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1章君上有令臣奉陪
前田利益有点忐忑,自己刚才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失落,让君上察觉到了什么不对?
她刚要嬉皮笑脸把事情混过去,义银却先开了口。
“利益,我想把这次战事托付给你,就由你来担当反三好联军的总大将。”
“额???”
“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只是这反三好联军几乎包揽了整个西近幾的各方势力,我哪有资格担当总大将?
不提丹波国波多野,摄津国荒木,大和国筒井,纪伊国的杂贺众与根来众,这些不同心思的外人。
就算是畠山细川三渊这三家亲近斯波家的地方实力派名门,也不会服我。
只有您出面坐镇,才能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俯首听令。”
义银摇摇头,说道。
“斯波家已有三块斯波领,除了利家的尾张斯波领深陷织田家领地之中,近幾关东两块领地距离太远,总让我两头犯难,难以顾全。
近幾的局势越来越诡异,将军搞出来的信长包围网,让整个近幾的有力武家都跳出来围攻织田家。
我不相信这个信长包围网会因为一纸协议就烟消云散,只要织田信长的野心不灭,包围网第一次不成功,迟早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那时候我不在近幾,正在关东主持重要事务,近幾乱局突发失控,斯波家该如何反应?
近幾斯波领的安危需要有人守护,北陆道商路与斯波忠基金背负着福利年金的来源,这些都是斯波家的切身利益,我输不起。
利益,我希望你能为斯波家承担起更重要的责任,成为近幾和平的军事压舱石。
细川三渊两家经过这次大乱,一定会进一步向我靠拢。畠山家的实力孱弱,早就以我马首是瞻。
斯波畠山细川三渊四家如果能在军事上加强联合,再加上外围与我斯波家友善的诸势力,随时可以再次组建联军,维护我们的利益。
你如果能替我抗下这次反三好总大将的责任,就有了统领联军的资历身份。
未来一旦出现紧急情况,我即便在关东鞭长莫及,也可以授权你再次组建联军,守护近幾之和平。”
义银决定给前田利益的补偿,就是将她从近幾斯波领的军事主官,提拔到整个近幾斯波势力的军事主官。
近幾斯波领只有二十万石,义银不可能再给前田利益增加知行,那样会破坏斯波家重臣之间的实力平衡。
而义银倡导的和平发展路线,又让他不可能用武力扩张领土,用扩张来增加重臣们的知行。
好在斯波家是传统守护大名中的佼佼者,义银可以从传统的身份地位方面提拔前田利益,给予她另类的补偿。
不同于乱世中战国大名拼命扩张领地,集中权力搞军事独裁的集权方式。传统武家的领地动员力和实际影响力,其实并不一致。
足利将军最强势时期,也只是拥有御料所二百处,但却能让天下武家为足利家所用。
其他武家名门也是一样,例如八代将军之乱,三管领之一的细川家与四职之一的山名家对立,各自拉起了远超自身的力量。
这就是传统武家守护大名的政治生态,根据自身利益需要,各地有力武家分别选择加入细川派与山名派,相互攻伐。
斯波义银作为传统武家的代表,他不可能像织田信长那样肆意吞并地方武家,革新政治制度,那是在断斯波家自己的根。
他的做法,依然是团结与自己利益一致的有力武家,为了共同的目标站在同一阵营作战。
而在这个礼崩乐坏的乱世中,渴望传统秩序的武家其实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足利义昭这个现任将军是废柴,除了义银,她们还能找谁?
所以,在八代将军之乱时候,传统武家还能在细川家与山名家之间做选择,左右都是为了大义。
但到了今时今日,似乎所有的幕府大义都被义银握在手里,传统武家想要维护秩序与利益,只能主动或者被动的加入斯波阵营。
这样一来,近幾斯波一派总大将的权力,可就非常大了。
如果义银指定一人,作为自己不在近幾时期,维护斯波阵营利益的军事主官,那这个人的权力,理论上几乎是无上限的。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保证政权稳固,最重要的两点就是大义与征战。
义银让前田利益总揽近幾方面的军事,这是要把前田利益提拔到近幾方面二号人物的位置。
他会下这个决心,主要原因有二。
其一,是前田利益始终矜矜业业,忠贞不渝,义银必须给予足够的回报。
这些年,前田利益其实是被冷落的。即便她自己不在意,跟着她吃饭的伊贺前田武家集团,也不会服气。
这个主体来自于下尾张四郡的老乡团,非常团结。是近幾斯波领最重要的军事集团,义银不可能漠视她们的不满。
而从情感上来说,义银也希望前田利益能更进一步,这样忠诚可靠,能力又强的姬武士为什么不重用呢?
其二,义银的确需要一位近幾方面的军事主官帮衬自己。
他已经两次被近幾纷乱的局面搞得很被动,不得不从关东回转近幾,导致关东事务受到负面影响。
俗话说,事不过三。
义银不能总是被动应付,他需要一些应急预案,让自己遇到突发情况可以从容一点。
在他可以信任的近幾重臣人选中,明智光秀被第一个排除掉。
这个腹黑女几次独走,搞得义银很难受。义银舍不得弄死她,但也不敢给她太大的权力,免得哪天被她带进沟里,爬都爬不起来。
尼子胜久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尼子山中结为一党,凡事都必须放在一起琢磨。
山中幸盛已经在关东做到了关东侍所执事,现在关东侍所权利大增,她也跟着水涨船高。
尼子胜久已经是近幾斯波领代官,义银必须考虑势力平衡,不可能再给尼子山中一党更多的权力。
高田阳乃虽然几次立下让义银惊喜的大功,但她的短板也非常明显,那就是商务上位,缺乏军功。
武家集团,到底是暴力集团。
高田阳乃搞钱的能力再强,姬武士也不会服她。武家更相信手中枪胯下马,新式的铁炮都比高田阳乃得人心。
算来算去,唯有前田利益最合适。
情感上的纠缠,也让义银能够信赖她,放心把近幾方面的军事大权交给她。只要她还有草义银的心,义银就不担心她的忠心。
想着想着,义银下意识用小指在握住的前田利益手心中轻挠,让她从手心痒到内心,看着义银俊朗的脸庞,不禁痴了,湿了。
前田利益虽然被义银撩得心猿意马,但还是不敢轻易答应。
“君上,我的出身太低,实在是难以胜任。”
近幾武家,特别是幕府武家,最看重的就是出身门第。
三好长庆出身细川宗家家宰,想以管领代之名掌控幕府,都受到了幕府武家的强烈反对与鄙夷。
义银要让前田利益统领的联军中,包括细川畠山这样的三管领家顶级贵胄,其他各家名门后裔更是不计其数,她岂能不发怵?
前田利益之母是泷川家庶女,家中穷困潦倒。
母亲一战死,父亲就被饿死。要不是养母前田利久路过来看老战友的家人,前田利益都得被饿死。
当年织田信长想要用自己人前田利家替换前田利久,作为前田家继承人,其中一个理由就是前田利久无后,养女前田利益倾奇无状。
前田利久被迫让位,前田利益又等于是从前田家嫡流变成庶流分支,地位降了一等。
泷川家与前田家都是尾张土著,近幾武家眼高于顶,连织田信长都被吐槽为尾张乡下人,何况是泷川前田这等小土鳖。
前田利益连小土鳖的嫡流都不算,只是分家庶流,怎么统帅那些个幕府的名门贵胄?
如果只是自己受辱,前田利益倒也不怕。但她害怕辜负义银的期待,更怕让义银丢脸,跟着受辱。
前田利益思来想去,又说道。
“恳请君上三思。”
义银见她一副怂样,有些不开心了。
老子和你睡过觉,所以心疼你,千方百计给你机会往上爬。你反倒推三阻四,枉费我一番心意。
幕府那些个傻x名门如果靠得住,义银当然也愿意给她们机会。但她们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忠诚,义银只能用前田利益这个自己人。
看着前田利益瞻前顾后,义银知道好言相劝没用,对付这家伙,还得上激将法。
义银装作无奈,叹了一声。
“本以为你能替我分忧,如今看来还是我考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其实这次战事不难打,明智光秀在京都联络各方,已经压制了将军,把丹波众与摄津众拉了过来。
高田阳乃在堺港也是颇有建树,一方面得到石山本愿寺支持,雇佣了杂贺众与根来众,另一方面说动了三好康长与安宅冬康来投。
她们两个做得都非常好,既然你不愿意担当总大将,那我也不好勉强。就由我来统领全局,你打打下手,当个前锋。
不用太担心战事,可能你还没杀到敌军阵前,战争就已经结束了也说不定。”
前田利益双目瞪得滚圆,这些消息都是义银沿途得到的最新情报,她自然是不知道。
在不知不觉中,这些入赘的竞争对手,已经卷到这份上了?
想到这里,前田利益不免心慌起来。
她是近幾斯波领军事主官,对战事的近况最了解不过。若是真如君上所言,这仗可能刚开打,三好家就要崩溃了,那还有她什么事?
等了两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上阵立功的机会。可自己还没动手,就被明智光秀与高田阳乃给截胡了,这怎么行!
前田利益见义银笑眯眯看着自己,忍不住露出苦笑。
她明知这可能是君上的激将法,但心里这火气一阵阵往上涌,实在是压抑不住。
到这时候,前田利益哪里还会顾忌自己出身低微,担心近幾那些名门望族不听话。
想想自己连斯波义银这等神仙人物都睡过两次,那些没用的名门后裔算个p啊!她们哪里值得自己忧心忡忡?她们睡过斯波义银吗?
前田利益一咬牙,现在就很想当一回反三好联军总大将。
可她刚才拒绝了义银,总不好再开口讨要,只能眼巴巴看着义银,目光中带着求饶之意。
义银见她服软,可怜兮兮像是要被主人抛弃的家犬,噗嗤一笑。
“怎么?想通了?”
前田利益这会儿哪还有功夫顾忌脸面,赶紧点头道。
“想通了,想通了,臣下愿为君上分忧。”
义银见她脸色涨得通红,一副尴尬又怕错失良机的可怜样,忍不住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呀,真是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被义银亲昵的动作弄得有些上火,前田利益低头轻语。
“我不想输。”
义银愣了一下,又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轻声说道。
“傻瓜。
你这几年为我守着近幾斯波领,我心里自然明白你的不容易。
不要担心,我既然说要把你扶上反三好联军总大将的位子,自然会帮你摆平麻烦,不会让你难做。
你呀,只要做好你的军事主官,一定没问题的。”
义银的柔声细语在耳边穿过,让前田利益心中滋生一股勇气的暖流,一句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好好做,有没有奖励?”
义银一懵,前田利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实在太过暧昧,连忙摆手说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
义银看着前田利益羞红的俏脸,扫视她前凸后翘的好身材,顿时心生*念,食指大动。
他望了眼远处守护的斯波姬武士们,低头在前田利益耳边说道。
“今晚来天守阁,陪我说说话吧。”
前田利益身体一僵,她很清晰得感觉到,义银对她的耳洞吹了吹风,离开的时候又用双唇略过轻点到她的嘴角,似吻非吻。
但因为义银刻意避开了远处的姬武士的视线,躲在前田利益的身体另一侧,旁人并看不到义银的小动作。
一瞬间,前田利益的呼吸重了几分。
“君上有命,臣下自当奉陪。”
第1432章未雨绸缪新发展
多闻山城,天守阁。
面对伏地行礼的石田三成,义银失礼得打了个哈欠,顿时脸上一红,有些尴尬。
好在石田三成机灵,装作关心转移话题,帮义银把不太体面的样子遮掩了过去。
“君上昨日没休息好吗?
您可是幕府的架海紫金梁,近幾的中流砥柱,背负万民之期盼,请千万保重好身体。”
义银不好意思的笑笑,稍微动了动身体,只觉得腰杆酸软。
“昨夜明月当空,群星闪耀,我忍不住观星至天明,是睡得少了一些,让石田姬见笑了。”
石田三成一脸愧色,哽咽道。
“君上日理万机,难有偷得半日闲,我还要前来觐见打扰,实在是罪不可恕。”
义银苦笑着揉揉大腿,什么万姬?老子一姬都要日理不动了。
前田利益这几年在近幾斯波领无所事事,只能埋头操练兵马,修习武艺,一身体魄气力越发凶残。
虽有春风一夜了无痕之美,但义银却还是心有余悸,两股颤颤,浑身筋骨差点被那妮子给折腾散。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古人诚不欺我也。
义银摇头散去心中胡思乱想,将目光定在石田三成身上,问道。
“石田姬,你这次请求入见,所为何事?”
石田三成的斯波忠基金驻地虽然在多闻山城,但此时是战争动员时期,非军议之事暂且不论。
天大的事,也不及打仗要紧,这是常识。
义银不觉得石田三成会分不清轻重,她在这个时候拿斯波忠基金的事来烦自己,必然是非常要紧。
石田三成肃然鞠躬,说道。
“本不该在战时说些金钱往来的铜臭污了君上之耳,但我与高田阳乃大人商议,觉得此事不宜拖延。
高田阳乃大人正在堺港被战乱阻隔,不方便前来面君,只能由我来向君上进言,请您恕罪。”
“嗯,你但说无妨。”
“君上,北陆道商路冬季封港时节将至,营运收入差不多已经统计出来了。
今年北陆道商路的市场贸易总量,大概在三百万贯左右。”
义银皱眉道。
“三百万贯吗?比年前预测的少了一点。”
石田三成点头道。
“嗨,我与高田阳乃大人在年初预测的贸易额,应该在三百五十万贯左右,确实是少了。”
义银想了想,说道。
“是因为今年的战事拖累,导致营运收入不理想吗?”
