不是开玩笑的事,如果一向一揆不识相,就别怪关东联军拿她们立威。

    这事本就是福井平原的一向一揆做得不地道,就算闹到石山本愿寺那里,显如上人也没话说。

    岛胜猛说道。

    “一向一揆不过是癣疥之疾,七里赖周如果控制不住她们,也就没资格代表一向宗与我们交涉。

    为了大军后勤保障,我们就算屠灭了这些越前境内的一向一揆,七里赖周也不敢放半个屁。

    现在的主要问题是柴田胜家准备的太充分了,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她的防线。”

    山中幸盛隐隐感觉到岛胜猛在教自己做事,心里有点被冒犯的不舒服。

    因为与斯波义银的那些事,岛胜猛与山中幸盛两人其实相互是看不顺眼,除了公事就没什么私交。

    但这次为了君上的大业,她们不得不联起手来精诚合作,但心里看对方还是不顺眼。

    岛胜猛觉得山中幸盛平庸无能,山中幸盛却认为岛胜猛的做法过于暴戾,难以协调关东联军内部复杂的人际关系。

    但山中幸盛并没有反驳,只是顺着岛胜猛的话往下聊。

    “你的意思,还是走美浓口?”

    岛胜猛尚未说话,幕布外有旗本闪了进来,鞠躬行礼。

    山中幸盛问道。

    “什么事?”

    “真田信繁大人请求入见总大将,说有要事相商。”

    “让她进来吧。”

    “嗨!”

    不久,真田信繁昂首阔步走进本阵,看到岛胜猛也在,便笑道。

    “两位大人都在呀,正好,我有一个提议想向两位请教。”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对视一眼。

    “你说。”

    真田信繁肃然道。

    “柴田胜家是要死守防线,我们联军内部心思太多,摧城拔寨不同于野战,总不好逼着人往上撞。

    但如果是要慢慢磨开防线,津多殿那边怕是等不及了。

    所以,我想带真田众在三国凑上船,直接去敦贺港,南下北近江与津多殿汇合,和织田家决战!”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听得都坐不住了,一起站起来看向真田信繁。

第1530章关东联军分三路

    见两位大佬认真起来,真田信繁心里暗自得意,说出了海野利一出的主意。

    “越前国两大港口,南部敦贺港与北部三国凑,相距二三百里,以海船的速度把一万战兵运到敦贺港,不过几天时间。

    近幾方面并不缺后勤,一万战兵的补给完全可以由那边来承担。北陆道商路停滞,可以召集闲置商船可以运兵。

    柴田胜家手里只有一两万战兵,关东联军这边即便少了一万战兵,兵力还是她的几倍,她依然是不敢乱动,只能死守。

    我带一万真田军去与津多殿汇合,加上近幾方面的两万人马,三万战兵足以与织田家打一场合战。

    只要打败了织田本家的人马,越前国这边自然是不攻自破。”

    真田信繁一脸忠肝义胆,慷慨陈词要带兵坐船前往近幾,去为君上尽忠。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听得眉头紧锁,却是不敢轻易答应。

    真田信繁的想法太冒险了,不是说从三国凑坐船前去与斯波义银汇合冒险,两个港口相距不远,沿海岸线走,并没有什么风险。

    真正的风险在于,真田信繁是提议关东联军只出一万人,君上聚合三万战兵就与织田家主力决战。

    织田信长率领织田军主力,正在北近江与斯波义银对峙,即便真田军成功和近幾方面汇合,三万兵力也只有织田家主力的一半左右。

    织田信长能够在短短七八年时间就席卷近幾,成就三百万石大大名的家业,织田军绝不是弱旅。

    这场斯波织田之战干系太大,三万对阵五六万,即便山中幸盛与岛胜猛深信斯波义银战无不胜,也不敢随便拿君上的荣辱去冒险。

    而且,即便真田信繁的想法真的成功了,关东联军的境遇反而会更加尴尬。

    关东联军被柴田防线挡在越前国踌躇不前,唯有真田信繁忠勇无畏,带兵坐船前往近幾参战。

    这要是打赢了,关东联军各家姬武士以后还有脸做人吗?

    斯波义银仁厚慷慨,对关东武家诸多施恩,最后证明只是养了一群没用的废物,唯有真田信繁一枝独秀,能堪大用。

    别说关东联军那些人面上无光,无地自容,山中幸盛与岛胜猛也是没脸再见斯波义银,自己找个地方切腹谢罪吧。

    别看真田信繁此时一脸忠义,其实她的建议就是要踩着关东联军所有姬武士的脸上位,其心可诛!

    不管这是不是真田信繁的激将法,想要推动关东联军行动起来,山中幸盛与岛胜猛都不能答应只让她一人出力,关东联军作壁上观。

    如果真变成那样,无论此战结果是胜是负,关东联军的武家们都是失败者,会被人指着脊梁骨笑话一辈子。

    山中幸盛沉思半晌,说道。

    “此事不妥。

    近幾方面的联军只有两万人,即便真田军一万人顺利与近幾联军汇合,也不过是三万之数。

    据我所知,织田家集结在北近江的兵力有近六万人。

    这还是因为南伊势之地动乱无法动员,美浓国被前田利家与马场信房袭扰,织田家被迫分兵之后的人数。

    若是双方在北近江仓促合战,织田殿下干脆强行从本领调兵,织田军甚至可以凑出七八万人马。

    出阵野战,三万人打五六万人已经是很冒险了,若是织田家不顾一切集中兵力,双方人数差距会更大。

    织田家臣团可不是一触即溃的三流姬武士团,织田殿下亦是南征北战控制了三百万石的强藩大名。

    我们不能让君上冒这么大的风险开战,指望织田军不堪一击,一触即溃,是不切实际的妄想,智者不取。”

    真田信繁怒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被柴田胜家堵在这里,眼睁睁看着津多殿在北近江孤军奋战?

    特么的,武家怎么变成这样了。一个个瞻前顾后,不敢用命,也不敢迂回,这是打得什么烂仗!”

    岛胜猛沉声道。

    “真田姬莫要再用激将法,我与山中姬对君上的忠诚,比起你来只多不少。

    山中幸盛说的没错,如果只是你真田军一万人马前往近幾合战,的确是在冒险。但如果我们一起行动,确实是可以做一做。”

    真田信繁问道。

    “你的意思。。是关东联军一起坐船去敦贺港?”

    岛胜猛摇头道。

    “那不可能,如果越前国这边没有足够的兵力压制柴田胜家,她一定会有所行动。

    不管越前织田军是回军近幾,还是反扑北陆道,柴田胜家手里这一两万人,都会是非常大的麻烦。

    所以,前往敦贺港的人马,最多只能是一万战兵,也就是你真田信繁的人马。

    我们必须保证在柴田胜家面前有足够的军势给她压力,让她不敢产生死守以外的其他念头。

    但是,我们这边也不能干看着君上在北近江拼命,要想办法配合近幾方面,制造合战的契机。”

    岛胜猛心里清楚,斯波义银压力太大,关东联军必须有所行动,不然织田信长发现柴田防线稳稳守住,就会肆无忌惮对付近幾联军。

    但另一方面,关东联军这边也不可能照着真田信繁的想法做,让真田军独自跨海,别人光是看着。

    即便结果真的赢了,那也是真田众一家鸡犬升天,关东联军沦为背景板被人耻笑。

    关东联军这边需要更多的动作,让斯波义银知道这边的姬武士也不是吃素,至少要让君上知道岛胜猛自己不是吃白饭的。

    岛胜猛继续说道。

    “除了真田军一万人,我这边也要分兵。联军分给我五千人马,我去九头龙川上游,突破美浓口。

    真田姬与我带走一万五千人马,联军这边还有四万战兵,柴田胜家手里只有一两万人,她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我带兵打通美浓口,翻过温见峠,进入西美浓地域,兵锋威胁不破关。”

    山中幸盛与真田信繁点点头,都明白了岛胜猛的意思。

    郡上郡的前田利家威胁岐阜城,岩村城的马场信房随时可以西进或者南下,骚扰浓尾平原。

    美浓国分为东西,她们威胁的都是东美浓那边。而岛胜猛从越前国大野郡过去,是走西美浓这边。

    虽然温见峠距离不破关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织田信长绝对不敢赌岛胜猛会不会发疯得突入美浓。

    不破关是分割关东关西的三关之一,对不破关的军事威胁,严重程度甚至在岐阜城之上。

    岐阜城虽然是织田信长的旧居城,还住着她的老爹,但即便真的丢了岐阜城,也就是丢了脸面而已,随时可以拿回来。

    前田利家只有郡上郡几万石动员力,马场信房手里也就不到一千战兵,两方加起来就没有多少人。

    只要织田信长发狠回军支援,随时可以把她们赶回山里,夺回岐阜城。

    但不破关不一样,关原是连接近江美浓两国的主要通道,亦是这次织田信长出兵的后勤补给线。

    如果关原被切断,浓尾平原运往北近江织田军的后勤线,只能从北伊势南近江那边的铃鹿关绕路。

    这不单单是补给线被拉长,还会严重动摇军心,因为织田军的核心军势来自尾张美浓两国,被切断了后方联系,军心一定会乱。

    所以,即便只有一丝一毫可能性,织田信长也不会允许西美浓出现斯波家偏师奇兵,威胁不破关。

    织田信长一定会派兵回援,把突破美浓口的岛胜猛堵在温见峠以北,不给她继续南下的可能性。

    而这样的结果,就是织田军在北近江的军力又被迫分薄了。

    岛胜猛缓了缓,等两人差不多消化了自己的战略意图,又说道。

    “我们联名去信津多殿,请求君上让伊贺国的大谷吉继也跟着一起动一动,威胁一下铃鹿关。

    不破关与铃鹿关一南一北,是浓尾平原通往近幾的两条要道,亦是织田殿下不能容忍的底线。

    织田殿下即便心里清楚我们是在逼迫她分兵,但她为了前线的军心士气,也必须分兵保证这两关万无一失。

    所以,织田家在前线的五六万人,至少还要再削去一万五千人到两万,只剩下四万左右。”

    真田信繁咧嘴一笑。

    “三万对阵四万,这仗能打。”

    岛胜猛帮真田信繁完善了分兵的策略,山中幸盛心里却是草泥马奔腾。

    这两人各自找了好差事,一个孤军去近幾,一个奇兵入美浓,等到战后叙功之时,都是军功闪耀的忠臣良将。

    那自己呢?我山中幸盛就是负责给你们当背景板的白痴是不是?

    什么给柴田防线正面压力,保证柴田胜家不敢妄动,骗鬼吧?武家从来都是以战事论成败,不杀人不砍头,哪有首级换取恩赏?

    前田利益在近幾东征西讨,大谷吉继帮她看着伊贺国的根据地。

    大家只看到前田利益军功拿到手软,大谷吉继干着苦活脏活,这些年默默无闻,没拿到多少好处。

    大谷吉继与前田利益关系莫逆,愿意给她打下手,也就罢了。

    山中幸盛凭什么替岛胜猛,真田信繁扛雷当背景板?大家的关系很好吗?

    好个屁!为了斯波义银的事,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当年雪地决斗,差点拔刀血溅五步。

    真田信繁隐瞒盐田城的内幕多年,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对她也是恨得牙痒痒,这山猴子就不是个好东西。

    三人关系如此恶劣,只能是公事公办,指望山中幸盛帮她们两个抬轿子,看她们飞黄腾达,别做梦了!

    山中幸盛想了想,说道。

    “你们分兵先走,我会把一向一揆的问题清理干净,然后给关东联军各家分配任务,攻略柴田防线。

    你们放心,我不会让柴田胜家有余力去给近幾方面找麻烦。

    关东各家这次出兵,吃着斯波家的粮食,拿着斯波家的军械,总不能白吃白拿吧?

    柴田防线的布局,忍众也探查的差不多了。

    正好给各家分活,既然她们没办法团结一心,那就各自为战,一家负责一城,立军令状摧城拔寨。

    若是有人敷衍了事,错过期限拿不下来,就别怪我刀下无情,军法处置。”

    岛胜猛与真田信繁点了点头,知道山中幸盛也是被逼急了。

    原本大家一起呆在越前国束手无策,山中幸盛还在考虑和一向一揆的友好关系,协调关东联军的内部矛盾。

    可真田信繁与岛胜猛各自带兵出战,顿时把山中幸盛抬上了火架烤,让她没法继续当这个好人了。

    一向一揆闹事,杀!七里赖周就是个屁,谁在乎她怎么想。

    斯波家为关东联军砸了一百多万石军费,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关东联军各家不死几个人,这事说不过去吧。

    柴田胜家的三道防线并非固若金汤,一个冬天的功夫,能做出多少真材实料,还是个未知数。

    之前是关东联军被柴田防线的宣传给吓到了,三道防线的压力在前,谁都不肯当出头鸟,平白消耗了自家的宝贵兵力。

    但山中幸盛一发狠,给各家下命令出任务,谁谁谁负责哪个城,大家各自出击,打得下来是本事,打不下来是傻x。

    关东各家原本就相互看不上眼,上杉众,上野众,武藏众,下野众,谁都不服谁。

    真给所有人下了kpi,拉出来比一比,秀一秀,谁愿意被比下去?

    岛胜猛看了眼山中幸盛。

    这一招化整为零,对关东联军这盘散沙,也许是最好用的战术。

    关东联军各家战力不弱,只是谁都不愿意吃亏。但如果形成良性竞争机制,谁也不愿意服输。

    山中幸盛这想法应该是已经琢磨了许久,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来实施。

    毕竟,军令状这种事需要铁血执法,山中幸盛连七里赖周这个一向一揆首领都不太愿意得罪,何况是关东那些根深蒂固的地方势力。

    她是关东侍所执事,日后总要与各家协调关系,闹僵了也不好。

    可真田信繁与岛胜猛这一走,其实是把山中幸盛逼进了死角,她要是再继续犹豫,就不只是平庸无能,而是忠诚有问题了。

    斯波义银的嫡系都在拼命,作为他最宠信的臣子之一,山中幸盛若是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真就没法交代了。

    何况,山中幸盛心里还有对斯波义银的爱慕之心,更不愿意被岛胜猛这帮人比下去,让君上对自己失望。

    综上所述,山中幸盛是真被逼急了,柴田防线马上就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攻势。

    若是柴田胜家扛不住压力,三道防线被攻破,让关东联军进入近幾地域,山中幸盛便是首功之臣。

    即便打不破柴田防线,关东联军兵分三路支援君上合战,这功劳也有山中幸盛一份,战后不至于为人诟病。

    各怀心事的三人相互对视,一起点点头,就这么办了。

大年夜了

    祝大家新春快乐,兔年吉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1531章为白雪王子而战

    越前国,敦贺郡,港口。

    日本海在冬天并不冷,只是寒冷的西北风吹过温暖的海面,被多山的地形阻挠,水汽进入不了岛国内部,才会形成大雪封路的景象。

    在去年秋天就进入敦贺港的南蛮商船,孤零零靠在避风的港湾一角,船上所需用度都是由岸上的小船送上来。

    整整小半年时光,船员们都在无所事事中度过,她们拿着斯波家给的钱,却只需要等待。

    能够不用干活就拿钱,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事,但这好拿的钱在入春之后,就变得不容易了。

    克莉丝汀娜像是发疯一样开始训练起船员,虽然少有实弹演习,但在一次次的反复训练,将整个操炮过程用船员们的肌肉记忆锁住。

    丽璐在上层甲板无聊得看着远方,她身为船长的特权就是不用参与军事训练,克莉丝汀娜也不指望她这个贪生怕死的商人参与作战。

    听到身后的甲板传来脚步声,丽璐回头笑道。

    “克莉丝汀娜,你快来看那些船,真有意思。

    船上都是些不懂水性的蠢货,把甲板吐得一塌糊涂,真不知道负责清理甲板的水手们会不会气疯?”

    克莉丝汀娜望着不远处一群群小船像是鱼群一般来回游弋,把那些商船上的士兵运上岸去。

    正如丽璐所说,这些人都吐得浑身无力,有些人甚至是被抬上小船的。

    克莉丝汀娜皱眉道。

    “听说大领主阁下的战争进行得并不顺利,他的敌人成功挡住了他来自东方领地的部下。

    看来大领主这边是改变了战术,选择用船将士兵运过敌军的防线。这些士兵应该是来自岛国的山区,从没有见识过大海的可怕。”

    丽璐耸耸肩。

    “这些没有见识的岛民,她们至少需要半个月才能恢复,而且绝大多数人打死也不会愿意再上船。

    大海是属于我们勇敢者的宝库,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伸手触摸的。”

    克莉丝汀娜似笑非笑看着丽璐,说道。

    “勇敢者丽璐吗?这么说你是准备和我一起参战了?”

    丽璐吓得面色一白,摆摆手说道。

    “我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战场当然是属于英武的克莉丝汀娜的领域,我怎么能够抢你的风头呢。”

    对于丽璐谄媚的恭维,克莉丝汀娜叹道。

    “我已经努力在训练这些船员,但她们的素质实在不如我当初的那些士兵,希望我们能活着回来吧。”

    丽璐无奈道。

    “我的船员只是一群想要向海洋索取财富的穷鬼,当然比不上皇家海军中训练有素的士兵。

    克莉丝汀娜,你好像很悲观?这不就是一场野蛮人的战争吗?你在大领主阁下面前,可是很看不起岛国的落后战争方式。

    我相信她们会在你的火炮面前被吓得跪地求饶,甚至把你看做神灵一般的人物,哈哈哈。”

    克莉丝汀娜可没有丽璐那么乐观,只是苦笑道。

    “从葡萄牙人把第一支火绳枪交给岛国人至今,岛国人已经学会制造使用这一火药武器。

    火炮在她们看来,只是放大版的火绳枪罢了。她们也许造不出来,但不代表她们会畏惧火器。

    不要小看这些岛国人,丽璐,也许她们的作战方式还很落后,但你要知道,越是落后的战争,便越是残酷。

    文明人在考虑是否要保留战俘的时候,原始人却可以毫不犹豫得用木棒和石头屠杀消灭一个种族。

    战争的方式落后,残酷的程度反而会超出人的想象力。”

    丽璐看着克莉丝汀娜,目中渐渐透出一丝恐惧,那是害怕失去克莉丝汀娜的恐惧。

    “对不起,克莉丝汀娜,你是为了我才会被拖进这场战争。

    如果不是因为我色迷心窍做下那件事,你根本不用去冒险参战。”

    克莉丝汀娜摇头道。

    “罪恶是我们一起犯下的,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

    丽璐咬了咬下唇,低声说道。

    “也许我们可以离开,离开这个岛国再也不回来。这些岛民之间的战争与我们无关,我们是被胁迫参战,本身就不合理。

    我难以想象,当葡萄人与西班牙人知道我们动用四门火炮帮岛国大领主打仗的事曝光之后,那些利比里亚人会如何看待我和我的船。

    我们坏了规矩,克莉丝汀娜,我真不知道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克莉丝汀娜的双眸看向丽璐,就像是她的火红头发一般在燃烧。

    “所以呢?你要违背你的承诺,你要抛弃大领主阁下?”

    丽璐一愣,吱吱唔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当然想要信守承诺。

    但是,你不觉得我们两个人同时犯下这个错误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吗?

    我回来之后想了很久,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就不简单,我们也许是被陷害的。”

    克莉丝汀娜望着远方的大海,淡淡说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也许是巫术,也许是其他方式,东方总有一些我们不理解的神奇手段,能够让我们两个同时失去理智,做下这种事。”

    丽璐几乎要跳起来。

    “是呀,我们是受害者,也许。。也许我们现在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克莉丝汀娜问道。

    “丽璐,你觉得大领主阁下是一个坏人吗?”

