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6章温柔乡中陷藤孝
当真言宗,天台宗,一向宗这些佛教大派,或主动,或无奈,一起为义银造势之时,许多政治敏感之人已经察觉到了其中的机遇。
从天皇一系被足利义满屠灭算起,岛国神道空悬至今已有一百五十年之久。
前后七八代人的时光流逝,已然让许多人忘记了现世神的传说。
在许多武家看来,织田信长想要对足利幕府取而代之,已然是胆大包天。
而斯波义银妄图重走神道,成为岛国人新的精神图腾,更是惊世骇俗之举。
乱世英杰辈出,果然是一个更比一个浪。
从古至今,占据思想的高地远比统治肉体更具力量。因为人类社会是金字塔结构,大多数人永远是被压迫在底部的可怜虫。
无法在现实中得到物质满足的大多数人,唯有寄希望于精神信仰,才能不被绝望吞噬,坚持活在残酷的现实中。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越绝望的地方,宗教信仰就越坚贞。愚昧不是信仰的最佳土壤,绝望才是,所以,思密达的邪道特别多。
而在这个中古时代的贫瘠岛国,残酷无情的武家乱世持续动荡,中下层的绝望更是深不见底。
足利义满屠灭了天皇,对神道教斩草除根,最后也只能与佛教达成协议,利用佛教继续麻木人心。
曾经的天皇万世一系,与神道教共荣共存,最后两者一起完蛋。
现在,面对南蛮教的外部压力,织田信长的步步紧逼。佛教诸派选择与斯波义银联手,把斯波义银架上神坛,变成下一个天皇。
武家的守护神,佛教的护法神,斯波义银与佛教诸派是各取所需,再次形成了类似天皇与神道教的共荣共存关系。
对幕府政治风向最为敏感的和泉细川家,细川元常已经察觉到历史正在回归,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得想要搭上这趟万世一系的豪车。
如果斯波义银只是一个人,即便他是誉满天下的津多殿,权倾一时,天下无双,也就是区区一个男人而已。
在女尊世界的中古时代,男人的地位是低下的,斯波义银能够施展才华的上限就那么高。
即便生前能够权倾天下,死后也就是尘归尘,土归土。
所以,如果义银不与细川藤孝正式结缘,和泉细川家与斯波家之间没有联姻。细川元常绝不会为斯波家火中取栗。
因为性价比太低,不值得和泉细川家堵上一切替斯波家扛雷。
可是,斯波义银现在不准备当人了,他要走的是神道,玩的是万世一系的神裔血脉,细川元常就坐不住了。
斯波义银与细川藤孝有不体面的私情?好!实在是太好了!特么的赶紧怀孕!赶紧给老娘生!
细川元常与三渊母女说的那些,全都是自己的心里话。
只要细川藤孝怀了斯波义银的孩子,细川元常马上就隐退,把和泉细川家督之位让给细川藤孝,把斯波义银的孩子立为继承人。
因为斯波义银一旦走通了神道,和泉细川家与斯波家这两个家名之间,就不存在谁主谁仆,谁占谁便宜的问题。
神裔血脉高于武家血统,这是和泉细川家抬高自家家格门楣的最好机会,谁还在乎什么五伦五常?
斯波义银是现世神,他就不是一个男人,自然不用受世俗礼法约束。他睡再多女人,生再多孩子,也是恩赐神之血脉,绝非荡夫。
细川元常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而在此同时,斯波府邸内留宿的细川藤孝却是面红耳赤。
细川藤孝望着伏地不起的明智光秀,看着她高高崛起的p股在自己眼前晃悠,脑袋在起起伏伏。
斯波义银与细川藤孝之间,隔着一个明智光秀。
他正仰着头,靠在主位上闭目养神,腰带松垮,和服的下摆左右分开,露出两条大腿。
细川藤孝羞红着脸,继续向义银禀告道。
“高田阳乃已经在堺港征集明年开春的军需物资,堺港关所的细川军会配合运输以及沿途保护。
我已经得到母亲的授权,负责支援斯波家的全部事务,细川三渊两家所有领地的动员权力,暂时全由来我支配。
和泉国方面我有十成把握,但是河内国的情况比较复杂。
毕竟在名义上,细川三渊两家在河内的领地属于三渊家,需要三渊藤英的配合。
另外还有畠山高政,三好义继,需要与她们沟通。
畠山高政自诩幕府管领,对于我的态度非常傲慢。
三好义继倒是非常积极,但她刚才与我们打过仗,现在的转变未免太快了,让我不敢太过信任。
还有,三好义继请我向您转达一件事。
将军正在派人拉拢她,她是否应该严词拒绝,还是保留态度为津多殿探知将军方面的情报,恳求津多殿给予她明确的指示。”
细川藤孝越说越快,目光飘忽,早已是心不在焉。
房间中只有斯波义银与明智光秀,以及她三人。明智光秀这个家伙。。她竟然直接就。。
虽然细川藤孝与斯波义银之间的关系是跨过了那条线,但明智光秀的肆无忌惮,还是让细川藤孝手足无措,一下子难以接受。
对此,义银倒是乐见。
细川藤孝当年只是对义银有些许好感,她是被明智光秀一步步pua,慢慢陷得无法自拔,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
好好的天之骄女,变成了只要义银肯和她嘿嘿嘿,她就愿意为义银鞍前马后当舔狗。
义银也不知道该夸赞明智光秀本事大,还是感叹细川藤孝其实是个挺纯情的好女孩。
总而言之,在今时今日,明智光秀已经完美锁住了细川藤孝。
从明智光秀把义银灌醉,让细川藤孝进屋嘿嘿嘿的那一夜开始,她们已然成为了命运共同体,再难分彼此,只能荣辱与共。
今天在斯波府邸举行的家宴,是义银团结近幾方面的盟友,为明年开春作战做好准备的政治拉拢。
明智光秀暗示义银留下细川藤孝,其实就是向盟友方面的表态,说明细川藤孝已是斯波家的死忠。
而留宿这个略带粉红色的举措,更是令人浮想联翩。
已经有了武田义信这个私生女,义银再想继续维持自己的贞洁形象,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孩子都跟外人生了,足利义辉的帽子早就绿了,还谈什么出家为先代将军守贞的未亡人?
这也是义银不得不借助三大派为自己鼓吹的机会,坚定走向神道的重要原因。
作为一个男人,义银已经无法让世人展现自己的贞洁一面。想要维护自身神圣高洁的形象,他就不能当人,必须成为男神。
只有成为神,才能脱出人伦的束缚,不受世俗礼法限制。
而今晚,又是一道考验。
明智光秀现在的举动,并非真的性格放荡,刻意在细川藤孝面前发骚。而是以侍奉男神的态度,邀请细川藤孝一同放下世俗的心结。
这可以说是明智光秀在进一步pua细川藤孝,也可以说是明智光秀在邀请细川藤孝,将两人的命运共同体的关系更进一步。
只有细川藤孝认同义银是男神而不是男人,才能彻底放开心防,投入与明智光秀共同侍奉男神的涟漪氛围。
而站在义银的角度,他当然是乐于笑纳。一方面,他是真的爽。另一方面,也是政治需要。
细川藤孝自从坚定了思想,彻底倒向义银之后,已经成为斯波家在西近幾最可靠的盟友。
细川三渊两家占据和泉国,北河内之地,石高二十余万,纸面实力甚至比近幾斯波领更大一点。
和泉国北部是堺港石山。
堺港是斯波家在西近幾的核心利益,干系北陆道商路。石山是一向宗的本愿寺本山,牵涉整个西近幾宗教稳定。
而北河内之地又与摄津国分属淀川南北两岸,影响着这条西近幾最重要的水运物流枢纽,又与淀城这一山城国门户比邻,影响京都。
可以说,细川三渊两家的领地是西近幾的核心区域。
只要细川三渊两家坚定站在斯波家这边,斯波家的影响力就可以通过细川三渊两家领地,辐射西近幾最富庶最重要的地区。
在斯波家与织田家即将开战的这个关键时刻,义银从未像今天这样需要细川藤孝支持自己,牢牢站在自己这边。
如果能够依靠肉体关系,紧紧拉拢住细川藤孝的身心,明智光秀玩得再骚,义银都会毫不犹豫的配合。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义银与明智光秀这对狗男女,是真的把细川藤孝玩弄在股掌之间,一步步把她拉进了无法回头的温柔陷阱中。
此时的细川藤孝已经是心猿意马,满脑子嗡嗡嗡,不知道自己还在汇报些什么。
明智光秀不失时机得挪开p股,留出一侧的位置给细川藤孝。细川藤孝看了眼脑袋起起伏伏的明智光秀,又犹豫得看了眼斯波义银。
斯波义银的脸上肃然,似乎在思考细川藤孝刚才的汇报,在烛火的倒映下,他的脸庞似乎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犯的光华。
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面前,给予细川藤孝过量的新鲜刺激。
细川藤孝的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咬咬牙,凑到明智光秀给她留出的一侧位置,跪了过去。
义银抬着头,稍稍展开双腿,让自己半卧得更舒服一点。
他望着房间的天花板,忽然想起了高田雪乃。
自从高田雪乃把立华奏派到自己身边,义银终于过上了定期定时的好日子。
每周的那一夜,立华奏都会命令龟松德松离开,然后专心完成自己的任务。
义银有时候甚至会感到热泪盈眶,这些年,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但生活方面却总是少了点什么。
堂堂天下有数的上位者,每次嘿嘿嘿,都要绞尽脑汁找借口,劳心劳力为一草,实在令人丧气。
现在可好,每周准时有人来服务,定时定点爽歪歪。虽然立华奏只是呈口舌之利,但义银已经非常满足,非常满意。
义银不得不感叹,高田雪乃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懂他的人。那个不爱用脑子,喜欢依靠直觉做事的小丫头,有时候挺恐怖的。
望着房梁,义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此时想起高田雪乃,想起立华奏。
也许是因为明智光秀与细川藤孝正在做着立华奏日常的工作,让义银心里有了点对比的念头。
他一边重呼吸,一边说道。
“三渊藤英之事,我不想插手。毕竟,她是藤孝你的姐姐,亦是三渊姨母的长女。
我相信细川三渊两家家督会懂得我的善意,我今天留下藤孝你,她们应该有些体悟,做出最有利于细川三渊两家的选择。
畠山高政经历诸多挫折,早已不是当年的败家女,她是个明事理的人,知道自己在幕府的权位从何而来。
藤孝你尽力去办事,我相信她会全力配合,不敢懈怠。
至于三好义继,前田利益与我说过,在河内之战时候,她与三好义继交过手,这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勇将。
三好义继已经求到前田利益这位总大将那里,前田利益也愿意给三好义继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三好家业衰败至此,三好义继若是识相,我倒愿意扶她一把。日后降伏四国,也许少不了她这位正统三好家督的帮衬。
足利义昭偷偷拉拢三好义继的事,就不用理会了。正好借用这件事,看看三好义继对我是否挚诚。”
义银一边说,一边皱着眉头,最后闷哼一声。侍奉的两人同时直起身子,皆是咽了口唾沫,鞠躬行礼。
明智光秀抹了抹嘴,说道。
“三好义继之事,我会暗中盯着。
据我所知,这位三好家督的性子还算耿直,对君上以御内书为她申冤一事,亦是感激涕零。
若是她真心臣服君上,的确是一条好用的猎犬,毕竟她是三好长庆的继承人,对三好本家,对四国诸势力,影响力不小。”
细川藤孝低头擦擦嘴,双颊飞霞,勉强镇定说道。
“三好义继是十河一存的亲生女儿,津多殿当年可是在大和国阵斩了她母亲,她可信吗?”
义银笑道。
“试试又何妨,总要给人一个机会,不能一棒子打死了吧。”
细川藤孝鞠躬道。
“津多殿仁慈。”
三人商讨完,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明智光秀笑嘻嘻拉起细川藤孝的手,说道。
“夜未央,步回廊,春宵画堂更漏长。藤孝,切莫辜负春宵一刻,切莫辜负君上对你的一番情意。”
明智光秀这话太过露骨,义银只能装作没听到。
细川藤孝看了眼明智光秀,又看了眼斯波义银,心头鹿撞,微微点了点头。
明智光秀就像是偷到了鸡的狐狸一般,将媚眼抛给义银,甚是柔美娇俏。
第1517章前田利益必须骚
斯波义银允许细川藤孝在宴后留宿斯波府邸,向参加宴会的各色人等释放了明确的信号。
曾经被视为贞洁未亡人的斯波义银正在向现实屈服,已经拥有私生女的他,在男女大防方面的态度开始松动。
这一信号,迅速被所有人接收到。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涉及政治从来就没有干净的事。只要利益足够,能与生死仇敌苟合。一旦利益相悖,亲如姐妹一样是拔刀相向。
斯波义银已然成为岛国最有影响力的统治者,甚至不用加之一。环绕他的利益之争,早就不是用一句男人不贞就可以诋毁的。
只要利益足够,有的是人会主动替他洗白。只要利益丰厚,无数姬武士愿意和他苟且,生儿育女。
斯波义银本身是圣洁还是放荡,无关紧要。能否从他身上得到足够的政治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真言宗,天台宗,一向宗的高阶尼官,难道真觉得义银是天神下凡,所以死心塌地为他造势?
幕府内外的有力武家难道真觉得义银是现世神,才会欣然接受一个荡夫的私生子们成为神裔血脉?
说到底,大家都是顺势而为,往阻力最小的地方使劲,意图获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俗话说得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义银也是借助众姬各自诉求形成的合力,被推上风口浪尖,成就属于他的新神道。
没有人是傻子,更没有人愿意会和自己过不去,大家都在一心一意追求利益最大化。
但人非草木,也不是绝对理智的机器人,终究是有属于自己的感情,例如前田利益现在就很郁闷。
前田利益对斯波义银的爱慕之心,这些年一直未曾动摇。明智光秀抬举细川藤孝,两人一同留在了斯波府邸,前田利益自然是不爽。
可她偏偏又发作不得,只能灌了一肚子酒水,回到伏见城。
伏见城是京都南部重镇,看护贯穿大阪平原与京都盆地的淀川,其主流支流在京都一段的流域。
进出京都的物资,可以说大半都要从南郊水运上岸,在伏见城的眼皮子底下行动。
监督琵琶湖入河口的坂本城,看护进出山城国摄津国水运的淀城,以及京都南郊的伏见城。
这三个重镇组成了整个京都盆地水运的三个节点,特别是京都南郊门户的伏见城,更是三城中最重要的城池。
自从斯波义银引兵上洛,驱逐了京都的织田家军势,前田利益便以近幾斯波阵营总大将名分,占据伏见城,在此地指挥山城国防务。
今夜,前田利益醉熏熏回到伏见城,正准备休息,却被守卫告知前田利久从伊贺国赶了来,正在议事厅等她。
前田利益诧异之余,匆匆忙忙来到议事厅,对守候已久的前田利久笑道。
“母亲,您怎么来了?”
前田利益上洛这些天,前田利久一直守在伊贺国上野城,在后方调度物资,协调近幾斯波领对京都斯波守军的支持。
前田利久看着眼前喝得大醉的前田利益,有些心疼又有些不满。
“你怎么醉成这副模样?真是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前田利久把前田利益扶上主位,出门喊了一声侍男,打来热水为前田利益擦脸。
被母亲小心翼翼的关怀,喝得头晕目眩的前田利益露出傻兮兮的笑容,耐心等候母亲为自己缓和酒醉后的不适感。
等前田利久最后倒了一杯热水慢慢喂前田利益喝下,这才皱眉坐回自己的位置,以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看着半醉半醒的前田利益。
前田利益笑问道。
“母亲你怎么来京都了?伊贺国那边的情况还好吗?”
前田利家说道。
“伊贺那边的防务很妥当。
大谷吉继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大冬天还亲自带人守着铃鹿山地一线。甲贺众的多罗尾光俊几次派人前来刺探,都被她挡了回去。”
前田利益点头道。
“大谷姬对得起我,有她看护我的背后,我很安心。”
前田利家问道。
“我听说伱在君上面前为三好义继作保,是准备在明年开战之时对她委以重用?”
前田利益笑道。
“不错,三好义继是一员猛将,其武勇可比当年的三好家第一猛将十河一存。”
前田利家摇头道。
“但她到底是十河一存的女儿,你也知道当年在大和一战,十河一存是被君上亲手阵斩。
万一三好义继心存芥蒂,在明年的大战中反戈一击,影响了战局,你这个保人也是要受牵连的。”
前田利益叹道。
“母亲不知道,我虽受君上信赖,以斯波家近幾总大将身份,总揽斯波联军军务,但这份差事实在难做。
且不说尼子胜久与高田阳乃管着我的后勤,许多事我不得不与她们商量。只说各家盟友心思各异,对我多有敷衍,就让我难受得很。
我总不可能与盟友一有摩擦,就跑到津多殿面前告状去吧?
一次两次还可以,次数多了之后,津多殿反而会怀疑我的能力,觉得我无力控制局面。
在各家盟军中,三好义继支持君上开战的态度最坚决,不管是军议还是动员,她都是全力以赴,给了其他盟友很大压力。
有她唱这个黑脸,我应付那些心口不一的盟友也从容了许多。
这些天,我与三好义继交往甚密,发现她这个人其实性子还算耿直,如今只想紧紧抱着津多殿的大腿,为自己的未来绸缪出路。
既然她确实真心支持津多殿,对我多有助力,我倒也愿意抬举她一把,引为援手,对战事对未来皆有好处。”
前田利久点点头,说道。
“你也不容易,这总大将的位子的确不好坐。三好义继若是真心投靠津多殿,扶她一把也是不错。
你现在这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今日的宴会应该是津多殿宴请幕府诸姬,你怎么喝成这个样子?要是不小心在宴上失仪,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的笑话?”
前田利益苦涩一笑。
“母亲,我心里实在难受。
那明智光秀真不是个东西,竟然帮细川藤孝留宿斯波府邸,这不是在给津多殿脸上抹黑吗?
外面不知道又会传成什么风言风语,实不为人臣,这个奸佞!”
前田利益向母亲诉苦,对明智光秀的愤怒溢于言表。
前田利久却是反问她。
“利益,你有多久没与君上同榻共枕了?”
前田利益被母亲的话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拉门。
“母亲,何出此言?”
前田利久嗤之以鼻。
“你放心,门口没人,这里就你我母女两人。
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早在尾张之时,我就知道你肯定与津多殿之间必然有过什么。
我只是恼你,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胆小怕事,反倒没有了当年的敢作敢为?”
前田利益苦笑道。
“今时不同往日,君上这些年地位越来越高,我亦是被委以重任,反而不能像当年洒脱,肆意妄为。
母亲,你不是一直反对我痴迷君上,与前田利家争风吃醋吗?今天你是怎么了?忽然问起这个来?”
前田利家瞪了女儿一眼。
“我反对有用吗?
你从尾张出来,至今已经有六年,半大丫头都要长成老姑娘了,还是执迷不悟,不肯老老实实娶个丈夫。
还有,利家是你四婶,你怎么可以直呼其名,一点礼数都不懂。
说起来,利家也是个死脑筋,她年纪比你还大个几岁,再痴迷下去眼看就成老妪了。”
前田利久越说越气,摇着头是长吁短叹。
在这个中古时代,世人结婚很早,三十岁就可以当奶奶,称老妪,前田利家这会儿都二十七八岁了,可不是奔着老妪去了?
一个妹妹,一个养女,全都被猪油蒙了心,满脑子只有斯波义银,前田利久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些年,前田利久劝也劝烦了,可今时今日,她反而有了些别样的想法。
前田利久一如既往在埋怨,但前田利益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异样,母亲的态度似乎有了变化。
前田利益小心问道。
“母亲,你是希望我与君上之间发生些什么?”