从织田信长用兵攻打越前,到浅井朝仓织田三家在近江国拉锯战,再加上摄津国的多次动乱,三好家现在对和泉河内两国的功伐。
整个近幾一年就没太平过,北陆道商路虽然有各方投资,战时也能畅通无阻,但多少还是受到战乱的波及,增速不如预期也很正常。
石田三成叹道。
“我与高田阳乃大人很想这么认为,但现实却让我们不敢太乐观。
北陆道商路从开通以来,第一年大概是三十万贯规模,第二年是一百万贯,第三年是两百万贯,今年是三百万贯。
君上,关东关西的物流往来市场贸易总量大概有五百万贯,这个总量的增速很慢,我们不敢过分期待。
所以,北陆道商路的扩张,大概是接近极限了吧。”
石田三成说得坦白,义银是听得不禁皱起眉头。
高田阳乃与石田三成的意思,是北陆道商路的规模已经接近关东关西物流贸易总量。
即便没有战乱,扩张速度也会减速停滞下来,不能把责任推给近幾的战事。
义银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三十万贯到一百万贯,是200%的增速。一百万贯到二百万贯,是100%的增速。二百万贯到三百万贯,是50%的增速。
利用东海道商路的崩溃,北陆道商路在四年时间里,迅速占据了五百万贯总贸易量的60%。
这是令人瞠目结舌的高速发展,原本就不可能指望长期持续。如今的北陆道商路接近极限,已经失去了高速掘金的想象力。
如果把北陆道商路比做一只股票,那就是从成长股慢慢变成价值股,难以再高速发展,只能是稳定经营。
石田三成沉声道。
“君上,高田阳乃大人利用近幾诸势力对北陆道商路的期待,已经帮斯波家占了很多便宜。
如果未来北陆道商路的发展慢下来,虽然不会让大家太失望,但想要再让各大势力像现在这样围着斯波家转,就非常困难了。”
义银点头明白。
就像是高速增长期的股票,会被市场赋予远高于自身价值的估值,那是投资者对未来的期待,很少有低价买入的机会。
所以,投资者会倾向于接受买入时的高溢价,指望在高速发展中消化掉这些溢价,让自己的投资能物有所值。
而北陆道商路带给斯波家的高溢价,可不只是经济上的便宜,还有政治军事的额外收益。
政治上,石山本愿寺始终站在斯波家一边,让义银与佛教宗派中最难搞的一向宗,始终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幕府武家,乃至近幾武家为了分享北陆道商路的分红,一直对斯波家保持着政治上不得罪的友善态度。
特别是伊势贞教为首的幕臣集团,给斯波义银泼了污水,被高田阳乃抓住把柄踢出北陆道商路之后,更少有人会刻意为难斯波家。
军事上,近幾诸势力一直回避与斯波家产生冲突,愿意斯波家的斡旋。
因为斯波家在帮大家赚钱,自然会受到优待。
打仗就是为了抢钱抢粮抢地盘,谁会为了打仗,把自己钱袋子给砸了,那是得不偿失的傻事。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旦北陆道商路的发展减速,失去了想象力,其他势力与斯波家的合作未必会像现在这么融洽。
毕竟,矛盾从来都是存在的。
只要利益足够大,大家可以暂时放下矛盾。但如果利益变少,之前掩盖的矛盾也会重新浮出水面。
义银叹了口气,北陆道商路的发展减速,的确是一个麻烦的问题。但经济发展就是这样,不可能永远保持高速,他只能接受现实。
高田阳乃与石田三成能坦然面对这个问题,让义银对她们有了一丝期待。
“你们商议之后,有什么收获吗?”
石田三成说道。
“我与高田阳乃大人商量了很久,我们觉得最早在这个冬天,就要拿出新的发展方案,一定要延续近幾诸势力对经济发展的期待。
今年,我们可以用近幾战乱为由,暂时打消大家对北陆道商路发展减速的顾虑。但如果明年的增速还是不理想,大家就会失去信心。
所以,我不得不前来打搅您,希望能得到您的支持,在这个冬天就把新发展计划定下来,尽快实施下去。”
义银赞许道。
“很好,你与高田阳乃两个人能够未雨绸缪,主动替我分忧,这非常好。
那么你们对北陆道商路发展当前的困境是怎么考虑的?又有什么新的发展计划要呈现给我呢?”
不懂军事的人,往往很容易犯轻视后勤军需的错误。其实,装备靠钱,士兵靠饷,精锐都是拿物资喂出来的,没有钱粮谈什么军事。
斯波家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与义银在无意间开拓出北陆道商路,有非常大的关系。
历数武家诸强藩,能够发展壮大,雌霸一方,都少不了经济实力的支持。
如武田家的甲州金,北条家的伊豆金,她们家里是真有矿,又有骏府城这个东海道商业枢纽提供物资交易,可以从容换取军需用度。
上杉辉虎底子更厚,越后国有金银矿,晒盐种麻,经济实力在关东是首屈一指。所以越后武家装备精良,作战勇猛,乃是关东强军。
今川家占据东海三国,骏府城曾经是关东关西最重要的物流枢纽站,依靠东海道商路赚取了无数金钱。
织田家控制着下尾张的贸易枢纽,也在东海道商路分了一杯羹,这才有织田信长崛起的底气。
三好家垄断了东濑户内海的海上贸易,六角家依仗近江的广大平原与琵琶湖水运贸易,这两家曾是近幾最豪富的强藩。
说到底,强藩扩张固然需要明主在位,但能够真正做大家业,也必须拥有一个扎实的经济基本盘。
斯波宗家早已灭门,义银是一穷二白,唯有近幾斯波领那二十万石,帮幕府卖命打仗赚回的领地。
要不是机缘巧合走通北陆道各大势力的关系,折服了沿途武家,又遇到今川义元被织田信长突袭斩杀于桶狭间,东海道大乱的良机。
这条贯穿关西关东的北陆道商路物流线,贸易量高达三百万贯的大市场,哪有这么容易做成功。
可即便有天大的机缘相助,北陆道商路在发展四年之后,也进入了成熟期,再没有高速发展期的红利可以让斯波家对外占便宜。
在北陆道商路投资的各势力股东心中,一条高速成长的商路与一条成熟稳定的商路,价值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是越做越大的金矿,可以让大家乐意向斯波家让步,因为高速发展的北陆道商路会给予她们更多好处。
而后者的产出是近乎稳定的存量,增长缓慢,斯波家多吃一口,别人就会少吃一口,大家的态度自然就转向了锱铢必较。
原本斯波家通过北陆道商路,拉拢了一向宗这个难缠的巨无霸,还有堺港京都,以及北陆道沿线港口商町吃得盆满钵满的大小股东。
义银几次遇难呈祥,甚至更进一步,都离不开这些地方大佬对他的真心支持。
而现在,随着北陆道商路的增速下降,这些人对斯波家的态度很可能会有所变化,这是一个涉及政治军事经济各方面重估的大问题。
所以,义银很希望高田阳乃与石田三成能给自己出个好主意。
毕竟,高田阳乃这个商业奇才已经给了自己很多惊喜,让义银不自觉的充满期待,希望她能给自己再次带来一个大惊喜。
石田三成低头沉思半晌,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
“高田阳乃大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分为三个项目。具体的计划草案还在斟酌中,只要君上有兴趣尝试,我们会尽快呈上御览。
简单来说,就是粮票货币化,商路证券化,土地金融化。”
义银皱眉道。
“高田阳乃这是什么意思?”
高田阳乃的计划太过大胆,石田三成都不敢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只是将高田阳乃挡在前面背锅,因为这计划实在是骇人听闻。
石田三成苦笑道。
“据说是高田阳乃大人在堺港与南蛮人学的什么经济理论,好像是荷人的老家那边,什么东西都可以金融化证券化,折算成货币。
那个货币,就是钱的意思。”
义银点点头。
“我知道货币,也知道金融与证券。你就给我说说,高田阳乃她到底想做什么?”
义银当然明白货币,金融,证券的意思,他前世生活在现代社会,最起码的金融常识还是有的。
但他搞不懂,高田阳乃是从荷兰人那边学了什么歪门邪道过来。
这时代的荷兰人可是走在经济最前沿,世界上第一场投机活动,就是这群红毛鬼子搞出来的,俗称郁金香泡沫。
高田阳乃本就胆子奇大,又有天生的经商头脑,被荷兰人点拨之后,她到底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了?
义银想了想,说道。
“我记得那个叫丽璐,阿歌特的南蛮人,就是荷人。”
石田三成叹道。
“君上的记忆力真好,就是在堺港向您求助的那个荷人。”
义银点点头。
他能不记得吗?三个前凸后翘的南蛮异域风情大美女,自己连碰都没碰到就让高田阳乃给搅和了。
这上位者当得连个B都不是想透就能透,有时候真觉得没意思。
义银叹道。
“不说那个南蛮人,高田阳乃的新经济计划,那个什么粮票货币化,土地金融化,商路证券化,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义银其实心里也有些发怵,货币化金融化证券化,总感觉不是什么正经的事,且听听石田三成怎么说吧。
第1433章斯波粮票货币化
石田三成肃然道。
“君上,高田阳乃大人的意思,是想重复北陆道商路的合作模式。
近幾之地自八代将军之乱以来,战乱不休,民生凋零,大量的铜钱被沉淀在土仓中,市场萧条。
北陆道商路的建设,是高田阳乃大人拉来了大量投资才能迅速做大。但对那些土仓而言,她们何尝不是渴望一个值得投资的大项目。
只要我们能够找到新的经济增长点,复制北陆道商路的高增长高回报,那些土仓当然愿意继续借钱给我们,她们也有自己的需求。”
义银对石田三成的话很认可,的确是这个道理。
资本有增值的本能,无法增值的资本会被其他资本淘汰,这是刻在资本基因中的恐惧。
持有资本的人很容易被资本左右,走上贪婪追求增值的道路,即便是卖掉勒死自己的绳索,也在所不惜。
这是资本驱动下对人的物化,也是人被异化后的必然结果。
近幾作为岛国的政治经济核心,也是战国乱世被争夺最频繁的区域。
在战乱反复蹂躏下的近幾之地,武家名门与寺院宗派所持有的资本只能待在土仓,根本不敢拿出来借贷投资增值。
因为资本恐惧风险,而战乱就是最大的风险。
借给武家,打仗输了死全家,借出去的钱粮就没了。借给商人,商队路遇横祸破产,借出去的钱粮也没了。
至于借给平民,她们在乱世中抗风险的能力更差,还不如借给武家商人呢。
所以,在近幾的这些土仓眼中,北陆道商路真是一个优质到无可替代的投资项目。
有斯波义银的军威坐镇,有沿途武家宗派的联手维护,大家排排坐分果果,土仓可以安心借钱给高田阳乃发展北陆道商路。
不管是资本的安全性,还是投资的回报率,都是找遍全岛都找不到第二桩的绝世好买卖。
斯波家在北陆道商路的发展中的确占了不少便宜,但这样优质的项目千载难逢,各家土仓也是非常珍惜,乐于配合支持。
这才有了各方在政治军事经济上让利协调,与斯波家一起做大北陆道商路这块蛋糕的良好合作。
石田三成说道。
“高田阳乃大人坦言,既然北陆道商路项目已经成熟,难以继续高速增长,那我们就再找几个又安全可靠又高速增长的全新项目。
反正大家都做熟了,合作也很愉快。只要有优质项目,各方肯定愿意与我们保持良好的关系,跟着斯波家继续发财。
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我们能不能复制北陆道商路的高速发展红利,让现在合作的各方势力动心。”
义银思索半晌,点点头。
“我明白高田阳乃的意思了。
但一个五百万贸易量的巨大市场可不好找,如果体量不够大,好处不够多,那些土仓吸血鬼狡猾得很,她们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土仓背后的诸势力可不好糊弄,如果没有令人满意的回报,她们不会轻易入局。”
石田三成的眼神有点迷茫,说道。
“我也觉得,像北陆道商路这样的聚宝盆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
可高田阳乃大人却说,既然找不到,那我们就要想办法自己培养打造来。”
义银皱眉道。
“培养打造?粮票货币化,商路证券化,土地金融化。。我好像有点明白她要做什么了。
高田阳乃具体是怎么考虑的,你给我仔细说说。”
石田三成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想把某些超越时代理解的东西从脑子里挤出来,她说道。
“首先是粮票货币化。
自从关东侍所奉行所开始发行粮票,这张薄薄的纸片就被商人们给盯上了。
在斯波忠基金跟进发行粮票之后,各地商人对斯波粮票是趋之若鹜,已经出现了商人以溢价的方式从姬武士手中收购粮票的事情。”
义银打断道。
“你等等,我记得粮票是只允许有资格获取粮票的姬武士使用,相关的斯波编制内姬武士,御台人,真田众才可以去粮仓兑换。
那些商人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她们又不能兑换粮食。”
石田三成苦笑道。
“津多殿,您太小看那些商人了,她们当然有办法兑换。
她们只需要在希望兑换的时候,找一个有资格兑换的姬武士,塞上一些辛苦费就可以完成兑换。
毕竟粮票上又没写这张粮票属于谁,粮仓只管查验粮票的真假与兑换人的资格,并不限制兑换数量,更不会去查这张粮票的来源。”
义银跟着苦笑摇头。
“是我小看了这些商人,所以说,她们是把粮票当做纸币在用?”