    丽璐回想起义银那让人着迷的俊脸,有些迟疑道。

    “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克莉丝汀娜叹了一声,说道。

    “在被那些姬武士护送来这里的途中,我一直在收集他的资料,了解他的过去。

    丽璐,我很想了解他,了解那个被我疯狂占有过的男人。

    也许我们是对的,他的确是用了某种我们不了解的手段,引诱我们犯下了不该犯的错误。

    但是,他也的确是一个了不起的男人。

    他的家族被人屠灭,他用七年时间,以自己的力量重新建立起家族,并且让这个家族成为岛国最有威望的家族,甚至没有之一。

    天哪,他的经历简直就像骑士小说描述的那样,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

    现在,他正在面对着最强大的敌人,对方的实力超过他十倍。

    他只有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人,拉拢所有可以拉拢的所有势力,才能与对方分庭抗衡。

    而我们的经历,也许只是他付出的一小部分代价。

    他纯洁,高贵,善良,仁慈,拥有圣人的品格,但他却使用了特殊的手段,让我们去玷污他清白的肉体。

    丽璐,我难以想象。

    是怎么样的困境会让他做出那样的选择,让他对我们两个在岛民看来是野蛮人的异族,褪去他的衣衫,让我们品尝他的甘甜。

    你觉得这件事是我们吃亏吗?

    他在事后并没有追究我们的罪孽,而是给了我们大量的金钱与荣誉,他甚至向你许下了南蛮总代理的承诺。

    这是他的补偿,亦是他对我们的诚意。

    天哪,我难以想象,他如果打赢了这一战,未来的南蛮贸易竟然要在你这个贪婪成性又胆小如鼠的商人手里运转,真是件可怕的事。

    但这至少说明了,他对我们并没有恶意,他是在用他的身体恳求我们的帮助。”

    丽璐撇撇嘴。

    “我哪里胆小如鼠了?”

    克莉丝汀娜微微一笑,也不说起刚才丽璐想要毁诺,怂恿她跑路的事,而是认真看着丽璐,缓缓说道。

    “我曾经读过很多骑士小说,我沉浸在那些幻想中,做过拯救王子的美梦,用我手中的剑挽回一个又一个即将毁灭的国度。

    丽璐,我从没想过,真有这么一天,我会梦想成真。

    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我想,我应该骑着白马,去拯救我的白雪王子,他会以感激的眼神看着我,用最热烈的吻迎接我。”

    丽璐目光复杂看着克莉丝汀娜,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找个南蛮教司铎瞧瞧脑子,在你头上撒点圣水,看看你是不是被魅惑了。”

    克莉丝汀娜微笑问道。

    “也许吧,那你的选择呢?”

    丽璐皱眉道。

    “我还有选择吗?

    你赶紧去好好训练我们的船员,然后带上我们所有的大炮与火枪,去拯救你的白雪王子。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为你的胜利欢呼!

    去特么的利比里亚人的规矩,为了克莉丝汀娜的白雪王子,去特么的!”

    北近江,长滨城。

    在织田家的大队人马进入北近江之后,这座羽柴秀吉拆除小谷城建造的新居城,已然成为织田信长此战的居所兵站。

    此时的议事厅中,织田信长黑着脸来回踱步。

    座下诸姬皆正襟危坐,屏息以待,唯恐一不小心,满腔怒火的大殿会将脾气发泄到自己身上。

    织田信长一边走,一边大骂。

    “权六这个蠢货!她在越前国到底搞什么呢!

    竟然放任关东联军占据了三国凑,甚至放弃了九头龙川北岸,让敌人可以从容抵达上游的九头龙湖,打通美浓口!

    关东联军一边从三国凑海运军力进入敦贺港南下近江国,一边派人从美浓口杀入美浓国,她的柴田防线漏洞百出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发泄了一番情绪,织田信长指着座下的姬武士,下令道。

    “稻叶良通!”

    “嗨!”

    “你马上带本部人马回去北方城,布置防务,一定要把关东联军阻挡在温见峠以北,不允许一个敌人出现在西美浓的平原上!”

    “嗨!”

    “佐久间信盛!”

    “嗨!”

    “你带本部人马立即南下,给我把铃鹿关看牢了!南近江与北伊势必须做到万无一失,要是出了任何问题,你提头来见!”

    “嗨!”

    把两员大将派出去,再次分薄了自己手中的兵力,织田信长心里越发不爽。

    她当然知道柴田胜家已经尽力了,以一万余人阻挡关东联军五六万精锐的兵锋,柴田胜家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

    柴田三道防线的具体奏报,织田信长都是看过的,当时亦是赞不绝口,这才全力支援物资,完成了防线的建立。

    柴田胜家敢于放弃半个福井平原,依托越前国的山势,只有了一个冬天就做出了三道防线,已经是竭尽全力。

    原本还挺得意的织田信长没想到,那些传说中莽撞粗鲁的关东武家,竟然会如此狡猾。

    她们没有选择强攻,而是兵分三路,一路水运驰援近幾联军,一路翻山威胁西美浓,剩下的兵力散开把柴田防线的钉子一个个拔掉。

    关东联军的穿插迂回加蚕食,完全在柴田胜家的意料之外,也让织田信长的背后起了寒意。

    而另一边,斯波义银带着近幾联军开始从高岛郡试探前进。

    伊贺国留守的大谷吉继也不安分,频频骚扰铃鹿关,引发南近江与北伊势人心惶惶。

    再加上东美浓山区肆虐的前田利家与马场信房,浓尾平原始终不得太平。

    织田信长不得不四面灭火,手中聚拢的兵力被一点点分了出去。

    她心里清楚,各处的骚动只是癣疥之疾,但为了维护军心士气,她又必须有所行动。

    这种处处被动,处处挨打的局面,让织田信长非常不爽,她何时何地受过这等闲气。

    就因为对斯波义银的忌惮,让她放不开手脚一搏,反而陷入了更麻烦的境地。

    必须马上行动起来,不能再犹豫了!

    织田信长猛地站定身子,扫视全场,说道。

    “你们各自回去准备,大军进入伊香郡,向余吴集结!”

    北近江的平原地带大多在东部南部,也就是六角家与浅井家起家的富庶地区。

    位于近江国北部的伊香郡多是山地,其中余吴地区是山地进入平原的必经之路。

    当地多山又有余吾湖,还有一块利于合战的小平原,地形复杂,可守可战。

    织田家只要看住了余吴,便是护住了身后的平原地带。有背后近江盆地,浓尾平原源源不断的支援,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织田信长明白,其他方面的斯波军都是偏师骚扰,斯波家真正的撒手锏还是高岛郡的斯波义银。

    已然分出不少兵力的织田信长决心在余吾湖一带与斯波义银对峙,寻觅战机。

    她的目光扫过地图,最后钉在一处,余吾湖南边的贱岳。

第1532章大合战一触即发

    织田信长那边已然下定决心,挺进余吾湖的同时,义银在高岛郡的新庄城,也是军议。

    新庄城位于石田川与安昙川之间,是织田信长在浅井家灭亡之后,加封给矶野员昌的居城。

    说起来,织田信长对矶野员昌的恩赏还是非常丰厚的。

    石田川与安昙川沿途浇灌的平原地带,是高岛郡最肥沃的土地,亦是矶野员昌的知行地六万石。

    凭借矶野家出身高岛郡的背景,与这六万石土地的实力,矶野员昌稳稳就是当地武家领袖人物。

    如果不是织田信长心思太重,派遣织田信澄前来,欲行南伊势故事鸠占鹊巢,矶野员昌还真下不了决心和织田家翻脸。

    忠义只是嘴上说说,利益才是武家政治的关键。

    看看北畠具教的下场,若不是斯波义银伸出援手,那真是全家死光光,矶野员昌岂能不心有余悸?

    矶野员昌也是当机立断,羽柴秀吉刚才露出破绽,她就咬牙背弃织田家,投入斯波门下。

    整个高岛郡武家也只能跟投斯波家,谁家要是不跟,矶野员昌第一个就得屠灭这家,斩断高岛郡武家的念想。

    说到底,大多数人都没得选,只能是乱世飘零,跟着站队而已。

    义银对矶野员昌也是够意思,大军进入高岛郡帮她协防,斯波家的补给充沛,也不需要剥削高岛郡的钱粮协理后勤。

    随着关东联军兵分三路,越前国的柴田防线隐隐开始松动。

    一边是山中幸盛的蚕食鲸防线,一边是真田信繁与岛胜猛迂回穿插,柴田防线的价值已然大大降低,让义银这边也是欢欣鼓舞。

    新庄城的议事厅内,义银坐在主位上,座下一群姬武士恭谨跪坐,一起听蒲生氏乡汇报军情。

    蒲生氏乡说道。

    “真田军一万战兵抵达敦贺港之后,敦贺郡的朝仓景纪大人非常配合,部分真田军已经进驻疋田城,随时准备南下与我们汇合。

    但是,这些来自甲信山区的将士似乎晕船了,可能需要休息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战斗力,真田信繁大人希望能够得到君上的谅解。”

    义银点点头。

    “真田信繁思虑周到,暂时让她在疋田城修整。

    另外给朝仓景纪大人去信,请她为真田众的军需补给多多费心,军械,战马,军粮,希望能够尽力提供,事后我必有厚报返还。”

    朝仓景纪手中的敦贺众,是朝仓家最能打的一支军势。

    但她一边要小心越前七郡的柴田胜家,一边要提防北近江的织田军,还要注意若狭国武家是否被织田信长收买,袭击边界。

    三面被围,孤悬于外,敦贺众的防务压力已经很重,义银不可能抽调她们来参战,朝仓景纪能够守好敦贺港不失,就是大功一件。

    至于真田信繁麾下那些旱鸭子,她们只是坐了一天船,就吐得失去战斗力,也是让义银无语。

    但这支来自甲信山区的强兵,还是让义银非常期待她们的表现,自然是多加照拂,保证她们尽快恢复战斗力。

    除了真田军,义银心里还琢磨着怎么把克莉丝汀娜的南蛮炮队偷偷运到前线,但这是他私藏的秘密武器,不方便拿出来评议。

    蒲生氏乡继续说道。

    “岛胜猛大人带走了一部分上野众,已经越过美浓口,兵锋抵达温见峠。

    但织田家的反应很快,稻叶良通急行军一百多里,迅速从北近江长滨城附近回到美浓国的北方城,已经进入山区布置防务。

    另外,山中幸盛大人的新战术似乎激发了关东联军的斗志,柴田防线受到严重打击,特别是上杉众表现突出,相信很快会有进展。”

    义银微微一笑,自己这两位亲信加红颜很拼命,也很聪明。

    关东斯波领的主要地盘在上野国大胡领,这两年岛胜猛与周遭武家领关系搞得不错。

    特别是由良家,成田家为首的地方有力武家,因为和义银的私交深厚,利益密切,这次出兵不少。

    岛胜猛把这些人带去美浓口,一方面是她有把握能控制住这些人,另一方面也是刺激了山中幸盛与留下的关东联军。

    山中幸盛这个关东侍所执事,说起来是位高权低,但身份体面毕竟是放在那里,总不能任由真田信繁,岛胜猛风光,自己吃土吧?

    而上杉众这次西进,因为没有上杉谦信压阵,表现得相当懒散。

    原本大家一起躺平也就罢了,但真田众,上野众先后出动争功,上杉众的压力可就大了。

    上杉谦信只是产后静养,又不是嗝屁死透。上杉众在前方无所作为,那就是打上杉谦信的脸,等回去之后能有好果子吃?

    果然,山中幸盛根据关东联军一盘散沙的特点,建立kpi,各自为战,上杉众马上就变得凶狠起来。

    柿崎景家那帮人,义银是很熟悉的。论骁勇善战,尾张武家的确不如越后武家,柴田胜家这会要吃苦头了。

    关东联军这一动,织田信长就坐不住了,已经有了反应。

    义银问道。

    “织田信长现在到哪里了?”

    蒲生氏乡鞠躬回答。

    “织田殿下的本阵进驻北国街道的木之本,随行的织田军占据了左弥山,堂木山,神明山,田上山,岩崎山,大岩山,贱岳等关隘。”

    义银笑了笑,看来自己在织田信长心中的形象还是很伟岸的,他就没见过嚣张的织田信长这么谨慎,这么怂过。

    织田信长堵住了北近江北部山地进入平原区的道路,却没有继续北上的打算,看来放弃之前围点打援的战略,指望义银自己打过去。

    原本织田信长准备以七八万人马围攻义银的两万多人,兵力接近四比一的野战,织田家优势很大。

    但现在被各个方向的斯波阵营军势一拉扯,东美浓,西美浓,南近江,北伊势,南伊势纷纷闹出乱子。

    织田信长不得不分兵,手上只剩下四万人马,而义银接受了真田信繁的一万人马,兵力达到三万。

    双方的战兵数量已经接近一比一,织田信长已经不愿意主动发起进攻,最好是以逸待劳,让义银自己带兵撞上去。

    而义银也的确有这个心思,想要主动出击。

    联军,联军,说到底还是不如织田信长一人乾刚独断来得舒服。

    义银的钱粮军费没少花,但联军的士气军心还是不高。为武家天下而战的大义口号喊得震天响,但真正敢于搏命的就没几个人。

    现在的情况是,北陆道商路已经断绝,高田阳乃那边拼命在印粮票支撑军需。

    看似斯波家与织田家的经济实力相当,但义银心里明白,自己和织田信长没法比,打不了持久战。

    织田信长那是实打实握着浓尾平原,近江平原,伊势平原的大片土地,土地里产出的粮食就是织田家打下去的底气。

    而义银这边呢?以斯波领二三十万石的土地产出,只能算是织田家的一个零头。

    斯波家能够支撑起十万大军的后勤补给线,是利用北陆道商路建立起来的商业信用,让高田阳乃有勇气玩一手乾坤大挪移的把戏。

    商业信用到底不如土地价值那么厚实,斯波家滥发粮票的时间越长,经济上的后遗症就会越严重。

    如果这场战事拖过了今年,一直打到明年去,斯波家的经济体系很可能会崩溃。

    一旦双方继续对峙下去,不说北陆道冬季大大雪封路的问题怎么解决,只说北陆道商路断绝两年,就是个大麻烦。

    各方势力对重新开通北陆道商路的预期会变得越来越悲观,而高田阳乃滥发粮票却无力兑现,很可能引发粮票恶性贬值。

    纸币的信用建立起来很难,摧毁却只需要一瞬间。一旦人们对斯波粮票失去了信心,这张没有价值的纸用来擦屁股都嫌硬。

    更何况,斯波粮票还挂钩了斯波忠基金,牵扯到斯波家内部稳定的斯波编制,斯波福利,更是影响深远。

    义银不敢想象,如果斯波粮票崩盘,自己会不会被立即炸上天?

    所以,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打赢了压着织田信长谈判,尽早恢复北陆道商路的经济生态,踏实斯波粮票的信用价值。

    打输了也谈吧,大不了自己去给织田信长跪舔,总好过斯波粮票崩盘,炸了自家的基本盘。

    古代虽然有了交子,宝钞这样的纸币,但古代人重实物轻货币,对信用货币崩溃的后果缺乏系统性的认识,金融的影响力没那么大。

    织田信长并不知道义银的背后已经点上了火,烧得越久越狼狈。

    要是织田信长懂一点金融常识,她一定会选择坚壁清野,熬到斯波义银受不了再说。

    虽然织田信长不懂金融,但她还是敏锐得感觉到自己比义银更能熬,所以才会选择固守伊香郡余吴湖,等着义银去攻。

    这也就是说,织田信长依然希望通过一场合战尽快解决掉义银,但合战的地点要在她选定的区域,对她更有利。

    这个结果对于义银是喜忧参半,喜在织田信长没有发现自己最大的战略优势,忧在斯波军还是得主动进入织田信长划定的战场。

    义银不得不自我安慰,三万对四万,至少比自己预料中最麻烦的局面要好得多,打就打吧。

    他扫视在场诸姬,肃然道。

    “各个方面的情况大家都听明白了?虽然关东诸姬已经很努力了,但要击败织田家,击败织田信长,还得依靠我们的力量!

    织田军已经行动起来,我决意挺进伊香郡,和真田军汇合之后一起南下,与织田信长决战!”

    义银的话让在场诸姬精神一振,煎熬了将近一年,经历外交争锋,政治交易,各家站队,最终等来这决战的一天。

    利刃终要出鞘,不论结果如何,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所有人都能因此得到解脱。

    随后半个月,义银带兵越过石田川,进入北近江的北部山区,与南下的真田军汇合,又在暗中接收了克莉丝汀娜的炮队。

    此时已是春去夏来,近江大地渐渐变热。

    斯波联军倾泻般南下,占据橡谷山,林谷山,中谷山,别所山,行市山等山口关隘,与南方的织田军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

    战场就在近江国通往越前国的山道上,以木之本,东野,柳濑为核心,织田信长选定了战场,义银毅然跳入了战场。

    天下武家的目光皆投向余吴湖,决定天下未来走向的大决战,即将展开。

    北国街道经过余吴湖的东侧,有一片山中的小平原。

    织田信长在木之本设立本阵,斯波义银在行市山设立本阵,两者正好位于小平原南北。

    而余吴湖的西面,是连接琵琶湖的饭浦川,再往南便是贱岳。

    斯波军想要打破织田军的防线,有两个选择。

    其一,是从余吴湖西边的北国街道通过,正面杀穿在小平原中横着的大岩山,抵达织田信长本阵所在的木之本。

    其二,是绕行余吴湖西侧,渡过饭浦川,打破贱岳方向的织田侧翼防线,迂回包抄织田军的身后。

    以余吴湖为中心,一正一奇两条攻击路线清晰摆在斯波军面前。

    而对面的织田军比斯波军早来一个月,正在不断加固防线,准备迎接斯波军的攻势冲击。

    贱岳,织田防线。

    织田信长站在高处,扫视下方正在不断工作的足轻姬武士,在她身后,恭谨站着泷川一益一行人。

    贱岳这里的山势,比起正面战场要崎岖许多,有利于防守。

    可如果贱岳失守,斯波军就可以通过这里直接包抄织田家的身后,形成关门打狗的态势。

    一旦后路被堵,补给断绝,在山道里的四万织田军就只能崩溃。

    所以,当贱岳失守的时候,就意味着织田信长必须撤军,退回北近江平原地带再作打算。

    原本,像这种事关大局的防区,织田信长更希望由池田恒兴这位奶姐妹来把守,自己才更安心。

    但是东美浓受袭,前田利家的兵锋威胁岐阜城,织田信长已经把池田恒兴派去岐阜城驻守,以防自己后方动荡。

    所以,贱岳之地就被交给了泷川一益守备。

第1533章贱岳还是岩崎山

    行市山,斯波义银本阵。

    在义银面前,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争的是面红耳赤,也是为了贱岳之地。

    真田信繁指着地图,说道。

    “余吴湖东侧的平地虽然利于展开军势,但织田家早我们一个月来到这里,占据了有利地形。

    岩崎山的守军,挡住了通往木之本的道路。任何要攻击南下的行为,都会受到东侧的东野山,中之乡的侧面袭击。

    我的意见是,我们拿下余吴湖北部的茂山,神明山,堂木山之后,就不要继续沿着山道南下。

    从余吴湖西侧的丘陵杀过去,渡过饭浦川,翻过贱岳一带的丘陵,攻击岩崎山另一侧的大岩山。

    拿下大岩山之后,立即直接攻击木之本的织田本阵,在前线的织田军就等于被我们包围困在山中。

    到那时候,织田军必须撤退,否则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余吴湖与琵琶湖之间这一带丘陵很矮,对我麾下的山民而言,可以说是如履平地。

    我真田军可以完全不受地形影响,对敌人防线发起攻击,茂密的山林,崎岖的坡度也可以替我们阻挡敌军的视线,有利于我军推进。”

    前田利益冷声说道。

    “真田姬,你的想法很好,但我手中有保密组忍众刚才侦查带回来的情报,真实情况与你想得有点不一样。

    织田军在正面山道准备了一个月,当然是增加了我军攻击的难度,但贱岳那边也一样在加固防线,并没有闲着。

    因为贱岳的重要性,织田殿下多次巡查防务,当地守备泷川一益不敢懈怠。

    贱岳守军砍掉了遮挡视线的瞬间,制作了栅栏,挖掘了壕沟,筑起了土垒,并且配备了大量的铁炮与弓矢。

    贱岳背后是山,前方是饭浦川,敌军居高临下,可以以铁炮弓矢覆盖攻击方,再加上夏日河水大涨,土地泥泞,你要怎么冲锋?