前田利久叹道。
“原本指望你好好找个丈夫,以你现在的权位,在斯波家内家外寻一有力武家联姻,以后伊贺前田家也能得到一家强援。
可你呢?娶丈夫不肯,君上那边也迟迟没有进展,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女儿的?
你就算学武田信玄,搞个大肚子出来,也能让我安心不少。至少以君上对子嗣的态度,以后少不了要关照伊贺前田家。
看看人家明智光秀多聪明,知道自己要什么,也敢下手,拉着细川藤孝联手争宠。
再看看你,就知道借酒消愁!”
前田利益郁闷道。
“我可不是明智光秀那个不要脸的东西,我就算与君上在一起,也要是明媒正娶,又或者正式入赘。”
前田利久呸了一声,急得跺脚道。
“蠢女儿!你到现在还指望着君上招亲入赘?君上何时明确提起过有入事?那都是明智光秀在暗中煽风点火,引你们这群傻子当了真!
如今三大宗派为君上造势,引君上入神道,事情已经是明摆着。
君上要当现世神,他怎么可能嫁与世俗之人?要争,那也是争君上的血脉呀,我的傻女儿!
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已经得手,明智光秀拉着细川藤孝在抢跑,你个傻瓜还在这里自幽自怨!
难道真要看着她们一个个大了肚子,有了孩子,你才会醒悟吗?”
前田利久一番话,如醍醐灌顶瞬间把钻牛角尖的前田利益给泼醒过来。
对呀,君上先是出家修行,然后造势成神,眼看就要走上神坛。
一旦他成了现世神,世间还有谁有资格娶到他?走上神道便没有回头路,斯波义银这辈子已经是不可能嫁人了。
入赘之争更是无稽之谈,君上从来就没承认过!
前田利益倒吸一口冷气,忽然发现自己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想到明智光秀正拉着细川藤孝在斯波府邸嘿嘿嘿,正在抢走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君上之种,前田利益气得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前田利久看前田利益总算是明白过来,恨不得在她脑门上在打上几下,真是个愚蠢的女儿!
如果有可能,前田利久当然希望前田利益能够正正常常娶一个丈夫。
以伊贺前田家今日的地位,近幾的有力武家与名门后裔,都不会拒绝和前田利益联姻。
两强联手,度过乱世,伊贺前田家必将成为下一个时代的名门贵胄,至少能享有百年荣光。
但是,现实却逼着前田利久不得不趟这浑水,支持前田利益去追求斯波义银的血脉子嗣。
一方面,前田利益对斯波义银情根深种,这些年不知悔改,前田利久也劝累了,死心了。
另一方面,对于伊贺前田家而言,也有得到斯波义银种子的迫切需求。
前田利益在伊贺国有知行地一万两千石,另外还有代管的斯波料所一万五千石。
曾经,大家被明智光秀忽悠了,以为斯波料所是入赘的门票。
前田利家甚至把自己军功得到的知行地,换成了斯波料所,只求一个入赘斯波的机会。
可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斯波义银是不可能招人入赘了,他走的是成神之路。
那么就出现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斯波料所在未来会不会被斯波家收回去?
从法理上来说,各位重臣只是代管斯波家的料所,主家当然有权把料所收回去。
但事实上,因为斯波家没有一门众,缺乏谱代家臣,当年斯波义银是无奈把地盘一分了事,让各家重臣的家臣团去经营这些领地。
所以,这些领地已经被各家重臣的家臣团笑话成了自家地盘,这要是哪天被迫再吐出来,可不是损失惨重吗?
前田利益的知行地才一万两千石,斯波料所却有一万五千石,那可是伊贺前田家的大半家底。
以前还有个入赘的胡萝卜挂在前面,家臣团多少还有点盼头。现在,入赘之争被证伪,这下可是吊住了家臣团的心弦。
大半领地原来是飘在空中,随时可以飞走,谁能受得了?
前田利久这些年全副心思放在了替前田利益经营伊贺前田家,就指望自家能够兴旺延绵。
少了一大半家底的隐患,家臣团骚动,前田利久也不能接受呀。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前田利益去君上面前发骚,反正她痴迷斯波义银,那干脆就怀上斯波义银的孩子吧。
只要有了子嗣,立为继承人,这斯波料所就可以作为孩子的财产继续由伊贺前田家看护。
以斯波义银对孩子的看重,总不会夺了自己孩子的料所吧?
只要延绵几代人的时光,料所不被收回,这领地就等于是伊贺前田家的地盘,谁都不可能再夺走。
前田利久也许不如细川元常那么政治敏锐,对神裔血脉的未来趋势看得没有那么透彻。
但出于对自家领地的维护,在得知三大派为斯波义银造势成神,入赘之争已然证伪的当下,前田利久还是做出了准确的判断。
她这次来,就是要前田利益赶紧和君上去睡觉,一定要得到君上的种子,生下君上的孩子。
明智光秀可以厚脸皮,细川藤孝可以插队,凭什么前田利益不能发骚?
前田利益的犹豫不前,已然威胁到了伊贺前田家的家业。为了伊贺前田家的未来,不能再犹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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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战这本书已经进入收尾阶段,我开始写新书的开头,每日更新二千字。
书名,不一样的游戏系男神。
类型嘛,就是把日战这本书的正规剧情拿掉,尽力保留lsp部分的写法。
虽说新书的简介是做电子游戏,但主要内容和游戏关系不大,是讲一个男人穿越到女尊世界之后,草与艾草的故事。
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一下,鞠躬致谢。
关于许多书友疑问的日战后续。
我之前说过,这本书写完,我会写后续的现代版故事。
其实我准备过后续的大纲,有义银与织田信长结合的幕末版,还有义银与足利义辉结合的现代版。
但问题是,这本书的订阅太少,我实在吃不上饭,必须寻找出路,先保证自己的生活。
日战本身就是小众,加上女尊更是小众中的小众,相关订阅没办法支撑我的日常消费。
如果能够赚到钱,我是很愿意继续写日战后续的故事,但现在我首先要考虑吃饭问题。
这本书的成绩其实早就崩了,我还是坚持写了三年。所以下本书,我想尝试一下别的形式,看看能不能多吃几口饭。
所以才有了新书,不一样的游戏系男神。
但其实我也不确定新书的成绩会不会比这本书更好,真的没有信心,因为网文本身的不确定性就非常大,可能下本书还不如这本书。
但是,我会尽力写好每一本书,给订阅的书友一个诚恳的交代,而不是敷衍切掉。
如果写的不够好,那是我的能力问题,但我对于花钱订阅我书的衣食父母,是非常感激的。
没有你们的支持,我也不可能坚持到现在,鞠躬致谢。
第1518章他心里就没有你
随着武田义信这个私生女的出现,再加上佛教三大派开始为斯波义银成神造势,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察觉到其中的变数。
斯波义银开始跳出先代将军足利义辉未亡人的限制,转向建设起自身影响力的武家守护神,佛教护法神。
换而言之,斯波义银在主动与足利将军家做切割,不再满足于足利将军给予他的河内源氏嫡流光环,转而追求更高端大气的神道。
河内源氏嫡流虽然高贵,但斯波家一旦确立了神裔血脉,对武家幕府政权就是降维打击。
在这个讲究贵贱嫡庶的岛国,血统高低更是区别尊卑上下的重要标准。武家栋梁再牛b,那也是人,人怎么可能比神更高贵呢?
这一点,不单单是斯波家的盟友与家臣看到了,作为对手的织田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安土城,居馆内院,茶室。
织田信长平日里并不来内院,与浓君很早就是表面夫妻的关系。
为了安稳美浓国的政治诉求,织田信长需要浓君这个出身美浓斋藤家的丈夫,彰显自己为岳母报仇,继而统治美浓国的合法地位。
但随着织田家势力的逐步扩大,甚至一度控制了京都幕府,傀儡了足利将军,浓君的政治价值正在变得越来越低。
美浓武家已经分享到了织田家扩张的红利,织田信长也彻底消化控制了美浓国,不需要再借助美浓斋藤家的政治旗号。
而面对幕府保守派中最强有力的斯波一派,织田信长不管是出于爱慕的私欲,还是政治上的和睦,都希望能够与斯波义银达成联姻。
于是,才有了斯波织田两家大战在即,明智光秀却能够穿梭两家之间,为源平合流宣称造势的古怪事。
但是,随着战事将近,斯波义银方面使劲掀起造神运动,还是在织田家中引起了一些反对的波澜。
其中最为卖力的,就是死了丈夫浅井长政,返回织田家的市君。
市君与浓君感情深厚,又因为浅井长政之事,对斯波义银恨之入骨。于情于理,他都不愿意看到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结缘联盟。
而三大派正在为斯波义银造势,要将斯波义银扶上神坛,又给市君递上了一个份量足够的把柄。
今日的茶会,是市君邀请织田信长与浓君夫妻,来场家庭小聚。
织田信长虽然为人功利,但心里对市君这个弟弟,并非没有愧疚之情。
当年是她为了拉拢浅井家,把市君嫁给了浅井长政。之后市君送来小豆袋,揭发浅井家要背盟的真相,导致自己在浅井家处境艰难。
因为心存歉意,织田信长对这个弟弟很是宽容,即便知道市君憎恨斯波义银与羽柴秀吉,在背后搞了不少小动作,还是由着他胡闹。
织田信长抿了一口茶人送上的香茗,心里琢磨,也不知道市君今日又要搞什么花样。
市君笑眯眯得挥手让茶人退下,看了眼一旁默默喝茶的浓君。
织田信长与浓君相互之间的关系,在这些年越发冷漠,眼看迟早就是离合的下场。
一想到斯波义银那个男表子有可能会嫁入织田家,市君便是万蚁钻心,千不肯万不愿。
他是想尽一切办法,要阻止织田信长把斯波义银娶过门,所以才会跳出来放肆,干脆把明智光秀驱逐出安土城。
市君就想不明白了,织田家明明马上就要和斯波家开战,双方关系剑拔弩张,怎么到这时候,姐姐还想要娶那个口是心非的男表子。
那个斯波家的男表子到底好在哪里?女人们一个个痴迷于他,实在是令人愤恨不已。
市君哪里懂得女人们的心思,像斯波义银这般容貌,这般血统,原本就是女人趋之若鹜的豪门贵公子。
更何况,他还是风华绝代的武家奇男子,自带的影响力价值远远超过百万石大名。
织田信长与斯波义银曾经有过一段情,以她那灼热扭曲的征服欲,再度征服斯波义银,也许比征服这个天下更加来得畅快淋漓。
市君的努力,注定都是白费功夫。这个娇纵的织田家公子,他根本不懂政治。
等茶人退出茶室,房中就只剩下织田信长,浓君,市君三人,市君笑眯眯说道。
“父亲大人给我来了信,说起信澄的事。
听说姐姐你要把信澄过继给矶野员昌,父亲大人非常不满。
说是矶野员昌不过浅井家一员降臣,她有什么资格过继信澄。”
当年织田信行与织田信长争夺织田家督之位,战败后被织田信长亲手砍下脑袋,织田信澄就是织田信行的遗腹女。
织田信长的父亲土田御前宠爱织田信行,因为织田信行之死,与织田信长闹得非常不愉快。
但在织田信长做大家业,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之后,土田御前不得不与这个叛逆的长女和睦,为织田信澄这个叛逆之女找条出路。
织田信长也算给父亲面子,让织田信澄进了自己的小姓众,当做姬武士培养。这四五年下来,小孩子渐渐长大,已经有了些气候。
就在土田御前欣慰之时,织田信长却忽然决定将织田信澄过继给矶野员昌,让土田御前非常不满。
织田信长自己与浓君分居多年,未曾有子嗣。
织田家臣团上下皆畏惧织田信长权势滔天,性子乖戾,也没有人敢劝说她考虑继承人的问题。
如今的织田家已然是三百万石大大名,天下首屈一指的强藩。家督没有子嗣,不立继承人,万一她有个好歹,这家业岂不是要大乱?
可织田信长却是无所顾忌,她先是将三妹织田信包过继给了南伊势北畠家。
如今又要将二妹织田信行的遗腹子织田信澄,过继给矶野员昌。
与织田信长血缘关系最近的亲支都被过继出去,这日后家中继承更是没有了着落。
土田御前顿时坐不住了,想要讨个说法,但他与织田信长的关系只是表面和睦。
为了不激怒这个长女,土田御前只能找市君这个被织田信长宠爱的弟弟,迂回着来问一问。
而市君正想着怎么给斯波义银这个狐狸精上眼药,父亲送来的信正好成了她发难的借口。
织田信长听闻市君转达土田御前的关注,忍不住哼了一声。
她这个父亲从来就与她关系冷漠,二妹织田信行活着的时候,最爱信行。如今,又最是关怀三妹信包,二妹遗孤信澄。
织田信长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努力证明自己的优秀,在父亲心里,自己永远是个不听话的女儿。
可父亲越是如此,织田信长便越是不喜,越是叛逆。
她要向死去的母亲,活着的父亲证明,自己永远是对的,父母两人才是错的。
不管是以前杀织田信行,还是现在要把织田信澄过继出去,自己的决定永远是正确的!
看了市君一眼,织田信长说道。
“夫道人家懂什么,矶野员昌知行六万石,乃是北近江高岛郡的名门,一方强藩大名。
织田信澄如果能够继承她的家业,便是从一介小姓一跃成为六万石大名,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怎么?难道父亲是希望我让出家督之位,把这个黄口小儿扶上织田家督?”
织田信长知道市君不懂政治军事,也懒得与他多说什么。
其实将织田信澄过继给矶野员昌,是织田信长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为了明年开战所做的一项重要政治准备。
矶野员昌坐拥高岛郡六万石,等同于控制了高岛郡这一横在斯波织田两家之间的战略要地。
矶野员昌一旦倒向斯波义银,让斯波义银控制了高岛郡。
斯波军北上可以与敦贺郡的朝仓景纪连成一片,南下可以夹击坂本大草一线,突破织田家对琵琶湖入河口的封锁。
织田信长对山城国的水陆封锁,便失效了大半。
最重要的还有,明年开春,关东联军是从北陆道杀来。
织田家已经控制了越前国,但织田信长刻意放过敦贺郡的朝仓景纪,就是用来拿捏斯波义银的。
当年朝仓宗滴对斯波义银有恩,斯波义银一直庇护着朝仓景纪,这才有了敦贺郡的独立地位。
北陆道一线的越前国堵住了关东联军前进的道路,斯波义银必然要等关东联军突破越前国,再领兵北上与其汇合。
双方汇合的焦点就在于北近江的高岛郡,越前国的敦贺郡一线。
织田信长想要打破斯波义银的如意算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现在镇守越前国的柴田胜家死死挡住关东联军,自己带兵攻打敦贺郡。
以斯波义银的义理人设,他很难拒绝朝仓景纪的求援,就只能提前北上。
所以说,敦贺郡的朝仓景纪就是织田信长手中握着的一个人质,大概率能左右决战时间点的王牌。
斯波义银被迫提前北上,决战提前发动。
只要越前国的柴田胜家能挡住关东联军,斯波义银在近幾关东的两方军力就会被迫分割,织田信长可以从容集中全力先对付一个。
而横在斯波织田两家之间的高岛郡,战略价值就显得至关重要。
矶野员昌如果倒向斯波义银,那么斯波义银不但可以迅速通过高岛郡,他的后勤线也不会受到高岛郡武家的攻击。
可如果矶野员昌坚持站在织田信长这边,斯波义银的军势锐气会被矶野员昌在高岛郡先消耗一波。
即便斯波义银强行攻破高岛郡,以高岛郡多山的地形,也会被熟悉当地环境的高岛郡武家骚扰后勤补给线,影响后续的战事。
看似小小的高岛郡,看似仅仅六万石的矶野员昌,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作用,甚至超过数万大军。
其实在织田信长与长岛一向一揆展开拉锯战的时候,斯波义银就派明智光秀前往高岛郡,拉拢过矶野员昌。
但织田信长在长岛举起屠刀,把亲近一向一揆的附近村落屠戮殆尽,这份残暴乖张吓住了所有人。
矶野员昌也因此将明智光秀礼送出境,暂时熄了摇摆骑墙之心。
织田信长当然知道这件事,但她在这个时候不愿意去刺激矶野员昌,所以才要送织田信澄去高岛郡,看住矶野员昌。
织田信澄不可能是一个人去高岛郡,自然会带着织田信长给予的与力姬武士一同前往,这就是盯在矶野员昌背后的一双眼睛。
织田信包在南伊势干的不错,虽然吃相难看,但到底是坐稳了北畠家督之位,帮织田家稳住了伊势国的半壁江山。
如果织田信澄这次做得好,织田信长战后便会帮她取代矶野员昌,有她在北近江阻断北陆道与京都的联系,织田信长能安心不少。
土田御前有一句话说得对,矶野员昌是来自浅井家的降臣,织田信长对她的信任其实很有限。
织田家拿下北近江与越前国的时间太短,许多事容不得织田信长乱来。
越前国因为朝仓旧臣内斗,已经被清理了干净,织田信长才能从容把柴田胜家放在越前国,妥善控制局面。
可是在北近江之地,情况又是不同。
羽柴秀吉是听从织田信长的命令,不断拉拢矶野员昌与阿闭贞征这样的浅井家臣,挖掉了浅井长政的墙角,才迅速消灭了浅井家。
换而言之,在北近江之地,浅井降臣的实力很强,织田信长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控制这些当地武家,必须徐徐图之。
这种军国大事的考虑,土田御前不懂,市君也不懂。
他们不是斯波义银这样的男性豪杰,他们只是传统的武家男子,呆在闺阁之中的温室花朵。
织田信长粗暴说道。
“信澄过继矶野员昌一事乃是军国大事,你等男流之辈不要掺合。
你写信告诉父亲,事后我会许信澄一个前程,保她一生富贵,让父亲安心等着吧。”
市君哪里是想帮织田信澄,他只是借着帮父亲问话的机会,表达他自己的意思。
此时,市君便借着织田信长的话头,开始说起他自己想说的话。
“父亲并非是为信澄过继而惆怅,只是姐姐与浓君哥哥多年不曾同房,织田家后继无人。
父亲是担心,信包过继出去,信澄也过继了出去,织田家业的继承问题总要有个说法。
姐姐,这织田家的未来,您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我听闻京都那边,斯波义银正在造势,自诩毘沙门天降世。此人狂妄得想要成神,自然不会再与凡人结缘联姻。
明智光秀妖言惑众,那些源平合流的谣言都是说来动摇我织田家的军心,绝非真诚。
姐姐,您可千万要警惕,不能让那些想要欺骗你的人阴谋得逞。
斯波义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嫁人,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呀!姐姐!”
第1519章织田信长的布置
望着声嘶力竭的市君,织田信长不但没有发怒,反而有些想笑。
武家儿女谈什么感情?从古至今,姐妹相残,母女对阵的事,在姬武士之间从来就没少过。
特别是这场延绵百余年的武家乱世,更是将一切秩序推向崩溃,礼崩乐坏,道德沦丧,人伦不存。
情情爱爱这些话,也就市君这种不愁吃穿,养在闺阁的贵公子,才会无知的挂在嘴边。
织田信长看着市君振振有词的认真模样,实在是觉得想笑。这个天真的男人,即便经历了浅井长政之死,他的脑子还是没拐过弯来。
明智光秀被斯波义银派来动摇织田家斗志,织田信长能不知道?
斯波义银正在掀起的造神运动一旦成功将意味着什么,织田信长能不明白吗?