纸币的概念在古代并不罕见,宋代有交子,明代有宝钞,民间有银票,都是流通在商品市场中的纸质货币。
只是古代王朝没有维护信用货币的概念,不知道货币的本质是从商品中分离出来,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特殊商品。
所以明清两代都在滥发纸币,导致纸币迅速贬值,在商品市场上价值极低。
所以,市场上还是以金银铜钱这类贵金属,做为主流货币使用。
可斯波体系中的粮票却不一样,粮票是与斯波家年金粮食挂钩的,可以算作一种米本位的货币。
而且,斯波粮票还拥有难以伪造,价值稳定,兑换方便,易于携带的优势。
比起岛国现存市场上参差不齐的劣质铜钱,偷工减料的金银小判,随时可以从粮仓兑换粮食的斯波粮票,其实有很高的货币价值。
为了打击假粮票,各地斯波领还实行了一粒米斩的严酷法令。
只要查出一张假粮票,整条造假线上的所有人都要掉脑袋。这条法令极大震慑了造假者,提高了粮票的造假成本。
再加上斯波粮票的制作精良,难以伪造,有利于识别,商人几乎不可能收到假粮票,自然能放心持有。
现在是战乱时期,米价一日三涨,传统市场上一贯钱兑换两石米的俗成约定比价,已经完全失效。
但斯波粮票属于姬武士的年金禄米,是以斯波家信用向各地友好势力收购的低价米,保持着纸面大米数额的稳定价值,不可能缩水。
如果斯波粮票真的换不到面值上的大米数量,伤害的是斯波家姬武士的利益。
这是在破坏斯波义银对全体斯波家姬武士的庄严承诺,政治影响不可估量,所以斯波家绝不会允许粮票兑换出现短斤缺两的问题。
为了方便斯波家姬武士兑换粮票,各地斯波领还建立了大量粮仓,用于兑换粮票。
近幾斯波领在大和伊贺两国,尾张斯波领在美浓尾张两国,关东斯波领在越后上野两国。
这些斯波领,已经覆盖了岛国内部商业流通的很大一部分要点。
走北陆道商路赚钱的商人,她们并不需要跑太远,就可以把粮票兑换成粮食,过程中只需要给帮忙兑换的姬武士一点辛苦费。
再加上纸质货币本就有的易于携带的优点,斯波粮票可以说是岛国商人当前能找到的最佳货币。
石田三成叹道。
“别说是君上您,我操持斯波忠基金,负责发行粮票,都没想到这些商人会如此追捧斯波粮票。
您是不知道,现在世面上的斯波粮票已经被炒到了五成溢价,一张一石的粮票可以从商人那里换到一石半的糙米,而且有价无市。
粮票发行没多久,许多斯波编制内的姬武士还比较谨慎,不愿兑换太多,更愿意把粮票放在家里当存粮。
市场上流通的斯波粮票很少,大多数粮票又被商人当做优质资产,用来作为资金运转的拆借抵押品,所以流通量非常稀少。
我觉得,再这样下去,粮票的兑换数迟早会被商人们炒到翻倍。”
义银听得目瞪口呆,这些商人疯了吗?
她们用二石糙米去换一石面值的粮票,兑换的时候还要给帮忙兑换的姬武士辛苦费,那又是一笔额外花销。
义银不禁问道。
“她们这不是在做亏本生意吗?”
石田三成叹道。
“君上,那些奸商哪里会做亏本买卖,她们算的可精了。
原本市面上是一贯钱换二石糙米,她们用钱换了糙米,然后买入粮票。
过一阵子,战乱频发导致粮价飙升,一贯钱可能连半石糙米都换不到了。
但这些商人手上的粮票却没有贬值,面值是多少,就肯定能换回多少粮食,非常稳定。
用粮票做生意,可以保证收益的确定性,不怕因为米价波动,导致利润缩水甚至亏本的情况发生。”
义银无语,果然还是奸商脑子活络,自己这个粮票的主人都没想到这么多呀。
农业社会以农为本,土地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因为只有土地才能种出粮食。所谓经济实力,说到底就是谁有更多的粮食谁就更牛b。
斯波粮票等于是搞了一个稳定币值的米本位,原本只在斯波编制内部小范围流通,用于发放福利。
没想到,竟然被商人们发现了粮票的额外价值,借助粮票制度的兑换漏洞,套出去当货币使用了。
义银摇摇头,这算什么事嘛。
“所以说,高田阳乃眼馋商人们利用斯波家信誉做成的粮票溢价,决定干脆把粮票货币化,让斯波家自己来吃这口货币红利?”
石田三成点头道。
“君上英明,高田阳乃大人就是这个意思。
既然粮票的货币价值已经被商人们挖掘出来,何不由我们自己来把它做大呢?
如果能够联合北陆道商路各家势力,统一她们对粮票的认可,甚至限定北陆道商路某些优质商品必须用粮票购买,那可是一本万利。
毕竟粮票背后对应的粮食,是我们从友好势力手中购买的。我们完全可以多买一些粮食,根据仓库存量,再加印粮票数量供应市场。
粮票面值与实际价值之间的溢价,就由我们自己吃进,甚至可以由我们来主动抬高币值。
而与我们合作的北陆道商路诸势力,也可以通过买卖粮食,交易给她们一部分折价粮票,通过粮票升值,让她们得到粮票升值红利。”
义银彻底懂了,这粮票货币化,其实就是拉着北陆道商路的合伙人们一起收铸币税啊。
依然是北陆道商路那套,排排坐分果果,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分享铸币税,撸商人的羊毛。
商人做生意,受困于战乱导致的物价波动。斯波家提供稳定币值的粮票,有北陆道商路诸势力的背书,商人也乐得缴纳这份铸币税。
稳定的货币能够保证她们的收益,至于铸币税无非是经济层面上的保护费,可以算做生意的成本,嫁接到售价中,商人并没有损失。
而高田阳乃整个计划中最阴险的地方,就是想出用折价粮票去买友好势力的粮食。
如果这事真让她搞成了,就等于是斯波家用自己印的纸,去换别人辛辛苦苦种地收获的粮食。
即便只是用一部分粮票抵用购粮款,也足够让斯波家赚翻。毕竟斯波粮票再怎么吹捧,那也是纸面富贵,只有粮食才是真正的财富。
高田阳乃这事做得缺德,但义银真希望高田阳乃能把这事办成了,就算再多让点利也无所谓。
因为只要各方势力手中还拿着斯波粮票,她们就一定不希望斯波家完蛋。如果斯波家没了,她们手中的粮票就变成废纸,血本无归。
义银想了想,摇摇头。
“难,让各方势力接受粮票是非常困难的。土仓管事都是精通商务的人才,她们很清楚战乱时粮食的价值,用纸换粮食是很难实现的。
商人做生意需要稳定价值的货币,而且她们非常灵活,一旦风头不对,就会想办法清理掉手中的粮票,减少损失。
但各方势力的土仓就难了,她们没有做生意的需求,粮票对她们来说并不是必需品,反而很烫手。
现在是乱世,谁敢保证斯波家不会陨落于乱世。她们怎么可能把自家的财富,赌在斯波家的长盛不衰之上。
高田阳乃这是把别人当傻子了,谁都不蠢呀。”
第1434章斯波新经济计划
石田三成肃然一鞠躬,说道。
“君上英明睿智,明鉴万里,高田阳乃大人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为了让其他各家接受我们的粮票,就必须想办法让她们和商人一样,认可粮票的价值,渴望得到粮票,主动储备粮票。
这就是高田阳乃大人希望把商路证券化,土地金融化做成功的必要性。”
义银干笑两声。
“高田阳乃这家伙,她又想做什么?”
石田三成其实也有点懵,但她必须向主君解释一个自己不太明白的概念,一个高田阳乃学自荷兰的金融新概念。
她说道。
“高田阳乃大人想把北陆道商路证券化,将市场份额正式分割成股份数量,例如一万股本。
北陆道商路合作之初,是各家的土仓通过借贷方式参与。因为缺乏投资机会,高田阳乃大人只用很低的利息就借到大量的土仓贷款。
但这样做,土仓得到的利润并不高,不利于拉拢各方与我们深化合作,共谋发展。
之后,多数土仓都同意了高田阳乃大人的建议,将一部分借贷转为股份,享受北陆道商路的商业份额与利润分红,也就是债转股。
所以,现在参与北陆道商路的合作方,基本都享有借贷利息,商品配额,收益分红等等发展红利。
但具体怎么参与,怎么分利,还是由我们与各家之间单对单谈妥的条件,每家股份享有的红利差别很大。”
义银点头道。
“高田阳乃是想要把我家与各方的合作公式化,用股份制来统一各家在北陆道商路中享受的红利,是这个意思吗?
但我还是不明白,这样做对各家有什么好处,她们为什么要支持我们把北陆道商路证券化呢?”
石田三成叹道。
“股份制红利标准的统一,是为了股份买卖。
原本北陆道商路在高速成长,价值难以估量,股东们享受着一年翻倍,甚至翻两三倍的利润,她们当然不愿意卖掉股份。
但现在,北陆道商路的发展速度放缓,每股能够获得的收益也跟着稳定了下来。
例如将三百万贯的大市场算作一万股本,每股净资产三百贯,每年如果能够获取一成收益,就是十年回本的买卖。
十年回本的买卖虽然不多,但胜在稳定,许多原本没机会参加北陆道商路合作的小商家小寺院小武家,她们一定愿意买。
而北陆道商路的发展还在持续中,三百贯的净资产不可能让人用三百贯买走,肯定要加价购买。
知道北陆道商路发展速度下降的只有我们,还有大股东们应该很快也会心知肚明,但那些希望买入股份的小股东却不知道。
我们可以联合大股东,控制大部分股份,高价出售少量股份。
虽然三百万贯的北陆道大市场之后的发展可能只有四百万贯,五百万贯,但总股本却可以通过溢价,提高到八百万贯,一千万贯。
用股份溢价替代北陆道商路的发展增速,继续维持北陆道商路的高收益。
与我们合作的大股东们,她们依然享受着北陆道商路发展的巨大红利,这就是商路证券化的好处。”
义银愕然。
高田阳乃对于商路证券化的构想,听起来就像是斯波家联合大股东在一级市场做IPO,小股东在二级市场买卖流动性,好前卫呀。
北陆道商路的实际利润放缓,但只有饼画得好,小股东对未来的期望就会不自觉的提高股本溢价,左脚踏右脚把股价抬上天。
大股东只需要出售少量股本,就可以套现大量的钱粮,当然乐意配合斯波家完成商路证券化。
义银忍不住挠头。
高田阳乃这样玩下去,郁金香泡沫作为世界上第一次投机活动的名头,搞不好会被她抢走,让北陆道商路泡沫勇夺第一之名。
义银想了想,说道。
“商路证券化的确能延长北陆道商路的高利润时间,但做梦的人终究会从梦中醒来。
等到最后,所有人都认清了北陆道商路已经发展到极限的现实,她们会不顾一切抛售自己的高价股本,闹得一地狼籍。
高田阳乃此举是饮鸠止渴,不妥当。”
石田三成说道。
“高田阳乃大人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所以她才想先把粮票货币化,并要求参与股份买卖的人必须持有一定数量的粮票。
想要得到北陆道商路的股份红利,就必须先购买一部分粮票,然后再以粮票数量为准,购买相对数量的股份。
这样做的话,大部分小股东手中的股票数量就受到了限制,我们与大股东只要协调好立场,就不可能出现大量抛售的恐慌。
其次,粮票有用于北陆道商路股份门票的价值,会让许多人萌生存储粮票的想法,对粮票货币化也是利好。”
义银摇摇头,这是特么的打新门票呀,高田阳乃可太会玩了。
为了打新,大小股东都会考虑储备一些粮票,以备不时之需,有利于股份与粮票之间的价值稳定。
义银叹了一声,说道。
“还是太危险,我们不可能真正控制住大股东的行为。
如果哪天出现巨大恐慌,大股东发生动摇,也加入抛售行列,甚至可能连粮票被一起抛售。
北陆道商路股份会带崩斯波粮票,那会是一场大灾难,大浩劫。”
石田三成面色古怪,说道。
“所以为了防止股票和粮票一起抛售导致经济崩溃,高田阳乃大人提出了第三个建议,土地金融化。
她希望您能开放各地斯波领的城下町土地交易,允许一部分特许土地自由买卖,但只能使用粮票。
粮票就能够利用土地买卖的缓冲抛售恐慌,借此稳定粮票价值,也是稳定北陆道商路的股份价值。”
义银皱眉道。
“特许城下町的部分土地自由买卖?这样做有用吗?”
石田三成肃然问道。
“君上以为,当今之世最值钱的是什么?”
义银摇摇头。
“直说吧,你和高田阳乃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
石田三成不好意思的笑笑。
“天朝有云,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乱世中最可贵的是安全,多少人流离失所,只求一夜安然入睡而不得。
君上大仁大义大威,近幾斯波领建立四年,一直宁静祥和,对比外面遍地的狼烟烽火,简直是世外桃源。
虽然我们也先后有过六角三好的威胁,但她们的军势从未踏上过近幾斯波领一步。
而领地内部更是和谐,特别是斯波编制建立后,严厉禁止村落械斗,对拥有编制的私斗内乱者,皆剥夺之编制。
各村有身份的地头地侍,大多是有着斯波编制的功勋臣子。
诸姬吃着丰厚的年金禄米,自然无人敢于造次,为一点小事,平白把自家的铁杆庄稼弄丢了。
君上,近幾斯波领整整四年不见刀兵,是乱世仅有的奇观,这份安全感可谓价值千金。
斯波领能够建设城下町的大城不多,只需要将一部分城下町土地列入特许,允许自由买卖,即便敌对势力的武家来买,也不予干涉。
建立在土地上的沿街商铺,旅店,酒馆,以及各类用途的屋敷,因为没有战乱困扰,可以提供稳定的收入,让购买者拥有一份恒产。
对于厌烦战乱威胁生命的贵人,担心战败失去一切的姬武士,烦恼库房安全的商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
您乃源氏长者,足利军神,毘沙门天的化身,是拥有天下人望之大仁义者。
只要您承诺斯波家不干涉这些特许土地的买卖,便是一诺千金,大家都不会担心您翻脸赖账。
而有您的威望护持,斯波领从未经历动荡,一定会有人想到狡兔三窟,分出一部分财产放在您的领地中,为家族延续留条后路。
即便是您的敌人,也是敬佩您的人品,不担心您会食言,一样愿意在斯波领安置一份产业。
我说句不恭敬的话,三好义继如果知道有这等好事,她也会忍不住给自己在斯波领留点积蓄家财。
三好战败之后,至少她还能跑到斯波领城下町当个寓公,不用担心自己变得一无所有。”
义银听石田三成不着痕迹的拍马p,连三好义继这位三好家督都能拉出来调侃,忍不住叹道。
“你和高田阳乃两个人呀,真是什么都想得出来。
三好义继乃是幕府指认的乱臣贼子,我岂能违背大义,庇护这种逆臣?
不过吧,如果是她无罪的家人前来定居,我也不会株连无辜者。”
义银说这话,不只是赞同高田阳乃稳定粮票价值的土地金融化,他想的其实更多。
政治斗争的要点,就是想办法把自己的朋友搞得多多的,让自己的敌人变得少少的。
斯波家的实力增长一直不咋地,远不如斯波义银个人的号召力影响力,而织田信长的力量却越来越大,领地动员力不断膨胀。
义银一直很担心斯波织田摊牌的那一天,自己是否能挡住织田信长的全力一击。名声再响亮,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也是p用没有。
织田信长也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缺点,就是她做事太现实太功利。
也许这不算缺点,因为如果她不够现实功利,可能织田家也发展不到今天这样兴旺的模样。
但是,已经从尾张半国的乡下大名,发展到领有数国的强藩大大名,刻薄寡恩的名头并不利于织田信长的统治。
有实力,却让下属没有安全感。可以共苦,但同甘的时候,下属又要时时刻刻担心被主君一脚踢开,这滋味可不好受。
要是织田家臣团也觉得自己不安稳,愿意在斯波领置办一份产业,等到斯波织田决裂的那一天,这些织田家臣心里该有多纠结呢?