    余吴湖与琵琶湖之间的宽度不够,若是进攻受挫,你既没有空间再次迂回,泥地也限制了军势撤退,只能是不断挨打。

    所以,我认为与其绕路贱岳去冒险,不如直接攻击岩崎山!

    岩崎山是整条防线的核心,虽然有侧翼的守军呼应,但我们一旦突破了岩崎山,木之本的前方都将无险可守。

    织田家比我们人多,在窄小的山地施展不开,她们要支援岩崎山,就必须拉出人马在小平原侧翼攻击我们,分散我们的兵力。

    只要她们肯离开易守难攻的山势,下山与我们合战,就是对我们最有利的局面。”

    真田信繁冷声道。

    “那要是她们不肯下山,只是利用岩崎山消耗我们的军心士气,我们该怎么办?

    木之本在后方,可以不断派遣部队加入岩崎山的防务,和我们打消耗战。

    她们人多我们人少,如果我们攻不下岩崎山,只会比她们消耗更多的军力。

    而且攻势的锐气一旦受挫,侧翼的敌军再下山夹击,攻击岩崎山的军势就有腹背受敌,全军覆灭的危险。”

    前田利益冷哼一声。

    “我的意思就是要把侧翼的敌军引下山,只要正面攻击岩崎山的军势能够给敌军足够的压力,敌军的侧翼就不得不提前下山支援。

    至于你说的正面损失,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真田信繁反驳道。

    “既然确定要在岩崎山打成拉锯战,指望敌军急躁下山,为何不干脆突袭贱岳?

    贱岳一旦被突破,大岩山必然是守不住的。

    岩崎山与大岩山互为犄角,大岩山一失,岩崎山就没有了继续防守的意义。

    她们但凡犹豫几天,我们就可以直接拿下木之本,把整个织田军堵在山道进退两难,这难道不比直接攻击岩崎山的威胁更有力量?

    前田姬,你说迂回贱岳很危险,但你在正面战场冒得风险也不比迂回贱岳小呀。

    你自己也说了,打仗注定要死人,那为何不选择让敌军最难受的方式去战斗呢?”

    两人争执不下,诸姬皆不参与,只有义银有些烦躁,喊道。

    “够了!都停下!”

    前田利益与真田信繁对视一眼,相互鞠躬行礼,算是为公事争执,不伤和气。

    以真田信繁的身份,原本没资格与前田利益争夺话语权。她不过是关东侍所的有力武家,而前田利益却是斯波阵营在近幾的总大将。

    两者地位差距放在那里,哪里轮得到真田信繁在义银座前放肆,与前田利益针锋对麦芒。

    只是这次情况特殊,近幾联军不过两万人,真田众一家就有一万战兵,双方兵力差距不大。

    武家说到底还是看实力,不管真田信繁是否是依靠关东侍所的财力才能拉来这么多人,但对应实力的尊重书一定要给真田信繁的。

    另外,作为关东联军分兵前来与近幾联军汇合的真田众,在某种意义上是代表了关东联军的一方。

    所以,坐拥一万战兵,作为关东代表的真田信繁,才有资格与近幾总大将的前田利益争论主攻的方向。

    真田众来自甲信山区,翻山越岭是家常便饭。

    余吴一带已经接近南方平原地带,当地的山势不高,只能算是丘陵地带。对山民来说,这些矮小的丘陵根本不是阻碍。

    这就是真田信繁想要把主攻方向放在迂回贱岳的底气,因为如果斯波军选择贱岳,就没有比真田军更合适的攻击核心。

    这也契合真田信繁此次前来的目的,那就是站c位,啃硬骨头,获取大量军功,炫耀真田众的武勇。

    真田众不怕死人,就怕拿不到大量军功自保,在战后的关东侍所政治斗争中落于下风。

    而前田利益的心思也很明确,关东联军大部受阻于越前国,前来的只有真田众一部,这里还轮不到关东人指手画脚!

    要是关东联军五六万人杀过来汇合,山中幸盛与岛胜猛的资格也够老,战术上的事,前田利益谦让一下也无所谓。

    可真田信繁算什么东西?她的人马不过一万,却要求站c位,抢主攻的角色,这让前田利益的脸往哪里搁?让近幾联军的脸往哪里搁?

    最重要的是,余吴湖挡在两军之前,作战必然从湖的两侧推进。

    打仗要分主次,谁是主,谁是次,那都是战后的军功衡量标准。

    不管是迂回贱岳,还是攻打岩崎山,其实都很难。因为织田军提前准备一个月,战场上的天时地利人和,已经被织田军抢走了地利。

    可就是因为难,才能凸现武家的价值,谁在这场合战中拿下主攻的角色,就能在战后分到最肥美的一块肉。

    斯波联军看似一条心,但内部矛盾其实不少。

    且不说关东近幾各自的那些小龃龉,在关东人与近幾人这种地域区别的大是大非面前,谁都不会轻易让步。

    简单来说,就是真田信繁这个关东人,凭什么骑到我们近幾人头上来?

    前田利益虽然出身尾张,但她现在是近幾总大将,代表的是近幾武家的颜面。

    迂回贱岳与强攻岩崎并没有什么战术上的优势劣势,只是因为成了双方争抢主攻的焦点,才让争执变得白热化。

    义银当然很了解武家们的想法,累,是真的心累。

    这些王八蛋,她们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比待遇越比心胸越窄,讲奉献越讲境界越高的道理,她们满脑子就是有便宜不占是傻b的思想。

    古代统治者也没有**公仆的人格魅力和体制优势,只能通过不断制衡,协调,分化,化解矛盾,然后艰难拖着这些混蛋去获取胜利。

    义银只能是一边感叹新社会把鬼变成了人,一边和这些古代恶鬼达成利益交换,来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

    在这个嘴上说一套,实际另一套的虚伪武家社会,义银甚至感觉自己已经渐渐被同化成了鬼。

    义银坐在马扎上,轻轻拍了拍手,说道。

    “不管是迂回贱岳,还是直攻岩崎,都需要拿下余吴湖北边的茂山,神明山,堂木山之后再说。

    你们与其在我面前争吵,不如想想如何尽快拿下三山,为大军向南打开道路。”

    真田信繁目光一闪,深深鞠躬说道。

    “津多殿英明,武家以刀枪论英雌,逞口舌之快,不如在战场上用胜利来证明自己的正确。

    迂回贱岳,必取茂山,我这就出兵拿下茂山,再与诸姬商谈!”

    前田利益笑道。

    “真田姬说得好!臣下恳求君上允许,由我亲率精锐攻打神明山!”

    义银几乎就要翻白眼,这两人嘴上说完,又要用战功再分高下,怎么就没一个人肯稍稍让步,都听不懂我的话吗?

    正在此时,外间传来一阵喧哗声,义银皱眉道。

    “吵什么吵!”

    一名使番冲入本阵,伏地叩首说道。

    “君上!堂木山被拿下了!”

    义银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急问道。

    “怎么回事,我不记得下过攻打堂木山的命令?”

    使番恭谨回答。

    “是前沿的三好义继大人,她发现堂木山正在换防,便调动本部人马直接攻杀上去,导致敌军大乱。

    户泽盛安大人紧随杀上山去,先登山砦,硬是拿下了堂木山!”

    义银一愣。

    “户泽盛安,我记得她的本部就九个人?她怎么也上去了?”

    使番激动道。

    “户泽盛安大人挥舞君上赐予的备前兼光,身先士卒,首登砦墙,勇不可挡!

    在她的鼓舞下,军士无不用命,很快击溃了敌军的反抗,把她们赶下了山!”

    义银瞅了眼前田利益与真田信繁尴尬的脸色,心里呵呵一笑,装作大喜过望,说道。

    “好!夜叉九娘不愧为关东英杰,首义之士,忠勇果毅,实乃武家楷模!

    她无私协助近幾的三好义继攻下堂木山,为我军拔得头筹!这也证明只要关东武家与近幾武家携起手来,天下无人能敌!”

    义银不管是真的喜,还是装作喜,此时都必须表现得大喜特喜。

    前田利益和真田信繁分别代表近幾联军与关东联军,战事还没开打,就开始把对方当对手打压,这股风气非常不好。

    户泽盛安出身奥羽,但严格来说也属于关东武家。三好义继虽然出身西国,但她现在是身居近幾的北河内之地,仰仗义银鼻息度日。

    义银就算硬要把一个奥羽武家和一个四国武家打造成关东武家与近幾武家合作的典范,谁又敢说不是?

    不好的风气必须第一时间压住,不能扩散开,影响了战局。

    义银说道。

    “三好义继所部的补给提格一档,记其首功。户泽盛安所部与同心众同列,让她来随侍我左右吧。”

    两人拔得头筹,义银恩赏虽然不多,但都是暖人的举措,足以振奋军心士气。

    义银又看了眼座下的两人,肃然道。

    真田信繁!”

    “嗨!”

    “去拿下茂山。”

    “嗨!”

    “前田利益!”

    “嗨!”

    “神明山由你解决。”

    “嗨!”

    “去吧!”

    两员主将鞠躬接令,大踏步往外走,皆有些气急败坏。

    被三好义继与户泽盛安这么一搅和,她们这回出兵顿时成了跟风吃屁的鸡肋。

    有三好户泽两人合作之珠玉在前,她们的争锋相对显得分外小气,为君上不喜。

    此去攻打两山,打赢了是应该的,打输了是没本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自然让人有些丧气,也是义银给她们一个隐隐的警告。

    等两人走了之后,义银扫了一眼在场诸姬,说道。

    “都散了吧,各自回去守好营地,莫要放松警惕,等拿下茂山与神明山,再议军事。”

    诸姬一起鞠躬行礼,然后一一走出本阵。

    义银看向明智光秀,说道。

    “明智姬,你留一下。”

    明智光秀乖乖站在一边,等所有人都走了,才上前轻声问道。

    “君上有何吩咐?”

    义银瞪了她一眼,说道。

    “开心吗?看到前田利益吃瘪,你很爽吧?”

    明智光秀捂嘴轻笑。

    “君上这话就不对了,我对前田姬的军才一向是仰慕有加,岂敢有轻蔑之心?

    不过,真田姬不愧为关东侍所悍将,真田众战国第一兵之风采,今日确实受教。”

第1534章怎么选择都是错

    义银嗤之以鼻。

    “什么风采?一肚子的小心思,瞎子都能闻出来。”

    明智光秀摇头道。

    “君上此言差矣。

    武家奉公,求的就是君上御恩厚赏,不怕姬武士怀揣私心,就怕姬武士不肯尽心竭力。

    真田众这些人心思纯粹,求功心切,却也不惧艰难困苦,敢战敢死,确实配得上第一强兵的名头。”

    义银叹道。

    “谁都少不了私心,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却必须精诚团结。

    希望前田利益与真田信繁能够谨记我的告诫,若是她们再闹得不愉快,关东近幾两派跟风站队,这仗还怎么打的下去?”

    明智光秀微笑道。

    “君上多虑了,她们虽然有抢功的心思,但对君上都是忠心耿耿。

    前田利益且不去说她,真田信繁为何会对君上如此忠诚,我却是有些想不明白,莫不是君上在关东对她施了什么法术?”

    明智光秀笑呵呵看似不经意的问起,义银却知道她肚子里那些龌蹉念头,无非以为自己又用肉身布施,收了真田信繁的心。

    义银冷哼一声。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下贱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与真田信繁没有你想的那层关系。

    她肯竭力奉公,只是因为山民生活实在贫苦,我给了她们一条好出路而已。”

    义银在心里又加上一句,没有伱想的那种肉体关系,就是在盐田城嘬了一口冰红茶,那纯粹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做不得数。

    明智光秀微微一笑,也看不出来她是信了,还是不信。

    “君上为人仁厚,能为您奉公做事,乃是麾下武家之大幸。”

    义银摇摇头,说道。

    “恭维话就不必说了。

    我听你的意思,看似很欣赏真田信繁,你也赞同她的看法,希望把主攻方向放在贱岳?”

    明智光秀说道。

    “前田姬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要想突破贱岳,难度不小。”

    义银问道。

    “所以,你是支持前田利益,觉得应该从正面突破岩崎山?”

    明智光秀说道。

    “直攻岩崎山相比迂回贱岳,也看不出更大的优势。”

    义银眯了眯眼睛。

    “别绕圈子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智光秀微笑道。

    “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如何想,很重要吗?君上为何不问问我,织田殿下是怎么想的?”

    义银神情一凝,微微点头。

    “不错,那你倒是替我分析分析,织田信长在想什么?”

    明智光秀指着案上摊开的地图,说道。

    “君上不觉得奇怪吗?织田殿下如果只是想要死守待机,为何要离开长滨城?

    山道出口虽然重要,但还是不如长滨城,小谷城,山本山城这些重镇。

    当年织田殿下对浅井殿下恨之入骨,但为了干掉浅井家,也必须耐着性子,或强攻或劝降,一个个拔掉外围的坚城重镇,再做总攻。

    北近江这一片地形已经被浅井家研究透了,织田家只需要依样画葫芦,占据关隘要害死守,堵我们一年半载问题不大。”

    义银沉思道。

    “织田信长的后方四面漏风,她可能是担心长期对峙会导致身后的领地出问题,不想拖得太久。

    她这次出兵,就是冲着与我合战来的,并非是要死守。”

    明智光秀点头道。

    “既然织田殿下是想要打合战,那么我们眼前的防线就是障眼法,是用来掩饰她真正意图的工具。

    被动防守是不可能获取胜利的,织田军摆出的阵势一定是为反攻算计。”

    义银顺着明智光秀的说法,思索起来。

    “你是说,织田信长看似摆了铁桶阵等我去攻,其实是暗藏杀机,随时会杀出来给我迎头一击吗?”

    明智光秀指着地图,对义银说道。

    “君上且看。

    这是余吴湖,北面的茂山,神明山,堂木山很快都会落入我军手中,但我的感觉就是,太容易了。”

    义银皱眉道。

    “你是说织田信长刻意放弃这里,想要引我深入?”

    明智光秀不答,继续指着地图说道。

    “君上,你看,如果我们顺利拿下余吴湖北部三山,那么继续攻击的路线就在湖的两边。

    从西边迂回,是饭浦贱岳一带的河流山丘,这一块被夹在琵琶湖与余吴湖之间非常狭小,几乎没有回旋余地。

    前田姬分析的很对,如果从贱岳进攻,一旦攻势受阻想要撤退,地形会限制撤退的速度,很容易被敌军追上,被迫再战而溃败。

    所以,这边只能以奇兵突袭,而且这支奇兵很可能会变成陷入绝境的弃子。”

    义银点点头,说道。

    “所以你还是赞同前田利益的看法,觉得从余吴湖东边的岩崎山突破更合适?”

    明智光秀摇头道。

    “君上,岩崎山很可能是一个陷阱。”

    义银目光一凝,问道。

    “怎么说?”

    明智光秀指着木之本,说道。

    “织田殿下放弃北近江的坚城,亲自带四万人北上,就是为了堵住北国街道的出口,不让我们进入平原地带?

    根据忍众提供的情报,观察两个攻击方向的贱岳与岩崎山守军旗帜家纹,都不是尾张众美浓众在把守。

    贱岳的守备由泷川一益负责,她是池田恒兴的死党,被池田恒兴介绍进入织田信长的母衣众,深受信赖。

    但她麾下的守军,却是以北近江当地武家为主,也就是浅井家投降的旧臣。

    岩崎山的守备是佐佐成政,亦是母衣众出身的织田信长亲信,那边的守军主要来自北伊势之地。”

    义银听得不断皱眉。

    织田信长起家的老本,是陪她一起长大的野孩子团成员,也就是丹羽长秀,池田恒兴那帮人。

    其次就是母衣众那些旗本亲信,再次便是尾张美浓两国武家。

    如果织田信长真的要死守,必然会把核心军力放在贱岳与岩崎山,防止斯波军突破这两个点。

    但现实是,织田信长仅仅让母衣众的亲信担当守备,把北近江众,北伊势众这些外围武家拉上去堵口子,当炮灰,这很奇怪。

    炮灰不是不能用,但必须用添油战术一点点塞进去,才不至于让整条阵线被战意不强的炮灰们动摇崩溃。

    可织田信长却是反其道而行之,以外围炮灰充实防线,泷川一益与佐佐成政以及她们麾下的亲随,更多的是担当督战队的角色。

    防线核心的两个点都是外围武家,那么织田信长把尾张美浓两国武家组成的主军势,放在了哪里?

    义银看向地图,从斯波军南下攻击岩崎山的路线看来,西侧是余吴湖,东侧则是东野山,中之乡。

    他咬牙说道。

    “东野山,中之乡,织田信长把主力放在了这里。”

    明智光秀点头道。

    “君上英明,我也是这个想法,织田信长将最有力的军势,全部放在了东侧山区隐蔽。

    我们拿下了堂木山,继续南下就可以直接攻击岩崎山,不必再经过东侧的山砦关隘。

    但如果我们在进攻岩崎山道过程中受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要是在这时候,东侧的东野山与中之乡忽然冒出大批敌军,把我们的疲惫之师往西侧赶。。”

    义银冷哼道。

    “疲惫的我方攻击军势,很可能在遭遇突袭的时候产生混乱,直接被赶入西侧的余吴湖。

    但是,织田信长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在贱岳与岩崎山放一些外围武家,就能挡住我的攻击?

    如果那些外围武家扛不下我军的攻击,被我直接拿下岩崎山,织田信长岂不是要偷鸡不成蚀把米?”

    明智光秀肃然道。

    “君上,您忘了大岩山。

    我命令藤林椋秘密潜入大岩山,发现那里防范严密,却是偃旗息鼓,看不出是谁家的军势。

    她冒险往里一探,发现织田殿下的赤黑两支母衣众都在那里。”

    义银瞳孔一缩,看向地图。

    好家伙,织田信长竟然偷偷离开木之本,把本阵前移到大岩山。

    照真田信繁的想法,她的奇兵如果能够拿下贱岳,就会第一时间攻击大岩山,打通前往木之本的道路。

    而另一边的岩崎山这一侧,岩崎山与大岩山就是掎角呼应的前后山!

    织田信长把本阵设在大岩山,不管对贱岳方向,还是岩崎山,那都是一支强心针。

    主君亲临前沿,还有谁敢不拼命?真以为织田家的督战队不敢下刀杀逃兵吗?

    而在大岩山出现的赤黑两支母衣众,也证明了明智光秀的判断是正确的。

    因为,如果织田信长要严守防线,统揽全局,最好是把本阵安置在木之本。

    大岩山虽好,距离东野山与中之乡一侧却是太远了,首尾难顾。

    只有把本阵放在木之本,织田信长才能通过战场的变化,向各个方向发送命令。

    即便前方有一角崩溃,木之本也可以作为最后的防线稳住阵脚。

    但织田信长却放弃了木之本,将本阵前移到大岩山,也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是她不放心贱岳与岩崎山的防务,要亲自看顾防线。

    而她又很放心东野山与中之乡,因为那边才是织田家的精锐在驻防,随时准备出击。

    义银一掌砸在案上的地图,织田信长是布了个口袋让自己去钻,自己只要攻击岩崎山,就会中计。

    他看向明智光秀,问道。

    “所以说,还是选择贱岳吗?