织田信长就是清楚其中的轻重,才会更加兴奋,斯波义银可真是太厉害了,与其相比,足利义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才。
如果斯波义银也像市君浓君这般愚蠢,织田信长怎么会对他念念不忘?只有征服这样厉害的男人,才会让织田信长感到身心愉悦。
织田信长自诩平氏长者,妄图推翻源氏的幕府,重建平氏公仪。
斯波义银比她更狂,竟然想要复兴被足利义满屠灭的神道,以现世神之尊再临人间。
好厉害的男人,他可真敢想呀,但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织田信长!
市君说斯波义银要走神道,神是不可能嫁给人的,所以源平合流不可能成真。
织田信长对此却是嗤之以鼻。
神道之说,骗得是凡夫俗子,怎么可能绑住英杰的手脚?武家政治面上道义光鲜,骨子里却是彻头彻尾的实用主义。
斯波义银打赢了便是圣洁无邪的现世神,若是打输了,呵呵。。什么现世神不可嫁人,打赢了战争的织田信长,草的就是现世神。
织田信长曾经以书信调侃自称第六天魔王,如今已经被一向宗拿出来大肆宣扬,满天下指责织田信长是佛敌。
你看织田信长在乎吗?败犬狂吠,瞅它一眼都是浪费精神。
斯波义银想成神,若他此战败给了织田信长,那就是第六天魔王上了毘沙门天,真的草了个痛快。
织田信长满心欢喜,市君自以为抓住的把柄在她看来,压根就不是事儿。
唯有手中刀枪,背后的钱粮,政治上的道义,才是织田信长忌惮的要紧事。佛教宗派神神叨叨的那些迷信,织田信长根本不在乎。
对于市君这样不懂事的男人,织田信长甚至懒得和他多废话。
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疼爱的亲弟弟,要不是看在他曾经送小豆袋给自己的姐弟情谊。
换个别人在自己面前胡言乱语,织田信长早就把对方的脑袋给摘下来了。
可即便心存这份亲情,在战略大局面前,织田信长一样可以做到功利冷酷,她说道。
“织田家的未来,我自然会妥善处理。
信包与信澄驾驭不了强大的织田家,她们没有那个能力。织田家的未来,必将由更高贵更强大的后裔来继承。
让父亲不必操心,我会安排好信包与信澄的未来,至于市君你,我也为你准备好了美满的归宿。
我已经向柴田胜家下了命令,让她前来安土城受赏,以平定越前国之军功,将除了敦贺郡之外的越前七郡四十余万石恩赏于她。
而你,我亲爱的弟弟将成为她的夫婿,从此柴田胜家成为我织田家的一门众,替我看护北陆。
我相信柴田胜家一定会好好待你,而你也将以四十万石大名丈夫的身份,享有荣华富贵。
怎么样?满意我的安排吗?”
当听到更高贵的子嗣来继承织田家之时,浓君的脸色已然煞白。而听闻织田信长要把自己嫁给柴田胜家,更是面无血色。
市君万万没想到,他意图指责斯波义银居心叵测的发难,反倒促成了织田信长对自己未来的判决。
浅井长政才死了多久,织田信长就要把自己嫁给柴田胜家?
市君目中含泪,怒视织田信长,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织田信长冷冷看着他,这件事由不得市君放肆,他必须嫁给柴田胜家,原因有二。
其一,这些天市君一直在织田家中活跃,反对明智光秀提出的源平合流,妄图与斯波家彻底切割。
在他身边,已经聚集了不敢正面反抗织田信长的沉默反对者。这些人害怕织田信长,敢于发声的市君俨然成为她们的代言人。
不管是出于一己私欲,还是政治诉求。
征服斯波义银,降伏强有力的斯波阵营,已经成为织田信长必须达成的目标,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计划。
市君这个不知轻重的捣蛋鬼,他被家臣团那些老狐狸利用了还不自知,还在沾沾自喜。
织田信长气恼之余,必须把市君踢出局。
让他嫁人,是织田信长能想到最温和的办法,毕竟织田信长还是疼爱这个弟弟的,不想使用太过激烈的手段。
其二,越前国已经成为斯波织田两家交锋的最前沿,是明年战事成败的关键。
依照织田信长的战略布局,柴田胜家要在越前国阻拦关东联军的西进,为织田信长攻打敦贺郡,胁迫斯波义银提前出击,争取时间。
织田信长这头要集中力量收拾斯波义银,柴田胜家必须牢牢钉在越前国,阻拦关东联军,尽可能多拖延一些时间。
这就像是一场田忌赛马。
柴田胜家用少数军势阻拦大部队的关东联军,织田信长带着织田家的大部队围攻被迫提前北上的斯波义银。
柴田胜家那边拖延的越久,织田信长这边的胜算就越大。
所以,为了说服柴田胜家拿出老底拼命,织田信长必须给予优厚的待遇,激发这位织田家第一猛将的斗志。
越前国七郡四十余万石的知行地,织田家一门众的身份,就是织田信长开出的价码。
织田家现在的领地不过三百万石,织田信长能拿出四十万石给柴田胜家,已然是寄予厚望。
而迎娶了市君之后,柴田胜家也将一跃成为织田家的一门众,成为织田家最核心的成员之一。
她的地位可能比过继出去的织田信包,织田信澄更高,毕竟过继之后,她们已经是北畠信包,矶野信澄,理论上不再是织田一门。
织田信长相信,得到巨大好处的柴田胜家一定会拿出全力,死死钉在越前国,直到自己率大军击败斯波义银。
看都不看黯然神伤的浓君,织田信长只是盯着市君,一直看到市君黯然低下头,才说道。
“你是武家男儿,分享家族荣光,就必须为家业利益付出牺牲。
柴田胜家是个有能力的人,是一个好归宿,你要懂得珍惜,知道了吗?
还有,关于斯波家与织田家的事,不是你这个夫道人家可以随便掺合的,以后给我闭紧了嘴,听懂了吗?”
市君抿着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在织田信长深邃的眼神面前,却说不出一个字。
织田信长这些年积威日重,已经没有几个人敢在她面前随口胡诌,当她认真起来的时候,市君也吓得不敢反驳。
织田信长虽然压服了市君,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叹息。
市君看似桀骜不恭,但终究是外厉内荏,不是真正的无所畏惧。这世上也许真就只有斯波义银,配与自己并肩傲立,俯视世间万物。
入冬寂寥,近幾虽然不如关东苦寒,但寒冬腊月亦是冰冷刺骨。
但这个冬天对于柴田胜家而言,却是热烈似火,喜不胜喜。
柴田胜家是织田信长之母留下的老人,掌握家中常备军,在下尾张四郡之时,便是声名远播。
可她看似风光的背后,却是有苦自知。
织田信长之母穷兵黩武,养了过多的常备军,但对周边诸国的战事却是不顺,扩张无力。
柴田胜家为首的武将派,手里有兵,但口袋里却没有知行地,日子过得清苦,也不知道未来该如何是好,甚是苦闷。
直到织田信长上位,杀了织田信行,她折服柴田胜家的理由,就是开疆拓土,给柴田胜家为首的武将派一个未来。
事实证明,织田信长做到了。
七年前降伏织田信长的柴田胜家就年近三十,这会儿更是年过三十五,在这个时代称得上是老妪。
此时,她已然走上人生巅峰,分封越前七郡四十余万石,迎娶市君成为织田一门众。
市君即便千不愿万不愿,也不敢忤逆织田信长的意思,只能含泪再度出嫁,成为柴田胜家的丈夫。
柴田胜家抱得美人归,又是引来无数人的羡慕嫉妒恨。
北近江,长滨城,居馆。
房间四角放着火盆,羽柴秀吉还在自己座位前面放了一盆,搓弄双手。
她的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心事,手上的搓弄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
房间中除了羽柴秀吉,便只有竹中重治一人,就坐在火盆对面。
沉寂中,竹中重治忽然发出一阵沉重的咳嗽声,就像是要把肺咳一样骇人。
羽柴秀吉被她的咳嗽声震醒,关切问道。
“竹中姬,你怎么样?是不是房中太冷了,我让人再端几个火盆过来?”
竹中重治摆摆手,等缓过气来,才笑道。
“主上,这里的火盆已经够多了,您看您额头都冒汗了。
您不必为了我再端火盆,我的毛病在肺里,与冷热无关。”
羽柴秀吉皱眉道。
“我已经让秀长带着重金去京都,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医生回来。”
竹中重治笑道。
“老毛病了,以前就咳嗽,只是这两年年纪大了,咳得更厉害些,我早就习惯了。
不说我的事,主上似乎很是烦恼,所为何事?”
羽柴秀吉叹道。
“柴田胜家大人真是受大殿宠信看重,没想到她竟然能娶到市君,还拿到了越前国四十万石。
你莫要笑话我,我是有些眼红,想起我之前受封北近江十二万石,还在沾沾自喜,这会儿。。”
羽柴秀吉叹了一声,竹中重治微笑道。
“主上何出此言?
柴田胜家大人的恩赏之重,谁看了会不羡慕呢,您这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我看大殿这份厚恩重赏可不好拿,柴田大人心里也该有数,这是逼着她用自己的老底去拼命呀。”
羽柴秀吉眯了眯眼。
“这话怎么说?”
竹中重治分析道。
“越前国八郡近五十万石,朝仓旧臣已然一扫而空,大殿留着敦贺郡瑟瑟发抖的朝仓景纪不理,将其余七郡四十余万石给了柴田胜家。
其用意就是要让柴田大人挡住关东联军,以朝仓景纪做饵,准备引诱津多殿提前北上,一战而下。
关东联军绝非善与之辈,柴田大人受大殿恩泽,已然成为织田一门众。
她就算心里不愿,也只能拿出十二分精神死守越前国,与关东联军拼命。
您想,织田斯波两家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是下尾张四郡武家,最不希望与斯波家开战。
柴田大人乃是尾张武将派领袖,地位举足轻重。
她带着尾张派的精锐驻扎,又拿了大殿的好处。这一下,尾张派必须尽心竭力,再无法敷衍了事。”
羽柴秀吉一愣,马上反应过来,感叹织田信长厉害。
斯波义银出身下尾张四郡,其重臣的前田利家与前田利益,不但和尾张武家往来密切,甚至家臣团都是从尾张拉来的老乡。
再加上高田阳乃也是尾张出身,一直在引导尾张武家去堺港买买买,什么斯波地产,北陆道股票,尾张武家都没有少掏钱。
这会儿斯波织田开战,织田家中最不希望双方打起来的就是下尾张的那些老武家。
这些人是斯波家的老班底,手中的实力不小。若是她们蛇鼠两端,暧昧观望,织田家的实力至少有三成发挥不出来。
织田信长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才把柴田胜家为首的尾张武将派拉到越前国。
给男人给地盘,就是要逼着尾张武将派死守越前国,与西进的关东联军拼命。
柴田胜家也是有苦说不出。
她作为领头大姐,麾下一大群小妹嗷嗷待哺,许多时候做事是由不得她自己的。
织田信长看似慷慨给了四十万石知行地,但这些地盘不可能全部给柴田胜家一个人,必然是分给尾张武将派的姬武士团。
以织田信长对尾张武家的控制,必然要塞一群与力给柴田胜家,分薄柴田胜家的控制力。
柴田胜家名为越前之主,但其实麾下全是织田家臣。
大家得了地盘,自然要拼命守住,就算柴田胜家自己在斯波家那边有了地产,买了股票,也不可能再对关东联军手软。
越前国七郡四十万石的地盘,足以让那些想知行想疯了的中下层武家不顾一切。
织田信长这是逼着尾张老武家拼命,完全不给她们蛇鼠两端的机会呀。
第1520章谁输谁赢利于己
听了竹中重治的分析,羽柴秀吉心中的嫉妒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织田信长毅然决断的敬畏。
羽柴秀吉叹道。
“看来,大殿对明年的战事是志在必得。
越前国四十万余石就这么眼都不眨得恩赏了出去,这份果断换做是我,怕是舍不得的。”
竹中重治说道。
“大殿的用心何止在越前国,还有北近江高岛郡。
织田信澄被送去了高岛郡,成为矶野员昌的养女。堂堂织田家一门众,却要屈尊给浅井家的降臣当女儿。
大殿所图甚大,已然不在乎一时脸面,妄图再行北畠家旧事。
北畠信包如今控制了南伊势之地,北伊势武家被南北织田领地包夹,较之前安分了许多,织田家在伊势国的统治也随之稳固。
北近江高岛郡的位置特殊,一头牵着北陆道进出近幾的入口,一头贴着山城国京都的边界。
大殿看来还是不放心矶野员昌,这次派织田信澄过去便是监督,未来多半是要取而代之。
一旦高岛郡被织田家的嫡系人马把握,北近江之地与斯波家的势力范围便隔了开,骑墙的心思自然就少了。”
羽柴秀吉叹道。
“可怜矶野员昌一员猛将,注定要为织田信澄挪位子做嫁衣。”
竹中重治笑道。
“这倒也未必。”
羽柴秀吉皱眉道。
“难道矶野员昌还敢反抗不成?
大殿实力强横,又有一向一揆的惨案在前,谁敢在斯波织田交战的要紧时候反抗,必然会被大殿记恨在心,祸及全族。
我看矶野员昌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当年北畠具教被北畠信包逼迫成那样,也不过是寻求津多殿庇护,带着孩子逃亡大和国。
如今的大殿权势更盛当年,矶野员昌有几个胆子敢冒险一试?”
竹中重治似乎内心有些波动,连带又咳嗽了起来,面色潮红看向羽柴秀吉。
“矶野员昌自然是没有胆子反抗的,但她反不反,却由不得她说了算,是看您需不需要她造这个反。”
羽柴秀吉一愣,重复道。
“我?”
竹中重治点点头,沉声道。
“不久之后,斯波织田两家便会开战,这场战争将决定斯波织田两家未来交往的地位高下。
而您,我的主上,您是希望此战织田家获胜,还是斯波家获胜?”
羽柴秀吉浑身一抖,下意识看向门外。拉门紧紧关闭,室内只有竹中重治与自己两人,甚是隐秘。
她眯着眼看向竹中重治,低声说道。
“竹中姬。。你是什么想法?”
竹中重治笑道。
“您如果一心一意想要当织田家的忠臣,自然是全力配合大殿的战略,压制矶野员昌,成为织田信澄控制高岛郡的助力。
原本大殿将您安排在北近江,厚赏十二万石知行地,就是为了让您有绝对的实力镇压当地武家。
不管是阿闭贞征的二万余石,还是矶野员昌的六万石,都是远逊于您。
但您若是志向远大,便要再多考虑考虑。。其他的可能性。”
羽柴秀吉问道。
“此话怎讲?”
竹中重治说道。
“斯波织田两家此战,其实并非为了消灭对方,而是为了确定未来政治上的地位高低。
从实力上来看,双方各有优劣,难以一举消灭对方。
打一仗分个高下简单,但如果要抱着消灭对方的心思去打,只怕是两虎相争,两败俱伤,最后是便宜了其他人。
对此,津多殿与大殿都是心知肚明。所以,此战双方只为争夺日后交往的主导权,绝非你死我好。
津多殿乃是武家奇男子,仁义礼信,天下武家皆敬重仰慕之。即便斯波家此战失利,不敌织田家,大殿也不会真把津多殿怎么样的。
津多殿身上有太多的政治价值,源氏长者,武家守护神,佛教护法,八幡太娘指定的继任者。
大殿对津多殿的羞辱迫害,只会激发天下武家对织田家的反感与愤怒,对大殿正在绸缪的织田公仪,有害无利。
织田家的革新政策,已经引起了太多武家的警惕恐惧。
大殿虽然坐拥三百万石的巨大动员力,但天下六十六国总石高却有二千万石。
真把天下武家逼入墙角,引得狗急跳墙,与织田家鱼死网破,不是明智之举。
最好的办法,还是分化瓦解,一打一拉。安抚一部分武家,再攻打一部分武家,最后令天下臣服。
而津多殿为首的斯波一派,便是大殿想要拉拢的对象。
大殿默许明智光秀在织田家中宣扬源平合流,便是为击败津多殿之后,迎娶津多殿在做舆论准备。
斯波家与织田家其实没有真正不可调和的矛盾,因为斯波家的家督是个男人。
两个女人争权夺利,必然要死一个,可是一男一女,又有什么不能谈的呢?
大殿只需要把津多殿娶过来,生下属于两人的血脉子嗣,就能完美化解斯波织田两家之间的所有政治问题。
而迎娶了津多殿,拿下了斯波家,就等于给了斯波阵营中的盟友一个台阶,拉拢她们接受织田公仪的存在。
京都的足利将军早已人望散尽,大殿只要摆平了津多殿,天下就再也找不出一个能够号令群雌,建立反织田统一战线的领袖人物。
以织田家今日之势力,只要天下武家不能联合起来对抗,大殿统一天下仅仅是时间问题。”
羽柴秀吉听着竹中重治的解释,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只剩下织田信长迎娶斯波义银的画面。
所以说,织田信长殚精竭虑想要打赢了这一战,就是为了逼斯波义银嫁给她吗?
羽柴秀吉的心里变得空荡荡,自己立志六年,从一介无名小卒爬到十二万石大名的位置,最初的起点就是那一夜的听墙角。
就在那一夜,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努力往上爬,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然后。。她要成为屋里与斯波义银上床的那个女人,而不是在春寒料峭的墙角抖搂一夜,听着自己心爱的男人在别人身下辗转呻吟。
今日的羽柴秀吉,手握十二万石领地,在普通人看来已经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但是,在织田信长与斯波义银这两位上位者眼里,她羽柴秀吉还只是一个小人物。
羽柴秀吉问自己。
要到此为止了吗?自己就要止步于此,斯波义银将永远成为自己可望不可及的存在了吗?
羽柴秀吉咬咬牙,问道。
“我如果以织田忠臣的身份,用心协助织田信澄监督矶野员昌,帮助大殿赢下这场战事,对我有什么坏处?”
羽柴秀吉很想反抗,反抗那座像大山一样死死压住她的织田信长,永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的织田信长。
但她不敢,她心中充满了对织田信长的敬畏,织田信长是她永远无法比拟的强者,她只能追着织田信长的脚步,安心当一个跟随者。
想要反抗织田信长,想要保留追求斯波义银的可能,羽柴秀吉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说服自己。
她已经是十二万石大名,麾下有许多人跟着她吃饭,她不是曾经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名小卒,不可能再随心所欲,任性妄为。
羽柴秀吉用炽热的双眸看向竹中重治,她渴望从竹中重治口中得到一个足够份量的理由,去反抗织田信长
而竹中重治也没有让羽柴秀吉失望,冷静分析道。
“织田家的扩张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如果能够一战压服斯波家,近幾之内便再无敌手。
如果津多殿在战后被迫嫁入织田家,斯波一派武家臣服,您觉得自己在未来还有进取的机会吗?
跟随起家的尾张诸姬,美浓三人众为首的美浓诸姬,加上臣服的伊势武家,近江武家。
再算上斯波家的诸位重臣,与斯波家有紧密联系的畠山细川三渊等幕府武家。
大殿手上的可用之才,将变得越来越充裕,足以征服天下之用。
而击败了斯波家之后,成功征服天下的可能性变得越来越真实。
原本小富则安的尾张美浓诸姬,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想要为后世子孙留下一份丰厚的家业。
大殿的手上变得不缺人,家臣团的心气又被野心刺激起来,原本限制大殿对外扩张的人才问题就彻底解决了。
到那个时候,大殿凭什么还要重用主上您呢?