而且,义银想引导织田家臣来斯波领投资城下町,似乎也不难。
前田利益麾下的伊贺前田家臣团,主体就是来自于下尾张四郡的老武家,与织田信长的老班底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还有尾张斯波领的前田利家,她与织田家臣团的关系特别好,好到织田信长都忌惮的地步。
有两前田帮忙敲边鼓,被织田信长逐步冷落的尾张老武家,会不会选择在斯波领搞点恒产呢?
在织田家扩张中赚得盆满钵满,只想安稳过好日子的老武家们,现在被野心勃勃的织田信长逼着上进,和后来的新人继续赛跑。
谁能保证,织田信长哪天脾气一上来,会不会直接翻脸不认人,让某个想要躺平的老武家滚蛋呢。
林秀贞与安藤守就被放逐的前车之鉴不远,织田信长是怎么对待躺平的织田家臣,大家都看在眼里,心里有数。
以义银对织田家的了解,尾张的老功勋们肯定愿意分出一点财富安置在斯波领,斯波领这边也有亲戚老乡能够帮得上她们。
站在斯波织田之争的角度,这些在斯波领安置家财的尾张老武家们,将是织田家臣团中最坚定的主和派,这对斯波家非常有利。
义银的目光渐渐坚定,说道。
“高田阳乃的三项新经济计划,粮票货币化,商路证券化,土地金融化,我原则上都同意。
你与高田阳乃尽快把计划详文递上来让我细读,争取这个冬天就完成计划书,与各方进行洽谈,将这三项新经济计划尽快做起来吧。”
石田三成严肃一鞠躬。
“嗨!”
站在她的立场,其实也非常忐忑不安。
新经济计划被主君原则上接受,对她来说应该是件好事。
她可以通过新经济计划赚取更多财富,保证斯波忠基金财富持续增值,足以应付年金禄米的发放。
但问题是,高田阳乃提出的这些计划,实在是太超现实了,石田三成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也许跟着这个计划走,斯波家的经济能够再红红火火好几年,但之后呢?
谁能保证这些石田三成自己都难以理解的新经济计划,会不会把整个斯波家带到沟里去。
如果真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高田阳乃肯定要完蛋,石田三成也不好受。
第1435章人生就是做选择
这些计划是高田阳乃提出的,但前来汇报工作,说服主君接受计划的人可是她石田三成,一旦出了事,她怎么可能跑的掉呢?
但事已至此,石田三成也不可能再走回头路,只能寄希望于一切顺利,自己也小心谨慎一点,走一步看一步吧。
义银见石田三成满脸紧张,哑然失笑。
北陆道商路的成功很侥幸,因为东海道商路的迅速崩溃,其实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高田阳乃没有办法复制出一个五百万贯的大市场,她只能通过创造新货币,人为制造一个巨大的市场。
高田阳乃把荷兰人那些金融穿创新给搬来了岛国,别说是这时代的岛国人难以接受,就算再过五百年,许多人也很难理解。
金融并不创造财富,而是对财富的转移再分配。沉淀在土地中的金银铜钱这些存款不是货币,只有流通起来才是货币。
通过粮食背书价值的粮票,高田阳乃将北陆道商路证券化做成股票,将近幾斯波领的特许买卖土地做成金融产品,制造出大量需求。
有了大量需求,本身就拥有保值特性的粮票,一下子就变成了有流动性的货币。
别人用自己的金银铜钱粮食,从高田阳乃手中交易到粮票。高田阳乃再通过她们给予的金银铜钱粮食背书,印出来更多的粮票。
这就是把土仓中沉淀的财富,变成流通货币的一个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财富没有增加,只是流动起来了。
而作为主导者的斯波家,将在这个过程中获取最大的利益,利用粮票获取铸币权,也叫做铸币税。
粮票的印刷握在斯波家手里,斯波家可以通过供需,来控制粮票的流动性。
再通过北陆道商路的股份,提高粮票在中小武家寺院商家中使用比例,增加使用场景和存储需要。
最后利用土地金融化,挖出缓冲区,以便在粮票被大量抛售的时候有个接盘的蓄水池,以防洪水冲垮粮票的信用,保证粮票的价值。
就像石田三成所说,乱世中的安全就是斯波家土地最大的价值。
斯波家的领地在义银复兴家业之后,从来没有遭受过外敌入侵与内部动乱,这份在乱世中绝无仅有的安全,是斯波粮票最大的后盾。
只要大家还有安全的需要,还愿意在安全的斯波领上安家置业,斯波领土地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缓冲区,缓减粮票被抛售的压力。
虽然买卖是自由的,但交易本身在斯波领,斯波家就有权收取交易税,物业税,土地附加税,让购买者为安全环境再付各类印花税。
通过这些办法将多印的粮票回收,不让过多的粮票冲击市场,又能保证粮票作为唯一土地交易货币的溢价。
高田阳乃绝对不会那么老实,有多少金银铜钱粮食储备,就印多少粮票出来。
她搞土地金融化的目的,就是想要多印粮票,不然她干嘛要费心费力搞个防范粮票被大量抛售的土地金融产品出来,是太闲了吗?
土地交易本身就是粮票的制造机,可以让高田阳乃从容印刷出更多的粮票来。
义银知道高田阳乃一定会印刷超过粮仓糙米储备的大量粮票,但有土地价值在保底,他并不担心粮仓会遭遇挤兑,导致粮票崩盘。
他现在很需要斯波粮票这件强大的武器,他可以通过粮票把与斯波家合作的所有人,包括武家寺院商家,做进一步的深度利益捆绑。
足利义昭是个蠢货,足利将军家的衰败,幕府的崩溃已经是明眼人都能预见到的事。
织田信长现在最大的麻烦是足利义昭搞出来的信长包围网,等她解决了这个麻烦,就该是足利义昭滚蛋,斯波义银顶缸的时候。
织田信长的革新,织田信长的野望,都是建立在伤害传统武家利益,乃至颠覆武家天下的基础上。
义银作为保守派阵营旗帜,等到足利义昭垮台,他必然会被保守派推出来,与织田信长继续对抗。
这是传统守护大名与革新战国大名作为两条对立的路线,最后必然要经历的矛盾爆发,绝不是义银想躲就能躲过去的。
所以,义银需要更可靠的盟友支持,更强大的经济基础。
如果能通过粮票,把斯波阵营的合作方与织田阵营的动摇者都拉到自己这边来,支持自己。
那即便粮票以后会出现负面影响,义银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世界上本就没有便宜占尽的好事,人生就是在做选择。
而打仗,就是在打经济。
织田信长领有的尾张,美浓,伊势,近江诸国,都是拥有大量平原的高粮产领国。
再加上,她不惜得罪传统武家与寺院宗派,也要实施检地,乐市乐座,武家集住等新政,把土地和商业的利益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织田信长的经济实力比传统的两百万石大大名更强大,能够动员更多人力物力,搞出真正意义上的农兵分离,而不是武家的半吊子。
义银作为传统武家代言人,他不可能学织田信长那样,把手伸进武家与寺院的土地中,损害她们的利益。
那么想要获得与织田信长相抗衡的经济实力,义银就不得不依靠高田阳乃想出来的新经济政策。
通过荷兰人的金融创新,利用岛国土著搞不懂的新概念,去暗搓搓获取武家寺院商家手中的财富。
正如之前所说,金融不制造财富,但却能够转移财富。
新经济计划其实就是高田阳乃通过一系列方法,把各方沉淀在土仓中的财富转移出来,重新分配,并且让斯波家分到了最大的一块。
这种在不知不觉中,用别人的财富增强自己经济实力的办法,让义银不禁感叹,高田阳乃这家伙真是个天才呀。
只有这种连石田三成都看不懂的金融创新,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手伸进合作方的口袋,让她们乐呵呵掏钱,还要与斯波家亲近感恩。
也就是义银前世生活的世界,金融化程度已经很高,所以他才能理解高田阳乃到底在做什么,明白这叫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
制造一个所有人认可的纸币,是非常艰难的,但如果能够成功,获取的利益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就是义银甘愿冒一点风险,也要陪高田阳乃疯一把的原因。
他真的很需要钱粮,很需要盟友。如果只有现在这点领地实力,现在这般盟友蛇鼠两端的态度,那将来与织田家的对垒会非常困难。
至于金融创新可能导致的问题,在乱世中混,必须勇敢一点。
义银无奈一叹,话锋一转,说道。
“石田姬,同心秘书处马上就要设立一个新部门,名为问注方,你听说了吗?”
石田三成恭恭敬敬回答道。
“臣下知道,据说是明智光秀大人提议,由三河人本多正信负责具体事务。”
“知道的还不少嘛,还有吗?”
“本多正信是一向宗信徒,在三河一向一揆结束后离开三河国,通过铃木重秀大人的关系前往石山本愿寺入见显如上人。
在见面之中被显如上人看重,担当使节出使松永家,随后受松永久秀大人赏识,出仕松永家。
又在三好上洛,京都事变之时出奔,被明智光秀大人收入麾下。”
义银不禁感叹,明智光秀搞出来的问注方,果然是不受高田阳乃与石田三成这些奉行众待见。
石田三成虽然只是老老实实回答问题,但几句话就把本多正信的来历说得清清楚楚,不比义银知道的少,可见背后下了许多功夫。
这些话看似中立,但字里行间却有许多隐晦的忌讳。
例如,作为一向宗信徒在一向一揆被德川家康镇压之后离开三河国,本多正信是不是畏罪潜逃?
例如,作为松永久秀的家臣,本多正信是什么时候和明智光秀搞到一起的?
例如,在三好上洛那个最敏感的时间点,本多正信忽然主动脱离松永家,其中是否有隐情?
看似字字不经意,其实句句在诛心。面对斯波经济战线大佬们质疑的潜台词,义银也只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他说道。
“本多正信的经历丰富,才华出众,现正在同心众新兵培训。等她培训结束,授予斯波编制之后,问注方就会正式组建。
石田姬,你替我转告高田阳乃,告诉她,不要对问注方有情绪,这只是制度上的一个补充。
对她,对你,我是非常信任的,你们为斯波家做出的贡献,斯波家不会忘记。
但无规矩不成方圆,斯波家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制度建设已是刻不容缓,许多事都需要走正规的流程。
问注方的建立并不是针对高田阳乃,只是对过往商务的一个存档而已,让她安心做事,不必多想。
一切有我在,我是绝不会让忠于斯波家的姬武士感到寒心的。”
石田三成当然明白问注方的性质,她和高田阳乃一样清醒,知道这事挡是挡不住的,但该埋怨还得埋怨。
把本多正信的资料报一遍,是在表达自己的委屈。毕竟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做大事要懂得埋头苦干,也得学会该哭就哭。
义银安抚几句,石田三成自然就借坡下驴,伏地感恩。只要老板表明态度,很多委屈就不委屈了。
义银等石田三成起身,又问。
“由比滨结衣的廉政众做得还好吗?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石田三成鞠躬道。
“由比滨姬与她麾下的廉政众忠于职守,实乃我辈楷模。
斯波忠基金上下都很尊重她们,双方的合作非常愉快。”
义银听的无语,石田三成真是太小心谨慎了。由比滨结衣是个什么人,义银很清楚,那就是个老实孩子受气包。
廉政众是同心秘书处下属机构,是义银放在斯波忠基金的眼线,与本多正信的问注方马上要在高田阳乃那边做的事,没啥区别。
小偷会喜欢警察?士兵会喜欢宪兵?香*官僚会喜欢廉政*署?*员会喜欢*委?
石田三成这是冠冕堂皇的废话,不过现在斯波忠基金的奉行众,的确是矜矜业业。
但那不是因为敬畏由比滨结衣的廉政众,而是被高田雪乃带着新选组给杀得吓破了胆。
上次高田雪乃血洗斯波忠基金,整个驻地的奉行众十不存一。据说到现在,驻地的地面都刷不干净,隐隐还有血迹和血腥味。
见石田三成能把这种言不由衷的话,说得言之凿凿,义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这个当年跟随义银下关东的年轻姬武士,在与大熊朝秀合作数年,又与高田阳乃共事一年之后,已经彻底褪去了稚气。
石田三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官僚,滑不溜手,让人挑不出错漏。
义银被她几句完美无缺的话堵得一时沉默,石田三成好像也发现自己演的有些过了,主君似乎不太高兴。
她赶紧补救,转移话题道。
“君上,多闻山城内还有一群年轻姬武士想要觐见您,但却找不到机会,甚是失落。”
义银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
“哦?都是些什么人?”
石田三成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说道。
“都是您的学生。”
义银一时摸不到头脑。
“我的学生?我哪里来的学生啊?”
石田三成笑道。
“君上忘了吗?