    派兵杀入贱岳,打穿那些战意不浓的北近江众,直接杀入大岩山,攻击织田信长本阵,打乱她的部署。”

    明智光秀还是摇头。

    “那样做会更糟糕。

    突破贱岳不难,但织田殿下既然敢呆在大岩山,突袭的奇兵就肯定拿不下那里。

    您别忘了,赤黑母衣众就在那里,织田殿下的身份今非昔比,身边护军必然不会空虚。

    一旦奇兵受挫,想要再从大岩山撤退就难了,大岩山的军势只要追击压迫,奇兵大概会被消灭在贱岳吧。

    奇兵被歼,正面战场的联军也会动摇,东野山与中之乡的织田精锐在此时下山,直接攻击您的本阵,一定会取得奇效。

    毕竟,我们是联军,只要有人畏惧撤退,就一定会引起效仿,若是陷入风声鹤唳之危,以君上之威望也再难挽回败局。”

    义银怒道。

    “贱岳也不行,岩崎山也不行,那我来北近江是做什么的?不如直接投降算了!”

    义银发怒,明智光秀倒也不怕,只是缓缓说道。

    “不管是进攻贱岳还是岩崎山,都是落入织田殿下的计算之中,难免受制于人。

    但如果我们把攻击贱岳与攻击岩崎山的军势当做诱饵,反而能把整个战局盘活了。”

    义银正在看地图,听到这里猛地回头看向明智光秀,只见她优雅得体的微笑,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明智光秀这个家伙,她是打算把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一起当弃子卖了?

    不理义银难看的脸色,明智光秀指着地图说道。

    “君上可派遣真田信繁一万人马攻击贱岳,令前田利益率领一万联军攻击岩崎山。

    待她们出击之后,您亲率联军中的斯波众,杂贺众,三好众等精锐一万,偷偷离开行市山,行进到狐塚潜伏待机。

    真田军乃是精锐之师,如果能够攻破贱岳,杀入大岩山是最好不过,正好可以吸引织田殿下的注意力。

    另外,以前田利益的军才强攻岩崎山,岩崎山的防线必然是风雨飘摇,支撑不了太久。

    即便有织田殿下亲自坐镇大岩山,在两头挨打的局面之下,她也必须果断出击,以免局势崩坏,功亏一篑。

    只要她动用东野山与中之乡一带的精锐下山,侧击前田利益所部,那就是我们的机会。

    狐塚在正北,亦是织田精锐的侧翼。她们攻击前田利益的侧翼,您可以直接以侧击对侧击,突击她们的侧翼。

    只要能够击溃织田精锐,这一仗我们便胜了。

    近江伊势两国武家归顺织田家不久,心思不定。织田殿下手中最可靠的姬武士团,还是来自尾张美浓两国。

    尾张武将派被钉在越前国,尾张新生代与西美浓武家如果在此战中遭遇重创。

    失去了压制近江伊势两国武家的绝对优势军力,织田殿下就必须回军重整旗鼓,以防内乱。”

第1535章当然是原谅她了

    明智光秀看向义银,暗有所指说道。

    “斯波织田一战,并非生死决斗,而是一场政治仗。

    只要织田军失利后退,我愿为君上出使织田,尽力把织田殿下拉回谈判桌来。”

    义银冷哼一声。

    他心里很清楚,一战之胜是无法打死织田家的,而为了这一战之胜,自己已经付出了太多资源,再打下去有害无益。

    明智光秀知道义银是抱着以打促和的心思,才想出这一招来。

    集中力量消灭尾张美浓军势,打乱织田军内部的实力平衡,逼迫织田信长弃子认输。

    可是,明智光秀的办法听起来不错,却是建立在牺牲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的基础上,实在狠毒。

    义银甚至能听到明智光秀的心声,自私自利至极。

    真田军来自关东,牺牲就牺牲了,反正这些甲信山地的武家就是想来以死求功,那就成全了她们。

    只要能够攻破贱岳,威胁大岩山,让织田信长提前发动伏兵,真田军就算全军覆没也值得,只要战后恩赏厚重,就对得起这些死人。

    至于前田利益带的那些盟军,战力本就孱弱,能起的就是诱饵的作用。

    这些战斗力不强的盟军就算死光了,明智光秀也不心疼,反正不是近幾斯波领自己的姬武士团,战后给足抚恤便是。

    最重要的是,有前田利益这个近幾总大将顶在前面,盟军也不会认为斯波家在刻意牺牲她们,拿她们当诱饵,只会以为是战局变数。

    一方面,义银对前田利益宠幸有加,如何舍得牺牲她。

    另一方面,斯波义银的品行大家信得过,反而有利于布置障眼法,引诱织田军出击。

    面子里子都让明智光秀算清楚了,此计虽然恶毒,但成功概率却是不低。

    唯一让义银心寒的就是,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这样的大将,都可以被明智光秀毫不犹豫得抛出去当弃子。

    这腹黑狐狸真是冷血到了极点,实在让人害怕。

    也许在明智光秀心中,所有都过是标好价格的棋子。只要是为了义银的利益,谁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抛弃。

    明智光秀凑上前来,在义银身边低声蛊惑道。

    “君上,既然我们已经看穿了织田殿下的布局,那么将计就计就是最好的机会。

    大敌当前,时不我待,还请君上早做决断,切勿犹豫。

    大好战机是千载难逢,只要能借此一举逼退织田殿下,天下大事皆可由君上一言而定。

    君上复兴家业八载,斯波主宰天下之时机就在眼前,万不可丈夫之仁。”

    义银侧头看向明智光秀,两人距离之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诱人的体香。

    明智光秀那张正在口吐芬芳的嘴巴,比起立华奏更有水平,曾经让义银流连忘返,沉迷其中。

    但此时,义银却是毫不犹豫给了她一个耳光,虽然力气不大,但声音却是不小。

    啪的一声,明智光秀愣在当场,正说到兴头上的她,甚至忘了低头请罪。

    义银看着她,怒道。

    “我曾经说过,我既为主君,凡我部众,不抛弃,不放弃。

    明智光秀,你的脑子不好使了吗?你难道忘了当年在大和之战,我曾经对包括你在内所有部众许下过什么承诺?”

    明智光秀深深鞠躬,说道。

    “我深知君上仁厚,但此一时彼一时,七年前和现在,能一样吗?

    现在的您肩负着重整武家天下的大任,要为未来的武家新秩序负起责任,小仁小义如何能与大是大非相提并论?

    我们努力到这一步,怎么可以输啊?怎么可以输给织田信长啊!”

    义银羞辱般拍了拍明智光秀的脸颊,冷冷说道。

    “是你让我韬光养晦,是你让我眼睁睁看着织田信长发展壮大到今天,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怂了?

    这场仗,自有我来打。

    打赢了,一切随你计划继续进行。打输了,我去陪织田信长睡觉,又不是没被睡过,早习惯了。

    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信任我的部下去送死,而自己却躲在后面等着摘桃子!

    明智光秀,你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怎么在这个时候犯了糊涂?你是在刻意折辱我吗?”

    明智光秀跪在地上,搂着义银的腰肢,轻声说道。

    “君上,我心乱了,我舍不得您去被织田信长糟蹋。”

    义银瞅着她,冷哼道。

    “晚了!现在舍不得还有屁用?

    再说了,你还有舍不得的事?细川藤孝难道是我自己领上床的?你和细川藤孝在我床上姐妹好的时候就舍得了?

    怎么?你们玩得?织田信长玩不得?”

    明智光秀咬牙道。

    “君上知我心意,细川藤孝与我不过是君上繁衍神裔的容器,我等不过是您的工具罢了。

    但织田信长不一样,她。。她。。”

    义银一把抓住明智光秀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叹道。

    “别摆出这副儿女情长的模样,我还是喜欢看你智珠在握,桀骜不驯的样子。

    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怕我,演出来的彷徨只是为了让我接受你的建言献策。

    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弃子诱饵之策,我是绝对不会用的。”

    明智光秀看着义银坚定的表情,面上的慌张渐渐淡去,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君上呀君上,您现在越来越睿智了,我感觉自己对您已经没有什么用。”

    义银耸耸肩,调侃道。

    “有用,当然有用。嘴巴不只是能提建言,也可以用来。”

    义银这话刚说完,明智光秀已是媚眼如丝。

    她偷偷看了眼幕布之外,君上私下留她说话,暂时是没人敢乱闯进来。

    想到这里,明智光秀的身子又软了下去。

    义银倒吸一口冷气,他就是调笑一句,缓和一下气氛,谁知道这个狐狸精她还真敢干呀!

    小心翼翼看着幕布,义银紧张到身子都绷紧了。

    现在是打仗的时候,随时有人可能带着紧急军情入内奏报,万一此时闯进人来,看到明智光秀跪在自己面前blow,这可太刺激了吧?

    光是想象这个情景,义银又坚挺了三分。

    明智光秀忍不住咳嗽起来,她目光向上横了义银一眼,继续自己的job。

    她并非故意放浪,只是利用自己与君上的特殊关系,舒缓刚才的紧张气氛。

    明智光秀很清楚,在她提出抛弃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的建言之时,就已经犯了义银最大的忌讳。

    君上若是采纳了诱饵弃子战术,打得尾张美浓武家损失惨重,打乱织田军内部的平衡,当然是最好不过。

    斯波织田双方争锋到现在这个地步,各个战场都利用到了极致,大家都看着两位主君的主战场呢。

    余吴湖这一战看似一场争夺山口通道的合战,其实大家已经是憋着最后一口气,谁泄了这口气,谁就会一泻千里,战略上陷入劣势。

    明智光秀这个外交役最清楚,斯波织田两家都没有彻底消灭对方的充分条件,打完这一仗,大概率会通过谈判苟合。

    余吴湖合战的战术胜利,到了谈判桌上就可以换回更重要的战略主动权,所以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都会全力争取打赢对方。

    就因为这一战的重要性前所未有,明智光秀才会大胆提出把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当做诱饵弃子。

    明智光秀很清楚义银的性格,在正常情况下,他绝对不会同意这种战术。

    但现在就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而是决定天下未来命运的重要时刻。

    明智光秀此计很犯忌讳,还是想尝试说服义银,但最终她还是失败了。

    义银坚持原则,这让明智光秀又是高兴又是爱怜。

    君上果然没有让她失望,依然是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这样的义理美男子岂能不让她着迷?

    可提出这个建言的明智光秀自己就麻烦了,君上对她的为人用心会更加警惕更加厌恶,不利用她日后继续展开工作。

    通往天下人的道路不可能是干干净净的,明智光秀希望自己是义银的白手套,为他干尽脏活,排除异己,让他清清白白走上巅峰。

    在这个时候,明智光秀不能失去了君上的信任。

    所以,她才要冒着被外人看到的风险,跪在地上逞一时口舌之快,想方设法让君上原谅自己。

    跟了义银这些年,义银清楚明智光秀是什么人,明智光秀当然也摸透了义银的脾气。

    君上圣洁,但天神也有信欲。

    自己吃过独食,又与细川藤孝几度陪侍,明智光秀很清楚义银最好哪一口。嗯,就是那一口。

    君上心软,只要今天这一茬被那一口忽悠过去,日后也就不会与明智光秀再计较什么。

    明智光秀也是因为有了这份底气,才敢在这个时候提出诱饵弃子之策,即便惹得义银真的发怒,她也能涉险过关。

    果然,义银发怒了。果然,明智光秀过关了。

    明智光秀抹抹嘴,又站起来,装作一脸经纬不敢抬头,仿佛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只等君上责罚。

    义银这会儿头脑空白,浑身发软,心里就一个念头,这狐狸精的功夫是越来越好了,自己支撑了多久?五分钟?三分钟?还是更短?

    身子都软了,人还有什么火气?即便之前火气很大,这会儿也泄完了。

    义银瞅了眼低头顺耳的明智光秀,只觉得阵阵无力,他拿这不要脸的腹黑狐狸是真没办法。

    这里虽然是女尊世界,但义银作为男人的弱点,已经被明智光秀拿捏得死死的。

    这个不受道德制约,内心毫无束缚的可怕毒士,义银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她。

    她就像是一把双刃剑,对付敌人是真的好用,但也时刻担心她会伤到自己人。

    打也不是,骂也不是,那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原谅她咯。

    义银坐回自己的马扎,捏了捏因为刚才太绷紧而酸软的大腿,叹了一声,说道。

    “算了。”

    明智光秀咽了口唾沫,仿佛有些浓稠不好吞咽,然后深深鞠躬,感激涕零道。

    “君上仁厚,臣下。。”

    义银一甩手,没好气得打断她的话头。

    “少来这套,我还不知道你吗?装,就知道装!

    你的策略太过阴损,我不会用。但织田信长的布局已经被我们知晓,当然要利用起来战胜她。

    我思索了一下,你的策略改一改吧。”

    明智光秀恭谨道。

    “臣下洗耳恭听,恳请君上明示。”

    义银看了眼她,缓缓说道。

    “把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以及她们麾下部众两万人当做诱饵,当做弃子,我问心有愧,做不出来。

    但如果所有人同生共死,一起搏一个前途未来,倒是可以一试。”

    明智光秀眯了眯眼。

    “同生共死,共赴前程?君上,您的意思是?”

    义银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地图,与明智光秀说道。

    “我会把你探知的织田信长布局,全告诉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

    真田军一万人,依然是迂回出击,尽力攻破贱岳,威胁大岩山的织田信长本阵。

    正面战场,我会把关东联军两万人全部交给前田利益,让她南下攻击岩崎山。

    前田利益知道东侧的东野山与中之乡有问题,必然会留有足够的预备队应付侧翼,东侧下山的织田军一时半会儿是拿不下她的。”

    明智光秀沉声道。

    “君上,您把关东联军全给了前田利益,那么最后的反击怎么办?”

    义银举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说道。

    “自从同心众成立秘书处,负责斯波编制的新人培训,我身边就不缺亲卫。

    这几年扩编,现在正在同心众接受整训的新人,完成训练等候分配地方的姬武士,加上同心众各机构的办公人员,能凑出五百有余。

    她们都是对斯波家最忠诚的姬武士,年富力强,骁勇善战,我会照你的计划,带着她们偷偷下山,潜伏在狐塚。”

    即便把近幾联军和关东联军全部放出去,义银身边还有一支精锐姬武士团,那就是斯波家的中枢机构,同心众集团。

    姬武士奉公类似汉唐,出将入相,从来文武不分家。

    同心众全部有斯波编制,而且是经过选拔的年轻精英,不管是武勇还是忠诚都非常可靠,是一支精锐之师。

第1536章未战先要算恩赏

    明智光秀皱眉道。

    “同心众都是斯波家精英,战死一个也心疼,君上这是要破釜沉舟吗?但即便五百同心众能够以一当十,也难以取得一锤定音的效果。

    据我所知,织田殿下在尾张美浓的核心军势中花了很多心思,铁炮配备超过两成,再辅佐弓矢,铁炮弓矢众足足占了兵员四五成。

    这些人有南蛮人专门训练过,能在织田超长枪阵的保护下,打出三段射击,铅弹弓箭几乎是一刻不停倾泻而下,足以崩溃任何冲锋。

    君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亲率五百精锐冲阵,实在太冒险。”

    义银微微一笑,说道。

    “织田信长有南蛮教相助,我就没有南蛮人的帮忙吗?

    四门南蛮国崩现就在我后营,有南蛮军士负责操炮。

    我会在战前把四门国崩偷偷运上堂木山,堂木山依山傍水,正对着整个小平原,只要织田军敢下山,我就拿国崩轰击她们的枪阵。

    然后,我将带头冲锋。”

    明智光秀瞳孔一缩,看向义银肃杀的面孔,已然说不出话来。

    义银看着明智光秀,斩钉截铁说道。

    “此战的策略是出奇制胜,要注意保密,不会在军议上开诚布公。但我会与真田信繁,前田利益密谈此事,向她们坦然相告。

    没有人是弃子,她们只是带兵先行,而我会随后冲锋陷阵,我们君臣共赴战场,舍身一搏,亦是一段佳话。”

    明智光秀目光一闪,义银把策略改动不多,主要是两点区别。

    其一,是和真田信繁,前田利益透底。其二,是把所有兵力托付给她们,义银自己亲自带同心众冲锋陷阵。

    策略变化不大,但整个性质却是完全变了。

    如果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不知道对方的布局,打起来自然是毫无顾忌。但如果她们知道了,还会那么勇往直前吗?

    明知道前面是敌人的陷阱,自己还要强行跳下去,一点犹豫都不带,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傻子吗?

    但凡她们在战时露出一点犹豫,就可能被织田信长察觉到问题,导致整个策略功亏一篑。

    这就是蒙在鼓里的好处,她们可以冲得没有后顾之忧,织田信长也相信斯波军掉入了自己的陷阱。

    可义银偏偏要把这件事告诉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展现自己的坦荡,赌她们的忠诚。作为主君,在大战前夜,这个做法显得很愚蠢。

    而义银为了表示自己作为主君的担当,更是亲赴一线,要亲率近卫冲锋,作为最后的一锤定音,更是离谱。

    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有那么重要吗?她们死了也不打紧,伤不了斯波家的筋骨。但义银死了,整个斯波家就不存在了。

    他可是斯波家的独苗!

    站在理智的立场上,明智光秀还是觉得自己的策略最好。

    忽悠别人去送死,义银自己捏着大把预备队,在最合适的时候投出去,将胜利笑纳怀中,不好吗?

    这样做当然是最好的,是将利益最大化的办法。

    可不知为什么,看到义银义无反顾得相信部下,看到他信誓旦旦要与部下同生共死,明智光秀就是无法抑制心中的激昂。

    这才是让明智光秀深感自惭形秽,执意誓死追随的斯波义银,义理为先,天下敬仰的武家守护神!

    其实,义银并没有明智光秀想得那么高尚。

    在他看来,明智光秀的做法,看似是让自己占了便宜,也是毁了自己的名节。

    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更没有几个愚忠的傻瓜。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义银既然走上了神道,就必须走得堂堂正正。

    明智光秀虽然聪明,但在这件事上取了不该取的巧,还不如义银蠢得坦荡。

    当然,这也是因为明智光秀不知道义银掌握的底牌,所以误判了风险。

    冲锋陷阵危险吗?很危险。

    织田家的超长枪阵配合铁炮弓矢三段射,几乎是无缝连接覆盖射击,对岛国的传统武家,可以说是降维打击。

    这种战术对别的姬武士团使用,那是把脑袋挂在腰上冲锋,有去无回。

    但对于义银而言,就有些不一样了。

    义银有杀戮模式护身,不会受到致命伤害,身边还有五百誓死相随的精锐姬武士,背后的山上又架着四门火炮。

    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红天妒红颜特效,能够改变天气。

    这时代的铁炮还没有足够好的防水,火药受潮那就是根炸不响的铁条。另外,弓弦也会受潮损伤,大雨之下箭矢更没了准头。

    义银看似高风亮节,与诸姬开诚布公,要打一场光明正大的合战。其实他是把最肥美的军功,留给了自己最嫡系的同心众。

    真田军一万奇兵迂回,近幾联军两万战兵正面强攻,她们只是作为砧板,黏住织田军的阵线,吸引织田军的注意力。

    而义银亲率的同心众,就是把织田军往砧板上砸的铁锤。

    真田信繁与前田利益干的是苦活,立的是苦功。真正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获取大功的是义银和他的同心众。

    君上亲率近卫攻破敌阵,谁的功劳能比君上更大?在战后军功分配上,义银就牢牢拿住了主动权。

    织田家不可能一战就崩溃,也就是说,即便织田信长认栽,愿意谈判,义银很难从她手里抠出土地知行,恩赏此战的功勋之臣。

    武家奉公恩赏,最重土地知行,其次才是钱粮。

    义银不缺钱粮,他可以印粮票充数,但他很缺土地。

    他要团结武家集团,就不能侵犯她们利益,所以没办法像织田信长那样随意褫夺知行,吞噬土地资源。

    斯波家复兴至今七八年,近幾斯波领不过二十万石领地,加上尾张关东两处斯波领,斯波家的领地大概也就是织田家的十分之一。

    义银完全是依靠人格魅力建立起斯波阵营,用北陆道商路的商利补充财政,支撑起了自己的霸业。

    以前拉队伍一起打仗,义银还可以从失败的敌军手中获取土地,用来恩赏安抚自己的盟军战友。

    可这一次,织田家败而不败,斯波家胜而不胜,双方既然有心谈判苟合,织田信长就绝对不会随便交出自己的领地。

    这就让义银陷入了一个麻烦,就算他打赢了织田信长,但联军没有拿下新的土地,又该用什么恩赏盟军战友?