属下说句僭越之语,您不过是尾张一仆役出身,能有今日十二万石大名身份,已经是一步登天。
要是大殿顺风顺水,麾下武家踊跃开拓进取,您这条负责搅动一潭死水的鲶鱼便没有了利用价值。
您虽然是尾张人,但谈亲近比不了丹羽长秀,池田恒兴,谈威望远不如柴田胜家,佐久间信盛。
如果您安享现在的地位,满足于十二万石大名的荣耀,那也可以按部就班当好您的忠臣角色,用心帮衬大殿击败斯波家。”
羽柴秀吉眉头紧锁,想了一想,摇头道。
“大殿的脾气我太清楚了,她容不得有人躺平享乐,我若是安于现状,只怕迟早会被她抓到把柄,削我领地,除我权位。”
羽柴秀吉不说自己心里存着不安分的念头,还想要更进一步。她只是说织田信长这个领导不好跟,喜欢过河拆桥,没收给出的恩赏。
竹中重治自然明白羽柴秀吉的言外之意,那就是不甘心,这也是竹中重治希望听到的回答。
当年,竹中重治拒绝织田信长的招揽,待在羽柴秀吉身边,就指望未来可期,证明自己,她就是个想要帮领导造反成功的姚广孝。
羽柴秀吉与竹中重治之间早有交心,羽柴秀吉想拼命往上爬,爬到最高处,竹中重治就欣赏羽柴秀吉这一点,亦是竭力辅佐。
如果羽柴秀吉满足于现在的地位,安安分分当起织田家的忠臣,竹中重治会非常非常失望。
好在,羽柴秀吉的话中透出了不甘心,让竹中重治精神一振,微笑说道。
“大殿性情乖戾,喜怒无常。
林秀贞,安藤守就这样的尾张美浓老武家,都是说翻脸就翻脸,直接剥夺领地,驱逐处境。
虽说此举震慑了家臣团中安逸享乐之徒,但也是寒了大家的心。
尾张的老武家们会在斯波家投资房产与股票,就是担心哪天大殿翻脸,自己会落得林秀贞的下场。
比起津多殿的仁厚,大殿可谓刻薄寡恩,确实令人担忧。
而且大殿做事历来独断专行,冷酷无情,予取予夺。要是您没有了利用价值,这十二万石领地未来能不能保住,还真是不好说。”
羽柴秀吉点头道。
“所以我并非不忠于大殿,只是为了自保,也是要多考虑考虑。”
竹中重治笑起来。
“主上说的对。”
羽柴秀吉问道。
“那么,假设斯波织田一战的结果,是津多殿胜,大殿败,对于我是利是弊?”
竹中重治说道。
“斯波织田两家谁都不可能一战消灭对方,即便大殿战败,津多殿也会见好就收,绝不会把大殿逼上绝路。
以大殿的性子和实力,津多殿如果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大殿一定会竭尽全力反扑,拖着斯波家一起去死。
津多殿的底子还不如大殿厚实,这个反噬,他必然不愿尝试。”
羽柴秀吉说道。
“所以说,即便斯波家胜了,津多殿也不会逼人太甚,大殿依然可以全身而退。”
竹中重治点头道。
“不错,但是如果大殿败了,她想要迎娶津多殿的计划就会破产。
因为战败,织田家席卷天下的大势就有被打断的风险,织田家臣团的进取心会被削弱,守住现有地盘,小富则安的思潮会再度高涨。
没有拿下斯波家的大殿,必然要面对人心涣散的后续局面,她手里会变得很缺人。
而积极进取的主上您,在大殿心中的价值也会越来越重要。
另外,为了继续征服天下,大殿不得不寻求与斯波家合作,津多殿也因此能取得斯波织田两家交往的主动权。
您与津多殿相识于尾张,这些年的关系也是不错。
如果斯波织田两家真的要联手征服天下,您与津多殿的私谊也会为您在大殿心中加分不少。”
羽柴秀吉笑道。
“所以说,此战还是让斯波家胜了,对我最为有利?”
竹中重治斩钉截铁说道。
“嗨!”
第1521章逼矶野员昌造反
当听竹中重治说到织田战败,织田信长想要迎娶斯波义银的计划会破产,羽柴秀吉就已经动了心。
只要斯波义银不会嫁给织田信长,羽柴秀吉心里就暗爽,她的表情肃然,鞠躬说道。
“大女子志在千里,岂能在这里停下脚步,还请竹中姬教我。”
竹中重治鞠躬回礼,说道。
“主上有心进取,属下内心欢喜,必殚精竭虑,为主上绸缪。
虽然对于主上来说,斯波织田一战最好的结果是斯波胜织田败,但您却不能做损害织田家利益的事,这个坏人只能是别人去当。”
羽柴秀吉点点头,说道。
“大殿英明神武,目光如炬。
要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难度太大,稍一不留神,就会被她看穿,后果不堪设想。”
羽柴秀吉刚才成为十二万石大名,资历浅薄,她现在需要的是培养羽翼,扎实根基。
而且,她必须牢牢把握住织田家征战天下的大好机会,借着这个风口一飞冲天。
虽然竹中重治和她分析了半天,织田家这一战的胜利对于她是如何不利,最好是让斯波家获胜。
但羽柴秀吉只能心里有数,绝不能表现出来,暗搓搓搞点小手脚,还得小心不能让织田信长发现,坏了自己的前途。
这个道理羽柴秀吉明白,竹中重治就更明白了。
竹中重治笑道。
“主上是织田家的忠臣,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即便未来有些什么变故,那也是天意弄人,绝非主上自己心存不轨。”
竹中重治比羽柴秀吉看得更远,织田家这个平台,羽柴秀吉现在不能离开,以后也要当表子立牌坊,不给天下武家议论的借口。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羽柴秀吉默默点头,她与竹中重治都非常明白,以羽柴秀吉的仆役出身,一旦失去了织田家这个平台,日后绝没有第二次机会崛起。
只有利用织田家这个平台壮大自己,反客为主,才是最舒服的上位姿势。
织田信长做事太狠绝,不给别人留余地,其实也是在断自己的后路。哪天她突然死于非命,也一点都不奇怪。
最重要的是织田信长还没有子嗣后裔,一旦她出了事,织田家的未来就会出现危机。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对于野心家而言,从来不担心危机,反而期待危机,利用危机来壮大自身。
有些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羽柴秀吉与竹中重治各自心中有数就行。
而现在摆在她们面前的,是如何安全得搞小动作,不让织田信长发现羽柴秀吉暗助斯波家的举动。
竹中重治说道。
“织田信澄年幼无知,陪她去高岛郡的织田家与力却是野心勃勃,那是奔着吞没矶野家的家业而去。
矶野员昌不是蠢人,只是实力差距不允许她妄动。但如果真要把她逼急了,未必不会狗急跳墙。
高岛郡在这次的斯波织田之战中,战略价值非常高。
原本控制高岛郡的郡望高岛家,已经被浅井家连根拔出,浅井长政当初是为了一绝后患,没想到现在却是便宜了矶野员昌。
矶野家本就是高岛郡武家,在当地威望不小,矶野员昌手握六万石,大半个高岛郡都是她的领地。
若是她肯登高一呼,支持津多殿,高岛郡必然是诸姬景从,形势大变。”
羽柴秀吉思索道。
“高岛郡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呀。”
近江国的地理核心是近江盆地,经济建设是围绕领国中央的琵琶湖沿岸展开。
琵琶湖东岸有大片平原,六角浅井两家一南一北,皆占据于此,发展壮大。
而琵琶湖的西岸却是山多地少,高岛郡北方是野坂山地,南面是坂本大草一线,东边是琵琶湖,西边是比良山地。
除了少数在琵琶湖岸边的土地,高岛郡大部分是野坂山地与比良山地相邻的丘陵,易守难攻,这也是织田信长看重高岛郡的原因。
如果高岛郡武家站在织田家这边,斯波义银即便带兵攻破了高岛郡,高岛郡武家也可以借助当地人对地形了解的优势,躲进山地。
斯波军北上的后勤补给线,将在高岛郡武家的眼皮底下通过,这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不管是层层抵抗消耗斯波军的锐气,还是躲在山地丘陵骚扰斯波军的补给线,都会严重挫伤斯波军的军心士气。
再加上织田信长意图以敦贺郡的朝仓景纪钓出斯波义银,胁迫斯波军提前北上,其实目的就是要围点打援。
原本,近幾方面的斯波军实力就远远不如织田家。
斯波军一旦陷入被织田信长集中起来的几倍军力围攻,身后还有高岛郡武家骚扰后勤,斯波义银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很难应付。
织田信长就是要造成这样的局面,抢在关东联军攻破越前国柴田胜家的严防死堵之前,拿下斯波义银的近幾方面军。
可要是高岛郡武家投向斯波家,那局面又是不同。
高岛郡的丘陵山地将不再是斯波军的麻烦,斯波义银反而可以利用当地地形,与织田军周旋到底。
在战事不利的时候,斯波军完全可以撤回高岛郡,以山地城池层层防御,消耗织田军,等待关东联军突破越前国的消息。
到了那个时候,织田信长也只能与斯波家集结起来的近幾关东两方军势,打一场胜负难料的硬仗。
就因为高岛郡的位置如此重要,所以羽柴秀吉如果想要不动声色帮斯波家一把,最好的办法就是逼反高岛郡的矶野员昌。
矶野员昌本身就是一员猛将,当年为浅井家镇守佐和山城,阻挡六角家的攻势,亦是军功赫赫。
她之所以投降织田家,并非不忠,而是无奈。
是羽柴秀吉用高超外交手段离间浅井君臣关系,也是浅井长政控制不住杀害人质造成的君臣决裂,导致矶野员昌不得不降。
浅井家覆灭之后,矶野员昌积功被封高岛郡六万石,那是因为织田信长迅速消灭了浅井朝仓两家,一下子吞了太多地盘,消化不掉。
新领太大,降臣太多,织田信长即便信不过当地武家,也只能暂时装作大方,用丰厚的恩赏安抚当地人心,再徐徐图之。
但凡矶野员昌有点脑子,看看南伊势,南近江,越前国那些投降派之后被织田信长一点点磨灭干净,给织田家臣腾地方的下场。
她就该知道,自己以后未必能有什么好结果。北畠具教的前车之鉴,降伏迎入织田子嗣会是个什么下场,还不够清楚明显吗?
羽柴秀吉想了想,问道。
“矶野员昌即便心生恐惧,但毕竟实力不足,真的能逼反她吗?”
竹中重治伸出三根手指,说道。
“逼反矶野员昌并不难,原因有三。
其一,矶野员昌当年与津多殿在野良田合战中并肩作战,双方是老相识老战友,情谊深厚。
其实浅井家那些武将,最服气的人就是在野良田大展神威的津多殿,皆是敬畏有加。
再加上津多殿行事仁义,做事厚道,矶野员昌在织田家处境艰难,一定存有投靠斯波家的想法。
其二,大殿做事狠绝,北畠家旧事骇人听闻,矶野员昌不可能不担心。
大殿将织田信澄派去高岛郡,是因为高岛郡在来年战事中的战略价值太重要。
她信不过与津多殿有旧谊的矶野员昌,必然要派织田家的嫡系监督。即便是吃相难看,容易引发臆想,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但这样一来,会吓得矶野员昌以为自己迟早要步上北畠具教的后尘,反而更加恐惧更有反心。
其三,就是主上您在北近江。
大殿敢派织田信澄去高岛郡,却不担心矶野员昌会狗急跳墙,就是因为您在北近江之地坐镇。
当初北近江初定,大殿大手一挥给予您十二万石领地,就是让您有绝对的实力压住矶野员昌与阿闭贞征这些浅井旧臣。
可如果您放松了对矶野员昌的压力,你说矶野员昌敢不敢赌一把死里求生?”
羽柴秀吉沉思道。
“放松对矶野员昌的压力,这样做会不会太明显,引起大殿怀疑?”
竹中重治笑道。
“您若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织田信澄年纪不到十岁,只是因为织田信行之死才会提前元服,虽说她已经是姬武士身份,但到底还是个孩子。
大殿不可能指望一个孩子去监督矶野员昌,必然是由织田家派遣的与力,在负责真正要紧的事务。
这些与力的前途都挂在织田信澄身上,她们想要上位,必然想学北畠信包的做法,帮织田信澄拔掉矶野员昌这个眼中钉,自己掌权。
我们只要在暗中推波助澜,纵容放大她们的恶意,矶野员昌自然会受不了。
至于放松对矶野员昌的压制,导致她能从容造反成功的罪责。
那当然是因为织田家那些与力看不起您这位出身卑贱的大名,多次拒绝您的警告与建议,才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后果。
等到真的出了事,倒霉的将是侍奉织田信澄的那些与力。是她们娇纵妄为,让您也受了不少委屈。
以大殿的英明,事后自然知道该朝谁发火,让谁背责任,不会连累了无辜的您。”
羽柴秀吉拍案叫绝。
“好!竹中姬办事我当然信得过,就全权托付给你了。
只是矶野员昌造反,津多殿就能够赢下这场战事吗?”
竹中重治摇头道。
“战阵之上哪有绝对的事,矶野员昌造反,只是打破大殿的如意算盘,给津多殿加了一个筹码,多了一份胜算而已。
斯波织田之战的结果,岂会是区区六万石的矶野员昌能够左右?
但我们做到这份上,已经是极致了,绝对不能再有其他小动作。
以大殿的多疑,矶野员昌造反之后,她必然会盯着我们这边,如果我们还要再做些什么,只怕会露出马脚,最终功亏一篑。”
羽柴秀吉苦笑道。
“所以说,我只能做逼反矶野员昌这一件事,然后继续当好自己的织田忠臣?”
竹中重治点头道。
“尽人事,听天命。若是天意眷顾织田家,您又何必逆天而行,以侍奉织田家的忠臣身份安度一生,也未尝不可。”
羽柴秀吉点点头。
竹中重治说得对,自己不应该太贪了。凡事过犹不及,只能是点到为止,然后看老天肯不肯给自己一个机会。
竹中重治见羽柴秀吉的神情有些郁郁,又笑着宽慰道。
“主上,其实逼反了矶野员昌,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您可以进一步稳固自己在北近江的地位。
北近江浅井家的降臣中,以阿闭贞征与矶野员昌两位一文一武,最具威望。
阿闭贞征只被大殿封了两万余石领地,威望实力都弱了些。矶野员昌却是坐拥六万石,军功卓著,在北近江武家之中很有影响力。
逼反了矶野员昌,北近江武家必然被大殿怀疑忠心不足,不予重用,难免在家臣团中受到排挤。
而这也是您的机会,正好拉拢落寂的人心,充实自己的班底。”
羽柴秀吉笑起来,确实如此。
竹中重治早就为她规划过,羽柴家的班底必须要依靠近江武家。
羽柴秀吉出身仆役,尾张美浓武家早早臣服织田信长,在之后的南征北战中建功立业。
羽柴秀吉在尾张美浓的老武家中只能算是后起之秀,她们看不起羽柴秀吉的卑贱出身,更不愿意向羽柴秀吉俯首称臣。
但近江国却不一样,近江国被织田家征服的较晚,北近江更是刚平定不久的新领。
这里的武家在织田家臣团中就是刚降伏的新人,处处低人一等,自然没有资格看不起羽柴秀吉。
而矶野员昌这个北近江当地最有威望的领袖人物,造反脱离织田家,剩下的北近江武家只会被织田家加强防范,日子更不好过。
以羽柴秀吉为人处世的优秀手段,拉拢人的好本事,此时对北近江武家的笼络必然是事半功倍。
北近江众的投效,将充实羽柴家的家臣团,成为羽柴秀吉日后征战的助力。
从这个角度看,逼反了矶野员昌,对羽柴秀吉而言的确是大有好处,她笑道。
“一石二鸟,竹中姬厉害。”
第1522章腰子迟早要嘎了
竹中重治替羽柴秀吉考虑得妥妥当当,不论是斯波织田胜负之利弊,还是暗地里搞小手段的尺度,都是面面俱到。
羽柴秀吉满心欢喜接受了竹中重治的建议,准备暗搓搓逼反矶野员昌,助斯波义银一臂之力。
当然,也仅仅只有一臂之力。
在羽柴秀吉的心中,充满了阻止织田信长迎娶斯波义银的渴望。
但现实又让她必须小心谨慎,唯有寄希望于斯波义银自身的强大,击败她不敢反抗的织田信长。
竹中重治隐隐了解到羽柴秀吉的想法,但却什么都没说。
斯波义银乃天下绝色,更是不世出的男武士。羽柴秀吉对他的爱慕并不让人意外,亦是有迹可循。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姬武士没有建功立业迎娶白富美的志向?
如果这份深藏的爱慕之心能够成为羽柴秀吉继续向上攀爬的动力,竹中重治自然不会多嘴多舌。
羽柴君臣定计,高岛郡暗潮汹涌,眼看就要再起风波风云。
而此时正在京都过冬的义银,他对织田信长的动向也有所察觉。
但即便察觉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在别人看来,义银出道七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举复兴斯波家,不管是人品还是战绩,都是令天下武家敬佩万分。
没有人觉得他会战败,他的盟友信心满满,他的敌人战战兢兢。
即便近幾斯波领只有二十万石,义银麾下大多数是各怀鬼胎的杂牌盟军,织田信长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义银心头苦涩,织田家三百万石打自己二十万石,还打得那么小心仔细,这是要虐死自己吗?
即便分走了柴田胜家一系人马去阻挡关东联军,织田信长手里的军势还是近幾斯波领的十倍,近幾联军的翻倍。
义银郁闷呀。
织田信长她到底紧张什么?她就不能大大咧咧犯点浑,给自己一点赢得机会吗?