去年深秋,您刚才抵达越后,就马不停蹄南下关东平原,还通过武家义理促进会,敲定了对关八州诸村落的援助计划。
首批受益的利根川中下游二百余村,都是由您亲自下乡视察的。
武家义理促进会的援助计划之一,就是提供当地武家子嗣来近幾斯波领求学的助学金与行程安排,为期一年。
这二百余村的学子马上就要完成一年期的学业,回返关东。她们非常感激您对她们的助学,对外坚称是您的学生。
这次您回来近幾斯波领,她们非常激动,希望能在离开近幾斯波领之前,亲自到您座前表示感激。
但多闻山城的规矩重,不可能让她们那么多姬武士一起入城。
所以,她们就选出了几个代表入城,正在居馆外围徘徊,希望能得到您的接见。”
第1436章义银与女学生们
义银摸了摸自己秀气的眉毛,笑得有点得意。
武家义理促进会对关八州的金钱攻势,文化渗透,是他关东新战略的重要一环,意在通过斯波新思想的软实力,和平转变关八州。
现在看来,自己这一步棋是走对了。比起北条上杉两家在关八州墙头草们之间的拉锯,底层村落的关东姬武士看起来非常朴实。
她们一点不像当地有力武家那么狡诈滑头,她们的子嗣甚至还懂得感恩,而不是吃碗面掀碗底,真是一群好孩子呀。
义银笑道。
“既然她们这么有心,那今晚就安排一场宴会吧,当是我亲自为她们回返关东的归途送行。
派人告知那几个学生代表,让她们来,到时候不必拘礼,毕竟她们都是我的好学生,我还想考考她们这一年在近幾修学的心得体会。
尼子胜久与前田利益都在忙出兵的事,宴会就由你来作陪吧。”
义银决定给学生们一个体面。
笼络关东基层人心的事他非常重视,尼子胜久与前田利益两位大佬正在忙,不可能出席,那也得安排斯波家的臣子陪席,以示重视。
石田三成歉意一鞠躬,说道。
“非常对不起,君上。
我这些天正在准备今年冬季各地斯波领的年金发放,还有您刚才首肯的三项新经济计划也需要尽快做出书面详情,我是分身乏术。
还请君上允许,让由比滨姬替代我参与宴会,实在是非常抱歉。”
义银点点头。
算算日子,今年冬季的年金马上就要发放了。这是斯波忠基金最重要的政治任务,石田三成再重视也不为过。
加上义银刚才要求她与高田阳乃,必须在这个冬天完成三项新经济计划的筹备工作,又是给石田三成加了不少担子,她可有的忙了。
义银体恤道。
“你去忙你的吧。
但忙归忙,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累垮了,斯波家需要你的力量,你可要多保重呀。”
石田三成伏地叩首。
“君上垂爱,臣下感激涕零,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心头得意,自以为得计。
其实她再忙,也不差在君上跟前露脸的那点时间。但今天露脸的事已经做的够多了,前面说话不小心,还差点把p股露出来。
献丑不如藏拙,已经在君上心中留下好印象,这会儿最重要的是把事情做好,舞台就留给别人吧。
石田三成这一年在斯波忠基金,对由比滨结衣是刻意结交,各种塞好处,这会儿正需要由比滨结衣出来溜两圈,帮自己说说话。
有些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远远好过本人来吹嘘。
石田三成心里可是清醒得很,斯波忠基金是她往上爬最重要的梯子,多少人眼馋着想要抽走,她做事不得不处处小心,处处用心。
———
望着多闻山城中心的四阶橹,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有些失神。
刚才城内的斯波家姬武士前来知会,说津多殿已经了解她们觐见感恩的事,将在今晚于居馆为她们设宴。
能够得到津多殿的接见,对她们这些学生代表来说,简直是在做梦一样,更何况是陪心中男神吃一顿饭那么爽。
津多殿就像是这座石垒上的四阶橹,四层宝塔般雄伟的天守阁,是她们这些乡下村落中的贫苦武家子嗣,想象都想象不出来的壮观。
如果不是津多殿的慨慷解囊,她们应该正在关东的地里干活,为今年怎么熬过冬天而苦恼,兴许还要饿死几个从小认识的同伴。
就因为津多殿的仁慈,她们才能来到近幾斯波领,明白什么才是世外桃源,什么才是姬武士该有的活法。
所有来留学的关东姬武士,都被近幾斯波领的富庶所震撼,她们从未想到过,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不会饿死人的地方。
这里的武家生活富裕,姬武士丰衣足食,乐于展现自己的仁慈,即便是最穷苦的村妇,都能得到当地领主的照拂。
这里的平民,她们只是卑贱的下等人,却比关东的地头地侍都要吃得好,睡得香。
关东的留学生们想不通,为什么身为尊贵武家的关东姬武士,却要挣扎在饥饿的人死亡线上,活得还不如近幾斯波领的一条狗。
这个问题,从留学生踏上近幾斯波领的土地那一刻起,就一直困扰着她们。
直到负责留学生事务的斯波姬武士,给她们发放生活费,告诉她们,这是和平发展的武家新路线带来的成果,她们才回过神来。
留学生往来近幾关东的路程是完全免费的,并提供当地宿舍。
一年三石糙米的生活费是以粮票的形式发放,包括她们一年的伙食费两石,生活用度一石,由她们自己在求学的地方就近解决。
拿着薄薄的粮票,望着城下町町民们热情似火的眼神,感觉到她们对姬武士(手中粮票?)发自内心的尊敬,留学生们的心触动了。
活了十几年,她们今天才算明白,什么叫做人上人,什么叫做统治阶级应有的高贵。
这些年轻姬武士聚在一起,没有了长辈们的压制,开始尽情喷发自己的青春激情,她们甚至比斯波家的姬武士更加激进拥护津多殿。
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就是学生中的佼佼者,她们组织留学生,检讨反省关东百年乱局的深刻教训。
战乱摧毁农田,破坏经济,姬武士刀剑相向,消耗着统治阶级自己的力量。
平民不再敬畏武家,生活逐渐贫困化,尊贵的姬武士竟然需要依靠儿子去城下町陪那些贱民睡觉,才能换回活下去的口粮。
这一切是何等悲哀,这一切是何等愚蠢,这一切必须得到改变!
带着对旧世界的愤怒,这些青年姬武士决心团结在一起,打破错误的旧世界,向长辈们发起挑战,建立一个更理想中的武家新世界。
而现在,她们要去朝圣,希望她们心中的最高领袖能够认可她们的想法。
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对视一眼,鬼头悠亚回头对兴奋的姬武士们们喊了一声。
“都好好准备一下,等会儿绝对不允许在津多殿面前失礼,听到了没有!”
“嗨!”
———
斯波津多殿盛情邀请的宴会,有资格代表二百余名留学近幾的关东姬武士,正式出席的八名留学生都是优秀的人才。
不论是颜值,身材,还是文武艺,皆上佳,特别是为首的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更加出类拔萃。
原本会被埋没在关东村落中默默承受苦难的她们,终于有机会脱离底层,放眼看天下,自然对斯波义银感恩戴德。
这次前来,她们皆是正装出席,留学生凑钱给她们买了得体的和服,让她们不至于在斯波义银面前失礼。
但即便她们如此慎重对待,在宴会上,还是被别人抢走了风头。
义银望着由比滨结衣,有点没想到。如果说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属于三次元的美女,那么由比滨结衣就像是从动漫里走出来的人物。
一袭红色基调的和服,绣着金丝与纸扇,面料看起来相当高级,反光透亮像是蚕绢,金红之间尽显贵气。
义银嘴角不禁透出一阵笑意,看样子由比滨结衣这几年没少赚钱。想想也是,不管新选组还是廉政众,都是职能特殊的权力机构。
在高田阳乃与石田三成这等大人物眼中,由比滨结衣也许是个大气都不敢喘的没用家伙,但下面请她通融帮忙的商人和奉行不会少。
委屈没少受,但至少钱是赚到手了,由比滨结衣这副委屈受气包的模样实在太具迷惑性,让义银忍不住怜惜包容,也算另类的命好。
此刻,她业已长开的容颜比当年稚嫩时更加靓丽,配上这身高级的金丝大红和服,瞬间夺走了在场所有姬武士的风采。
好在前田利益那些个有心入赘的高阶武家并不在场,不然单凭这身抢风头的和服,由比滨结衣就得倒霉。
那些重臣高层可不讲道理,她们要是觉得由比滨结衣有媚上夺宠之心,这小妮子一定会被整死。
也不知道是她的政治敏感性不够,还是有人教她盛装来博取主君的好感,反正这事细想有点意思。
再对比那几个刻意打扮的留学生,在由比滨结衣面前亦是黯然失色,不是她们不努力,只是她们不走运,被二次元美女降维打击了。
宴会上,义银与留学生代表相谈胜欢,但目光却一次次落在老老实实陪坐的由比滨结衣身上。
随着几杯清酒下肚,清如水的味道却带着极大的后劲,让义银心里一阵阵的骚动冒火。
由比滨结衣那副弱弱受受,任君采摘的簑样,在义银的目光中越发显眼,真是看得他食指大动。
可偏偏留学生代表们正用仰慕的眼神注视他,他必须保持正义凛然的姿态,连一个猥琐的余光都不敢露,唯恐坏了自己的圣人形象。
这人呐,越是不该胡思乱想的时候,就越是容易起坏心思。几口黄汤下肚,酒壮色胆,色令智昏,更是饥渴难耐。
就在义银满脑子琢磨,怎么找机会呵呵一下由比滨结衣这个弱鸡的时候,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同时出列,正对义银,肃然伏地叩首。
义银回过神来,笑着问道。
“怎么了?”
鬼头悠亚肃然道。
“我等留学近幾斯波领一年,方知津多殿的良苦用心。
关东的衰败贫苦不怪别人,只怪关八州武家自己不争气。
明明有沃土千里,却不知珍惜。为了蝇头小利相互征伐,任由饥荒千里肆虐,民不聊生。
我等一路所见,近幾内外也是不得安宁,唯有近幾斯波领如世外桃源一般,顿显津多殿高瞻远瞩。
停止无谓的战争,和平发展的路线,是拯救武家天下的唯一办法。再这么胡闹下去,武家的力量将在乱世中消耗殆尽,前途堪忧。
我等深信君上之斯波新思想,恳请君上允许我等追随,为武家的万世荣光,尽自己一份微薄之力。”
义银点头道。
“你们能拥护斯波新思想,我心甚慰。但你们卑躬屈膝在我座前,是想要什么?”
鬼头悠亚鞠躬道。
“君上恩德,我等无以为报,哪还有脸面讨要更多。
只愿君上念我等真诚追随,允许我等组建留学复兴会,团结所有留学姬武士的意志。
我等愿意成为您的刀剑,为君先驱,使关八州大地也能沐浴在君上仁德之下。”
义银听得忍不住倒吸冷气,这群小姑娘胆子真大,这一年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准备回去造自己长辈领导们的反?
见这几名留学生代表一脸坚毅,宛如殉道者,义银反而有点懵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确有利用受斯波新思想影响的留学生,逐步取代关八州老武家的心思,但那是一个漫长的替代过程。
老人会死去,新人会上位,随着沧海变桑田的时代变迁,最后是水到渠成。
可这些少女明显等不起,她们恨不得明天就起事,后天就成功,再后天就打造出属于她们自己的世外桃源。
义银不能允许她们这么蛮干,原因有二。
其一,如果留学生造反,关八州武家会本能的认为是斯波家在背后教唆。
义银好不容易建立的仁义礼信形象,通过武家义理促进会对关八州进行的软渗透,就会前功尽弃。
而且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姬武士,她们根本不可能推翻长辈们的统治,那些老狐狸不管是经验还是实力,都远远胜过这些半大少女。
真打起来,你妈妈永远是你妈妈,这些小姑娘还太嫩。
其二,就算这些少女侥幸成功,真的把长辈们的统治推翻了,迎接斯波家入主关八州,义银也不敢接啊。
要知道,斯波领的富庶其实与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关系不大,反而是北陆道商路的经济输血更加重要。
和平当然是好事,节约了军费搞建设,日子会好过很多。但日子要好成斯波领这样的世外桃源,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和平发展。
斯波领的富庶,纯粹就是用钱砸出来的样板工程,刻意做出来给大家看的灯塔。
第1437章武家复兴学生会
斯波家控制着北陆道商路,高田阳乃与石田三成大概拿走了整个市场的三成利润,这才打造出斯波家的世外桃源,灯塔效应。
把这么多资源砸在斯波家不多的领地上,效果当然是立杆见影。
可关八州之地是岛国最大的平原地带,核心区石高不下二百五十万石,八领国加起来的总石高超过三百万石。
这么大的体量,这么多的人口,义银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钱粮填这个天坑?
所谓世外桃源,就是要有远超周遭其他武家领地生活的水准,让人看着忍不住流口水的富庶。
义银做不到,也不敢想。
关东平原的人口如果全部过上了斯波领的富裕生活,这将是岛国的灾难,就算用整个岛国的资源去填,也填不起这个坑。
本质上,这就是一个物质贫乏的火山岛,穷困潦倒才是这里该有的样子,哪有什么世外桃源,只有吸血别人,充实自己。
义银可以从岛国中选出一些幸运儿,享受这种富庶的生活,但让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只有梦里才有。
所以,他不能接受这些狂热留学生的激进想法,必须扭转她们的思路。
义银的眼神中忽然充满了悲伤,他缓缓凝视留学生,从她们一个个的脸上看过去,看得她们都有些不知所措,局促不安。
领头的鬼头悠亚忍不住问道。
“津多殿,我是什么地方说错了吗?”
义银用袖子掩住脸,似乎是不想再看到什么惨剧。
“我很难过,你们要是秉持这种想法去做事,将是何等悲哀。
你们渴望回到关八州推行你们的理想,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准备踢开的绊脚石,她们是你们的父母,你们的亲人,你们的朋友。
就因为两代人思想上的分歧,你们就要举起手中的刀枪,将亲朋好友视为异类,让她们倒在血泊之中,让她们成为你们上位的踏板。
如果你们真的这样做了,那和她们又有什么区别?这还是和平发展的斯波新思想吗?
这就是现在关八州每天都在发生的争权夺利,为了一己私欲,扭曲大义,相互攻伐!”
鬼头悠亚喊道。
“不,津多殿,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真正希望武家复兴的姬武士,我们和她们不一样!”
义银拂袖叹道。
“是啊,你们的想法是好的,但你们却用了最糟糕的办法。
你们为什么不愿意再等一等,再劝一劝,让更多的人认同你们的理想,让长辈们在反思中老去。
这世界是属于她们的,也是属于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属于你们的。老人终将离开,你们就如此急不可耐吗?”
鬼头悠亚哑然,她身边的三上桃菜鞠躬说道。
“津多殿,我们在近幾斯波领看到了真正的美好,回想自己故乡的黑暗绝望,真的是一刻都无法继续忍耐。
长辈们很固执,她们总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总希望我们延续她们的故事,继续在错误的道路上前进。
但已经觉醒的我们,不愿意这样混沌得活下去,请您理解我们!”