    如果想要用钱粮就打发了盟军,就必须让自己占据最大的军功,只有自己功劳最大,不取土地,其他人就算不爽也只能认了。

    同心众集团是最特殊的武家集团,她们吃的是斯波编制的铁杆庄家,是同心秘书处派往各个斯波领的中坚力量。

    土地很重要,但对于同心众来说,效忠斯波义银,在斯波编制这个体系内混得如鱼得水,更重要。

    所以,只有义银带着同心众拿下头功,他可以用斯波编制另行恩赏同心众,不求土地知行,那么其他人的功劳就可以跟着被压一等。

    君上高风亮节,其他人也不好索取无度,有利于战后恩赏分配,只花钱,不给地。

    这就是义银在确定自身安全之后,想要尽可能表现,上阵拼一把的最大原因。

    当主君没那么容易,当盟主更是难上加难。明智光秀以臣子的视角做出的最佳选择,其实并非是义银的最佳选择。

    这仗还没有开打,义银就必须把打赢之后怎么谈判,怎么恩赏的事都考虑清楚,才有胆子去开战。

    否则就算打赢了此战,却落得一身麻烦和埋怨,也许结果还不如打输去织田信长那边艾草呢。

    两军对峙余吴湖,斯波义银这头在思索着如何南下发动攻势,甚至考虑到战后恩赏问题。

    而另一边的贱岳防线,羽柴秀吉与竹中重治也在营中密谈。

    此时已然是春浓近夏,羽柴秀吉感觉夜晚的风也渐渐燥热起来,她低声对竹中重治说道。

    “泷川一益对我的建议完全听不进去,她是铁了心要把北近江众填进贱岳防线。”

    竹中重治笑道。

    “怎么用北近江众,哪里是泷川一益可以自作主张的?大殿几度亲临前沿,必然有所指导,泷川一益也就是听从吩咐罢了。”

    羽柴秀吉丧气道。

    “我好不容易把北近江众笼络到自己这边,没想到大殿却是想把她们当炮灰用。

    这一战若是打得她们伤筋动骨,我这些天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竹中重治摇头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现在的北近江众对您弯腰,只是因为她们在织田家找不到更好的靠山,看似恭谨,实则无用。

    大殿性子乖戾,正好磨一磨北近江众的性子,死的人多了,削弱了她们的实力有利于您掌控她们。

    南近江之屠,越前国之乱,南伊势北畠家取而代之,北近江矶野员昌仓皇投奔斯波家,织田麾下的当地有力武家谁得到了好下场?

    北近江众经过这场战事磋磨,锐气尽去,对织田家心有余悸,才会真心的臣服于您,认羽柴不认织田。

    有大殿这块磨刀石帮忙,您应该开心才对。”

    羽柴秀吉苦笑道。

    “总是说不过你,但听起来的确不错。”

    羽柴秀吉虽然是织田家的嫡系,但因为麾下大多是北近江众,所以她这次也被安排在贱岳防线,配合泷川一益主持防务。

    对此,羽柴秀吉心里其实是有些不满。

    其一,羽柴秀吉已然是十二万石大名,又是织田信长的身边仆役出身,类比野孩子团的成员地位。

    泷川一益虽然出身母衣众,是织田信长夹袋里的亲信,但羽柴秀吉不觉得泷川一益有资格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

    其次,羽柴秀吉敏锐感觉到,泷川一益所谓的加强防务,就是要用北近江众去填充贱岳防线。

    那些人可都是羽柴秀吉苦心收服的北近江当地部众,泷川一益可以不眨眼把她们往死里用,羽柴秀吉却是心里在流血。

    虽然羽柴秀吉心存不满,但她城府很深,没有与泷川一益当面起冲突,就是私下与竹中重治说话不必顾忌太多,透出了自己的不满。

    她沉思半晌,问向竹中重治。

    “竹中姬,你说大殿她真的要在这里与津多殿死磕到底吗?”

    竹中重治叹道。

    “上位者,无非都是骑在虎背上,许多时候也是被逼无奈。

    如今斯波织田双方的交锋已然白热化,除了两位主君在余吴湖的主战场对峙,其他地方都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就这么个形势之下,两位主君还有不战的理由吗?若是两位主君不打,各地武家将如何看待?又如何有心气继续打下去?

    其实两位主君是如此无奈,您这十二万石的大名不也是慢慢品出了无奈的味道吗?”

    羽柴秀吉点头道。

    “骑在虎背之上吗?竹中姬此言振聋发聩,我当谨记于心。”

    竹中重治又说道。

    “原本,大殿还有犹豫的可能性,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羽柴秀吉问道。

    “是因为刚来的那个消息吗?佐久间信盛这次丢脸丢大了,她竟然被大谷吉继偷袭,夺走了铃鹿关。”

    竹中重治叹道。

    “这其实不怪佐久间信盛大人,祸乱的根子还在大殿自己身上。

    当年大殿为了迅速平定南近江的六角之乱,默许柴田胜家与佐久间信盛两位大人在南近江烧杀抢掠,把当地武家都得罪完了。

    原本南近江还有蒲生贤秀帮忙镇着场子,但这一场斯波织田之战,让蒲生贤秀陷入了尴尬。

    她的女儿蒲生氏乡是津多殿座前第一亲信,执掌斯波同心众,位高权重。

    大殿如何能放心蒲生贤秀在南近江之地握有权柄,就不怕她煽动南近江武家投向斯波家吗?

    这次大战,北畠具教,矶野员昌这些地方名门都选择了斯波家,这让大殿非常忌惮当地有力武家,所以,蒲生贤秀必然要避嫌。

    蒲生贤秀回家养老,不问世事,就凭佐久间信盛在南近江当地的恶名远扬,不出事才是怪事。

    所以我说,这事的根子还是坏在大殿身上。

    若不是大殿折辱地方武家过了头,地方武家何至于心向斯波,导致织田各领始终不得安宁。

    这时候,也没人再笑话津多殿的仁厚是过于迂腐。天朝有云,仁者无敌,古人诚不欺我也。”

第1537章贱岳两侧各心思

    羽柴秀吉沉思半晌,说道。

    “你是认为大殿会输?”

    竹中重治摇头道。

    “津多殿与大殿准备了一年才大打出手,政治,经济,外交等等较量之激烈,堪比当年细川家与山名家掀起的八代将军之乱。

    如果津多殿是一个女人,只怕这场战争的残酷还要再上一个台阶,斯波织田两家非死一个不可。

    余吴湖之战的军事解决,是这场斯波织田争端的最后一环。两位主君运筹帷幄,酝酿一载的大合战,谁胜谁负,我岂敢轻下断言?

    但是,没有武家希望织田家获胜,即便是主上你身在织田阵营,也希望是斯波家胜出。”

    这里只有两人密谈,羽柴秀吉没必要在自己的心腹谋士面前惺惺作态,只是黯然说道。

    “并非我不懂忠义,实在是大殿。。大殿她。。唉。。”

    竹中重治心领神会,替羽柴秀吉找了台阶下。

    “主上当然不是不忠之臣,奈何大殿做事实在太过激进,把所有能得罪的人都给得罪光了。

    对幕府,大殿自诩平氏长者,要以织田公仪取代足利幕府的心思昭然若揭,幕府上下恨之入骨。

    对地方武家,大殿实施检地,农兵分离,武家集住,肆意改封,严重削弱地方有力武家的地位,口服心不服的新领姬武士比比皆是。

    对佛教,大殿以乐市乐座政策扶持自家城下町,取代了寺院的庙会,损害了尼姑们的商业利益。

    最重要的是,大殿利用南蛮教,亲近南蛮教,让佛教诸派心生恐惧。

    信仰之事容不得一点沙子,除了势微的临济宗与日莲宗,哪派愿意亲近织田?

    即便对内,织田家臣团也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林秀贞,安藤守就的前车之鉴不远,尾张老武家宁可得罪大殿,也要在斯波家置办后路。

    她们就是担心自己失去利用价值的那天,大殿会翻脸不认人。

    就算是主上您深受大恩,被大殿提拔,一跃成为十二万石大名,又何尝不是如履薄冰呢?”

    羽柴秀吉沉默半晌,说道。

    “大殿把我,还有柴田胜家等功勋之臣的领地改封迁移到前线。

    我看似占据北近江,柴田胜家看似得到了越前国,皆是位高权重的大名身份。

    但这里是前沿战线,只要战端一起,我们就损失惨重。

    打赢了,大殿继续把我们往前沿战线迁移。打输了,我们就会被论罪处罚,失去所有。

    打仗哪有绝对的把握取胜,我每每想到此,便是夜不能寐,想来柴田胜家在越前国也是辗转难眠。

    我们看似是威风凛凛,执掌一方的军团长,但谁知道我们心里的苦闷。

    荣辱盛衰皆在大殿一念之间,真是令人忐忑难安呀。”

    竹中重治点头道。

    “您说的不错。

    大殿以尾张半国起家,不到七八年功夫便攻下三百万石,成就天下第一强藩,志在天下人之位。

    论成就,织田家的崛起古往今来少有,历史上该有大殿一个位置。但她乖戾多变,急功近利,刻薄寡恩,远不如津多殿仁厚重义。

    织田家内外,不满大殿的人是数不胜数,可大家都畏惧大殿的强势,没人敢和她作对。

    所以,当津多殿举旗聚义之时,地方武家纷纷做出选择,织田家中也是思潮起伏。

    斯波领地三四十万石,织田家领地三百万石,双方体量相差近十倍,津多殿却能与大殿争锋相对不落下风,难道真是因为武家大义?

    近幾幕府与关东侍所的诸多姬武士为了一句武家天下,就成斯波家的忠诚鹰犬,任凭差遣,毫无怨言?

    时至今日,谁还记得此战之始是源于武田家私生女?津多殿假公济私,为了亲生女儿的安危,上洛驱逐织田驻军,实乃不智。

    可即便如此,天下武家还是毅然站在了津多殿一边,因为大家的眼睛都不瞎。

    眼看织田家大势已成,迟早要席卷天下,大殿那些斩断武家根基,毁灭佛教地位的革新政策,谁能受得了?

    反观津多殿自出道以来,维护武家传统,从不侵犯地方武家利益,所作所为皆是互利互惠,即便自己受委屈,也愿意照规矩做事。

    所以,即便津多殿是个男人,津多殿是为儿女私情,津多殿实力孱弱,天下武家还是在行动上支持津多殿,在心理上同情津多殿。

    什么是仁者无敌?与天下武家同利,与天下武家同心,这就叫做仁者无敌!”

    羽柴秀吉点点头,喃喃道。

    “仁者无敌。”

    竹中重治伏地叩首,肃然道。

    “主上,若是有一日您能对。。取而代之,切记要遵守武家规矩。

    您出身不好,能有今天的地位,是依靠大殿破坏了规矩。

    但您既然已经成为武家大名,就要以武家的视角看待事务,切不可为贱民愚妇,伤害武家的利益。

    大殿走错了路,织田家必没有好结果,这才是我们最大的机会。您一定要忘了自己出身平民,您要站稳了武家的立场。

    切记,一定不要做让武家对你失望的事,切记。”

    竹中重治似乎是用力过猛岔了气,又剧烈咳嗽起来。

    羽柴秀吉上前一把扶住她,神色凝重道。

    “竹中姬为我殚精竭虑,我岂能不知好歹?

    你放心,身为武家精英,我当然要为自己的阶级谋取利益。至于那些贱民,我早已不是她们中的一员,自不会把她们放在心上。”

    竹中重治点点头,半天才缓过气来,慢慢说道。

    “有您这句话,我就算是此刻死了,也能安心闭上眼睛。”

    羽柴秀吉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

    “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一定要保重好身体,我可是一刻都离不开你的辅佐。

    如果未来,我真有一飞冲天那一日,必与竹中姬分享。”

    羽柴秀吉与竹中重治一番对答,虽然没有半句提到贱岳防线,但字里行间都透着保存实力,静观其变的意思。

    羽柴秀吉对斯波义银寄予厚望,泷川一益那看似固若金汤的贱岳防线,看来也不是那么稳固呀。

    而在另一边的行市山,前田利益与真田信繁已经分别拿下了茂山与神明山。

    斯波义银再度展开军议,两人在之后被留下密谈。

    真田信繁激动得回到自家营地,跪等在本阵中的海野利一看到她兴奋得回来,便站起来看向她。

    真田信繁对海野利一说道。

    “六娘,赶紧召集大家来军议,此战军略确定了!”

    海野利一冷静道。

    “别急,刚才军议之后,津多殿特地留下你与前田利益大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真田信繁嘿嘿一笑,说道。

    “这一次,我们真田众可要露大脸了。前田利益为正军推进,我为奇兵迂回,一正一奇同时出击。

    在军议上的策略,津多殿是有所保留。其实,君上已经探明了织田军的底细。

    原来,织田殿下已经到了大岩山,她是故意用岩崎山与贱岳为饵,把主力放在东野山与中之乡。”

    海野利一把真田信繁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摊开地图观看,手指虚点几下。

    “原来如此,织田殿下并不是要死守山口,她是想诱敌深入,在合战众一举击溃我们。”

    真田信繁点头道。

    “不错,所以此次南下,津多殿就是要将计就计。

    我在贱岳吸引大岩山的织田殿下本阵注意,前田利益正面强攻岩崎山,引诱侧翼的织田主力下山。”

    海野利一想了想,摇头道。

    “不对,津多殿把三万人都放了出去,那他的后手呢?他要如何对付被引诱出来的织田主力?”

    真田信繁指了指地图上的堂木山,说道。

    “在去年秋天,就有一艘南蛮船抵达敦贺港,潜伏了近半年,船上的四门南蛮国崩已经被秘密运送到这里。

    四门南蛮国崩的射程据说有十余里,只要织田主力下山,国崩在堂木山上开火,就能覆盖整个小平原,让织田主力无处躲藏。

    津多殿会带着同心众潜伏在小平原北部的狐塚,在国崩打乱织田主力的阵型之后,亲率五百骑精锐冲锋。

    前田利益也会把手上的预备队放出去,配合君上夹击织田主力。

    贱岳与岩崎山的防线上都是近江伊势两国的军势,而织田主力则是织田殿下从尾张美浓带来的核心军势。

    此战的目的,就是打垮来自尾张美浓的织田军。”

    海野利一点头道。

    “只要我们能让尾张美浓军势损失惨重,织田军的内部平衡就会被打破。

    被织田殿下强行动员的近江伊势两国军势,军心士气难以维系。尾张美浓军势一垮,织田军就必须退却,否则有全军崩溃的风险。”

    真田信繁摩拳擦掌,说道。

    “君上留下我与前田利益,就是向我们说明实情。因为此次是将计就计,不好在军议上明言。

    私下,君上与我们说了,他一定会与我们并肩作战,共赴战场,绝不是把我们当做诱饵抛弃。”

    真田信繁说得感动,海野利一却是一脸冷清,反倒让真田信繁有些意外,又说道。

    “君上仁义,你就没有半点感动?”

    海野利一说道。

    “兵行狡诈,为了获取胜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君上的心思过于仁厚,并非是一件好事。

    斯波家如今没有正统继承人,只有两个来历难以启齿的私生女,万一君上阵亡,这斯波家岂不是要在瞬间分崩离析?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君上此举孟浪,我是难以苟同。”

    真田信繁不忿道。

    “君上心胸坦荡,远远胜过姬武士,怎么到你嘴里变成这般不堪?”

    海野利一冷声道。

    “君上要是没了,斯波家就没了,我们就算打赢了此战,战后又去哪里讨要恩赏?

    大家伙千里迢迢跑来近幾,就是为了军功恩赏。就算主上您一人心里存着爱慕津多殿的心思,也不好阻拦大家的追求荣华富贵吧?”

    真田信繁被海野利一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一叹。

    “反正我说不过你,但这件事已经定了下来。承蒙津多殿看重,我真田众这次定要在近幾大放异彩。

    想想军议时有那么多近幾名门在场,津多殿却只留下我和前田利益密谈,想来他对我的感官亦是不一样吧?”

    见真田信繁得意洋洋,俨然开始犯花痴,海野利一呵呵一声,开始泼她冷水。

    “我看未必吧?

    迂回贱岳,说是吸引大岩山织田殿下的注意力,但事实上我们并非主攻方向,即便攻不破贱岳防线,也是无伤大雅。

    在正面战场,亲率五百骑冲锋的君上必然是功盖群姬。而前田利益配合君上围剿织田主力,功劳也一定比我们大。

    君上让您回来,那前田利益呢?她离开君上的本阵没有?”

    真田信繁一愣,面色已然难看起来。

    “君上让我先回来准备,留下了前田利益继续说话。”

    海野利一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几乎让真田信繁发狂。

    “果然,在君上心中还是最看重前田利益大人。

    主上,我看您还是别犯痴了,君上对前田利益大人,可是比您上心太多了。”

    海野利一话音刚落,真田信繁的眼珠子瞬间就红了。

    “特么的,老娘这次一定要打破贱岳防线,冲上大岩山,把织田信长给抓回来!”

    看着真田信繁抓狂,海野利一在旁不动声色。

    她是故意曲解斯波义银与前田利益的特殊关系,去刺激真田信繁的神经。

    真田众这次上洛参战,看似风光,其实已经埋下了太多隐患。

    还未出发,真田信繁就得罪了大熊朝秀。

    在越前国分兵之时,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其实都不喜欢看到真田信繁抢功,只是真田众兵强马壮,她们为了大局才容忍真田信繁放肆。

    汇合君上之后,真田信繁又越过近幾各家名门,与近幾总大将前田利益争夺主攻位置。

    这一桩桩得罪同僚的犯忌讳事,真田信繁算是干了个遍。

    因为现在是战时,需要真田众打仗,别人才忍着不发作。可如果最后一战闹个虎头蛇尾,没多大发挥,真田众的未来只怕会很麻烦。

    这时候,唯有军功能够帮真田信繁,帮真田众渡过这一关。武家争锋,说到底还是以军功论英雌。

    不管真田信繁有多少为人诟病的毛病,只要真田众能打,敢打,打得赢,那就是没有问题。

    所以,海野利一必须刺激真田信繁的斗志,在迂回贱岳一战打出真田众的威风来。

    山里人没别的本事,就是敢打敢拼不怕死。真田众要在关东侍所立足,真田信繁要在斯波义银心里扎根,唯有杀出一条血路。

第1538章大战前夜饮酒醉

    海野利一假设斯波义银与前田利益有特殊关系,以此来刺激真田信繁。但她不知道,她忽悠真田信繁的那个假设,其实是歪打正着。

    真田信繁这个外人一走,义银就命人取酒,与前田利益孤男寡女,小酌一杯。

    夏夜燥热,义银望向满天繁星,山中的天空是如此透亮。

    挥手让送酒的蒲生氏乡离开,顶着她看似恭谨,又似幽怨的眼神,义银无奈一笑,先将自己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这身边的人,是越来越难管了。还是找个日子让蒲生氏乡得偿所愿吧,再这么憋下去,这丫头迟早心理变态。

    一杯清酒下肚,感觉却是越发闷热,四周的白色阵布挡住了原本就不多的夏日夜风,义银忍不住扯松颈口。

    地上铺着布,两人各自跪坐在案前。

    前田利益一直在看着义银,没有了别人的时候,她就不需要再掩饰自己爱慕的目光,越发逼人。

    待看到义银松开颈口给自己扇风,前田利益下意识撇开头。

    义银注意到她的回避,看到她脸上的红晕,笑道。

    “怎么?这时候知道男女有别,知道非礼勿视了?”