可织田信长面上看似不可一世,骨子里却是对义银非常忌惮,硬是把局面做得滴水不漏,让义银无处伸展。
织田信长对越前国的柴田胜家,北近江高岛郡的矶野员昌,分别采用一拉一压的办法,对来年的布局井然有序。
义银即便看出了她的布置,也没法调整自己的战略,因为织田信长玩的是阳谋,打的是明牌。
关东近幾两边领地相距千里,各类盟友成分复杂,能把人拉出来干一场大战就不错了,义银哪还有什么细分战术的余地。
像联军这种松散的军事联盟,他的命令下得越细,反而越容易出问题。
如果,把战争看做一场即时战略游戏。
织田信长打的是星际争霸,麾下人马唯命是从,可以尝试微操,阻击的阻击,围歼的围歼,战术技巧能用多少是多少。
而义银这边,玩得却是残疾版的魔兽三,他只能把军队圈起来,往前线a过去,其他都不敢多指挥。
一家家军势指挥过去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也不确定谁会听话,谁不听话,不小心闹成各自为战,相互孤立,反而容易被人一一攻破。
他只能把自己当做一个英雄单位,指望手里王牌给力,在关键时刻可以打出力挽狂澜的效果。
这就是义银不爱打仗,喜欢政治取胜的原因。因为杂牌军真的不好用,外挂砍人也要看概率,每次作战等于是赌大小。
经常赌博,迟早是要输光的。
与其依靠战争胜利,还不如依靠盘外招政治解决,能拉拢就拉拢,能分化就分化。
可偏偏义银这一次的对手织田信长,是个看似狂妄,其实谨慎的厉害人物,对义银又是非常看重。
明明织田家占据三百万石的绝对优势,织田信长还要一边阻击,一边围点打援,想要步步为营把义银调出来群殴,让义银头疼得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织田信长想要干嘛,可义银就是无法有效制衡,这就是集权对付分权的优势。
乱哄哄的斯波联军,对比铁腕集权的织田大军,本就劣势明显。
义银只能希望到战场上,自己偷偷藏的火炮王牌能够发挥奇效。
还有就是能够改变天气的天妒红颜技能,以及自己开着外挂带头冲锋的无敌状态,能够一锤定音。
总而言之,义银在战略上已经不指望能占到便宜,只好在战场上出奇制胜。
织田信长虽然在竭力加强军队的训练,但本质上,织田军还是一群中世纪半农半兵的乌合之众,并非训练有素的近代化军队。
对付乌合之众,战术上的胜利很可能引发织田军的动摇,赢下这一场至关重要的战事。
义银觉得自己还是有把握在战场上打出威风,以战术上的大胜压制织田信长,图谋战后和谈。
望着庭院中的落雪,义银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他现在的压力不止来自于敌方的织田信长,还有自己内部的混乱。
随着武田义信这个孩子的出现,斯波家的重臣,斯波家的盟友已经越来越不安分。
斯波义银虽然心理早有准备,但还是不胜腰力,最近累得肾疼。
原本老老实实镇守前线的前田利益,不知道是开窍了还是痴娘了,开始一次次跑来斯波府邸请求君上指导。
义银为了大局考虑,自然要安抚好自己的总大将,指导到床上去也是在所不惜。
可义银的麻烦不只是前田利益,还有眼神越来越幽怨的蒲生氏乡,都不知道哪天她就会忍不住爆发,把自己按在床上。
另外,高田雪乃派来履行影武者职责的立华奏,依然坚持着一周一次的频率,认真得就像是一台机器,而且技术越练越好。
还有明智光秀总喜欢拉着细川藤孝来谈事情,两人联手亦是越来越厚脸皮,这是把义银当成修炼姐妹情深的工具人了。
而尾张斯波领方面,前田利家一封封书信送来,明里暗里表示痴心依旧,看来战后少不得。。
再加上侍奉武田义信的高坂昌信依然没能怀上,每次义银去看孩子,总会被她那要吃人的灼热目光烧得浑身难受。
这冬天才过去了一半,义银已经扶着腰大喊吃不消,早点开春早点和织田信长去拼命算了。
谁特么的说后宫很爽的?义银身怀永远年轻的系统光环,都差点被榨成人干,实在是扛不住了。
他当然知道,大家为什么忽然变得如此如狼似虎。
在看到武田信玄与上杉谦信先后生下义银的孩子之后,许多人已然坐不住了。
多年爱慕发酵到今天,在私生女的刺激下,大家都变得破罐子破摔,不打算矜持了。
而且自从义银正式踏上神道之路,许多人已经想到了斯波家未来的统治模式,将是神裔血脉。
像前田利久这样原本不太支持女儿前田利益与义银搞暧昧的背后人物,都开始逼着前田利益前来争取,有事没事草义银。
可见那些爱慕者身后的武家集团都已经反应过来,为了获取日后更大的集团利益,转而支持爱慕者上义银。
而在斯波织田两家决战在即的大局面前,义银要做的是尽量笼络人心,安抚家臣与盟友,自然不能拒绝她们的爱慕。
这下,可真是累死人了。
义银甚至怀疑,自己可能还没和织田信长开战,就会被这些前赴后继的爱慕者给活活草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在关东过不来,不然自己这腰子肯定嘎掉了。
还有一件让义银忐忑的事,那就是在如此高频率的艾草之后,谁将是第三名怀孕的姬武士?
如果再出现一个受孕者,必然会进一步刺激爱慕者们的情绪,导致争夺义银种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甚至走向恶性争宠。
以斯波阵营松散的权力结构,义银真担心出现会内部动乱的事。
他现在只盼着早点开春,早点开战,早点摆平织田信长。如果在开春之前出现了怀孕者,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此时的义银还不知道,织田信长已经开始绸缪战胜斯波军之后,要好好草一草义银这个现世神。
而羽柴秀吉为了不让织田信长草到义银,已然在背后动起手脚,要把矶野员昌逼反,推到斯波阵营这边来。
看了一会儿雪景,心事重重的义银叹了一声,站起身来。
在他背后侍奉的德松跟着站起来,为他披上外衣。龟松从胸口取出用体温捂暖的足袋,小心翼翼为义银穿上。
义银穿上鞋,对龟松德松说道。
“不用跟着了,我去义信那边看看。”
“嗨!”x2
两个小姓跪送君上离开,义银踏着雪前往武田义信的院子,门外执岗的蒲生氏乡要跟从,被义银微笑拒绝。
“我去去就回,几步路的事,下雪天你就别跟着跑来跑去了。”
蒲生氏乡并没有因为君上的体恤,露出感激的表情,反而是不满的撇撇嘴,颇有些失礼。
义银假装没看到,咳嗽了一声继续往外走,心里有点发虚。
自从上次他起玩心,挑逗了一下蒲生氏乡,蒲生氏乡好像是当了真,越来越有管家婆的样子,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冒绿光了。
蒲生氏乡就像是一头好几天没吃东西的饿狼,天天看着别的色狼吃香喝辣,已然快要失去自控力。
义银去看武田义信,蒲生氏乡便知道高坂昌信又会发骚,可不是撇撇嘴表示不屑嘛。
蒲生氏乡的心思,义银岂会不清楚,但他又能说什么?
高坂昌信可是熟透了的绝色美女,比起山中幸盛那个颜值最高的美少女,外貌不容多让,还多了几分熟女的妩媚。
说是高坂昌信总想勾引义银,那的确没冤枉她。自从义银又给了她一次谢礼,高坂昌信整个人的心思都活了。
只可惜一次不够,还是没怀上,她那双眼中的幽怨之意,可不比蒲生氏乡少。
义银自诩矜持,对高坂昌信亦是彬彬有礼,因为他最近真的是草不过来了!
但荤的没吃过,不代表素的不尝鲜。孩子不注意的时候,亲昵几下,也无不可。
亲得撩起了真火,义银最近不缺机会,自然有地方嘿嘿嘿。
高坂昌信却是惨了,武田信玄又不在这里,她只能是一忍再忍,忍无可忍就只好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兴福生活。
这一天天下来,可不是怨上加怨嘛。
义银知道,自己迟早还得与这个美丽的姬武士发生点什么,但肯定不是最近,最近真的肾累到疼。
见到义银前来,高坂昌信露出欣喜的表情,伏地叩首迎接。
武田义信早已经笑嘻嘻扑倒在父亲的怀中,拉着父亲撒娇。
“父亲,父亲,那个是我和小妈妈一起堆的雪人,您来看呀。”
义银被武田义信拉着走上门廊,武田义信指着院子里的三堆雪球说道。
“父亲大人您看,那个是母亲,那个是父亲,那个是我。”
义银隐约看到两大一小三个雪球依偎在一起,几根树杈充当手臂,似乎是手牵着手。
他笑着矮下身子,摸了摸武田义信的小脑袋,问道。
“想妈妈了?”
武田义信狠狠点头。
“想。”
义银叹了一声,孩子到底是孩子,说话没有顾忌,他微笑道。
“义信再忍一忍,等以后有机会,我会带你去见妈妈。”
身后跟着侍奉两人的高坂昌信身体一颤,忍不住插嘴道。
“津多殿,您是说真的?”
武田信玄在盐田城强行对义银无礼,篡夺种子,才有了武田义信的诞生。
虽然义银庇护了武田义信,但不代表他要原谅武田信玄。就算义银不再让武田义信与武田信玄母女相见,旁人也觉得合情合理。
义银转头看了激动的高坂昌信一眼,笑了笑。
“我骗孩子做什么,自然是真的。
母女天性,人物一理。
武田信玄即便当年是违背了我的意愿,强行对我无礼,但孩子是无辜的,我不会让孩子没了妈妈。”
义银这是站在道德高地上叉着腰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他当年在盐田城可是爽得很,武田信玄与高坂昌信两个大美女轮流嘿嘿嘿他,事后追忆往昔,亦是回味无穷。
如果有机会,他真愿意再委屈一下自己,让武田信玄得逞一回,说不准还能带上高坂昌信,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带武田义信去见武田信玄,正好表现自己的仁厚善良,也是给武田信玄再续前缘的机会。
高坂昌信自然不知道义银心里的龌蹉念头,她已然感动到热泪盈眶,跪在地上伏拜。
“武田殿下将小殿下送来近幾,就做好了此生再无相见的准备。
若是君上能够开恩,武田殿下必然欣喜万分,感激涕零。”
第1523章武田信玄来发力
义银叹道。
“什么开不开恩的,那都是以后的事。当前最要紧的事,是击败织田家,维护武家天下的公理秩序。”
高坂昌信肃然道。
“织田殿下倒行逆施,幕府内外皆是敢怒不敢言。天下武家无不翘首以盼,期待津多殿主持公道,重塑武家义理。
武田殿下秘密派遣忍众来京都传信,要求我转达她对您的敬意与愧疚,并表示武田家绝不会在此干系武家兴旺的要紧关头袖手旁观。”
义银眯眼道。
“武田殿下想要做什么?”
义银以织田信长打破平民武家边界,侵害武家利益为由,向关东诸大名发送写有武家天下四个大字的书信,牢牢抓住了大义的旗帜。
从整个统治阶级的利益角度来看,这场斯波织田之战,斯波家的确是占据绝对的舆论制高点。
不管是幕府中枢还是地方大名,只要是武家集团的一份子,就不能否认义银的大义。
但大义是大义,这个世界说到底还是看实力的。
在义银的计划中,东海道三藩是相互制约,武田,北条,德川三家几乎没有可能参与到这场斯波织田之战中。
特别是武田信玄上洛,在三方原打得德川家康满地找牙,德川家不会允许武田家再度路过自家领地,为自家利益也一定拼死阻拦。
而北条家占据了骏东郡,让武田家在骏河国的统治缺了一角,骏河众虽然被武田信玄的屠刀吓得不敢乱动,但人心已经散了。
在德川北条两家的东西包夹之下,武田信玄还想要掺一脚斯波织田之战,已是有心无力。
义银倒也好奇,武田信玄是准备从哪方面入手?
高坂昌信说道。
“津多殿,美浓国与信浓国是相连的。”
义银瞳孔一缩。
“武田殿下要从中山道出兵?那不可能。”
信浓国位于本州岛的中心位置,与上野,武藏,甲斐,骏河,三河,远江,美浓,飞騨,越中,越后十国皆有边界,四通八达。
信浓国看似是可以四处出击的战略高地,但却有一个严重的缺陷,那就是这片山区是本州岛这个火山岛的中心地带。
换而言之,这个岛屿能够在大海中央钻出来拔地而起,就是依靠信浓区域的火山往上硬窜出来的。
虽然在长期的地质变化之后,大量活跃的火山渐渐死寂下来,但当地已经形成了大量高原山地的地理特征,山路崎岖,平原稀少。
山多田少,意味着种不出多少粮食,也意味着商贸困难,归根结底就是一个穷字。
从来没有军队能以信浓国为出发点,聚集大量军队出击,因为光是后勤这一项就能拖垮大军。
说白了,武田信玄供不起。她家又没有占据整个关八州之地,粮食多到吃不完,怎么可能供得起贯穿山区的后勤补给线。
所以,武田信玄上一次上洛路线是选择走东海道的平原地带,攻入远江国。
而织田信长对武田家也不是没有提防,与信浓国有边界的东美浓各重镇,一直是严加防范。
武田信玄要通过信浓国去美浓国,首先要解决大军的后勤线,这对于相对穷困的武田家已经很难。
其次,就算武田家解决了补给问题,东美浓边界利用山势建立的关隘重镇,也是武田军难以啃下的硬骨头。
如果不能拿下从属织田家的关隘重镇,武田军就无法攻入浓尾平原,对织田家的威胁便不值一提。
而另一方面,武田家的行军路线恰巧是远江三河两国北部的山区地带,沿着山势杀入美浓国。
德川家康能眼睁睁看着,武田信玄在自己头上随便溜达吗?
且不说织田信长必然会要求德川家康这个盟友看护自己的侧翼,即便没有织田信长的要求,德川家康也不会袖手旁观。
因为武田军随时可以调转枪头,沿着远江三河两国的北部山区,居高临下杀入两国平原地带。
已经被武田信玄打过一次的德川家康,怎么可能不警惕呢?要是武田信玄玩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自己岂不是很危险?
所以,当听说武田信玄要走信浓国攻打东美浓,义银顿时皱起了眉头,不太相信。
“武田殿下可有把握?”
高坂昌信凑到义银跟前,低声说道。
“岩村城的远山家偷偷向武田殿下递交了效忠书,只等武田军势一到就开门献城。
武田殿下已经命令马场信春动员八百精锐,前往木曾谷过冬。
只能明年近幾战端一起,八百骑便会突入东美浓,拿下岩村城,为津多殿分担压力。”
斯波义银瞪大双眼,看向高坂昌信,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武田殿下,真是好本事。”
武田信玄喜好孙子兵法,做事讲究谋而后动,往往大军未动,盘外阴招已经是一个接着一个使。
当年斯波义银与上杉谦信一同出战川中岛,可是细细品尝过这套组合拳的厉害。
也就是越后武家集团异常凶猛,硬是以力破巧在川中岛合战中杀个血流成河,两败俱伤。
要是换作一般武家,还未开战就被武田信玄一连串背刺搞得应接不暇,还没打就要先输掉一半。
这次,武田信玄一样是运筹帷幄,还未出兵就先开始布局。
浓尾平原是织田信长的核心领地,容不得有半点闪失。美浓东部与北部的山区,就是屏护浓尾平原的重要防线。
美浓北部的前田利家已经摆明了车马要顽抗到底,甚至把家臣团的丈夫子嗣都送走了,准备和织田家死战到底,拼个鱼死网破。
但郡上郡再闹,前田利家手里也就两万石领地,织田信长只要派人严守关隘,把她锁在北部山区之中,可以等到战后再收拾她。
可是,如果看守信浓方向的岩村城沦陷,美浓东部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武田军随时可以窜入尾张美浓两国的浓尾平原骚扰。
大军在外,后方不稳,本就是兵家大忌。
再加上北部的前田利家一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美浓东部北部山区遥相呼应,一起威逼浓尾平原,织田信长的麻烦就大了。
义银相信高坂昌信的话,武田信玄派了马场信春八百人,接防有心献城的岩村城,多半是真的。
马场信春是武田信玄的亲信,旗本众首领,她带去的八百骑必然是旗本众精锐。
中山道虽然难走,但如果只是支撑八百人的后勤补给,武田家还是供得起的。
最重要的是,这八百人可以死守城池,以山城天堑足以阻挡万人大军,一时奈何不得。
只要岩村城不失,就是一颗钉子刺得织田信长如芒在背,必须要想办法拔掉。
马场信春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她就在岩村城好好蹲着,织田信长都会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美浓国的平原大多在中部西部,与尾张国相连。而北部东部的山区居高临下,对浓尾平原压力太大。
织田信长把尾张美浓两国军力抽调去了北近江与斯波义银开战,浓尾平原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发军心动荡。
武田信玄这是花小力气,立大功劳,一颗小石子丢进了浓尾平原的大水潭,就能掀起阵阵波澜。
武田家没费多少功夫,就分担了义银在正面战场的压力,还让他必须要领这个情。
至于织田信长的愤怒?在上次武田上洛之时,织田家与武田家就已经撕破了脸,双方关系再恶劣一点又何妨?
武田信玄把女儿送到了斯波身边,武田家的未来都被寄托在义银对这个孩子的爱。
她不会允许义银失败,更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失宠。
如何利用武田家有限的力量援助斯波家,拉近斯波武田两家的关系,是武田信玄现在最迫切需要做的事。
对于武田信玄能够在德川家康与北条氏政的包夹之下,依然能够玩出花样的本事,义银亦是叹为观止,他说道。
“武田殿下费尽心力为我分担,不知所谓何求?”
高坂昌信鞠躬说道。
“甲斐武田家乃是河内源氏名门,织田信长颠倒伦常,欺凌幕府,武田殿下自是义愤填膺,愿为武家天下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义银笑了笑,把武田义信抱在怀里。父女俩坐在门廊上,一起看向庭院那三个雪人。
高坂昌信面上发烫,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她唱什么高调呢,反倒显得武田家不够真诚。
她又凑近几分,语气诚恳道。
“武田殿下希望津多殿能允许武田家在战后进入关东侍所,为津多殿您的千秋大业,为武家天下重整秩序尽一份心力。”
义银皱起眉头,续北条氏政与上杉谦信之后,武田信玄也要进关东侍所吗?
上杉北条武田这三家死对头,是准备在关东侍所新开一桌麻将,拉着义银继续打下去?
但仔细想想,武田信玄的选择也在情理之中,并不让人意外。
自武田上洛失败之后,武田信玄又因为盐田城强夺义银种子一事成为众矢之的,武田家能续命至今,全因为武田义信这孩子好使。
外人不知道义银的男尊三观不在意武田信玄犯下的罪孽,所以把义银的宽容看做是对女儿的疼惜。
即便是武田信玄本人,多半也是这样考虑到。
义银如今已经走上神道,未来的声望只会越来越高。与之相反,武田信玄曾经在盐田城犯下的罪孽也会越来越深重。
武田信玄自己这个大号算是练废了,武田家唯一的希望就是另开小号,武田信玄这个大号躲在后面打辅助。对,小号就是武田义信。
随着武田家战略思想的转变,继续保持自家的独立性,已然成为没必要的风险,全面倒向斯波家是武田家最好的选择。
武田信玄想要进入关东侍所,亦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希望融入义银为首的关东侍所体系。
关东争霸,北条氏康的旧关东体系,上杉谦信的新关东体系,事实上都已经宣告失败。
而斯波义银以关东侍所大评议与常务理事会为核心,重现了当年镰仓幕府的御家人共治,反而是后来居上,欣欣向荣。
他宣扬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又给纷乱百年疲惫不堪的关八州武家找到了一条新的道路。
武田信玄选择加入新兴的关东侍所体系,总比游离在外被人暗算,要有利得多。
至于在体系内的斗争,不管是上杉谦信这个动手比动脑快的莽妇,还是北条氏政这个乳臭未干的后辈,武田信玄都是不怵的。
斯波义银这边还在权衡武田信玄进入关东侍所体系的利弊,高坂昌信已然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想要说服他。
“津多殿建立关东侍所,是为关东大地求太平而笼络关东诸武家。
甲斐武田家出身名门,甲斐国名列关东十国之一,武田殿下受封甲斐信浓两国守护,镇守一方。
照关东侍所的规矩,武田殿下是有资格加入大评议的。”
义银瞅了高坂昌信一眼,说道。
“武田殿下是甲斐信浓两国守护,但她现在却是占有三国之地。你别忘了,今川氏真这位骏河国守护,亦是幕府册封。”
高坂昌信果断说道。
“武田殿下说了,如果津多殿希望她退出骏河国,武田家随时可以撤军,绝不会让津多殿失望。”
义银抬了抬眉毛。
武田信玄为了进关东侍所,甚至愿意放手好不容易拿下的骏河国,亦是壮士断腕的决断。
要知道,骏河国的要紧,不单单是那二三十万石领地,更重要的是东海道的商路,海岸线的盐场。
甲信山地缺盐,更缺少生活必需品,如果武田信玄退回山区,那就等于是把拿捏甲信山地武家的工具重新递还给义银。
不管是北面的上杉谦信,还是南面的北条氏政,她们会不会断了甲信山地的盐布铁等必需品,还不是掌控关东侍所的义银说了算吗?
武田信玄把话说到这份上,的确是诚意满满,义银也不好再多矫情。
他摸了摸武田义信的小脑袋,说道。
“骏河国那些个烂账,我是懒得去管。
关东侍所向来对关东武家敞开大门,武田殿下若是真心加入,我相信大评议也愿意欢迎她。”
高坂昌信目中透出喜色,义银终究还是和稀泥了,没有强迫武田家让出骏河国,帮今川氏真讨个公道。
今川家虽然也是足利一门,但义银和今川家没什么关系,何必替今川氏真出头?