她说完便伏地叩首,在她身后,一众留学生一起伏地叩首,向义银低下她们年轻又骄傲的头颅。
义银叹了一声,说道。
“抬起头来,我的好学生们,你们的心思我很明白。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建立武家义理促进会?为什么要促成统战众,兄弟会,地方众在武协的相互沟通?
有些鲜血不能流,我们不能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只能用耐心与爱心去期待变化。
我很欣慰你们的觉醒,但也愿意包容关八州掌权者们的愚昧。她们是错误的,但她们也是武家的一份子。
你们知道什么是统战众?
目前的关八州局势,要求我们必须勇敢抛弃成见,建立所有武家的共识,统一的战线,绝不能轻易冒险,损害今时今日的良好开局。
镰仓殿下达了关东无战事的御令,各家也表明了态度,愿意遵从和平的呼声。
关东侍所已经建立了大评议制度,统战众将代表各地武家,在大评议上为各方的诉求发声。
所有的一切都在往美好的方向发展,我希望你们忘记手中的刀剑,不要用武力去改变这一切美好的开始。
也许关八州很多人的确是心口不一,也许很多人从未放弃过野心,但在她们没有危及到我们武家复兴的理念之前,我们要宽容。
我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些一心损害武家利益,令武家失去统御天下权利的罪人。除此以外,所有的武家都应该是我们说服拉拢的对象。
在武家共同利益的旗帜下,让我们抛弃成见,拥抱所有的兄弟姐妹,让她们与我们站在一起,建立武家的统一战线。”
一众年轻人哪里听过这样高风亮节的发言,哪家姬武士不是自私自利,只顾自家利益。
与那些长辈,那些大名相比,斯波义银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堪称武家圣人。
鬼头悠亚满脸通红拔出肋差,吓得在旁边侍卫的同心众差点拔刀大喊。
义银伸手制止要上前的同心众,只见鬼头悠亚用手掌抚上刀刃用力一握,鲜血从掌缝中渗出。
她将血抹在额头,以古老的方式向义银表示敬意与尊崇。在她身后,留学生们纷纷拔刀破掌,将血抹在额头,向义银致敬。
鬼头悠亚喊道。
“我等遵循津多殿之告诫,自愿结党武家复兴会,为津多殿复兴武家之大志,奋斗终生。”
留学生们一起正坐伏地,喊出她们早已约定的口号。
“一个思想!一个领袖!一个声音!”
义银示意她们起来,让护卫的同心众送来伤药绷带让她们收拾手上的伤痕,然后柔声问道。
“你们这个武家复兴社搞了多久了?是谁组织的?现在有多少人?”
鬼头悠亚恭谨回答。
“这是我们留学生自发结党,并没有人出来组织。不过,我与三上桃菜受大家看重,负责一些召集聚会的琐事。
人数方面,第一批我们利根川中下游两百多村的留学生都参加了,新来的留学生也陆陆续续有受到我们的感召加入。
但听说现在助学计划有新变化,部分留学生被分流去了尾张斯波领和关东斯波领,那边的情况我们也不了解。”
义银点点头,说道。
“自发好,发自内心的才是最真实的。
但你们大部分人很快就要完成学业回返关东,之后的留学生自发起来又会乱糟糟,我总不好来一批人都要对她们反复说这些话。
这样吧,你叫鬼头悠亚是吗?”
“嗨,学生鬼头悠亚。”
“还有这是三上桃菜?”
“嗨,学生三上桃菜。”
“你们组织几个骨干,把你们的理念和我刚才的训诫都斟酌斟酌,好好记下来,整理成文。
三地斯波领的留学生,我就托付给你们,让她们明白留学的意义所在。
当然,也不要强迫她们认可你们的想法。
思想是自由的,我和你们都不要去干涉她们的想法,但自愿加入你们行列的,一定是我的好学生。”
义银虽然说着不强迫,绝不干涉,但他这样安排下去,许多事就由不得留学生不觉醒了。
有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这些狂热粉丝,拿着义银的讲话稿到处拉人,不入伙就不是斯津多殿的好学生,几个留学生扛得住这顶帽子?
在岛国的社会氛围中,原本就是集体主义至上,不合群就社死。
有津多殿这顶好学生的帽子扣着,那些不想当津多殿好学生的留学生,她们怎么活?
被斯波领富裕生活震撼的新来留学生,再加上一群关东老乡拿着小册子寻求认同,最后只会是所有留学生都要入伙武家复兴会。
看到鬼头悠亚等人跃跃欲试的眼神,义银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忽然发现这些留学生都穿着蓝色的和服,不禁问道。
“你们的和服,颜色怎么都是一样的?”
鬼头悠亚一愣,顿时两颊飞霞,面红耳赤。她万万没想到,义银竟然会问起这个。
她还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一旁的三上桃菜苦笑说道。
“津多殿,我们这八套和服是留学生凑钱给我们买的,怕我们来参见您的时候太过失礼。”
义银恍然。
这些留学生都是来自于利根川中下游二百余村的孩子,去年她们离开村落的时候,正是村里遭灾的时候。
家里人放她们出来,求学不求学倒是无所谓,主要是逃荒。家里粮食不够吃,少一个人的口粮就能多活一口人。
而把她们托付给斯波义银,家里人也放心,如果大仁大义的斯波津多殿都不能相信,这个世界和地狱还有什么区别。
这些留学生虽然有助学金,但三石粮票只能保证她们吃喝不缺,像这种体面的和服,她们买不起。
义银拍了拍鬼头悠亚的肩膀,柔声道。
“你们呀,那些留学生帮你们买了衣服,岂不是要饿肚子了?这样做不妥当。”
鬼头悠亚摸摸脑袋,不好意思笑道。
“津多殿放心,三石粮票我们一年是吃不完的,两石粮食就足够一个姬武士吃一年了。
而且在老家,我们从来没吃饱过肚子,所以大家凑点钱粮出来,并不困难。”
义银摇摇头,肃然道。
“老家是老家,这里是斯波领,我不允许你们饿肚子,蒲生氏乡!”
“嗨!”
“统计所有参与集资买和服的留学生,把买衣服的钱粮补给她们。
还有,给所有留学生做一身体面的蓝色和服,不单单是她们,以后所有参加助学计划的留学生都要有一身,定为惯例。
奔波千里到了异国他乡,总不能让异乡人看不起,所有人都要穿得体体面面,精精神神,不能坠了关东姬武士的威风!”
鬼头悠亚这些少女感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强忍住坐直身子,不肯让眼泪落下来,定要严守关东姬武士的尊严。
义银微微一笑,还是小姑娘们好骗,她们在关东的那些妈是真狡猾,可难对付了。
蒲生氏乡扫了一眼留学生们的蓝色和服,有点同情大藏长安。
就因为君上一句话,大藏长安这个助学计划负责人以后要为每个留学生做一身蓝色和服,就算是再便宜的和服,那也是好大一笔钱。
旅途和住宿免费,三石粮票的补贴还要加上一身和服,想想都替大藏长安肉疼,她的预算够花吗?
鬼头悠亚鞠躬说道。
“君上,我等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请君上允许我们参加对抗三好家的西征,虽然我们不是斯波家的姬武士,但我们愿意为了守护近幾斯波领的和平而战!
正如津多殿刚才所言,所有破坏武家和平,损害武家利益的人,都是我们武家复兴会的敌人。
我们要与破坏和平的三好家作战,让近幾武家看清我等关东姬武士的武勇,给我们的留学生涯一个完美的收尾。
恳请您恩准,我等感激不尽!”
义银望着一起伏地叩首的留学生们,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
“西征的学生军吗,好吧,我允许你们加入这次战事。
记住,努力作战,活着回来,你们是关八州的未来,不要轻易倒在这里。”
“板载!津多殿板载!”
等学生们激动完,义银又安抚她们几句,这才拍拍手,对蒲生氏乡说道。
“我有点乏了,你送她们出去吧。天守阁内不用留人,我和由比滨姬单独说会儿话。”
蒲生氏乡看了眼由比滨结衣,并未多想。
在她心中,义银忍辱负重是为了拉拢重臣,才会做下那些迫不得已的事,但这些事是没必要对由比滨结衣这个弱鸡做的。
蒲生氏乡以为,君上留下由比滨结衣单独密谈,可能是要问些关于斯波忠基金秘事,就没有多想。
等所有人都走出天守阁,只留下由比滨结衣战战兢兢坐在自己的座位,她用手指撮弄自己的腰带,不知道主君为什么要留下自己。
是自己在廉政众,又做错了什么事吗?还是这件母亲硬要自己穿上的和服太过华丽,被君上厌恶?
“由比滨结衣,你过来。”
由比滨结衣浑身一抖,弱弱看向义银,主君说话的语气好像有点奇怪。
“过来!”
感觉到义银的不耐烦,由比滨结衣小心翼翼鞠躬起身,碎步走到义银的案边。
忽然,义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由比滨结衣低头看去,只见主君双目赤红,甚是吓人。然后她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狠狠一拉,愣神间顺势倒入了义银的怀中。
义银粗重的呼吸打在她的面上,让她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君上施展技艺。
第1438章斯波义银无私德
男人的失智,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有时候刚才办完了事,脑子就马上恢复了理智。
义银有些心烦,由比滨结衣一直在哭哭啼啼。
“臣下罪该万死,臣下酒后失德,臣下。。臣下。。恳请切腹谢罪。”
义银摇摇头,他倒不是心烦由比滨结衣的慌张。
生涯不烦的被动效果就是这样,自己在男女关系方面永远是好人,坏人肯定是别人。
不管自己多主动,系统总能把事实扭曲,让姬武士诚惶诚恐的认罪伏法。
看多了这种场面,义银已经有点腻味,有时候他也想当当加害者,而不是次次都是被害者身份。
特别是由比滨结衣这种弱气的加害者哭着认罪,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特别是在这时候,义银忽然发现由比滨结衣竟然是个雏,心就开始烦了。
他看由比滨结衣在那里纠结要不要切腹,又害怕痛和死的怂样,忍不住问道。
“你这些年怎么没有婚配?”
由比滨结衣一愣,自己做下这等惊世骇俗的恶事,君上怎么不斥令我切腹,反而问起婚配?
她还在愣神,义银已经不耐烦的喝道。
“说!”
由比滨结衣抹去眼角泪痕,耷拉着脑袋说道。
“母亲大人的确希望我尽快结缘,为由比滨家延续家名子嗣,但我始终忘不了比企谷君,不知不觉就拖到现在。”
义银想起来了。
当年他就是看到由比滨结衣为了心上人嫁给别人而哭泣,被同心众同僚嘲讽欺辱,这才会发火,给了由比滨结衣一个新选组的肥差。
搞了半天,这家伙还真是个情种,为了那忘不了的男人,单身到现在啊。
义银顿时无语,甚至有些惭愧,自己这一血拿得不太厚道呀。
原本以为由比滨结衣在这五年里早已婚配,义银就想借醉生事一次,反正这家伙胆子小,吓唬吓唬就过去了。
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还是完璧之身,这下反而把义银给干懵了。
虽然女尊世界的价值观中,从来都是女人对男人负责。但义银的世界观是属于前世,多少有点男本位,面对这种情况很难拔刁无情。
与有夫之妇说散就散的欢乐时光,一下子变成了始乱终弃的烫手山芋。
此时,由比滨结衣认定自己罪该万死,但义银也是心存愧疚,一时乱了分寸。
经历了这种事,还是她的第一次,义银看向由比滨结衣的眼神变得怜惜纠结。
但义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被她哭得心烦,只好厉声道。
“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由比滨结衣呆呆看着主君,人还在哽咽,眼神像彷徨的小仓鼠。
“君上。。我。。你。。”
义银哼了一声。
“什么你你我我的,我说了,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听不懂我的话吗?回去吧。”
由比滨结衣颤颤巍巍站起来,似乎是牵动了伤口,双手捂着腹腿之间,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义银看着心疼,又怕自己的关怀反而会吓到她,只能狠着心肠说道。
“回去之后不准对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也不准切腹谢罪,我要你好好活着,听到了没有!”
由比滨结衣眼中闪着迷茫的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有胆子做下这等十恶不赦的事,更不明白主君为什么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
但她一贯顺从听话,这会儿不敢问也不敢想,只是习惯性的遵从君上的命令。
见由比滨结衣忍着痛往外走,义银越发愧疚。
虽然姬武士的体质都很好,不至于伤到她,但自己喝了点清酒就发青的丑态,也实在是太难看了。
当惯了上位者,不会受法律的限制,唯有道德可以自我约束。可偶尔放纵时,义银就想要做做禽兽,也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吧。
果然,上位者少有私德,食肉者鄙也。
由比滨结衣适应着走了几步,快要打开拉门的时候,已然步伐稳了下来。
她刚要拉开门,只听身后义银威严的声音传来。
“好好做事,不要胡思乱想,我。。反正你不会有事的。”
由比滨结衣转身,深深鞠躬。
“君上仁德似海,臣下。。臣下告辞。”
望着感恩戴德的由比滨结衣消失在门外,义银越来越纠结。
玛德,老子好像做了很不是人的事呀。哎,算了,有机会好好补偿她就是了。
———
由比滨结衣是哭着离开天守阁的,她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犯下这等大恶。
一路上,倒也没有同心众姬武士起疑,连蒲生氏乡也是随意瞄了她一眼,便放了行。
这个家伙是出了名的软弱,被主君训哭了也不足为奇,没必要管她。
等她呆呆木木回到自己的住处,发现房中还亮着灯,母亲正坐在榻榻米上等她。
“母亲大人,您还没休息呀。”
由比滨之母看起来与由比滨结衣的容貌非常相似,就像是二十年后由比滨结衣的模样,带着成熟的气息,她缓缓说道。
“回来的时间比我想的要晚一些,怎么,君上与你单独奏对了?”
由比滨结衣脸上一僵,身上某处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
“没。。就随便聊了几句。。母亲大人请不要再问了。”
由比滨之母一瞪眼,说道。
“我不问行吗?你这副样子怎么能让我安心?
公事上胆小如鼠,什么事都是一板一眼,被别人牵着鼻子走,高田阳乃大人都看不上你。
私事上,给你找得武家公子,你一个都看不上,拖拖拖,你今年都几岁了,由比滨家的子嗣延续你就不管了?