    义银的语气中隐隐带着幽怨,前田利益这些年主持军务,身体强,体能好,在京都那些日子可是把义银累得腰子吃不消。

    从前挺害羞一丫头,上床都得义银主动勾搭,即便心里万般情愿,行动上却始终有着一丝矜持。

    可这次,也不知道是在军队当领导时间长了,还是因为有人在背后怂恿,前田利益那叫一个直接粗暴,简直是把义银摁在地上打桩。

    两人已经是那种赤裸裸的男女关系,都是身经百战的老战友了。

    前田利益这会儿却因为义银颈口露白的行为而羞涩,让义银忍不住讽刺一句,大妹子,太假了吧?

    前田利益被义银暧昧的嗔怪说得不好意思,转过头鞠躬请罪。

    “臣下罪该万死。”

    义银摇头道。

    “你没错,这一切本就是我允许的,不然岂能容你肆无忌惮。”

    前田利益望着义银,举起酒杯行礼之后,一饮而尽,叹道。

    “君上,我。。”

    前田利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君上,她心里明白,君上并非放浪之人,但这世道就是吃人的乱世。

    斯波家复兴之路磕磕绊绊,君上以男儿之身走到今天,的确是牺牲了太多,做出了太多不愿意的选择。

    且不说刀剑无眼,战阵无情,只说君上周旋于诸姬之间,为了维持家业,不得不牺牲名节,便是男人无法忍受之苦。

    而今时今日,君上已然走上神道,为了斯波家的后继延绵,必须与各方势力达成利益交换,踏实斯波家的根基。

    武田义信,上杉深雪。。那一个个孩子的出生,是君上喜欢当荡夫吗?绝不是!

    只是斯波家需要盟友,君上需要子嗣,在走上神道的无奈之下,君上必须以世俗伦常惊愕不解的办法,形成斯波家的独特统治力。

    而前田利益的惭愧,源于她也被迫成为逼迫君上的无耻一员。

    武田信玄,上杉谦信做的丑事,前田利益没资格去唾弃,因为前田利益自己也在这么做。

    为了伊贺前田家的未来,为了稳固自己在斯波家的地位,更为了贪心君上的种子,拥有两人共同的孩子。

    前田利益摒弃了良知,一次又一次对君上做下那种事,那种让自己爽快又愧疚的背德之事。

    前田利益一次次问自己,别人是畜牲,难道自己就是人了吗?

    为了获取斯波家的利益,所有武家集团都在想办法获取君上的种子,大家都是加害者,谁都别说谁高尚。

    唯有君上,他看似淡然面对的背后,不知道蕴含着多少苦楚。

    每每想到这里,前田利益都会自惭形秽,恨不能跪在他面前,抽自己的耳光。

    见前田利益一副说不出话的模样,义银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世界上最荒诞的事,莫过于自己当男表子立牌坊,还有一群人拼命给自己唱颂歌。

    以前,义银也曾担心自己四处留情,是否会被世人指责为荡夫。可是等他真的开始摆烂,才发现事情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睡过他的姬武士,都在拼命证明他的圣洁。

    例如武田信玄,现在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自己的无耻,知道义银的不易。

    为什么?因为臭了武田信玄一人的名声,可以为女儿武田义信以及整个武田家,留下更好的未来。

    诋毁义银,对武田家没有好处。只要义银的神道走成,武田义信就是神之血脉。

    武田信玄是烂人,武田义信却是神裔,武田家跟着鸡犬升天,能够成为神裔一族。

    上杉谦信如今也有这个倾向,只是她一直强调是因为自己的爱慕与坚持才感动了义银,恩赐血脉,并非是武田信玄那样的无礼之徒。

    所有和义银睡过觉的姬武士,一边期待自己的肚子争气,一边拼命给义银洗白。

    这就导致义银放开睡觉之后,舆论上反而比之前偷偷摸摸的时候更加纯洁无邪,搞得义银都懵了。

    足利义昭刚上位那会儿,民间还有流传义银的黄色小段子。放到现在,敢这么说话的碎嘴女,出门真的会被人砍死。

    因为以前说义银的八卦,对姬武士没有利益损害,大家听听笑笑也就算了。

    但现在,那些睡过义银的姬武士背后武家集团,不允许有人诋毁津多殿的清誉,那真的关系到自家利益。

    政治的黑暗,果然超出人类的想象。

    随着义银影响力的急剧上升,加上与义银有染的武家集团态度,已经形成了社会主流,控制了舆论风向。

    义银和许多姬武士睡觉这件事,大家当然是原谅他咯,不对,应该说是崇拜他咯。

    要制造这种舆论风向并不难,义银复兴斯波家这件事,本就是武家义理中最重要的存亡续绝,延续家名。

    别说义银只是为了家业延续和姬武士睡觉,就算是开无遮大会,姬武士们也会为他鼓掌欢呼。

    走神道,建神裔,成就家名不朽,义银的做法在武家看来,是大牺牲,大智慧,谁敢看不起他?

    毁一人之名节,成就斯波万世一系,鄙夷这样的荡夫?扯淡!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武家佩服得很,还希望能搭上这班快车呢!

    所以,不管是睡过义银的姬武士,还是没睡过义银的姬武士,在她们看来,义银的做法无可厚非,甚至对大家是个很大很大的诱惑。

    武田信玄做得,上杉谦信做得,凭什么其他武家集团做不得,不能分一杯羹?

    而那些真心爱慕义银的姬武士,例如前田利益,不但没有看不起义银,反而更加心疼他。

    他到底是为斯波家牺牲了自己的所有,自己怎么可以看不起他呢?甚至还会被自己所属的武家集团逼着,参与其中,更加惭愧。

    前田利益现在就处于这种矛盾的心理中,义银是看得明明白白。

    义银无奈一叹。

    老子两腿一岔放开爽,不但没被骂成荡夫,反而被视为当世圣人,这笑话可真够冷的。

    望着心怀忐忑的前田利益,义银忍不住感叹。

    “还记得当年吗?你带我到山里狩猎恶党,教我战术,教我杀人。”

    回想起两人的初识,前田利益的脸上浮现温柔,说道。

    “君上学的很快,虽然砍人的手法生疏,但天赋异禀,总是能从匪夷所思的角度将恶党一击毙命。”

    义银苦笑摇头,用杀戮模式拼概率,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反正致命一击50%,多砍几刀总能成功。

    他叹道。

    “世人皆赞颂我的武勇,却不知我的兵法是学于你。”

    前田利益摇头道。

    “君上是天才,才华乃是天授,我岂敢夺天之功。”

    义银笑道。

    “你是我的第一个家臣,随我上洛,辅佐我复兴家业。

    利益,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对我的支持。”

    前田利益看着义银的笑容,嘴边那些君臣对答的标准话,忽然有些说不出来。

    “我有时候,其实会后悔,后悔把君上您引上了这条路。

    如果当初我没有教您兵法,您就不会上洛,不会吃那么多苦。”

    义银笑了笑,举起酒杯。

    “那你可得考虑清楚,如果没有这一切,我这会儿可能已经被织田信长玩腻了,丢在尾张的哪个角落自艾自怨。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人生,并非你的过错,你不必有所愧疚。反倒是我,现在对你很愧疚。

    关东联军是个什么德行,你我心里都有数。除了近幾斯波领与少数几家精锐,其余人等就是凑数的军势,当不起大任。

    我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你,让你深入织田信长的陷阱,为我寻觅战机,你会不会怪我?”

    前田利益双手捧着酒杯,行礼道。

    “为君上战死,是我一生之志。如果还有来生,我也愿生生世世与君上相遇。”

    说完,前田利益一口吞下清酒。

    义银跟着饮下酒水,指着前田利益,佯装嗔怒道。

    “只是相遇?不愿意生生世世效忠于我吗?”

    前田利益摇摇头,鼓起勇气说道。

    “如有来生,愿君上不再为君,愿娶君上为夫,愿一生敬您爱您,至死不渝。”

    义银看着前田利益认真的眼神,回忆两人七八年的点点滴滴,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今天。

    清酒的后劲慢慢上头,义银起身坐到前田利益身边,看着她,忽然低头轻吻她的唇。

    双唇一触即分,前田利益眉眼带笑,义银轻声说道。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在梦里的国度,男儿负责征战天下,女儿负责貌美如花。

    那里的男君主可以娶很多很多老婆,充实自己的后宫,过着荒淫无道的幸福生活。

    不瞒你说,我曾经憧憬过那样的生活。”

    前田利益噗嗤一笑。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奇怪国家?君上憧憬那样的生活,是想证明男儿也可以比女儿强?”

    义银摇摇头。

    即便自己亲口说出自己的龌蹉念头,前田利益还是下意识忽略了那些充实后宫的话,只记得自己说的征战天下。

    义银不知道这是生涯不犯特效的威力,还是前田利益心底的痴情忽略了重点。

    但在义银看来,都很无奈。

    系统给了他永远十六岁的青春,给了他生涯不犯的圣洁光环,看似满足了他成神的条件。

    但真正驱使他走上神道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因为格格不入。

    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懂他的人,即便痴迷若狂的明智光秀,前田利益,她们也不知道义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即便义银认真和她们说,她们也无法理解,这种无比寂寞的感觉与流落在人间的神灵有什么区别?

    义银不禁苦笑,手掌抚上前田利益的脸蛋,她的脸颊有点烫,不知是因为喝酒,还是因为自己。

    轻轻摩擦,义银感受着她肌肤的触感,然后把嘴凑到她的耳边,舔舐她的耳垂,缓缓说道。

    “来世之说虚无缥缈,不如把握眼下今生。一定要活下去呀,利益,答应我,不要死。

    打赢了织田信长,我要和你生孩子,这个世界是属于我们的,但终究是属于孩子们的。

    我不期待来世,此生,我要你陪在我的身边,为我生儿育女,为我做牛做马,至死方休。

    你带兵前行,我随后入场,让我们一起将胜利带回来。

    然后。。你上次很想要的**,我陪你玩。”

    前田利益的眼前一亮。

    “君上,当真?”

    义银点点头,抱着前田利益的脑袋,在她耳边吹风道。

    “也不知道你从哪里看来的腌臜玩意儿,竟然我要陪你玩那脏,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过,看在你为我冲锋陷阵的份上,我许你放肆一回。

    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那地方是五谷轮回之地,你得洗干净了,不然我可不乐意用。”

    前田利益连连点头,就差拍着胸脯指天发誓。

    “君上放心,我自然不会让君上受脏,一定清理干净,扫榻相迎。”

    义银看她那副得意模样,心里也是暗暗得意,其实他也蛮有兴趣的,就当作大胜仗的自我奖励吧。

    这一夜,义银与前田利益并没有做什么,大战之前,需要养精蓄锐,两人都不是不知轻重的人。

    几杯清酒,几句真情,前田利益已然充满了激情,斗志昂扬要打好这一仗,用胜利来与君上共欢。

    义银也下了决心,一定要打垮织田信长,保住自己来之不易的幸福,保护自己在意的这些身边人。

    而早早被打发的真田信繁在自家营地暴跳如雷,誓要搭上大岩山,拿下织田信长证明自己。

    大战前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1539章无心插柳的编制

    旭日东升,炊烟袅袅。阳光驱逐了黑暗,寂静的真田营地又渐渐喧嚣起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姬武士伸了伸懒腰,将自己的饭团插在树枝上,小心翼翼在篝火边烤起来。

    远处,一群姬武士拿着盛器,等待大铁锅里的味汤烧热,时不时有人犯贱,把手指插进汤里试温,被拉到一旁狠揍。

    苍老的姬武士把烤好的饭团从树枝上取下,本就僵硬的饭团在烤火之后更加磕牙。

    她也不怕烫,把焦黄的硬米一片片扣下来,丢在自己的碗里。

    此时,一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拿着个大碗走了过来,碗里的汤水还冒着轻烟。

    “老狗,汤来了!”

    老姬武士一巴掌砸在她头上,骂道。

    “没大没小的东西,老狗也是你叫的?”

    那丫头也不生气,笑嘻嘻朝老姬武士的碗里倒了些汤,浸没老姬武士刚才掰下来的饭团。

    老姬武士也笑起来,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烂牙。等米饭被泡开了,她才慢慢喝了一口,细细咀嚼,舒服到呻吟。

    “这神仙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几天。我这辈子算完了,吃惯这泡汤白米饭,让我回去怎么活?”

    小丫头熟练得把自己的饭团插在树枝上,仔细烤起来,一边烤一边说道。

    “还能怎么活?没死就得想办法活,啃树皮也行。”

    老姬武士摇摇头,说道。

    “你懂个屁,没牙就只能吞,上好的糙米都能搅和得胃疼,何况我们也没得吃。

    你说伱小小年纪,毛都没长齐,硬要和你爹闹翻了,跟着来近幾凑什么热闹?”

    小丫头看着烤香的饭团流口水,还没烤热就忍不住先啃了一口外皮解解馋,然后说道。

    “不来咋办呢?

    母亲死了,弟弟妹妹还小,要不是有这个机会出来当兵吃粮,父亲就得去山下家,艾那个老娘们的草,给家里换口粮。”

    老姬武士一边喝着米汤,一边骂骂咧咧。

    “口粮个屁,山下那混蛋我还不知道?她家的存粮自己都不够吃,还能给你们家那么多张嘴分饭吃?

    她骗你爹的,草了也是白草。”

    小丫头一边啃着饭团,一边点头道。

    “所以我得来呀,大家一起对山岳盟誓,我出来打仗,山下那个混蛋就不敢欺负我老爹我弟弟妹妹。

    真田殿下给的安家粮食,她就得老老实实派人送到我家门口。我就算死在外面也有抚恤粮,省着点吃,够我爹我弟弟妹妹吃两年。

    特么的,还是山岳神靠谱。”

    老姬武士把饭碗舔得干干净净,然后才说道。

    “山岳神个屁,要是没有真田殿下的粮食,谁愿意去山岳盟誓,山岳神能变出粮食来吗?

    你个丫头还没长开,细胳膊细腿,刀都比你高。在战场上,就你这样的小豆丁死得快,反正迟早要死。

    等你的抚恤粮吃完,你老爹还得去山下家艾草,不对,那时候山下估计看不上你爹的人老珠黄,该是你弟弟去艾草了。”

    老姬武士一口一个草,小丫头也不在意,只是耸耸肩,说道。

    “没事,那时候我妹也长大了,那是她要考虑的事。我死都死了,干我屁事。”

    老姬武士哈哈大笑,张大了嘴巴,一口烂牙显得越发恶心,她拍拍小丫头的肩膀,说道。

    “在战场上一定要跟紧我,听到没有?”

    小丫头默默点点头。

    远处,真田信繁的本阵幕布后走出一群姬武士,在高台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整个营地便开始骚动起来。

    老姬武士伸长了脖子去看,小丫头凑过来问道。

    “那是真田殿下吗?她在说什么呢?”

    老姬武士骂道。

    “屁话,那么远我能听到吗?”

    就在一大一小说话的时候,一名使番从她们身边掠过,大喊道。

    “列队列队!”

    老姬武士拉起小丫头就走,眼睛瞅着一面面阵旗,寻找自家的备队,等看到前面一队人,她的眼睛一亮,凑上去点头哈腰。

    “望月大人!大人!”

    被老姬武士称为望月大人的姬武士正和身边几个人说着话,听到喊声回头一看。

    “老狗,是你个老东西,赶紧归队,我们要出发了。”

    老狗苟着腰,搓着手,问道。

    “大人,我们要去哪里呢?”

    望月看了眼她,冷声道。

    “你们的福气来了,真田殿下发话,出兵贱岳,打下来之后,活人恩赏翻倍,死人抚恤三倍。

    另外,只要冲过贱岳,拿下大岩山,真田殿下亲自到津多殿面前为我们请功,至少给我们讨回来一百个斯波编制。”

    老姬武士激动得身子都抖了,她追问道。

    “斯波编制?就是那个一年六石粮票,死了可以传给女儿的恩典?”

    望月大人冷哼一声。

    “废话,当然是那个,所以我说你们有福了。

    只要这次能立下大功,就可以去斯波家当人上人,子子孙孙都不用再在山里受穷了。

    不过我得提醒你,老狗,整个大营一万人,就一百个名额,你想要斯波编制,等会儿该怎么打,心里得有数,别给我的备队丢人。

    现在,给我滚回队列里去!”

    老狗深深一鞠躬,拉着小丫头的手腕就走。小丫头还莫名其妙,被她勒得手疼。

    “老狗,你激动啥?放手,疼呀!”

    老狗回头抓住小丫头的衣颈,瞪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

    “我答应过你爹,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回去。

    我们去挣一个斯波编制,如果我没死,我就娶你爹,让你当我女儿,让你的弟弟妹妹都有饭吃。

    如果我死了,你把编制带回去。告诉你爹,他以后是我的人,顿顿有饭吃,不准再出去艾草!”

    小丫头看着激动的老狗,问道。

    “真田殿下说话算数吗?”

    老狗瞪了她一眼,骂道。

    “我们一起对山岳盟誓的!真田殿下也是山里人,她也得守规矩!山岳神看着我们呢!”

    小丫头嘀咕道。

    “你刚才不是还说山岳神是个屁吗?”

    老狗恶狠狠说道。

    “我不管!如果真田殿下说话不算数,我们就去找津多殿理论!

    津多殿是毘沙门天,他也是神,我们给他卖命,他就必须管我们!”

    随着真田信繁的话被传开,整个营地的气氛越来越激烈,无数个老狗红着眼走上战场。

    卑微如狗的山里人,愿意为了百分之一的机会,拼掉自己的命。

    行市山,斯波义银本阵。

    坐在阵中的马扎上,义银隔着幕布向前眺望,似乎能够看到无数人分兵出发的景象。

    人数过千,如山如海。人数上万,无边无际。义银深深吸了口气,仿佛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蒲生氏乡快步走入阵布,对义银鞠躬说道。

    “君上,同心众集结完毕。”

    义银点点头,问道。

    “各家都出发了?顺利吗?”

    蒲生氏乡恭谨道。

    “天亮时分用了早饭,真田军先行迂回,近幾联军各家随后开拔。

    各部皆是井然有序,不过。。”

    义银看了她一眼。

    “不过什么?”

    蒲生氏乡皱眉道。

    “真田信繁早晨在真田军中私自发布,突破贱岳之后,生还者恩赏加倍,阵亡者抚恤三倍。”

    义银笑道。

    “她也够下血本的,看来在松茸干和木棉布上赚了不少钱嘛。

    重赏之下,必有勇妇,真田信繁虽然做事孟浪,但也算不上错,就让她胡闹去吧。

    反正这钱粮又不是你掏,回头我给她补一些直江津的商船仓位,保证她有赚不赔便是。”

    蒲生氏乡摇头道。

    “君上误会了,真田信繁如果只是自筹钱粮,恩赏部众,我自然不会多嘴。

    但她在之后还另外许诺,说如果能够攻破大岩山,就替部众问君上讨要一百斯波编制。

    斯波编制不是她真田信繁的私器,岂能容她这般僭越无礼!”

    义银愣了一愣,叹道。

    “那你又能怎么样?

    真田信繁说都说出去了,难道我现在派人去真田军中骂她是胡说八道,是放屁,这话不算数?

    刚才被激发起来的军心士气,马上都给泄了,这仗还怎么打?”

    蒲生氏乡咬牙切齿道。

    “真田信繁就是认准了君上不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和她计较,不会否认此事,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其心可诛!

    斯波家自有法度,斯波遴选程序严肃,被她闹成和玩笑似的这般乌烟瘴气,实在可恶!”

    义银叹了口气,说道。

    “派人去真田军中,告诉真田信繁,万人出征,一百编制怎么够分,我给她两百。”

    蒲生氏乡愕然。

    “君上?”