反倒是武田家的一切,未来都将是武田义信继承,义银岂会为了外人,把自己孩子的领地让出去。
武田信玄要是有本事守住骏河国,义银乐得武田义信的未来多一块肥沃领地。
反正,这强取豪夺的黑锅是武田信玄去背,孩子的双手很干净。
第1524章预见未来的荡夫
义银沉思还在琢磨武田家加入关东侍所之后的利弊,他下意识在武田义信头上摸来摸去,想着自己的心事。
武田义信被摸得烦了,忍不住跳出父亲的怀抱,自顾自跑进房间去,还回头给了义银一个鬼脸。
义银哑然,对高坂昌信无奈摇头,高坂昌信捂嘴浅笑。
这一温馨的场面,让义银不自觉放下了对武田家的戒心。
武田信玄想加入关东侍所就加入吧,反正现在的关东侍所已经变成了大杂烩,本身是个大泥潭,自然也不怕武田信玄再来搅和。
自从大评议改制以来,北条,上杉,武田前后都变得积极起来,开始往关东侍所内部钻营。
这三家都是在关东拥有极大影响力的强藩,她们加入关东侍所,可不只是在大评议安排一个座次那么简单。
那一定是呼朋唤友,拉帮结派,带着大批自己人一起到大评议里打秋风,搞好处。
上杉家占据越后国,大半个上野国,一部分下野国,一部分武藏国。
北条家占据伊豆国,相模国,大半个武藏国,小半个骏河国。
武田家占据甲斐国,信浓国,大半个骏河国。
这三家的领地石高都有七八十万,如果加上领地的矿产,盐铁,城下町等商业资源,动员力全部超过百万石。
武田信玄请求加入关东侍所,她麾下拥有相应实力的武家集团,一定会依次加入统战众,地方众,兄弟会,武协,武家义理促进会。
其实不只是武田家,上杉家与北条家已经在这么干了。
她们的做法其实和义银是一样的,就是自己不出头,让属于自己一派的武家在大评议与武协提出建议,想办法通过,争取最大利益。
甚至于每年常务理事会的非常任理事推选,也迟早会被这些实力强大的势力垄断。
义银其实并太喜欢看到这些强藩在关东侍所里抢位置,他想要的是更加公平公正公开的评议,但这种想法是不现实的。
因为抱团是人的天性,特别是武家集团天生就喜欢玩小团体排外,指望她们放弃小我,成全大我,不如指望太阳从西边出来。
即便没有上杉,北条,武田这些强藩大名来搅和,大评议的统战众们也迟早会形成一个个小山头,相互争权夺利。
好在义银早有准备,常务理事会的三名常任理事都是他的人,三人一致就握有否决权。
有了这一票否决权,义银就不担心整个大评议的框架被人给玩坏了,至于她们在框架内怎么折腾,义银也不想多管。
打开门请大家来玩,不管是玩家还是庄家都要守规矩,不守规矩的下场,对于玩家和庄家是两亏。
义银自己已经拿到了最大的利益,就不能指望别人不争好处,只要还能维持下去,他便不想多事。
他说道。
“武田殿下有心加入关东侍所,认同关东和平发展之大义,是关东武家之幸。
我想,大评议那边一定会很欢迎武田殿下的加入。”
有义银这句话,高坂昌信总算是放下心来。
关东侍所对武田家的敌意不小,常务理事会成立之后的第一份决议就是武田征伐。
指望那些人欢迎武田家加入关东侍所?欢迎个p呀!
也只有义银这个老大点了头,关东侍所那边才不敢玩暗箱操作,把武田家拒之门外。
武田信玄自己也很清楚,关东侍所里肯定有许多人不喜欢看到武田家的加入。
从上杉谦信,北条氏政这样的大佬,到山中幸盛,岛胜猛这样的斯波亲信,还有真田信繁这样的地方强藩,谁乐意看到武田家洗白?
武田家想要在关东侍所立足,就必须另外想办法与大家保持一致,只有拥有共同的奋斗目标,才可能被接纳。
义银的同意只是敲门砖,想真正融入关东侍所,还需要有足够的利益关系。
简单来说,就是制造假想敌,一个武田家与关东侍所武家集团共同的敌人。
高坂昌信怀揣武田信玄的意志,亦是小心试探义银的反应,她说道。
“津多殿,我听说这次关东侍所动员关八州武家,并不怎么顺利?”
义银点点头,叹道。
“许多武家目光短浅,看不到织田信长对武家根基的削弱,只懂得考虑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高坂昌信附和道。
“是呀,武家天下本该是由所有武家共同维护,有些武家不明大义,只知道顾及自家利益,实在令人不齿。”
义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问道。
“武田殿下是有什么想法?”
高坂昌信肃然道。
“武田殿下是替津多殿不值,您为武家天下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有些人却只想坐享其成,完全没有一个姬武士应有的担当。
此战之后,武田家就会加入关东侍所大评议,武田殿下必然要向大评议建议,清算这些不明武家义理的逆党匪类。”
义银皱眉道。
“关东将军可是下过关东无战事的御令,武田殿下要想教唆关八州武家内斗,只怕不妥。”
高坂昌信伏地叩首,诚恳道。
“津多殿在上,请您相信武田殿下绝非挑拨离间的小人。
只是武田殿下听闻在关东侍所动员的同时,下野国宇都宫家,常陆国佐竹家,房总国里见家,都有异动。
这些地方强藩不但不支持关东侍所的义举,还在暗中串联抵制,引发许多当地武家跟风不从,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影响。
关东侍所在动员姬武士上前线,这些人却在后方蠢蠢欲动,要坏我武家天下的大事。
若是关东无战事的御令成为这些人的护身符,想来祖先在天之灵也会震怒。关东将军的仁慈,不该成为这些人肆意妄为的免死金牌!”
义银算是听明白了,武田信玄这是在为战后加入关东侍所做准备呢。
武田家在关东树敌太多,武田信玄想要顺利加入关东侍所,必然需要一点手段缓和与关东侍所之前的紧张关系。
挑起关东侍所的同仇敌忾,将大家对武田家的敌意转向他处,的确是一个高明的主意。
关八州之地内乱百年,东部与西部的对立其实非常严重。
北条家崛起于伊豆国,征服相模国,武藏国,其实都是在关八州西部打转。
之后,北条家开始对房总半岛以及下总国动手,引发东部武家对北条家的恐惧,才有了上杉谦信南下,关八州武家争相投效的故事。
其实,宇都宫,佐竹,里见这些关八州东部强藩,她们哪里是支持上杉谦信这个关东管领,她们是恐惧北条家的强势。
所以,当北条家的手越过了下总国这个关八州东西部的界限之时,东部大名就开始了剧烈反应。
上杉家在义银的帮助下压服了北条家,上杉谦信这个新晋的强势老大,又成了东部大名的眼中钉。
在上杉家吞并佐野领这个下野门户之后,宇都宫家与佐竹家为首的东部大名便联合各家自组东方之众,抵制上杉谦信的侵袭。
她们的行为相当于与关东体系决裂而独立,和上杉谦信这位关东管领算是撕破了脸。
而斯波义银拉拢小田氏治,甚至给她一届非常任理事,也是为了在东方之众的地盘埋钉子。
小田家的领地在下总,下野,常陆之间,乃是三国交界的兵家必争之地。
关东侍所等于是成了小田氏治的后台,不准宇都宫家与佐竹家这样的强藩吞并小田领。
在关东侍所如日中天的今天,东方之众的确不敢乱来,但她们亦是有自己的小算盘。
义银号召关八州武家上洛,斯波织田之战迫在眉睫。
东方之众不但不积极参与,还准备拉房总国的里见家入伙,形成实质上独立于关东体系之外的关八州东部集团。
对于这件事,义银当然知道,也很愤怒。但他现在忙着和织田信长斗法,没功夫考虑关八州东部的那些破事。
武田信玄显然很明白义银的恼怒,也清楚北条氏政与上杉谦信对东方之众的反感。
为了真正融入关东侍所,武田信玄选择了东方之众这群大家都恼火的逆贼,作为转移仇恨的目标。
义银知道,只要武田信玄的手段巧妙,北条氏政与上杉谦信一定不会拒绝收拾掉那群桀骜不驯的东方之众。
北条家对房总半岛虎视眈眈,早就想消灭里见家这个地头蛇,拿下这块地盘。
而上杉家占据了下野国的门户佐野领,已经打开了进入下野常陆两国的通道。
关八州东部有沃土千里,不服王化的恶劣逆党,她们正好杀人夺地,扩充自己的势力范围。
因为关东无战事的御令阻拦,强大的上杉家与北条家没办法以强凌弱,肆意扩张。
但要是武田信玄能够把攻打东方之众的行为,和维护武家天下的大义结合起来,指责东方之众在斯波织田之战期间的不义行为。
那么剥夺她们的领地就有了合情合理的借口,上杉谦信与北条氏政一定会很乐意接受。
比起武田家这块啃不下来的硬骨头,一旦常任理事会通过了攻伐东方之众的决议,关东侍所的武家们会变得非常积极。
近乎三分之一个关八州的地盘等着大家去征服,又有上杉北条武田三家大佬带头冲锋,有关东侍所这个相对公平的平台分润好处。
谁不去,谁是傻子!
而武田信玄也可以借此机会与大家站在一起,征讨东方之众,不着痕迹得融入关东侍所的大家庭。
想到这里,义银不禁苦笑。
武田信玄不愧为孙子的崇拜者,思深方益远,谋定而后动,真是走一步算三步的可怕家伙呀。
她的想法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仔细想来,还真是把各方的心思拿捏到准确,大概率能成功。
站在义银自己的角度,随着关东侍所的地位稳固,征服关八州东部诸国的行动也的确该提上日程。
关东无战事的御令,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只是他征服武家人心的工具。
一旦抓住了东方之众的不义把柄,义银不介意吞掉她们的地盘,扩大关东侍所的势力范围。
反正提议动手的人是武田信玄,表决通过的是大评议,走完程序的是常务理事会。
一切都是关东侍所的自行运转,照规矩办事,他斯波义银清清白白,东方之众那些人就算死光也怨不得义银。
可义银一想起上杉谦信,武田信玄,北条氏政三个曾经相互打破头的死对头,未来可能要站在同一个战壕里一起对付外敌,就想笑。
在不知不觉中,义银似乎已经折服了关东三强藩,让她们主动充当起关东侍所对外扩张的急先锋。
义银有种感觉,照这样下去,也许系统那个含糊其辞的任务,还真有可能被完成。
在他放手权力之后,关东侍所的那些武家已然把自己当做了关东侍所的主人,她们的主观能动性比义银想象的更加强烈。
一旦武田信玄加入关东侍所,开始实施东方之众讨伐计划,关东侍所这台可怕的战争机器就会运转起来,一步步征服整个关东大地。
帮上杉谦信还关东一个清明世界的系统任务,也许会因此实现,而不是维持现在这种不失败又不成功的尴尬状态。
只是到那时候,义银又该如何控制因为关东侍所壮大,而跟着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关东三藩?难道又要靠子嗣?
武田信玄已经拔得头筹,上杉谦信也是不甘人后,她们的孩子是义银的长女与次女。
然后呢?北条氏政该如何抉择?要怎么做才能维护自家在关东侍所的权力不弱于武田上杉两家?
义银对北条氏政的印象不错,只是这可怜孩子威望不足,当年佐野领的战败污点太大,洗不干净。
北条家臣团把她压得死死的,许多事她只能委曲求全。就怕哪天北条家臣团为关东侍所的利益,逼着她来求种,她也只能乖乖听话。
义银哭笑不得,又有些怜悯北条氏政,无奈叹了口气。
近幾有近幾斯波领为核心的幕府斯波派,关东有关东侍所为平台联合各方的新兴关东武家集团。
两者的权力结构区别很大,但最后却是殊途同归,那就是靠义银的吉尔制造子嗣,来维系整个系统的稳定,让义银亦是无可奈何。
望了眼低头顺耳的高坂昌信,看着她绝色的容颜,义银不禁摇了摇头。
腐败呀,银乱呀,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令人厌恶的模样?
曾经三观正直的现代人,在这中古时代的封建社会大染缸浸泡二十年,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了。
义银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句,斯波义银,你就是个唯利是图的政治男表子,不折不扣的政坛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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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5章行军走出敬畏感
义银望着恭谨的高坂昌信,心里又是期待,又是不安。
关东三强藩,上杉谦信与武田信玄都不是省油的灯。北条氏政虽然不如她母亲北条氏康,但北条家四代经营的底蕴却是最厚实的。
这三家若是能够达成一致,建立起征服关东的统一战线,关东大地的整合,可能会比义银想象得更加迅速。
但他又开始担心,自己留在关东的山中幸盛,岛胜猛,大熊朝秀三巨头,能不能压住关东侍所的阵脚?
上杉武田北条三家联手共进,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无敌,不论对外对内,都会给旁人极大的压力。
义银下意识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吉尔,一旦关东侍所三巨头出现抵挡不住三强藩势头的被动局面,他将毫不犹豫动用吉尔的力量。
斯波家必须牢牢抓住关东侍所的绝对领导权,上杉武田两家有隐藏的长女次女之争,如果再给北条氏政一个孩子,那就是三足鼎立。
即便三家能够暂时联手,但最终无法取得真正的互信,未来关东侍所还是要围绕斯波家来运转。
义银一旦确立了神道地位,他的子嗣便是神裔,只要他的态度松动,露出吉尔,相信北条家不会拒绝神裔家族的诱惑。
只是不知道,北条氏政会不会在大势形成之前就与其他人婚配,断绝了这条血脉融合之路。
毕竟,北条氏政的年纪在这个十五岁普遍结婚的中古时代,已经算是大龄剩女了。
义银想着想着,皱起眉头。
如果北条氏政真的结了婚,导致义银无法使用的吉尔拉拢北条家,那就只能感叹北条家命不好。
义银一定会联合上杉武田两家,把北条家打压成普通的有力武家,绝不允许北条家威胁到斯波家用神裔血脉编制成的统治关系网。
义银还在想着心事,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
他抬头望向庭院,一名姬武士骤步疾行出现,冲他深深鞠躬。
“禀告津多殿,明智大人候在门外,说是有急事求见君上。”
“让她进来吧。”
“嗨!”
很快,明智光秀来到义银面前,伏地叩首。
“拜见君上,君上安好。”
义银微微点头,直截了当问道。
“出了什么事?”
明智光秀面上带着一丝喜色,沉声说道。
“矶野员昌驱逐了织田殿下派往北近江高岛郡的织田信澄,指责织田家对幕府不敬,转而支持君上的大义之举,正式宣布脱离织田家。
高岛郡武家群起效仿,纷纷脱离织田家,她们效忠幕府的誓书都已经到了京都,等候您的御览。
君上,高岛郡武家忠义,我们前往越前国敦贺郡的道路,已然畅通无阻!”
义银惊喜得从门廊上站起来,因为起身太快,他甚至有些缺氧的晕眩感。
“光秀!干得好!
有了矶野员昌的倒戈相助,开春之后的战事我又多了一份把握。
你到底许给了矶野员昌什么好处?她竟然会不惧织田信长的报复,毅然站到我这边来。”
明智光秀鞠躬道。
“臣下不敢居功,我只是保持着与高岛郡的正常沟通,矶野员昌的毅然从义之举,并非我做了什么,而是上天助君上成事。
织田殿下信不过矶野员昌,将织田信澄指给她,名为养女,实为监督,想要再行南伊势北畠家旧事,取而代之。
织田信澄一介稚女,她控制不住织田信长派给她的那些骄纵与力,结果逼得矶野员昌狗急跳墙。
这些人不但欺凌矶野家臣,还与羽柴秀吉闹出矛盾,驱逐了羽柴秀吉派到高岛郡防范当地武家作乱的驻军。
没有了羽柴秀吉的驻军威胁,矶野员昌干脆抓住这个机会,拿下各处关隘要害,直接把织田信澄赶出了高岛郡。
现在是寒冬腊月,织田殿下即便因此暴怒,也不可能出兵攻打严守关隘的矶野员昌。矶野员昌的冒险独立,竟然真的成功了。”
义银一边听明智光秀说明,一边来回踱步,默默点头。
“好,很好!
替我写封信给矶野员昌,让她守好城池,小心织田家偷袭。等开春化雪之后,我会派兵进入高岛郡,协助她抵御织田信长的反击。
告诉她,我对她的深明大义非常感动,幕府不会忘记忠义之士,我更不会忘记她的毅然决然。
让她安心守着高岛郡,等此次战事过后,我斯波义银许她一个前程似锦!”
义银望着庭院雪景,终于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这些天都是憋屈倒霉的各种麻烦,今天总算是听到了一件提心气的好事。
织田信长这个傻瓜,她没有绝对的把握压制矶野员昌,干嘛要把矶野员昌往绝路上逼,这下弄巧成拙了吧?
义银与明智光秀并不知道,织田信长并非压制不住矶野员昌,而是羽柴秀吉暗中放水,让织田信长不慎摔了一跟头。
高岛郡武家高举义旗,反出织田家,立即打乱了织田信长原本的计划,引发她的暴怒。
除了织田信澄本人,同她一起被驱逐回来的织田与力,全部被织田信长喝令切腹谢罪。
而羽柴秀吉也受到牵连,被织田信长严厉申斥,要求她谨防北近江武家被矶野员昌鼓动,不允许再出现集体脱离织田家的恶劣事件。
羽柴秀吉暗算成功,马上表现出自己的忠心,不但对织田信长的无理苛责毫无怨恨,还积极执行织田信长的新命令。
羽柴秀吉利用织田信长的训令,严厉打压阿闭贞征为首的北近江武家。阿闭贞征等人叫苦不迭,但又不敢有丝毫反抗。
矶野员昌的反叛已经刺激到了织田信长,绝不会有耐心听她们的申诉,反而会认为她们居心叵测,支会持羽柴秀吉进一步打压她们。
无奈的北近江武家只能纷纷向羽柴秀吉低头,甚至连阿闭贞征都被织田信长列为羽柴秀吉的与力。
借助矶野员昌的叛变,羽柴秀吉终于能够名正言顺整合北近江武家,因此有了稳固的家臣团与地盘,迅速成为织田家的有力家臣。
围绕着高岛郡的突发事件,斯波织田双方原本还算缓和的状态,也被刺激得紧张起来。
织田信长在积极调兵遣将,斯波义银与各方盟友沟通联军,双方谁都没闲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冬末春初的新一年。
北陆道的封雪还未彻底融化,关东侍所春季大评议便提前召开。
冒着寒冷赶来御馆参会的各地统战众,以全票通过了斯波义银的出兵要求,集体决定上洛维护幕府大义。
各地的动员计划早就安排妥当,大评议决议不过是一声发令枪响,关八州各地便迅速行动起来。
上杉,北条,山中,岛,真田,小幡,太田,长尾,由良,成田,簗田等等越后,相模,伊豆,武藏,上野,下野诸国大小名主。
关八州西部武家都相应了斯波义银的号召,不管出兵多少,至少是表明对关东侍所大评议决策的服从态度。
但关八州东部却是一片寂静,除了小田氏治这样的少数派参与了动员,宇都宫,佐竹,里见等东部大佬都在积极串联,消极抵制。
连带整个关八州东部的大小名主,都对关东侍所的上洛行动冷眼旁观,不予理睬。
这些东部武家的冷漠,引发了西部武家的极度不满,也为日后武田信玄教唆关东侍所大评议出兵关八州东部,埋下了伏笔。
而此时最尴尬的,就是足利义氏这位关东将军。她才是名义上的关东十国之主,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把她当回事,被撇在一边积灰。
与关八州各地武家一样,越中能登两国也参与了动员。
神保,畠山这些吃着北陆道商路好处的地方武家,亦是无法容忍北陆道商路被织田信长断绝。
再加上斯波义银高举幕府旗帜,以武家天下号召姬武士上洛,此乃大义!