也就是君上仁厚,顾念旧情,你在新选组做的不好,还愿意给你机会,让你执掌廉政众。
外面多少人眼巴巴盯着你的职务,想把你拉下马来,新选组,廉政众,哪个不是要紧的位置?
你再这样糊里糊涂下去,总有一天会让君上失望,把你一撸到底,由比滨家的未来可怎么办!”
被母亲训斥得联想起自己刚才对主君干下的可怕事情,由比滨结衣忍不住哇哇大叫。
“母亲大人!请你别说了!我真的很累了!我想休息!”
强行把母亲拉起来,推了出去,由比滨结衣双手拉上门,整个人瘫在榻榻米上,低头自言自语。
“怎么办,这下真的死定了,把主君得罪死了。
但君上不允许我告诉别人,母亲大人也不能说。我也不能切腹谢罪,君上要我活着。
我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被忽然爆发的女儿推出门,由比滨之母还有些懵。一向软弱的女儿怎么忽然这么大脾气,让她也吓了一跳。
转身看着拉门,纸门上印着女儿瘫坐在地的影子,由比滨之母忍不住心软。她不是想要逼死女儿,但由比滨家的情况真的不容乐观。
由比滨家出自旧伊贺众,当年斯波义银说服旧伊贺众出兵大和国,帮幕府打仗,由比滨家就是其中之一。
在大和之战的重要关头,斯波义银与十河一存决战之时,筒井顺庆想要偷袭斯波大军的身后。
在此危机时刻,前田利益带领麾下旧伊贺众,反身顶向筒井顺庆的过河处,准备和筒井顺庆拼命。
而斯波义银也发了狠,在剩下的旧伊贺众中挑选青壮组成姬武士团,这些跟着斯波义银冲锋陷阵的姬武士,就是第一批同心众。
由比滨家的命运,就在此刻被改变了。
旧伊贺众分为北伊贺,南伊贺,余野三地,分属伊贺三上忍。北伊贺众追随藤林家,南伊贺众追随百地家,余野众追随服部家。
三党之中,余野的服部宗家早就离开伊贺国投奔去三河国,藤林家与百地家后来都跟了斯波义银。
大和之战时候,前田利益麾下的旧伊贺众就是余野众。关键时刻,前田利益带走了大部分余野众精锐,去阻挡筒井顺庆。
所以,斯波义银组建的同心众,主体是北伊贺众与南伊贺众。
由比滨结衣这个弱鸡不算余野众的精锐,当时没跟前田利益走。
而斯波义银这边缺人,最后几乎是全部青壮姬武士都参与了斯波义银的敢死冲锋,由比滨结衣就这么阴差阳错当上了同心众。
大和之战后,同心众成了义银的直属部众,但武家喜欢搞小团体的本性依旧。
出身余野众的由比滨结衣势单力孤,在同心众中被其他出身南伊贺与北伊贺的姬武士排斥。
而她又因为进了同心众序列,不再是前田利益麾下的一份子,与余野众生分疏远了。
这个弱鸡就这样两头靠不上,变成了孤家寡人,谁都看不上她。
也是她命好,被同心众欺负哭的时候,让斯波义银碰巧看到了。
发现同心众欺负自己人的斯波义银非常恼火,就给了由比滨结衣一个肥差,去刚组建的新选组。
新选组十人,就是由比滨家的亲朋好友凑出来的,这伙人虽然出自旧伊贺众,但现在是自成一系。
旧伊贺众大部分与旧北大和众跟着岛胜猛在关东斯波领开疆拓土,旧同心众跟着山中幸盛,此时也在关东。
而由比滨结衣这一支旧伊贺众,虽然历经新选组,廉政众,都是握有实权的要职,但她性子软弱,始终不受大家待见。
这次斯波义银回来,石田三成特地抬举由比滨结衣去参加主君的宴会。
由比滨之母想着花花轿子互相抬,就给由比滨结衣穿了身最好的和服,希望她在君上面前得些眼缘,也替石田三成说点好话。
只要石田三成与由比滨家的关系和睦,由比滨结衣的廉政众在斯波忠基金的日子就能好过点。
但由比滨之母看到女儿回来那副彷徨的模样,就猜到女儿必然在君前奏对之时,忘了帮石田三成说好话,甚至可能不小心说了坏话。
要不是因为这个,女儿能这么心虚成这样?把自己这个当妈*的都赶出来了?
门两边的母女都是忧心忡忡,总觉得由比滨家迟早要完,这日子没法过了。
而在此同时,天守阁的斯波义银也很是烦恼,不知道该如何补偿由比滨结衣今天的一血。
这妮子胆小怕事,给她升官未必是帮她,很可能是害她。但要是什么表示都没有,义银又觉得自己实在太不是人了。
他思来想去,头都大了,还是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最后只能是一声叹息,就当欠那小妮子一份情吧。
这个软弱的姬武士,真不知道该怎么爱护她才算好。
———
京都,斯波府邸。
明智光秀一口吞下杯中清酒,面上亦是潮红一片,醉态可掬。
“男人嘛,都是感性的,你不能用看待女人的方式去看待男人。
他们不讲对错,只谈感情。
你要是用姬武士之间讲究理性,分析正确错误的方式去对待男人,藤孝,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在明智光秀对面,被她喷了一脸酒气的正是细川藤孝。
此时的细川藤孝一脸微笑,听着明智光秀高谈阔论,只是笑容背后隐隐给人一种僵硬的感觉。
细川藤孝当然不愿意出现在这里,陪着被自己鄙夷的明智光秀喝酒聊天,但她又能怎么办呢?
曾经的天之骄女,和泉细川家的继承人,已经失去了昔日的骄傲,在一次次挫败面前弯下了腰。
因为谋求与斯波义银联姻,细川藤孝在暗中的小动作,差点害得细川三渊两家与斯波家分道扬镳。
之后,三渊藤英的失智之举,又让她被迫求到明智光秀座前,不希望细川三渊两家成为足利织田斗法的牺牲品。
可就在那一天,视她为威胁的三渊藤英,在她返回的途中安排了杂贺众的雇佣兵,意图伏击她。
在明智光秀的帮助下,细川藤孝逃过一劫。深恨三渊藤英不顾姐妹情义的她,与三渊藤英开始了细川三渊两家的内斗。
而此时,深陷信长包围网的织田信长被迫退出西近幾,三好家卷土重来,再次杀入和泉细川家的领地。
生死存亡之际,在斯波家重臣尼子胜久与前田利益的压力下,细川元常与三渊晴员不得不联起手来,压制两个女儿的内斗。
被剥离了权力的细川藤孝,忽然发现自己处境危险又脆弱。
三渊藤英是幕府承认的北河内守护代,更是织田信长势力进入西摄津的触角,地位有保障。
可细川藤孝又有什么呢?两位母亲认可的继承人地位已经动摇,她只能被动等待事态变化,失去了进退的余地。
这种无法保证自身处境的不安感,让细川藤孝必须赶来京都,主动向鄙夷的明智光秀靠拢,以求得到她的支持。
名门和泉细川家的继承人,曾经被幕府上下看重的优秀姬武士,细川藤孝沦落到给明智光秀陪酒陪笑的地步,她的心中是何等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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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9章出来混迟早要还
看见细川藤孝发自内心的厌恶却无法拂袖而去,只能笑着陪自己喝酒,明智光秀感到非常高兴。
这五年来,明智光秀无时无刻不在计算细川藤孝,撩拨她的心弦,让骄傲的她为了情感而失去理智,一次次犯下本不该犯的错误。
明智光秀这么做,就是要连骨带肉把整个和泉细川家吞掉,化细川为斯波。
细川宗家虽然是三管领之中家格最低的,但排行却是三管领之首,因为细川家是最强的一家。
三管领中,斯波家最早衰弱,两代家督之后便开始边缘化。畠山家稍微晚些,但受困于内乱,一直被幕府政敌借机削弱。
而细川家始终是三管领之中最强的存在,参与幕府政务,把持庞大领地,与足利将军分庭抗衡。
河内,和泉,阿波,赞岐,摄津,土佐,伊予,备中,备后,丹波,若狭等领国都曾归于细川家麾下,其影响力巨大。
八代将军之乱后,三好家借助细川宗家家宰身份崛起,最后由三好长庆屠灭细川宗家,成为西近幾霸主。
和泉细川家一直是三好家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和泉细川家作为分家,理论上有权入继嫡流。
源赖朝一脉绝嗣,足利家继承河内源氏嫡流,其实也是旁支入继亲支的情况。
和泉细川家比起三好家这下克上的乱臣贼子,对三好家领地有更加正统的影响力。
明智光秀为斯波义银定下鸠占鹊巢之策,是想利用义银与重臣生下的子嗣,吞没重臣的领地与家臣团,令斯波家能够迅速扎实根基。
和泉细川家独特的身份地位影响力,明智光秀一直是垂涎三尺。
细川藤孝对斯波义银的感情,在明智光秀的撩拨下,不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忘,反而如同埋藏地下的陈酿一般,越发回味无穷。
聪慧如细川藤孝,也不过是一个没经历过男女之爱的纯情女子。
少女在含苞待放的花季,与全天下最好的少年郎差点结缘,虽然遭遇天意弄人,时过境迁,但她又如何能轻易忘怀,轻易放下呢。
明智光秀就是利用了这一点,一步步把细川藤孝引入歧途。细川藤孝今日之窘迫,就是明智光秀给她挖的坑。
这一点,细川藤孝明白,明智光秀也明白,但她们还是高高兴兴在一起把酒言欢,因为人生如戏,骗别人,也是骗自己。
细川藤孝本以为自己沦落至此,会变得世故如老妪,绝不会再被明智光秀随便几句话就激怒。
但明智光秀在她面前大秀泡男诀窍,还是让她热血上头。她借着酒劲,不阴不阳得说了一句。
“明智姬对男人的了解真是深入浅出,这些手段你是否也用到了津多殿身上?”
话音刚落,细川藤孝就后悔了。这次来是有求于明智光秀,为什么要嘲讽她呢,万一激怒了她,可如何是好。
细川藤孝不知道,这怒言怒语正中明智光秀下怀。明智光秀醉眼朦胧,忽然咯咯咯笑起来。
这笑声让细川藤孝浑身不自在,皱眉问道。
“很好笑吗?”
明智光秀转动酒杯,摇头晃脑,就像是已经彻底喝醉了,她缓缓说道。
“藤孝你到底明不明白,为何你一片真心,却始终不入君上之眼?
而我,卑鄙无耻,却能几度与君上共度良宵,巫山云雨。
你觉得我们之间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是我比你长得更美艳,还是比你更具才华?”
这个问题,其实也是细川藤孝心中死结。自己真心实意,斯波义银却始终不理不睬,反而是明智光秀这个无耻之徒,却能得他青睐。
每次想到明智光秀把自己的心爱之人压在榻上肆意妄为,细川藤孝就受不了内心煎熬,这位天之骄女就是这样一步步丧失了理智。
此时,见明智光秀醉酒坦言,细川藤孝鼻子一酸,双目微润,紧盯着眼前的明智光秀,沉声问道。
“那是为什么?”
明智光秀的眼睛往上飘,朦胧的目光越发迷离,声音变得空洞轻灵。
“在你心中,斯波义银是天下无双的武家奇男子。
你要展现你的名门气度,家庭背景,你心里始终藏着名当户对的骄傲,你觉得只有你才配得上他。
但在我心里,他只是一个被灭门的可怜落魄公子。他曾经失去一切,一无所有,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拼了命自己挣回来的。
从小接受众人吹捧,在幕府最高贵名门中长大的你,真的配得上他吗?
门当户对?呵,他是白手起家的绝代佳人,而你只是一个依靠祖先余泽,狐假虎威的贵胄子嗣。
扪心自问,要不是有和泉细川家的家名加持,你又有什么资格与他坐在一起,畅谈未来。”
细川藤孝深深呼出一口气,将眼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哈哈一笑,笑声中目光琉璃,带着些许泪光。
“不错,你说得对,是我配不上他。以前配不上,现在更加配不上了。”
见细川藤孝没有反驳自己,责问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明智光秀就知道,这位名门贵胄的所有骄傲,已经被自己彻底粉碎了。
漫漫五年的潜移默化,步步计算,明智光秀终于成功PUA了细川藤孝,让这个和泉细川家未来的当家人深陷情网,自暴自弃。
而现在,明智光秀距离成功,只差最后一步。她笑了笑,说道。
“我与你不同,我始终把他看做一个普通的男人。
你知道一个男人在姬武士的世界中生存下来,有多么的困难吗,而且还是像他那么英俊的男人。
无数的压力压在他的肩头,这些压力比你能想象的还要沉重十倍百倍,这些压力能让最坚强的姬武士崩溃,而他都默默承受了下来。
我刚才与你说,男人都是感性的。那么你觉得感性的斯波义银,他承受着那么大的压力,会变成什么样。”
细川藤孝抬头望着天花板,瞳孔下意识放大,有些迷茫,她似乎明白了斯波义银会让明智光秀玷污的原因。
“变成什么样。。我不知道。。他再强,也是一个男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这都不该是他的错。”
明智光秀端起酒杯,为自己精心编造的谎言,填上了一个完美的结尾。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斯波义银从不喝醉,因为他如果放开一切把自己灌醉,在醉酒状态中的他就会沦为任人糟践的男畜。
这是他缓解自己压力的方式,也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被巨大的压力彻底压垮,变成一个疯子。”
———
数日后,多闻山城天守阁。
义银对着眼前的明智光秀暴跳如雷,甚至有点心虚,他吼道。
“谁会喝醉了变成那种男畜!”