    义银哼了一声。

    “织田信长亲自坐镇大岩山,赤黑母衣众,小姓众,旗本众等精锐都在那里。

    真田军如果能够撕破贱岳防线,拿下大岩山,把织田信长打得狼狈逃窜。

    我不但要给真田信繁两百斯波编制,还要当众赞她天下第一兵,让真田众名扬天下。”

    在义银看来,攻下大岩山,替真田众求取斯波编制,那就是真田信繁用来鼓舞士气的小手段。

    昨天的密谈中,义银已经和真田信繁明白说了,织田信长就在大岩山,让她小心行事。

    旁人不知道,真田信繁本人应该很清楚,偏师冒进,攻破大岩山织田本阵,那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真田信繁大概只是想激发军心士气,义银就配合她操作一下,许个二百斯波编制的空头支票而已。

    蒲生氏乡也是刚才知道这件事,脑子一转,顿时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那我马上派人去追真田军,复述君上两百斯波编制之恩泽。呵呵,可惜她们看得到,拿不到。”

    义银指着蒲生氏乡,笑道。

    “你呀你,现在就像个十足的商人,吝啬。”

    蒲生氏乡诉苦道。

    “君上,之前斯波编制不过一千出头,不到三年功夫就膨胀到近两千人。

    尤其是三好之战,前田利益大人上报功劳拿走了二百编制,还有战死学生军的一百编制,那都是计划外的超编呀。

    斯波编制若是不加克制,以两三年翻一倍的速度增长,斯波忠基金就算再能赚钱,年金发送也总有支撑不住的一天。

    我受君上厚恩,得幸执掌同心秘书处,就一定要为君上当好这个家,不允许斯波编制在我手中胡乱扩张!”

    看蒲生氏乡一脸小管家婆的认真,义银站起来,亲了亲她撅着的小嘴,顿时吓了她一跳。

    “君上!”

    义银摸摸她的俏脸,笑道。

    “我知道你辛苦,你是我的体己人,只有你替我看着同心秘书处,我才能放心。

    你心里想什么,我很明白,耐心点,终会让你得偿所愿,不会负了你这番深情似海。”

    蒲生氏乡这会儿心脏跳得飞快,一脸难以置信。

    君上亲了自己,君上这是在给自己承诺吗?

    蒲生氏乡面色涨得通红,英姿飒爽的姬武士一下子变得扭扭捏捏,义银看着好笑。

    想当年,日前的前田利益也是一个纯情少女,哪像现在,变成连五谷轮回之地都不肯放过的刚裂女人,非要求着义银帮她通一通。

    义银的笑容有些古怪,也不知道蒲生氏乡日后是个什么样子,真是让人有些期待呀。

    他笑着说道。

    “好了,先不说无关战事的事,我们也该出发了。

    命令百地三太夫把所有忍众都散出去,不能让织田家的忍众发现我们的动向。

    同心众从山后绕去狐塚,另外派人去堂木山询问克莉丝汀娜,炮队的状况是否正常。”

    蒲生氏乡肃然鞠躬。

    “嗨!”

    义银与蒲生氏乡此时并不知道,那道两百斯波编制的许诺,会带来何等强烈的化学效应。

    被海野利一刺激到的真田信繁,她是真的冲着织田信长去的,并非像义银想得那样,是在忽悠军心士气。

    在义银看来,为了这次西征,真田众扩军过度,从不到千人迅速发展到一万人。

    这一万人就是从山里拉来打个临时工,看似人数不少,战斗力却让人无法安心。

    义银低估了山里人的命苦,低估了斯波编制对这些人的吸引力。

    而就是两百斯波编制这个看似玩笑的许诺,把斯波军从失败的悬崖拉了回来,成就了真田众天下第一兵的威名。

第1540章给津多殿的惊喜

    斯波义银踌躇满志,要以一场畅快淋漓的冲锋,拿下斯波织田之争的胜利果实。

    但事实却没那么简单,同样的旭日朝阳不但照在斯波军身上,也照在织田军身上。

    大岩山,织田信长本阵。

    织田信长站在地图面前,久久不语。丹羽长秀快步走入阵中,凑到织田信长身边,说道。

    “大殿,忍众来报,行市山方向全军出动,真田军迂回贱岳,近幾联军走北国街道,南下岩崎山。”

    织田信长目光一闪,问道。

    “津多殿呢?他还在行市山?”

    丹羽长秀说道。

    “对方的伊贺众全力阻挠,我方忍众没办法接近行市山,但斯波本阵的旗帜还插在山上。”

    织田信长哼了一声。

    “那就是不在行市山了。”

    织田信长转身走回主位,坐在自己的马扎上,扫视在场诸姬。

    除了丹羽长秀之外,在场还有两人,分别是佐久间信盛,河尻秀隆。

    此时应该在南近江的佐久间信盛,在东美浓的河尻秀隆,她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织田信长冷笑道。

    “世人皆视我为乖戾之君,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但她们错了。

    我自担当家督以来,克己预敌,每每遭遇强敌,都能战而胜之。说我狂妄?呵,我若是真的狂妄无知,只怕早就尸骨无存。

    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我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也很清楚自己该做些什么,我并不傲慢,真正傲慢的那个人,其实是天下武家以为的仁厚之君,斯波义银!

    我很了解他,我甚至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他太傲慢了。

    在这个烽火连绵,道德沦丧的乱世,他却秉持武家义理,以仁厚面目示人,这是何等傲慢的行为。

    仁义是有成本的,在乱世中尤其沉重。但在他看来,自己有足够的本事做自己想做的人,真是傲慢到让我生气。

    他以为他是谁?战无不胜的神灵吗?因为战无不胜,所以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乱世沉沦苦苦挣扎的我们指手画脚,道德谴责?

    斯波义银也太狂妄了!”

    织田信长骂骂咧咧,语气中看似愤恨,又不无羡慕。

    谁不想当个人?可是,乱世把人逼成了魔鬼,大家一起群魔乱舞,谁也别看不起谁。

    偏偏斯波义银就是要当个人,满口仁义理信,但他却能凭着无双战绩,硬是杀出了一条血路,让大家这群丑陋的恶鬼自惭形秽。

    谁不想被天下人敬仰?谁不愿意堂堂正正站着把钱赚了?

    但织田信长别无选择!

    刚才继任家业,妹妹就跳出来和她抢家督之位。

    好不容易杀了妹妹,今川义元又在这个时候侵犯过来,名曰上洛,实为吞并织田家。

    好不容易干掉了今川义元,美浓国的婆婆又被小姑子杀了,斋藤家从盟友变成了敌人,逼着织田信长必须尽快拿下尾张国。

    拿下了尾张国,浓尾平原两强并立,两虎相争必定要死一个。

    然后呢?六角家,三好家先后对决,足利义昭组建两次信长包围网,压得织田信长喘不过气来。

    但凡织田信长敢表现出软弱一点点,她早就被敌人给挫骨扬灰!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政策会引发姬武士不满,让天下武家仇恨自己,织田信长也必须这么做。

    她要在最短时间内变成天下最强的大名,即便革新是一杯毒酒,她也必须饮鸩止渴,先壮大自己。

    织田信长从不傲慢,她只是够狠。对别人狠算什么本事?对自己狠才是真牛b。

    别的武家大名不敢得罪家臣团,不敢损害整个武家集团统治阶级的利益,织田信长就敢!

    织田信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她并不傲慢,她只是足够狠。

    但再狠的人,也会嫉妒斯波义银的好名声。你我都是玩政治的脏货,凭什么只有我是烂人,你却是白莲花?

    织田信长对斯波义银的心态很复杂,有生理上的愉悦往事,有征服他的心理作祟,又嫉妒他的人品高洁,威望崇敬。

    总之,斯波义银活成了织田信长绝对活不成的样子,堂堂正正就把面子里子都给赚足了。

    织田信长这心里挠着难受,就要把完美无瑕的天仙美男重新打落凡尘,让他跪在自己的面前,像当年在尾张国那样低头,给老娘舔!

    光是想象那个场面,织田信长就觉得自己快要高了,真特么爽!

    见织田信长情绪激动,佐久间信盛与河尻秀隆皆是恭谨,不敢多嘴,唯有丹羽长秀出于公心,担忧的问道。

    “大殿,南近江那边,大谷吉继只是稍稍试探,就拿下了铃鹿关。

    佐久间信盛大人回军一事,看来是瞒不住太久了。南近江之地防务空虚,如果大谷吉继继续展开攻势,只怕会闹得一地狼籍。

    另外,河尻秀隆大人带兵前来,东美浓防线亦是四处漏风,武田家如果发现我们把兵力调来了北近江,一定会趁机杀入浓尾平原。”

    看丹羽长秀像是个管家婆一样絮絮叨叨,织田信长只是撇撇嘴。

    把佐久间信盛与河尻秀隆的部众偷偷调入北近江,是织田信长暗中操作,两地防务因此空虚。

    东美浓那边还好,因为马场信房手中不过八百精锐,没有急功近利的想法,所以暂时没有出问题。

    但南近江之地的大谷吉继显然更加主动,她一次试探就拿下了铃鹿关,已然让人感到诧异古怪。

    佐久间信盛怎么说也是成名大将,不至于如此孱弱不堪,被人轻易夺走战略价值重要的铃鹿关,还没有任何反扑的迹象。

    一旦被斯波一方发现,织田领地的防务空虚,守备驻军不见踪影,趁机攻入领地,那就麻烦了。

    对于丹羽长秀的担心,织田信长却是不以为然,她说道。

    “拿走铃鹿关就拿走吧,大谷吉继手里没有几个兵,打不进南近江腹地。

    浓尾平原那边还有池田恒兴看着岐阜城,稻叶良通守在北方城,前田利益与岛胜猛杀不进来。

    至于武田家的跳梁小丑,让她们打去吧,看她们能打下多少浓尾平原的土地。

    而我,只要斯波义银!

    世人皆以为,此战是织田四万对斯波三万,势均力敌。斯波义银自出阵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家都觉得这一战也是如此。

    可谁能想到,我秘密调来了援军,此战并非四万对三万,而是六万对三万,优势在我!

    斯波义银有个很坏的习惯,他喜欢和部下同甘共苦,喜欢亲自冲锋陷阵。

    所以,他绝不会在后方看着将士拼命,一定会加入到这场合战中,正如他每次合战的情况一样,把自己作为撒手锏使用。

    我刻意暴露自己在大岩山的事,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与我决战,消灭我放在东野山与中之乡的尾张美浓主力。

    但他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不但把贱岳与岩崎山两道防线当做诱饵,东野山与中之乡的尾张美浓主力,也是诱饵。

    秘密从南近江与东美浓调来的两万人马,宁可放开领地防务,我就是要一举打垮斯波义银的本阵。

    只要打破斯波义银的不败金身,就算南近江与浓尾平原被骚扰侵袭,也是值得的!

    斯波义银是近幾联军与关东联军的信仰,她们就是因为相信斯波义银战无不胜,才会甘心被他驱使,前来奉公,求取恩赏。

    可如果斯波义银并非战无不胜呢?如果斯波义银也会战败呢?

    打仗,就是有输有赢。赢了奉公恩赏且不提,若是输了又该如何收场?

    斯波义银从没有输过,他已经被人捧上了天。高处不胜寒呀,那要是摔下来,可是不得了的事。”

    织田信长的话并不深奥,在场的丹羽长秀,佐久间信盛,河尻秀隆皆是恍然大悟。

    这就像是美股十年长牛,股民的脑子里已经没有了熊市的概念,以为这好日子会永远不变。

    在斯波阵营作战的将士们也是一样,她们觉得斯波义银永远不会输,自己打死了有抚恤,打赢了有恩赏,稳赚不赔,所以军心稳固。

    又因为稳赚不赔,所以义银一号召,大家就乐意跟他走。

    武家慕强,跟着胜利者走向胜利,这是一个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轻易做出的选择。

    就连在场的丹羽长秀这三人,在潜意识里也没有想过斯波义银会输,所以她们才会彷徨,担心身后领地的安危。

    这就是灯下黑呀。

    其实只要打败斯波义银,整个斯波阵营的共识就会崩溃,斯波义银统御联军的威望就会烟消云散。

    到了那个时候,斯波阵营人心惶惶,各地的骚扰侵袭能不能持续都是问题。

    战争中,信心比钻石更珍贵。

    织田信长宁愿领地一时受损,也要集中兵力,一举打破斯波义银的不败金身,就是这个道理。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只要折了斯波义银的威望锐气,其他蝇营狗苟之辈,谁还敢对强大的织田家狂吠?

    织田信长冷哼一声,指着地图上的贱岳防线,说道。

    “泷川一益守在贱岳,羽柴秀吉带着北近江众协助。真田军远道而来,被近幾联军排斥,只能担当偏师奇兵,在贱岳吸引我军注意。

    贱岳这边问题不大,暂且不用去管他。”

    说完,织田信长将手指挪到岩崎山一侧,说道。

    “近幾联军倾巢而出,津多殿去向不明,多半是潜伏于野,等候一锤定音之机。

    前田利益带近幾联军攻打岩崎防线,就是要引诱我放在东野山的军势下山,给津多殿创造突袭破阵的机会。

    岩崎山佐佐成政那边,我已经下了命令,死守待援,一步也不许后退。

    演戏要演全套,场面上不打到岩崎防线风雨飘摇,我就不会放东野山的军势下山出击。”

    看织田信长洋洋得意的模样,丹羽长秀心里却是阵阵发冷。

    就在不久之前,军议之时,织田信长还表现得对前往东野山的军势寄予重望,原来那都是在演戏。

    打一开始,东野山的军势就是诱饵,织田信长真正的后手,是从后方偷偷前来汇合的佐久间信盛与河尻秀隆那两万战兵。

    为了诱出斯波义银的本队,织田信长竟然舍得把自己的起家老本丢出去当诱饵。

    东野山的军势主要由尾张少壮派与美浓实力派组成,为首的平手汎秀与氏家直元是织田家臣团中最支持织田信长开战的武家。

    换而言之,她们是织田家臣团中的反斯波势力。

    丹羽长秀心里清楚,织田信长一直想要征服斯波义银,此次斯波织田之战,并非为了消灭斯波家,而是强迫斯波家与织田家合流。

    从织田信长默许明智光秀在织田家中宣扬源平合流开始,丹羽长秀就明白了织田信长的心思。

    这次合战的策略,织田信长是想要一石二鸟。

    对外,织田信长要打压斯波义银,强迫他接受源平合流是以织田家为主的政治格局。

    对内,织田信长要削弱此战跳出来的反斯波势力,免得这些人日后成为自己迎娶斯波义银的障碍。

    丹羽长秀心里发凉,自家主君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不愿意与斯波家为敌的尾张老武家,柴田胜家那些人被越前国的大饼诱惑,丢在北陆道死扛关东联军,被迫全力以赴。

    不愿意与斯波家合流的尾张少壮派与美浓实力派,织田信长就要借斯波义银的手,削弱她们的实力,打寒她们的胆子。

    织田信长看似乖张跋扈,其实对织田家臣团内部的情况非常了解,不动声色就把各方势力玩弄在股掌之间。

    丹羽长秀看在眼里,骇在心头,更不敢多嘴,只能保持沉默。

    并不知道自己的第一亲信心里正在琢磨这些念头,织田信长笑着对佐久间信盛与河尻秀隆说道。

    “你们的军势暂时呆在木之本,等待我的命令。

    让岩崎防线先消耗关东联军,再用东野山去引诱津多殿出击,等该打的都打累了,你们再上。

    我们等着看津多殿大杀四方,等到他军势疲惫,自以为胜利在即的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

第1541章逐渐拉开的大幕

    以余吴湖东岸小平原为中心的合战,即将展开。

    从天空鸟瞰,织田信长所在的大岩山在南,义银潜伏的狐塚在北,两者直线距离九公里,离中心战场距离双方都只有不到五公里。

    就是说,在这个不到十平方公里的山地平原区域内,斯波三万,织田六万,有整整九万人正在拼命得往中心挤,冲进战场绞肉机。

    她们是今天的主角,无数人将在合战的血肉磨盘中被绞成粉碎。

    战场窄小,人数众多,双方的排兵布阵在完成之后,就基本失去了操作的余地。

    唯一的好处,也许就是通信的便利。

    贱岳距离余吴湖主战场也就四五公里,使番骑马传讯,斯波军内部沟通最远就是半个小时的路程。

    而织田军更加便利,织田信长坐镇大岩山,西南侧是贱岳防线,东北是岩崎防线,东南是木之本等候命令的佐久间信盛与河尻秀隆。

    即便是最远的东野山织田军势,也就两三公里路程,骑马使番传令不过十分钟。

    潜伏在北方狐塚的义银,正带着五百同心众藏身山林,他看向天空,就在距离他不到五公里的前方,一场大战已然拉开序幕。

    被他寄予厚望的南蛮炮队在堂木山,距离主战场不到两公里。

    佛朗机炮的有效射程在五百米到一千五百米之间,炮队位于堂木山上,对山下小平原轰击,基本可以覆盖这个方圆两公里的小平原。

    南蛮炮队的行动时间,就在东野山的织田主力下山之后,她们的炮火声,即是义银率部发动冲锋的号角。

    就在义银望着前方发呆的时候,蒲生氏乡从后方走了过来。

    “什么事?”

    “君上,前方开战了。

    前田利益大人命令细川藤孝大人所部人马为先锋,明智光秀大人被要求前往堂木山负责炮队安全。”

    义银点点头,叹道。

    “前田利益是近幾总大将,她的指挥我不干涉。

    如果再有人把前方的命令捅到我这里,你就把使番赶回去。我相信前田利益,我不会当常凯申。”

    蒲生氏乡愣了一下,不知道那个常凯申是何方神圣,她犹豫了一下,说道。

    “细川三渊两家是斯波家在近幾的核心盟友,细川藤孝也是您最有力的支持者。

    前田利益大人此举,是否有公器私用的嫌疑?会不会引发细川三渊两家不满?”

    义银瞅了眼吞吞吐吐的蒲生氏乡,直说道。

    “前田利益的为人我很清楚,她虽然讨厌明智光秀,但这场合战关系斯波兴衰,她绝不会保留实力。

    如果真的有需要,即便把伊贺前田家的所有家底砸进去,她也是在所不惜。

    你们这些人,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因为细川三渊两家是我斯波家最重要的盟友,就因为细川藤孝紧跟我的步伐,所以,她才必须第一个上。

    团结是有代价的,危难当前,唯有责任。

    近幾联军的内部太复杂,多少人心里揣着小心思,想要让她们豁出去打,我们就必须做出表率。

    近幾斯波领的本部人马不能动,那是准备应付东野山织田主力下山冲击的精锐,但前田利益又不能当众明说我们的密谈策略。

    可是,斯波家的军队不先上,各家必然心存顾虑,踌躇不前。

    这时候,就需要细川藤孝这样的自己人去打头阵,做给各家看。

    细川三渊两家的动员力有二十余万石,甚至比近幾斯波领还高一些,她有足够的军力承担先锋的责任。

    前田利益必然已经和细川藤孝交了底,所以细川军才肯先上。

    至于明智光秀,她上次犯错被我削了领地,实力本就孱弱,心思又重,人人忌惮。

    不敢得罪她的人在背后称她一声毒士,恨她的人直接就喊毒蛇。

    你说在这个紧要关头,斯波军不上,明智光秀还在阵中,大家心里能不慌吗?