北陆道一线与商路利益相关的武家,自然是责无旁贷,必然要掺上一脚。
而北陆道一向一揆自从被织田家打回来之后,一直担心织田家会反击杀入加贺越中的一向宗地盘。
看到斯波义银终于出手,关东侍所与北陆道武家齐心协力出兵,北陆道一向一揆自然欢欣鼓舞。
七里赖周亲自前往御馆,向关东侍所做出慎重承诺,关东联军可以通过北陆道一向一揆的地盘,一向宗甚至愿意提供一部分补给。
而另一方面,准备了一个冬天的直江津关所也开始发力。
直江景纲与大熊朝秀联手主持兵站后勤,借用北陆道商路的港口与船只,保障关东联军的后勤线。
因为织田信长封闭了琵琶湖水道,北陆道商路等同于断绝,港口与船只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全部被征用。
斯波家的信誉好,从不让人做白工,商人参与运输军需物资,还能得到粮票补贴。
北陆道商路已经断绝,各家的港口船只无用,也乐意支持关东联军上洛,再次打通北陆道商路,何况还有补贴拿,自然尽心尽力。
联军嘴上叫嚣上洛聚义,维护武家天下,但私底下却有无数人喊着打垮织田家,打通北陆道商路的口号。
果然,大义不能当饭吃,大多数人的目标还是很现实的。
有了北陆道商路的成熟物流体系,只要各家军势跨过越后山脉,联军后勤就变得非常流畅。
北陆道的主体是古越国分裂之后的越前,加贺,能登,越中,越后这五个国家,沿海岸线走大概是四百公里。
以岛国武家孱弱的后勤线,要支撑起关东联军五六万人的后勤补给线,原本是非常困难的。
但有了北陆道商路的成熟物流体系,这就不成问题了。
直江津,七尾港,敦贺港是北陆道商路最重要的三个节点,亦是海运的枢纽。
敦贺郡如今在织田家的包围中,敦贺港的作用暂时被屏蔽。
但以七尾港与直江津为主体的港口线,已经足够支撑起从越后国到加贺国前线的补给需求。
例如七尾港是大港,在七尾港下船的物资,会转接小船,顺流而下,在越中国沿岸的富士湾各个小港靠岸卸货。
分布在越中国海岸线,零星小雨般的小港口们,就是关东联军前进的兵站补给点。
关东联军的行军补给非常方便,甚至每过十里地,就有附近的港町可以补给军需物资。
这个后勤效率,在出门打仗只带十天干粮的岛国武家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姬武士们什么时候打过这种富裕仗?
高田阳乃筹集的两百万石军费,可不只是用在近幾那边。
因为关东联军的军力在近幾联军之上,其实是直江津这边拿到的军费更多。
一百多万石的巨款砸下去,又有岛国最成熟的商业物流体系减少耗损,关东联军在路上的各类需求简直是无限被满足。
要吃白米饭,给!要吃腌萝卜,给!要咸鱼,不能保证顿顿都有,但肯定给你几天内安排一次!
再加上刀枪兜胴的无偿维修,补贴赠予,许多小地方来的姬武士,都把这次行军当天堂享受了。
她们甚至希望这条路永远不要走到头,顿顿都是吃香喝辣,身上破烂不堪的刀枪兜胴在家舍不得修缮,这次可以不花钱换一套新的。
下层小武家抱着感恩的心情,希望再多享受几天。而稍微有些眼光的中层武家,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
明眼人只要稍稍懂得算算账,就知道这无限供给背后的物流强度有多大。
斯波家的实力到底有多厚啊?这样烧钱撒粮都可以坚持下去吗?
情绪传递到上层的武家领袖那里,她们已然不是惊骇,是无比恐惧和敬畏。
因为身在高层,她们的信息更完整,更清楚知道斯波义银为了这次出兵,到底花了多少钱粮,那可是整整两百万石的军费!
天下六十六国,总石高也就二千万石。斯波家能拿出相当于整个岛国一年十分之一的土地收益,来打一场仗,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原本还有些关东的上中下层武家,抱着鄙夷男性的老封建眼光看待义银,对他是口服心不服。
可经过这次砸钱搞起来的武装游行,所有人都是心服口服。
武家原本就有慕强情节,斯波义银的绝对强势,只会让姬武士们更加心悦诚服。
多少流言在大军中弥漫,皆是对斯波义银的无限崇拜。
如果不是天降正义,祖宗有灵,斯波义银这个灭门的落魄贵公子,怎么可能在短短七年时间,就把斯波家复兴到如此强大的地步?
斯波义银果然是八幡太娘指定的继承人,武家的守护神,行走在人间的毘沙门天。
只有神才能做到这种地步,人是绝对做不到的!
第1526章出羽英杰来投效
关东的动员时间很早,有关东侍所的大量军费支撑后勤,这次提前动员并不伤及地方武家的春耕。
领内的春耕虽然被抽走了大量的人力资源,但因为大量壮丁前往参战,也减少了自家的粮食消耗。
再加上关东侍所对于军备和钱粮方面补贴,甚至有部分武家领决定部分田地休耕养地,以待来年。
就在关东联军逐步集结,有序通过北陆道的同时,义银在冬末的京都,也意外迎来了第一位举义上洛的关东大名。
就在斯波府邸的外庭中,一名姬武士正襟危坐,以极其虔诚的姿态叩请觐见津多殿。
议事厅中,四角的火盆尚未撤去,房中温暖如春。
主位上的斯波义银,他半卧在靠枕上,闭目养神,右手的食指不住在敲击。
半晌,他闭着眼睛问道。
“那人还跪在外面?”
一旁轮侍的井伊直政伏地叩首,回答。
“是的,还跪在外面。”
义银皱起眉头。
冬末,积累的冬雪在融化中吸收了热量,天气反而更冷一些。
要是这户泽盛安跪出个好歹,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刻薄,轻蔑忠义之士?
义银睁开眼睛,看向井伊直政,问道。
“怎么不让她进屋候着?”
井伊直政无奈道。
“已经劝了三回,她都不肯听。
说是此次上洛乃是受津多殿感召,决意为武家天下献身。此次南下不求成功,只为成仁。
所以除了津多殿您,没有人有资格剥夺她觐见的权利。”
义银吐槽道。
“我只是让她等几天,怎么就变成不见她了?”
井伊直政叹道。
“这人是个认死理的。”
义银摇头苦笑。
户泽盛安哪里是认死理,那是看准了自己必须给予第一位上洛的关东大名以厚待,刻意展示忠义。
走什么路线就得受什么钳制,义银以大义号令天下,影响力比实力高出十倍不止。但若是有人用大义来拿捏他,他也只能甘之如饴。
户泽盛安显然是个有智慧的姬武士,她现在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义银只能赞许,不能申饬。
其实,义银也不是故意要刁难她,只是这户泽盛安来得太过突然,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关东联军还在路上集结行军,她这个自称出羽国仙北郡的武家大名却已经到了京都。
义银在觐见之前,当然要查一查她的底细,心里有个准备,才好召见对答。
可百地三太夫那边的消息半天没过来,这个户泽盛安已经跪了一个上午,要是她真被冬末冷冽冻出什么病来,义银的威望难免受损。
义银看了眼门外,气得骂道。
“百地三太夫这家伙,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义银不好意思骂户泽盛安,但骂骂自己的忍众走狗,却可以肆无忌惮。
就在此时,百地三太夫已然到了门外,听到义银的骂声,啪得一声就果断跪下了。
“臣下迟来有罪,恳请君上责罚。”
义银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是迁怒于人,也不想再多事,只是硬邦邦说道。
“还不给我滚进来,我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百地三太夫低头顺耳,跪着爬进来,双手高举着关于户泽盛安的情报。
这个妖娆似蛇一般的女子,曾经凶狠得想要夺取义银的性命。而今时今日,却彻底被驯服成唯命是从,不敢有丝毫懈怠。
义银看都不看她一眼,对一旁的井伊直政使了个眼色,井伊直政便将百地三太夫手中的情报文书拿过来,递上义银案头。
情报只有薄薄的几张纸,奥羽地区一直是幕府统治的薄弱地带,鞭长莫及。
奥羽南部诸大名还多些资料,可到了奥羽北部,几乎只有南部,安东几个强藩才有些存在感。
义银挥挥手让百地三太夫退下,自己一目十行看起情报,嘴里不忘对井伊直政说道。
“你去告诉户泽盛安,我要见她,再让膳房拿碗姜汤过来给她,莫要冻出了毛病。”
井伊直政嗨了一声,鞠躬出去办事。义银低头看着不多的情报,总算是了解了一点户泽家的情况。
户泽家据说出自平氏,先祖是当年权倾天下的平清盛之叔母。当然,这些只是武家自吹自擂认的祖宗,不见得是真。
户泽家真正的崛起,是在镰仓幕府时期,乃是出羽国仙北郡的有力豪族。
但在前些年,因为内忧外患,户泽家其实已经没落,在户泽盛安继位家督之时,家业只剩下了五百石,仅仅是一个村落地侍的水准。
户泽盛安十三岁继位出阵,八年中数次击败奥羽北部的强藩安东家,打断了安东家的扩张势头。
这位年轻的户泽家督不但取回了自家旧领三万石,甚至还扩大了一万三千石。
义银看着有点发愣,力克强敌,每战必胜,迅速复兴家业,这不就是我的模板吗?
户泽盛安用短短八年功夫就从五百石的地侍,一窜成为四万四千石的大名。
虽然比起义银,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她没有高贵的血统家格,人脉关系,更没有外挂相助。
能够凭借一己之力从五百石地侍,一跃成为四万余石的大名,户泽盛安是个厉害人物。
就在义银愣神这会儿,井伊直政已经带着户泽盛安进来,恭谨行礼拜见。
“外臣见过津多殿,津多殿安好。”
义银看着户泽盛安,说道。
“嗯,起身吧。”
户泽盛安抬起头来,双眸灵动,毫不遮掩在打量义银。第一次看到义银的她,目光中不免漏出惊异,世上竟然还有这等美男子?
义银也在看她,十三岁继位,八年间殚精竭虑复兴家业,此时的户泽盛安应该只有二十一岁。
她的五官虽然不是靓丽惊艳的类型,却是非常耐看,有种成熟女人的落落大方,很是稳重端庄。
义银对她的印象不错,因为她的经历和自己很相似,这是一个很有才能的姬武士。
最重要的是,她长得不错,看起来让人很舒服。不是第一眼美女,却是越看越顺眼的类型。
义银想起情报上的一条信息,这位家督一直致力于复兴家业,至今尚未成婚。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加温和,柔声问道。
“雪后寒冷更盛,在外面没冻着吧?姜汤喝过没有?
这屋里暖和,你我聊聊天,正好发发汗,不要着凉了才好。”
户泽盛安没想到义银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不管这话是不是客套,亦是暖心。
她伏地叩首说道。
“津多殿仁厚,外臣的身体一向康健,完全没有问题。
为了能够觐见君上一面,外臣今天的行为甚是孟浪,恳请津多殿治罪。”
义银笑眯眯看着她,说道。
“你是为伸张武家大义而来,我欢迎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治罪你?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通过层层阻碍,竟然在这个时候就抵达了京都?”
义银的确很疑惑。
因为斯波织田两家交恶,关东近幾的往来几乎全部被横在中间的织田领中断。
义银这边想要维持通讯,还需要用忍众走山道,刻意避开关隘。
户泽盛安这个远在出羽国的地方大名,她是怎么一路走到自己面前的?
对于义银的疑问,户泽盛安不禁红了脸,鞠躬说道。
“津多殿在上,外臣此行说来,甚是汗颜。
奥羽北部苦寒,距离京都亦在千里之外,户泽家这些年深陷战乱又无多少积蓄。
所以,我这次上洛只是带了六名贴身旗本,三名随行足轻,加上我一共十人。”
义银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你特么的玩我啊?四万四千石的大名,响应号召上洛,就来十个人?
要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敷衍,我斯波义银的面子往哪里搁?
户泽盛安伏地叩首,肃然道。
“津多殿,我户泽家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钱粮用来上洛。
出羽国远离越后直江津,我这个关东侍所之外的山野村妇,也得不到关东侍所的配给补贴。
即便只是我等十人,走到直江津也花完了路费,我不得不抵押家中资产,才从土仓借到路费前行。
我们伪装成商人,从甲信山区穿过浓尾平原,进入近江国,翻山越岭躲过织田军的防线,这才得以进入山城国。
我在门外苦苦哀求觐见君上,并非不知尊卑,只是城下町那边的九个人还饿着肚子,我们已经花完了路费,今夜都没有个住处。
君上,冬末冷冽,我等饥寒交迫,这一夜冻下来,我怕再无机会为幕府效劳,为君上大义而挺身。
外臣不得已冒犯,恳请津多殿海涵,给我一个为武家天下战死的机会!”
户泽盛安说到此处,已然是哽咽难言,深深伏在地上。
义银先是非常愤怒,随后变得懵b,最后哭笑不得。
他心里感叹,这户泽盛安真是个狠角色。对别人狠算什么本事,对自己狠才是真牛B。
在这个缺乏燃料的中古时代,奥羽北部是难以开发的苦寒之地,当地最有名的特产就是马与鹰。
冰天雪地种不出多少粮食,只能靠畜牧业熬着,当地强藩南部家就是以养马闻名。
户泽家虽然有四万四千石,但每年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那点钱粮,也不够户泽盛安率军上洛的。
更何况,当地亦是战乱不休,如果户泽盛安真的带走了自家人马,那些不归关东侍所管辖的武家,一定会趁机攻打户泽领地。
关东侍所在奥羽地区的影响力很弱,最多影响到奥羽南部的最上,大崎这些亲族远支,难以保障户泽领地的安全。
户泽盛安显然是一个有眼光有野心的姬武士,她的目光很长远。
仙北郡夹在南部家与安东家两强之间,打几场胜仗是难以保全这份复兴的家业。哪天亦是不慎,就是满盘皆输,地盘全得吐出来。
出来混,最重要是跟对人。只要跟对人,许多麻烦就不麻烦了。
户泽盛安千里迢迢从仙北郡赶过来,虽然一行只有十个人,但她是抵押家产,一路近乎乞讨而来,正所谓人微义重。
算起来,户泽盛安在出羽国也是一方诸侯,她能够舍弃家财,风餐露宿,只求上洛为武家天下战死,又是何等豪气!
这等忠义之士不宣扬,岂不是白瞎了义银的义理之名?
户泽盛安这份对武家大义的执着,义银必须领情。作为武家义理化身,义银要鼓励这种正能量的道德观,因为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还有,关于户泽盛安这次上洛,最有趣的地方在于,她是第一个抵达京都的关东大名,这层政治意义非同小可。
当关东联军还在路上行军,被越前国柴田胜家阻击,难以跨越织田家的防线之时。
户泽盛安却是伪装成商人,一路翻山越岭赶到京都,拔下头筹。不管她的行为是不是取巧,但这份政治红利是被她一口吞了。
此战之后,如果有人谈起这场斯波织田之战,必然绕不过忠义豪气的户泽盛安。
她变卖家产,千里上洛,又是第一个来到义银御前效忠大义的关东大名,户泽家的这份政治财富可是赚大了。
义银笑呵呵看着户泽盛安,越想越觉得这名姬武士有点意思。
她很聪明,很勇敢,看的很准确,赌的很坚决,若是她肯真心臣服斯波家,的确是一颗极好的奥羽棋子。
义银已经得到了不少关东的最新情报,这次关东侍所大举西进,在关东之地拖后腿的人可不少。
关八州东部有佐竹,宇都宫,里见为首的东方之众冷眼旁观,不配合关东侍所的动员。
奥羽地区,曾经被义银施恩的最上家大崎家这两家亲族,对于关东侍所的号召也是无动于衷。
曾经被关东侍所压制的伊达政宗甚至开始蠢蠢欲动,似乎想要利用这个机遇期再度扩张。
最上大崎两家的反应让义银非常愤怒,更胜过东方之众的冷漠。
要知道,当初是她们以斯波亲族的身份求上门,希望义银相助。
而面对义银的号召,她们竟然连象征性的出兵姿态都不愿意做,这种亲族留置何用?
第1527章各有优劣皆犹豫
义银望向户泽盛安的目光深邃。
奥羽地区的那些麻烦是迟早要解决的,如果能够收服户泽盛安这个有能力,懂大义的姬武士,对义银也是一个助力。
走神道,广撒种的义银,本就不该相信那些个两百年前是一家的便宜亲戚,靠亲族不如靠吉尔,再亲能亲过自己的女儿和孩子吗?
最重要的是,户泽盛安长得很好看,如果她能活过这场战争,义银可以考虑赐她一夜白浊的神恩。
义银将一旁刀架上的太刀取了下来,亲自走下主位,递给户泽盛安,并说道。
“户泽姬不远千里赶来,为武家大义几乎要饿死冻死在街头,我甚是感动。
今日将这把备前兼光赐予你,希望你能拿着这把刀,为武家天下奋战到底。
好好活下去,我不希望你死在这场战争中,因为像你这样的姬武士,应该在未来承担起更重要的责任。”
户泽盛安双手接过义银赐予的名刀,激动得浑身颤抖。
津多殿很少有赐刀青睐的举动,这等于是抬高了备前兼光的象征意义,这份恩宠实在是太厚了。
这还不算完,义银回头对井伊直政说道。
“把户泽家的忠义之士都接回来吧,我不允许这些为武家大义上洛的人,饥寒在京都的街头。
户泽姬,我赏你斯波粮票五百石,够不够你抵消你变卖家产上洛的损失?”
户泽盛安伏地叩首,说道。
“津多殿,您给的太多了。”
义银摇头道。
“不多,比起你的忠义之心,还是显得寒酸了。
你且安心随我出阵,此战之后我会替你向幕府请功,授予你户泽家出羽的四万四千石安堵状,关东侍所大评议也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户泽盛安大喜过望,又是伏地叩首。
“津多殿对户泽家恩同再造,户泽家永世不忘。”
户泽盛安虽然夺回了自家的三万石旧领,甚至新拿下了一万四千石的新领,但这些领地都是武家乱战,相互强夺的战利品。
换而言之,这都是依靠武力夺取,没有幕府承认的野领,没有官方的名分保障。
户泽盛安通过上洛参战,从义银手中拿到了幕府的安堵状,让户泽家对这些领地的统治权得到官方的承认。
幕府虽然远在千里,对奥羽地区鞭长莫及,但关东侍所却在不远处,势力蒸蒸日上,越做越强。
如果以后奥羽大名想要无视户泽家的安堵状,吞掉这些领地,首先就得考虑考虑关东侍所的反应。
户泽盛安以十人上洛,苦行千里,首倡大义,这一把是赌对了,赚得盆满钵满。
作为义银立起来给大家看的武家大义标杆人物,自然要给足好处才有利于政治宣传。义银其实也不亏,双方属于各取所需。
户泽盛安用备前兼光割破手掌,以血抹额,伏地叩首,喊道。
“津多殿板载!臣下必舍生忘死,为武家大义血战到底!”
拿了义银这么多好处,户泽盛安已经不敢再称外臣,而是以臣下自诩。没办法,斯波家给的太多,户泽盛安很难拒绝当狗的诱惑。
义银是真希望户泽盛安能在这场战事中活下来,方便他日后布局奥羽地区。
可户泽盛安却知道,自己必须每战争先,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先登路上。
她以首义之功拿到了太多的好处,若是没有敢死之心,舍身求义,嫉妒的武家们会如何看待她?