    就算是我,在此时看到明智光秀笑眯眯的样子,也是心里打鼓。

    前田利益做得好,把明智光秀打发去堂木山,有利于内部团结。”

    义银一口气分析了半天,就是为了证明前田利益的决策英明,也是表达自己对前田利益的信任。

    但其实,义银心里也是泛苦水,前田利益这丫头,她不老实,并非义银口中的一心为公。

    斯波家在近幾的四巨头,尼子,高田,前田,明智。

    其中,尼子胜久地位最超然。

    尼子胜久自己是义银认命的近幾斯波领代官,统管内政诸事。亲如姐妹的山中幸盛担当关东侍所执事,理论上的斯波家关东一把手。

    尼子山中一党在斯波家中地位稳如泰山,尼子胜久自己也低调,不想草义银,也不参与近幾那些乱七八糟的内斗,很受义银信重。

    她这次负责补给线,是义银的后勤大管家,没有上战场。

    高田阳乃筹措军资,不断将两百万石军费转化为实际的物资,供给近幾关东两处所需。

    她现在可能比尼子胜久更忙,牵扯方方面面的利益,而且又不是战阵出身,更不可能参与战场。

    所以,近幾四巨头中,只有前田利益与明智光秀全面参与到了合战中。

    战前的外交风云,明智光秀已经立下很多功劳,特别是矶野员昌的反正,让斯波家一举拿下高岛郡,争取到战略层面的主动。

    羽柴秀吉当然不可能出去吹嘘这件事是自己从中作梗,所以这个大功劳自然落到了明智光秀头上。

    连织田信长也以为是明智光秀寝反了矶野员昌,斯波义银战后论功行赏,少不了明智光秀的好处。

    前田利益作为近幾总大将,位高权重,责任更重。

    她让细川藤孝担当先锋,也许确实是出于公心。但把明智光秀丢去堂木山吃灰,肯定是带有私心。

    前田利益就是不希望明智光秀再拿到什么功劳,此举是想压一压明智光秀战后的恩赏。

    义银隐隐感觉到了这一点,但他不能说,只能是装糊涂,心里骂娘,含泪猛夸前田利益的忠诚。

    前田利益的确愿意为了斯波家,不惜自身一切,为君上付出所有。但是,这并不意味她不会坑明智光秀一把。

    斯波义银用前田利益的忠诚说事,为她开脱,这本身就不符合逻辑,欲盖弥彰。

    想了一想,看了眼蒲生氏乡,义银还是有点心虚,于是叹道。

    “明智光秀已经去了堂木山吗?派使番给她传讯,在我出击之后,她接替我总揽战场事务。

    她在堂木山能够鸟瞰全局,就呆在那里为我拾遗补缺吧。”

    前田利益把明智光秀从前线逐走,就算是再冠冕堂皇的理由,也难免有打压情敌之嫌疑,吃相太难看。

    细川藤孝自从跟着明智光秀一起嘿嘿嘿义银之后,这对契姐妹已然是尽释前嫌,关系好的不得了。

    明智光秀与细川藤孝已经结成了全面合作伙伴关系,那可是从肉体到利益的全面合作。

    前田利益要让明智光秀寸功不得,万一细川藤孝因此心存不满,迟早又是一桩麻烦事。

    所以,义银决定安抚一下明智光秀,在自己出击之后,把战场最高指挥权转交给她。

    前田利益只是指挥近幾联军,她管不了真田信繁那边。义银作为统帅,才有指挥全局的权力。

    义银的想法是,反正自己出击之后,织田主力很快就会被打崩溃,织田信长无奈之下只能撤走。

    大局已定的情况下,明智光秀空有一个最高指挥权的名头,其实也就是旁观者而已。她一样拿不到什么军功,只是听起来舒服一点。

    义银出击把最高指挥权交给了明智光秀,这就说明,明智光秀简在君心,也好安抚明智细川一派,把前田利益的小心思掩盖过去。

    此时的义银是费尽心思在和稀泥,但他绝没有想到,自己这不经意的安抚之策,最后竟然替自己挽回了败局,绝处逢生。

    义银并不知道,织田信长冒着领地门户大开的危险,把防御南近江与东美浓的兵力都调来了这里。

    东野山的织田主力,只是织田信长勾引义银出击的诱饵。织田信长真正的撒手锏,是她藏在木之本的两万援军。

    明智光秀算错了织田信长的策略,被她的陷阱迷惑了,导致义银跟着误判,差点造成无法挽回的败局。

    但明智光秀的运气很好,老天爷给了她弥补自己错误的机会。

    义银无心插柳授予的最高指挥权,将成为明智光秀赎罪的工具。真田信繁不服气的强攻,将成为明智光秀最后的希望。

    余吴湖合战已然掀开大幕,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片刻不停歇。

    “快点!快点!”

    真田信繁站在饭浦川岸边,看着一队队士气高昂的真田众涉渡过河,她身边的海野利一说道。

    “对方似乎放弃了河川的防守,把所有力量集中在前面的山丘,土垒,栅栏,沟渠。

    据说这里的织田军是北近江众,士气并不高,对方主将不敢死守河堤,大概是担心一溃千里,无法在贱岳再组织起有效的防线。”

    真田信繁冷哼一声,说道。

    “我管对方主将想什么呢,我的目标是大岩山!对不对!”

    真田信繁一声大喊,过河的真田众士气如虹,大喊回应道。

    “板载!板载!”

    最初只是眼前的几队人马在喊,但她们的喊声似乎感染了远处的真田众,越来越多的人喊了起来,渐渐汇聚成震天的呐喊声。

    真田信繁哈哈大笑,回头对海野利一说道。

    “你看看,这就是我的姐妹,军心可用呀!贱岳防线那个叫泷川的家伙,她能挡住我真田众全力一击吗?”

    海野利一还是那张三无少女脸,冷静说道。

    “她们可以激动,因为津多殿给了两百编制,足以让她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你不能激动,你是主将,你要带着她们拿下大岩山,把那两百编制抢回来。

    她们是山里的好姐妹,她们对得起我们,但如果此战失利,拿不下大岩山,那就是你对不起她们。

    冷静下来,不要辜负了姐妹们的期望。”

    真田信繁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对海野利一点点头。

    “冷静了,走,我们去前沿看看,寻找防线的薄弱点。”

    贱岳防线靠南一边,羽柴秀吉望着前沿紧张的足轻,对身边的竹中重治说道。

    “我照你的建议,对泷川一益提出了一些意见,她果然很不耐烦。

    然后,我就提议由我的人马控制南线,保护通往后方长滨城的捷径。

    她还真就答应了,恨不得我马上离开她的视线,滚到一边免得碍眼。”

    羽柴秀吉忍不住笑出声来,竹中重治摇头道。

    “泷川一益毕竟是大殿的亲信,母衣众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池田恒兴的身份,总要有些傲气。

    主上您凭借攻灭浅井的军功,一跃成为十二万石大名,多少人在背后泛着红眼,她那是嫉妒您。”

    羽柴秀吉点点头。

    “我毕竟出身不好,以前母衣众那些人看不上我,现在她们看不上的人爬到了她们头上,自然难以忍受。

    泷川一益强行总揽防线,把我丢到这里看着南线通道,我的责任算是撇清了。

    下一步,该怎么办?”

    竹中重治摇摇头,说道。

    “什么都不必做,我们好好看着便是。

    据说这些远道而来的真田众,乃是关东第一强兵,正好瞧瞧她们的成色,是否配得上传说中的骁勇善战。”

    羽柴秀吉沉思道。

    “如果泷川一益真就挡住了真田军的攻势呢?”

    竹中重治笑道。

    “那就让她立功,她排挤您,不就是为了全占这份功劳吗?我们拱手相让便是。

    不过,我看没这么容易。

    真田军毕竟有一万人,贱岳防线虽然好好布置了一个月,但北近江众的士气太低落,人数也就数千人,即便有地利,也难阻挡攻势。

    矶野员昌的举义反正,对北近江众影响太大,泷川一益毫不掩饰得提防,又让阿闭贞征那些人看清了自己是炮灰的本质,士气更低。”

    羽柴秀吉叹道。

    “北近江众也是可怜,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第1542章一层又一层计算

    竹中重治笑了笑,说道。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您同情她们,她们还在想着拉您下水。

    北近江众中的几位有力武家,已经来找过您几次,希望您能出面说服大殿,重新考虑防线的防务,全都被我敷衍了回去。

    这一次,我们就要利用泷川一益,彻底削了北近江众的傲气,让她们摆正自己的地位,只有真心跟随您,才能在织田家好好混下去。

    至于防线本身,我敢断言,大殿也没指望泷川一益能守住,此战的目的就是要削弱不可靠的北近江众,为战后领地重新分配做功夫。

    北近江众打得越难看,大殿战后对她们减封的理由就越是充分,贱岳不破,如何改易?

    大殿心中真正的防线应该在大岩山,那里的兵力一直很充沛,赤黑母衣众等精锐也驻防在那里。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真田众就算突破了贱岳防线,也被磨去了一层锐气,再被大岩山防线磋磨一阵,一旦大殿展开反攻,只怕全军溃败,覆灭于贱岳。”

    羽柴秀吉忍不住摇摇头。

    “大殿好计算,斯波麾下关东第一强兵覆灭于贱岳,想来对斯波家在关东的影响力会挫败很深吧?

    可怜泷川一益这一个月跑前跑后,岂不是在做白用功?

    功劳是没指望了,她就是大殿的一件工具,专门用来得罪北近江众的。”

    竹中重治微微一笑,反问道。

    “在大殿眼中,又有几人不算工具呢?”

    羽柴秀吉缓缓点头,脑海中浮现斯波义银的模样。

    天下六十六国,大殿真正放在眼中的,也许就只有他吧?

    羽柴秀吉叹了一声,说道。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在贱岳立些功劳,给手下一个出头的机会。”

    竹中重治说道。

    “泷川一益将您踢到边缘地带,我们就好好守住南边,不让真田众有机可乘。

    等真田众强攻大岩山失败,挫折撤兵之时,我们再配合大岩山的军势一起夹击,把真田众消灭在贱岳之地。”

    羽柴秀吉点头道。

    “这办法不错,我已经是十二万石大名,我的阵中也该宣扬几个大将出来,才不会弱了面子。

    你说是羽柴四天王好听,还是贱岳七本枪好听?”

    竹中重治笑道。

    “主上开心就好。”

    君臣两人说笑,看似调侃,其实心中各自沉重。

    原本有心暗助斯波家一臂之力的羽柴秀吉,在知道佐久间信盛与河尻秀隆所部人马秘密抵达木之本,亦是震惊。

    北近江是她的地盘,没什么消息能瞒得住她。

    织田信长心思深重,调兵遣将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也导致羽柴秀吉不得不改弦易辙,乖乖做好织田家的忠臣,不敢再动小心思。

    虽然心里难过,感觉斯波义银此战之后多半要被织田信长给。。但羽柴秀吉还是迅速冷静了下来,开始为自己考虑起来。

    泷川一益这个靶子,羽柴秀吉已经懒得和她废话,借机闹翻之后,顺势来到边缘地带驻防。

    此时只等后续时机,羽柴秀吉准备在贱岳之地再立功勋,至于主战场的斯波义银,她已经顾不上。

    如果斯波义银真是命中有此一劫,被织田信长打破了不败金身,被迫屈从源平合流,羽柴秀吉小胳膊小腿,也改变不了大局。

    不管如何,羽柴秀吉继续往上爬的信念更加坚定,只有壮大了自己,才有机会实现理想。

    细川藤孝坐镇阵中,看着第一波的备队开始向岩崎山仰攻,她身后跟随的一名姬武士气呼呼说道。

    “前田利益实在是欺人太甚,竟然点名让我们打前锋,她自己却缩在后面保存实力,斯波家就是这样对待要紧的盟友吗?”

    细川藤孝回头看她,不动声色说道。

    “细川三渊两家深受津多殿照拂,恩赐北河内之地,庇护两家平安,给予幕府优待。

    北河内与三好一战,我更是以微薄之功得以进驻堺港关所,全取关税之利。

    斯波家哪里对不起我们细川三渊两家了?反倒是我们一直藏着小心思,几次与津多殿为难,他都没放在心上。

    怎么?现在斯波家只是提出正常的要求,你们就骂骂咧咧,满腹牢骚?

    作为姬武士,你们要懂得感恩,要知道羞耻!”

    细川藤孝面不改色的训斥,俨然忘了自己当年如何上窜下跳,在细川三渊两家中拼命给斯波义银上眼药下绊子的丑陋模样。

    已经得偿所愿的她,现在是斯波家在细川三渊两家中最坚定的盟友,忠贞不渝的那种。

    谈利益,斯波义银捧她成为和泉细川家未来的当家人,还给了堺港的大笔好处,让她有足够的财力收买家臣团,压制三渊藤英。

    谈感情,细川藤孝与斯波义银已经有肌肤之亲,未来斯波义银走上神坛,细川藤孝如果能怀上孩子,那就是神之血脉,尊贵非凡。

    于公于私,细川藤孝都被紧紧绑在了斯波家的船上,她没法跳船,也不想跳船。

    前田利益已经和她交了底,东野山藏着织田家的主力,近幾斯波领的军势要作为预备队,防范侧翼的东野山,无法调动。

    细川三渊两家作为联军中实力仅次于近幾斯波领的军事存在,必须站出来承担责任。

    所以,细川藤孝才甘愿冲上前线,是做给背后的斯波义银看,并非给前田利益面子。

    她瞅了那名不服气的姬武士一眼,厉声道。

    “战时严肃军纪,再有谁敢对近幾联军总大将不敬,立即以动摇军心论处,就地斩首!

    至于你,去前沿冲锋吧,攻不上岩崎山,你就不必再回来了。”

    那名姬武士面上不屈,深深一鞠躬,紧了紧身上的兜胴,大步往前去了。

    细川藤孝冷冷看着她远去,不再说什么。

    细川三渊两家之中,还有些刺头需要在这场战事中抹除,才有利于细川藤孝掌控家业。

    战争,是排除异己,集中权力的最好机会。

    经过此战之后,细川三渊两家的家臣团会进一步被细川藤孝驯服,两位家督妈妈也可以安心去养老了。

    至于前田利益,细川藤孝的心思并不像面上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若是真心服从前田利益,她就不会偷偷派使番去鹿塚,把前田利益的命令泄露给斯波义银。

    斯波义银在鹿塚潜伏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细川藤孝算是其中一个。

    想来此时,斯波义银已经知道了前田利益的所作所为,就算斯波义银不方便在明里反对,也会给明智细川派一些好处安抚。

    细川藤孝嘴角上扬。

    不知道仁厚的津多殿会怎么补偿为斯波家尽力出击的细川军?也许下一次可以要求津多殿舔我的。。他应该不会拒绝吧?

    光是想着那副画面,细川藤孝的身体就开始发热湿润,她舔舐了一下嘴角,下令道。

    “诸姬!津多殿在身后看着我们呢!进攻!全力进攻!让天下武家看看我们细川家的武勇!”

    “细川家武运昌隆!”

    东野山上,平手汎秀与氏家直元一起眺望远方战场。

    东升的朝阳还没有向正午移动多少,近幾联军的第一波军势就已经攻上岩崎防线的半山腰。

    氏家直元摇头道。

    “岩崎山扛不住太久,正午之前,我们就会接到出击的命令。”

    平手汎秀冷哼一声。

    “这些派不上用处的垃圾。”

    氏家直元看了眼傲气的平手汎秀,没说什么。

    平手汎秀是织田信长老师平手政秀的后人,当年平手政秀为了规劝织田信长,选择切腹谏言。

    虽然织田信长依然我行我素,让平手政秀的切腹变得毫无意义,但织田信长心里对平手政秀还是有感情的。

    平手家在织田家开疆拓土的过程中得到了不少机会,平手汎秀这个后人也因此成为尾张少壮派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对于平手汎秀而言,防守岩崎防线和贱岳防线的近江武家,伊势武家,那都是被征服的手下败将。

    说句不好听的,氏家直元这些美浓武家,平手汎秀也未必真的放在眼里,这就是下尾张老武家独有的骄傲。

    在尾张老武家眼中,不管是美浓,伊势,近江,那都是被尾张人征服的领地,当地武家就是依靠摇尾乞怜才得以活命的下等人。

    美浓国被征服得早,浓尾平原统一之后,织田信长花了大量心思调教军事。

    农兵分离的政策实施,提高足轻待遇,装备大量铁炮弓矢,所以美浓军团才能与尾张军团并肩,成为织田家的核心军势。

    如果用织田家的核心军势去防守,有土垒,栅栏,沟渠制造障碍,铁炮弓矢装备过半人员的织田军势,很容易打出大量远程攻击。

    以近幾联军那些传统武家备队的能力,她们根本不可能攻上岩崎山,大量的战兵会损失在连绵不绝的三段击,直至士气崩溃退却。

    但现在,守在贱岳与岩崎山的近江伊势武家,她们也是传统的武家备队。

    佐佐成政带着少量督战队在后面,明显是把她们当炮灰填线,这样的情况下,士气难免低落。

    原本战斗力就不强,又被迫为织田家牺牲自己,这些守线的部队不崩溃,已然是佐佐成政督战震慑的结果。

    氏家直元摇摇头。

    平手汎秀这个愣头青只是占了出身的便宜,真让她处于岩崎山那些人的境地,未必比她们更强。

    心里鄙夷,但表面上,年老成精的氏家直元还是笑着附和道。

    “大殿从没有寄希望于她们,她们只是用来消耗斯波军锐气的棋子罢了。等到她们筋疲力尽的时候,就该是我们下山全取头功的时机。”

    平手汎秀点头道。

    “不错。”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欢喜。

    平手汎秀是尾张老武家的后起之秀,少壮派中最跳的一人。

    在她看来,丹羽长秀,柴田胜家,池田恒兴那些人年纪大了,早已不复当年之勇,对斯波家那个津多殿是唯唯诺诺,不敢与之决战。

    平手汎秀因为一力主战,越过这些老臣,成为织田家中的风云人物。

    上位,就得踩着别人的肩膀上。对内,踩柴田胜家这些怂货。对外,踩斯波义银这个敌人。

    平手汎秀踌躇满志,今日击败斯波军之后,她就正式成为尾张老武家的领袖人物了,连柴田胜家都别想压住她的锋芒。

    而氏家直元又是另一番心思。

    织田信长征服美浓国,织田家一下子吞不下整个美浓国,只是全取东美浓,给了西美浓武家很大的优待。

    西美浓三人众因此成为织田家重臣,这些年跟着织田家的扩张吃香喝辣,日子过得不错。

    但即便西美浓武家混得不错,内部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尊卑有序,谁来代表西美浓,是个问题。

    众所周知,四大天王一般是五个人,西美浓三人众其实有四个。

    安藤守就被织田信长厌恶,与林秀贞一起被剥夺领地,赶出了织田家,最先出局。

    不破光治黑历史最少,当年对美浓斋藤义龙忠心耿耿,直至斋藤家覆灭,才投靠了织田家。

    织田信长在西美浓武家中,对不破光治也是最为信任,把她派去担当柴田军中的目付。

    以西美浓武家制衡下尾张武家,这就是织田信长的政治手腕,制衡之道。

    这次,不破光治也是在越前国的柴田胜家麾下效力,抵御关东联军,死守柴田防线,军功上不可能太出彩。

    剩下的氏家直元与稻叶良通两人,一起来到余吴湖参与合战,原本就是最有希望获取大功的。

    但稻叶良通运气不好,岛胜猛带兵从越前国美浓口杀入西美浓,而稻叶良通的领地北方城,就镇守在西美浓北部。

    织田信长要求稻叶良通回返西美浓,阻拦岛胜猛的攻势,稻叶良通因此无缘参与合战,没机会获取大功。

    氏家直元看似与平手汎秀谈笑风生,其实心里异常激动。

    对手都被排斥在外,只要她在此战中表现优异,战后必然被织田信长重赏,压住不破光治与稻叶良通,成为西美浓第一人。

    氏家直元与平手汎秀各怀心事,但此时利益一致,都指望通过击败斯波军,达成自己的目标。

    两人看似轻松写意,其实心里皆是焦急等待着织田信长的命令。

    何时出击?还要等多久?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098/ 第一时间欣赏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 作者:五四四五五所写的《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为转载作品,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不一样的日本战国介绍:
蓝颜祸水穿越日本战国,带着一群舔狗家臣,在真女尊世界复兴家业的硬核争霸文
书群:464978742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不一样的日本战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不一样的日本战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