想要被斯波一系的武家认可接受,想要不被还在赶路的关东联军嫉恨排斥,户泽盛安只能是拼了。
唯有军功卓著,硬到别人没话说,户泽家这把才算是彻底赌赢。
岛国武家打仗,到底能多不靠谱?克里斯汀娜在堺港就和斯波义银说过,烂透的中世纪封建军队。
这并非姬武士的个人武勇有问题,也不是高阶武家的战场智慧有缺陷,而是岛国环境造成的先天不足。
和隔壁县乡村打仗,并不需要太重视后勤,又因为农兵比例过高,战争人数与战争烈度都不大。
所以,姬武士非常缺乏大兵团协同作战的经验,更缺乏大规模用兵所需后勤保障的制度。
奔波百里,千人规模的战争,姬武士们可以发挥出最强的状态。
但人数一旦上万,路途千里,就只有织田,上杉,武田,北条这些精英武家集团才能不出问题。
这场斯波织田之战,双方兵力号称超过十万,横跨关东近幾的大范围动员,理论上是一场二十万人的大合战。
但战事还没打起来,各种掉链子的事就开始发生了。
斯波家这边的麻烦在于,斯波义银并非集权君主,他只是武家联盟的领袖,依靠号召力动员军势。
不管他如何从政治上高举大义,经济上配合补贴,军事上以亲信带动有力大名出战,结果动员力还是拉了胯。
关八州东部的东方之众阳奉阴违,奥羽地区的亲族推三阻四,反倒是近幾方面因为斯波义银亲自坐镇京都,反而是很给面子。
但近幾联军再给面子,也不可能有关东方面的庞大动员力。
斯波义银自己的二十万石,加上山城国,河内国,和泉国的幕府武家为主体。再加上石山本愿寺的支持,雇佣调动纪伊的杂贺众。
林林总总算起来,斯波义银手里的近幾联军大概是二万战兵。
而关东联军那边呢。
因为少了半个关八州的支持,即便真田信繁进行超规模动员,又有武田信玄暗中放水,从甲信山地凑出万人战兵,动员依然不足。
即便加上能登越中两国的支持,关东联军人数也没超过六万。
这就是说,斯波义银上洛京都把持大义,凑足二百万石军费,前前后后忙了大半年,最后也就凑出八万各怀鬼胎的所谓联军。
但是,别只看斯波义银这边拉胯,织田信长那边的问题也不少。
早在开春化雪之际,织田信长就来到北近江,进驻羽柴秀吉的长滨城,要求各地动员进入北近江。
尾张美浓两国老班底自然是行动迅速,北伊势南近江武家被织田信长修理了几年,这会儿也是听话得很,跟着动员出兵。
但南伊势之地却出了问题。
北畠具教逃亡大和国,投奔斯波义银,看似狼狈不堪,但这位雌霸南伊势的北畠家前代家督从来就不是吃素的。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两个女儿都在斯波义银身边当小姓,未来是飞黄腾达还是跌落尘埃,都在斯波义银一念之间。
不管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还是忍不下织田家背信弃义的怨气,北畠具教都必须有所行动。
开春之后,北畠信包就开始动员南伊势武家,要在织田信长这位姐姐面前表现表现。
可偏偏就在此时,北畠家内部掀起一波波叛乱,曾经看似低头顺耳的家臣们,一个个脑后长出了反骨,被北畠具教撺辍起来闹事。
北畠信包被突发的叛乱搞得灰头土脸,织田信长那边已经传来严厉的申饬,要求她迅速平息事态。
关东联军的行动比想象中更加迅速,越前国的柴田胜家已经通报了边界出现关东联军先锋的消息。
在两百万石宽松军费与北陆道物流体系叠加的buff下,关东联军通过北陆道的速度远比织田信长想象的更快。
自古关东关西行军作战,主要是走三条路。其一北陆道,其二中山道,其三东海道。
北陆道因为日本海方向的冬季寒流,每年冬天都会大雪封路,并非行军最好的选择。
中山道有木曾川连接浓尾平原作为后勤水道,也不是不能走,但很昂贵,甲信山区作为后方兵站提供军需的成本太高,穷人玩不起。
最好的选择,其实是当年今川义元走的东海道。
骏河远江三河三国都很富庶,可以提供部分补给。进入浓尾平原之后,获取军粮的成本更低。
按照正常的武家动员,关东应该从春耕之后开始动员,第一批军势靠近越前国的时间不早于夏初。
开春到夏初这段时间,足够织田信长北上攻击敦贺郡,将斯波义银引出来,制造围点打援的战机。
但因为直江津七尾港物流体系强大,斯波家用百万石巨资砸出来的行军动力,织田信长失算,关东联军提前动员,迅速靠近越前国。
又因为矶野员昌举义投向斯波义银,织田家失去了高岛郡这个屏障,无法利用高岛郡的山地延缓阻拦斯波义银的近幾联军行动。
这些问题导致织田信长陷入了两难之境,她必须仓促出兵,提前攻击敦贺郡,抢在关东联军突破越前国之前,与斯波义银决战。
可就在此时,南伊势之地拖了后腿,北畠家暂时陷入内乱,几十万石的动员力停摆。
对于北畠信包的无能,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织田信长当然是非常愤怒。
正在织田信长犹豫是否要在此时攻入敦贺郡,打乱当地春耕,逼迫朝仓景纪向斯波义银求援的时候,织田家的后院又出了问题。
美浓国岩村城的远山家私通外敌,献城投奔武田家,马场信房率领八百精锐旗本众驻防岩村城。
岩村城再深入就是明智城,向西可以威胁美浓,向南可以进入尾张,武田军越境侵袭的姿态咄咄逼人,实在欺人太甚。
最重要的是,东美浓是斋藤家的起家之地,即便被织田信长清洗了多次,还有人敢投敌反叛。
织田信长担心远山家不是唯一心存不轨的当地武家,万一引起跟风,麻烦就大了。
另外,郡上郡的前田利家也没有选择死守,而是带兵翻山越岭,绕过织田家的防线,前后夹击打破关隘。
大军南下已经过了洲原,兵锋直指松森,再往南那就是岐阜城,织田信长的老爹土田御前还在城里养老呢!
美浓国北部东部同时出事,织田信长这边刚才进入近江国的军势顿时军心不稳。
浓尾平原是织田根基,是军中主力的来源,容不得有半点闪失。不得已,织田信长只能命令池田恒兴与河尻秀隆回军美浓。
以池田恒兴守岐阜城,河尻秀隆守高山城,确保将前田利家与马场信房挡在浓尾平原之外的山区地带,这才稳住了北近江的军心。
等织田信长忙完身后的烂摊子,斯波义银已经提前带兵进入高岛郡,与敦贺郡的朝仓景纪呈掎角之势,南北呼应。
织田信长围点打援的计划,也算是彻底破灭了。
此时的斯波义银手中,有近幾联军两万人,暂时不具备与织田信长决战的实力。
织田信长这边去除越前国的柴田胜家,南伊势的北畠信包,回援美浓的池田恒兴与河尻秀隆,兵力也不过是四五万。
看似织田军的人数多出一倍不止,但作为进攻方,织田军很难迅速取得战果。
织田信长还有一个隐患,越前国的柴田胜家现在是陷入了斯波一方关东联军与近幾联军的包夹。
如果柴田胜家的防线崩溃,五六万关东联军顺势而下,那就是斯波军七八万人对阵织田军四五万人,强弱之势顿时逆转。
但柴田胜家已经在织田家的支援下,准备了整整一个冬天。
如果她能够层层设防,消磨掉关东联军本就不高的士气,麻烦就又到了斯波义银这边。
一旦越前国的战事被拖到秋天,转眼又是北陆道大雪封路,关东联军不得不退,织田家的胜算又大了。
所以,不论是打还是等,双方都各有优劣之处,这就让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同时陷入了苦恼。
怎么找到正确的时间,在正确的地点,与正确的敌军,打一场正确的合战。
双方在各个战场加起来有十几万战兵,此战胜负又干系到未来的政治主动权,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越重视,越犹豫。
即便是最爱放手一搏的织田信长,面对从无败绩的斯波义银也是心里发怵,不敢随便行险。
原本就怂得很的斯波义银,更不会主动掀起一场自己没有把握的合战。
两位主君都在犹豫,在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契机。
如果有一个小石子打破了这个平静的湖面,那湖面下的暗潮汹涌会被惊动,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第1528章三道防线锁关东
越前国面向日本海,与若狭国一起构成了北陆道到近幾的交界,被称为若水越山,由此可见,越前多山。
野坂山地,伊吹山地,两白山地包裹了越前国的南部与东部,因为山脉阻隔,越前北部七郡与南部的敦贺郡关系疏离。
敦贺郡与若狭国的关系反而更加紧密,越前北部七郡以北部的福井平原最为富庶,与加贺国接壤。
也就是说,越前国主要的产粮区福井平原在面向加贺国的一边,也就是关东联军的突入方向。
柴田胜家整个冬天都没有闲着,迎娶市君拿到了织田一门众的身份,得到越前国四十多万石的恩赏,柴田胜家必须要拼命了。
在织田信长近乎无限的支持下,柴田胜家高筑墙,广积粮,深挖洞,构建了越前国防线。
九头龙川贯穿福井平原,将平原分为南北两块。九头龙川出海口的三国凑,是仅次于敦贺港的越前国北部良港。
柴田胜家自知敌众我寡,干脆放弃了九头龙川以北的全部地盘,龟缩在南岸,死守河川作为第一条防线。
其次,柴田胜家加固了位于福井平原南部平原中心的北庄城,作为自己的居城。
北庄城的两侧,东部是依托两白山脉的一乘谷城,西部是日本海一侧岭北国见岳的今井城。
北庄城位于平原中央,墙高城固还有护城河,柴田胜家亲自带精锐驻守,一乘谷城与今井城背靠山势易守难攻,东西呼应以为外援。
此三城构建了第二道防线。
其后,在南越前地区北部的金刚院,龙门寺,小丸三城,看护着柴田胜家的身后,是第三道防线。
南越前地区的国人众,她们早就与敦贺郡的朝仓景纪勾勾搭搭,柴田胜家信不过她们。
万一南越前众在战事要紧的时候,被斯波义银策反攻击自己的背后,岂不是要坏了大局?
第三道防线既是柴田胜家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是她警惕南方的前沿阵地。
短短一个冬天,柴田胜家拿刀逼着越前农妇冒寒风大雪加固城池,打造三道防线,囤积大量的军粮,就是准备死守到最后一刻。
织田信长对她的要求是竭力满足,只要柴田胜家愿意死守,要兵给兵,要粮给粮,要建材给建材。
这才有了让关东联军感到扎手的越前国三道防线,死死挡住了关东联军的兵锋,阻挡她们上洛与斯波义银汇合。
关东联军虽然轻松控制福井平原北部,拿下三国凑,使得七尾港的运输船可以顺利运输物资抵达越前国,大大减轻了后勤压力。
但在柴田胜家苦心打造的防线面前,关东联军却是无从下口,徘徊在越前国北部,不得寸进。
而斯波义银那边已经通过敦贺港往三国凑发送命令,期待关东联军尽快突破越前国,与自己汇合,展开对织田信长的大决战。
眼前的困难与远方的呼唤,在关东联军内部造成激烈争论,引发剧烈矛盾。
九头龙川北岸,真田众驻地。
本阵中只有两人,真田信繁愁眉苦脸,对海野利一说道。
“后面那些王八蛋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前些天轻易突破福井平原的时候,还摩拳擦掌要抢我的功劳。
这会儿在河川防线碰破一点皮,死了几个人,就一个个往后缩,真是一群没担当的混蛋。
你知不知道,有人已经向山中幸盛建议,绕过柴田胜家的坚固防线,沿着九头龙川走上游,从美浓口突入美浓国,侧击织田家。”
海野利一冷冷说道。
“福井平原根本不是我们突破的,是柴田胜家主动后撤的结果。
关东联军远道而来,织田信长给予柴田胜家厚恩重赏,就是要她自陷死地,死守到最后一刻。
我方联军的底细应该是被对方摸透了,知道我们人多嘴杂,难以形成合力。所以柴田胜家才会竭力宣传三道防线,让我们心生退意。
关东联军原本士气就不高,最有建功立业之心的是我真田众,其次积极进取的是山中幸盛与岛胜猛的部众。
其余人等跟着打顺风仗可以,想要让她们披荆斩棘,血战攻城,那可就难了。
两白山地道路崎岖,即便是沿着九头龙川往上游突破了美浓口,也进不去多少人,威胁不到织田家的根本,反而分散了我们的兵力。
这样做无非是偏师骚扰,给津多殿一个交代罢了,对战事大局无关紧要。”
真田信繁不齿道。
“这些人一路好吃好喝,等到要出力的时候却是推三阻四,实在是厚颜无耻。
不想奋力杀敌,只想绕过防线敷衍君上,简直岂有此理!”
海野利一摇头道。
“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到底是差了一些威望,此战若有津多殿或者上杉殿下亲自坐镇,谁敢消极怠工?
可惜,上杉殿下在春日山城修养,津多殿在高岛郡与织田殿下对峙,两人都不在关东联军之中。
关东联军不是不能战,而是缺少了一个可以服众的领袖,只能是一团散沙。
柴田胜家囤积大量军粮,高墙深坑等着我们撞上去,强攻也确实不是一个好办法,但慢慢磨的话,只怕是要数月甚至大半年功夫。
至于绕过防线的策略,也不是。。”
海野利一说到一半,外面已经陆陆续续有了动静,姬武士一名又一名进入本阵,向真田信繁行礼。
军议的时间到了,海野利一便不再继续说,等人先到齐。
关东联军动员五六万战兵,真田众一家就出兵一万,一时风头无二,万众瞩目。
但真田信繁心里明白,此时的真田军中,大多数人并非自己的部下,而是被粮食和前途诱惑出来的甲信山地穷鬼们。
原本这件事并不容易,但武田信玄暗中松口支持,让信浓那边的山民武家都没有顾忌,才有了超规模召集的一万战兵。
甲信山地的山民本就彪悍,当年源平合战,信浓的木曾义仲曾经与源平分庭抗衡,堪称三足鼎立。
木曾义仲能打仗,却不通政治,她把武家,公家,宗派都给得罪完了,还能蹦腾好几年不死,就是倚仗自己的军才和兵勇。
她的军才到底有多少暂且不提,她的军队核心老班底就是木曾众,佐久众,上州众。
木曾众来自信浓木曾谷,佐久众来自信浓佐久郡,上州众就是上野武家。
仔细算来,真田众就是木曾义仲的翻版山民军,还是那群彪悍的敢死之士。
真田信繁对自己麾下这些兵很满意,山民心思单纯,出来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群山信仰又让她们信不过山外人,死死抱团。
关东侍所的强大后勤,最适合用在这些山民身上。白米饭吃着,麻布衣穿着,让她们砍人就砍人,冒着弓矢冲锋都不带眨眼。
山里穷的全家人就一条裤子,每个冬天都要饿死家里人,只要钱粮给足,待遇优厚,谁还在乎命?
率领这群嗷嗷的山民出征,真田信繁是摩拳擦掌想要借此机会建功立业。
这不单单是对关东侍所有个交代,让斯波义银对自己另眼相看,也是为了自己在山民中的地位。
滋野三族是甲信山区一大族,海野家是滋野一门总领,真田家又是海野家的分支。
海野家衰败之后,滋野三族几经磨砺,总算是被真田信繁利用关东侍所的无限财力砸钱砸出了响。
这一仗要是打好了,甲信山地武家集团拿到了军功恩赏,真田信繁在滋野三族的地位又会更上一层楼。
到时候,她在当地的影响力就超越了滋野三族的界限,成为甲信的代表人物。
平原田地代表着粮食,河流海岸代表着商贸,山里虽然穷得光屁股,但山地武家却是最好的兵源。
真田众自诩战国第一强兵,如今这斯波织田大战的场面若是能撑起来,那就是坐实了战国第一兵的地位。
这对于真田信繁的未来,有非常大的好处。
简单来说,真田众这一回就是冲着死人来的,只要军功赫赫,恩赏厚重,她们不在乎牺牲。
可现在的形势,就是特么的想死都不给你机会!
敌军龟缩死守,盟友畏缩不前,真田信繁总不能自己冲上去撞得头破血流,回头还要被人嘲笑是个傻x吧?
真田信繁心里烦,看见由利镰之助大大咧咧走进本阵,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上去直接一脚把她踹翻在地。
由利镰之助倒在地上,脑子还有点懵。
“主上,您打我?”
真田信繁上去又是登登两脚,踩得由利镰之助倒吸冷气,抱着脑袋滚到一边去。
“老娘打的就是你!
你个混蛋又给我惹事了是不是?你把人家岛胜猛部众的后勤补给截了是不是?
拿别人的补给,还让别人快点滚,好家伙,我都不敢这么和岛胜猛这么说话,你牛B了是不是?
老娘踹死你的惹祸精!”
由利镰之助缩在地上,护着自身要害,唯恐真田信繁在气头上,不小心真就一脚把自己踹死了。
她嘴上还不忘讨饶。
“主上,事情不是这样的,请您容我解释!”
回过神来的旁人,窜出几个赶紧拉住发飙的真田信繁。
三好伊三拦在真田信繁面前,说道。
“主上,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由利镰之助虽然爱占小便宜,但在大事上却不糊涂,不如先听听她怎么说。”
根津贞盛拉着真田信繁的胳膊,劝道。
“主上息怒。
这丫头一向混账,的确死不足惜,但总要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嘛,哪有不分青红皂白就先打死了事的道理?”
这两人都与由利镰之助交好,赶紧出来拦着。
其实,真田信繁也不想弄死由利镰之助,就是看到大家都在场才做做样子,她知道一定会有人拉住自己。
只是由利镰之助这混蛋干的事实在太过分,得罪谁不行,竟然去得罪岛胜猛麾下那些人。
岛胜猛的姬武士团是隶属关东斯波领的武家,几乎全部拥有斯波编制,那可都是人上人!
这些人是在大和之战就跟着斯波义银冲锋陷阵的老班底,是来自旧北大和众与旧伊贺众的青壮。
她们在斯波家的资历,仅次于前田利益,大谷吉继,山中幸盛这些斯波义银侧近出身的姬武士。
当年近幾斯波领初建,尼子胜久与明智光秀为了方便控制新领,默契得一起排斥这些旧北大和众与旧伊贺众。
当时正好遇上斯波义银在北陆道遇险,岛胜猛带着这批姬武士就冲去北陆道,以同心众身份跟随义银来到关东打拼。
之后斯波家在关东站稳了脚跟,发展越来越好,这些旧部也把老公孩子接来了关东,在此定居。
她们是关东斯波领的第一批武家,资格老,背景深,斯波义银都要念着她们的功劳。
斯波义银在分配斯波编制的时候,岛胜猛提交上来的名单几乎全部获准,连蒲生氏乡都不敢卡人。
这些人可都是从同心众出去的老人,蒲生氏乡这个同心众二代目如果敢干点对不起前辈的事,以后就没法做人了。
随着斯波义银威望日高,这些人俨然成了斯波家开拓关东的元勋之臣。
真田信繁还琢磨着怎么和她们搞好关系,谁知道由利镰之助竟然会抢了她们的物资!
岛胜猛在开会的时候亲口问了问真田信繁情况,虽然没说一句重话,但真田信繁心里是草泥马奔腾,只想踹死由利镰之助这蠢才。
被三好伊三与根津贞盛拉着,真田信繁假意挣扎了几下,便作罢了,她指了指还蜷缩在地上的由利镰之助,骂道。
“装什么死!起来给我把这件事解释清楚,如果解释不清楚,你就自己去岛胜猛那里切腹谢罪吧!”
由利镰之助垂头丧气爬起来,脸上身上的灰都不敢擦,狼狈不堪的说道。
“斯波编制那些上等人的东西,我怎么敢抢?
我是前几天听人说起,三国凑那边新运来的一批补给被寺院领的一向一揆众给扣下了。
我想这事好呀,赶紧抢在别人之前,把东西先抢回来,那不就是我们的东西了嘛。
谁知道这批物资竟然是岛胜猛大人的,要是我提前知晓,肯定直接给送过去了,怎么还敢运回来?
主上,我冤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