明智光秀一脸惭愧,伏地叩首说道。
“非常对不起,君上,但鸠占鹊巢计划不能少了细川藤孝,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说服她。”
义银盯着明智光秀优雅端庄的俏脸,就是这个明**人的美人儿小嘴里,把自己说成了喝醉之后让人随便玩的男支。
不,是男畜,比男支还低贱。
来自异世界的义银,本就没有女尊世界男人的三观。若是平时听到这种说法,他最多是嘴上骂几句,心里一笑而过。
可这几天,他仅存的那点良知正在纠结于酒后乱*,祸害了由比滨结衣又无法补偿的那档子糟心事。
就在这时,明智光秀带着细川藤孝来到多闻山城,还亲自到天守阁告诉自己,她给自己编了一个酒后男畜的人设,义银岂能不恼火。
心虚叠加演技,今天的义银显得分外暴躁,而明智光秀自知理亏,只能是伏地叩首,再三解释。
“君上,足利织田之争已然明了。将军虽然通过信长包围网,给织田殿下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但却无法彻底压垮羽翼丰满的织田家。
幕府最后的那点威望,也差不多被将军愚蠢的行为给葬送完了。足利幕府已经无法挽救,我们应该开始为后足利幕府时代而考虑。
和泉细川家有二十万领地,皆在和泉河内两国要地,靠近京都。
其顶级名门的家格身份,会成为足利幕府崩溃之后,犹豫不决的旧幕府武家们的风向标。
细川三渊两家的两位家督殿下已经老了,三渊藤英投靠了织田殿下,已然不可靠。
细川藤孝聪慧过人,自小就被当做和泉细川家的继承人培养。
现在正是她最失落的时候,如果您能够与她结为死党,那日后的和泉细川家,便是斯波家的分支。”
明智光秀说得隐晦,其实就是劝义银去和细川藤孝睡觉。看她一脸严肃得给细川藤孝拉皮条,义银心中的违和感却越来越重。
他眯了眯眼睛,看着明智光秀不说话。
义银一直认为明智光秀是深深爱着自己的,这也是义银敢于放手用这名毒士的最大依仗。
虽然知道她是一个心存大志的殉道者,但从她口中说出希望自己去与细川藤孝苟合的话,义银还是很难接受,不得不试探一二。
义银装作冷漠,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支持细川藤孝。三渊藤英投向织田信长之前,你就已经选择了细川藤孝,不是吗?”
明智光秀点头道。
“嗨,因为细川三渊两家看似是两家,其实三渊家只是和泉细川家的附属,连北河内的领地,也有大量和泉细川家的家臣插手。
细川藤孝作为正统继承人,我觉得她是我们最好的人选。”
义银盯着明智光秀的眼睛,缓缓说道。
“所以,你早就准备把我送上她的床,让我成为你嘴里那种男畜,任由我被她糟蹋,生下孩子。”
明智光秀满腹的解释,全被堵在嗓子眼,再也吐不出来。
她望着义银清澈的眼神,在生涯不烦的光环照耀下,在永远圣洁的义银面前,明智光秀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不配沐浴阳光的丑陋畜牲。
她忽然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当她还要再次抽打自己另一边的脸颊,手腕却被义银一把抓住。
看着与平时带着优雅面具截然不同,仿佛在害怕在自责在崩溃的明智光秀,义银非常满意。
他再次确定,明智光秀是爱自己的,这个得力的谋士还可以继续放心用。
义银不在乎陪细川藤孝睡觉,细川藤孝是一个漂亮的大美女,自己与她的孩子还能继承和泉细川家,甚至继承细川宗家的名分。
那是一份庞大的财富,也是把和泉细川家彻底绑上斯波家战车的最好办法。
特别是反击三好家的侵袭之后,幕府地方实力派必然会进一步整合。这时候让细川藤孝睡一睡,增加彼此的向心力,对政治有利。
在确定了明智光秀的忠诚,与她的确在矜矜业业推进鸠占鹊巢计划的义银,很愿意听她安排,去和细川藤孝啪一啪。
虽然义银通过各种经济政策,紧密了与各方势力的关系。
但在这个封建时代的武家社会,开枝散叶非常重要。虽然亲人会反目,姐妹会阋墙,但血缘依然是武家关系中最可靠的一种。
鸠占鹊巢计划,就是通过义银与重臣姬武士的身体交流,用双方共同的孩子继承重臣的领地与家臣团,弥补斯波家缺乏的世袭骨干。
这个办法虽然荒诞,但却非常有效。没有女尊世界男人三观的义银,也是举双手赞成。
可是,义银还要时时刻刻保持自己的圣男形象,所以他需要明智光秀当白手套,去帮自己拉皮条。
而明智光秀对自己的爱,明智光秀的伟大理想,明智光秀为了理想牺牲自己爱人的殉道者精神,无不让义银觉得她真的有病。
义银握着明智光秀的手腕,看着她嘴角渗出的血丝,有点心疼。
“别打了,脸如果打伤了,你准备怎么和细川藤孝解释。”
说完,义银轻轻用拇指,帮明智光秀拭去嘴角的血,然后将拇指放在自己的唇上,伸出舌头舔舐,感受她血的味道。
明智光秀痴痴望着义银,义银洒脱一笑。
“是我答应了你的鸠占鹊巢计划,我就会全力配合你完成它。
为了斯波家的未来,我什么都愿意做。不就是男畜嘛,你说我是,那我就是吧。”
明智光秀的眼中满是泪水,她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君上。。我。。”
义银微微一笑,抱住明智光秀,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啊,总是让我好为难。
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我会与你一起承担后果的。
明智姬,请继续帮助我,现在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明智光秀的身体在颤抖,是自己,亲手把男神推入了深渊。失神中,她却没有发现,斯波义银眼中闪过的一丝期待。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PUA别人,也会被人PUA。
第1440章内心煎熬的一夜
明智光秀沉默半晌,想要对义银说出那句发自肺腑的我爱你。但此时此刻,她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将心爱的男人送给别人糟蹋,这个时候说爱,连明智光秀这种狠人都觉得自己太过无耻了。
她将颤抖的十指握成拳头,义银瞅着她修长的手指是那么好看,明明是个大美女,可这人为什么就这么变态呢。
义银想着自己如果站在明智光秀的位置,一定早就疯了。把自己心爱的女人送给别人上,我又不是李寻欢,我脑子有病吗?
望着明智光秀渐渐木然的脸庞,义银觉得她是真有病。
拯救武家世界的理想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连心爱的人都可以牺牲?重要到让自己痛苦一生,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也在所不惜吗?
明智光秀卸下优雅面目之后,那发自内心的自我厌恶与心理挣扎,让义银颇有些感叹。
见明智光秀半天没反应,他重复问道。
“告诉我,你需要我怎么做?”
明智光秀的身体随着义银的问话一颤,深深吐出一口气,说道。
“细川藤孝就在我的居所中,恳请主君随我微服前往,不要让别人知晓。”
多闻山城以义银的天守阁为中心,周遭还建造了一些住处,都被义银赐予家臣,以示看重恩宠。
明智光秀作为重臣,她的院落在最内环,走过去就一个街口。
义银说道。
“微服出去可以,但必须带上蒲生氏乡。”
明智光秀抬头看了眼义银,她不知道义银已经搞定了蒲生氏乡,现在只要是义银找人啪啪啪,多半是蒲生氏乡在外面看门把风。
她迟疑道。
“君上,这不方便吧?”
义银摇摇头,说道。
“现在是战时,如果有军情急报送到,会直接呈入天守阁。
要是碰巧遇上这种意外,护卫的同心众发现我消失不见,这事就闹大了,我离开之前必须有个安排才行。
你放心,蒲生氏乡可以相信。”
明智光秀从义银笃定的脸上,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蒲生氏乡一定知道义银私生活内幕,是义银的绝对亲信。
其二,义银在关东,肯定也发生了些什么,不然义银不会与蒲生氏乡沟通这些事,必然是某些时候需要蒲生氏乡配合。
想到这里,明智光秀心中难掩嫉妒。
她嫉妒义银对蒲生氏乡的信任,明明是难以启齿之事,义银却敢于让蒲生氏乡参与其中。
她嫉妒关东发生过的某些事,就是义银需要蒲生氏乡配合帮忙的那些事,只是不知道是哪个禽兽。
明智光秀有些不自在,义银忽然要求把蒲生氏乡拉进来,就像是义银把自己与明智光秀之间的小秘密,分享给了第三人。
明明已经将一切奉献给了武家天下与斯波义银,但明智光秀心中还是忍耐不住感到一丝迷茫。
自己应该高兴才对,为君上越来越英明神武而欢欣鼓舞,但为什么,为什么会感到失落呢?
主君手中的可用之人越来越多,已经渐渐有了自己的主张,自己不再是他所倚重的唯一。
明智光秀神情麻木,默默品尝着苦涩的味道。
———
在义银的召唤下,门外的蒲生氏乡来到室内,伏地叩首。
“蒲生姬,我与明智姬要出去一次,你跟我一起去,安排好其他人的工作,不要闹出动静。”
蒲生氏乡望了眼与平时很不一样的明智光秀,这位被姬武士们在背地里称为毒士的斯波重臣,似乎有点局促,不像平日那么洒脱。
而明智光秀的视线也在避开蒲生氏乡,不经意间露出了她心中的怯意。
蒲生氏乡以为,这是君上又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与这位明智光秀大人做些不该做的事。
虽然在一次次看门望风中表现的很冷静,但蒲生氏乡纯情的心灵中,始终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她只能反复告诉自己,斯波义银与许多人私下保持着不纯洁的关系,这是他为了维护斯波家利益而做出的牺牲,这是无奈的牺牲。
但蒲生氏乡不明白,君上需要付出如此惨烈的牺牲吗?他明明是武家天下最高贵的男人,却在暗中做着男支一般的勾当。
有好几次,怀揣爱慕的蒲生氏乡真的快要忍耐不住,她恨不得在义银面前怒吼,请停下这种行为吧,君上,请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可蒲生氏乡害怕,害怕君上讨厌她,憎恶她,疏远她,因为她辜负了君上的信任。她更害怕君上询问,自己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蒲生氏乡无法告诉主君,自己深深爱慕着他,看着他一次次为了所谓的政治利益伤害自己,非常痛苦。
见明智光秀回避自己的目光,蒲生氏乡以为这又是一个贪图君上身体的无耻之徒,今晚又是一次那样的事。
但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恶劣。
蒲生氏乡想了想,委婉劝道。
“君上,有什么事不能在天守阁内商谈,一定要去外面?
虽然多闻山城非常安全,但现在是战争时期,您乃万金之体,不可不慎呀。”
蒲生氏乡就差明说,你们在里面干吧,我给你们在外面看门,战争时期消停点,别跑来跑去。
蒲生氏乡这话其实是带了点自己不爽的小情绪,但义银却无所谓,反正尴尬的是明智光秀。
义银沉声道。
“别废话,去安排好你的部下。等我们过去之后,明智大人会亲自跟你解释。”
看着明智光秀的面色一僵,义银心中有点报复的快感。
让你个腹黑狐狸随便帮我拉皮条,虽然啪啪啪很爽,但我很不喜欢被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义银心中已然有了决定,鸠占鹊巢计划需要蒲生氏乡。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每时每刻都是众姬眼中的关注重点。他不可能一次次避开所有人的视线,而蒲生氏乡就是他最重要的掩护。
他需要让蒲生氏乡了解一些关于鸠占鹊巢计划的内幕,这样才能方便自己顺理成章找姬武士睡觉。
但义银却不知道,他此举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心灵早已被扭曲的明智光秀,让她亲自告诉另一个人,为了她所谓的政治理想,她是怎么安排心上人与别人睡觉的,这是何等残忍。
明智光秀可以认定自己对不起斯波义银,用自己的一生偿还罪孽。但她绝不能忍受第三个人参与进来,鄙夷自己,羞辱自己。
而蒲生氏乡心中深藏着对义银的爱,情窦初开的她又如何能够理解明智光秀的理想与疯狂。
从义银要求明智光秀向蒲生氏乡解释的那一刻起,这两人就注定一生水火不容,这段恩怨必定将以其中一人黯然退场而终结。
———
暗室中,细川藤孝坐立不安。
身边的清酒是大和国特产,原本是她最喜欢的清雅香醇,但此时,她却没有半点品尝的欲望。
因为在隔壁,明智光秀劝酒的说笑声不绝于耳,而饮酒的人,正是多闻山城的主人斯波义银。
细川藤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猪油蒙了心,竟然会跟着明智光秀来到这里。
早已在沉沦中有了自暴自弃的心思,又在明智光秀的诱导下,心中深藏的那一丝不甘被激发出来,结果跟着来了多闻山城。
斯波义银入道谦信津多殿,他是全天下姬武士歌颂的武家奇男子,天选者,源氏长者,八幡太娘御白旗持有者,毘沙门天的化身。
而明智光秀却告诉细川藤孝,他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承担着巨大压力的男人。只要灌醉,就可以为所欲为的普通男人。
细川藤孝就这样被诓来了多闻山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却知道自己必将因为轻信明智光秀而付出惨重的代价。
明智光秀她不是人,这个外表优雅的姬武士早就疯了,她怎么敢这样形容自己的主君,将他嘲贬为男畜。
细川藤孝觉得自己也已经疯了,自己竟然听这个疯子的话,被她的恶魔之语迷惑,沦入深渊。
今夜之后,自己将不再是高傲的名门子嗣,而是与明智光秀为伍的禽兽,被她死死抓住了把柄。
可明明知道这一切的下场,但细川藤孝还是来了。她曾经饱含泪水,向斯波义银诉说情愫,向他表白自己的爱慕。
可那个男人,他的眼中从来就没有自己。他的无视,他的轻蔑,让细川藤孝疼彻心扉,更是嫉妒到发狂。
细川藤孝的双目渐渐发红发热,已经在崩坏边缘的她只求一夜之欢,就算之后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也在所不惜。
细川藤孝不知道,她在这头坐着,可义银喝酒房间的另一边,还有一间暗室。
蒲生氏乡坐在暗室中,耳边听闻明智光秀的调笑劝酒之语,已然是面红耳赤。
她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主君,此时正与明智光秀把酒言欢。在她的猜想中,两人还要同床共枕,共度良宵。
蒲生氏乡的心中酸楚,她应该在门外,不该在这里。
原本以为,自己能够面对这一切,坦然接受君上的所有,成为她最信重的人。
可时至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在门外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是何等幸福。
想着心爱的男人正在陪人喝酒,就要陪人睡觉,蒲生氏乡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顺着她稚嫩的脸颊往下流。
刚才成年的少女,在她情窦初开的日子里,承受了本不该是她承受的痛苦,爱一个人好难。
她不知道,主君为什么要让她坐在这里,到底想让她了解什么?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明智光秀是如何糟践主君的,更不想听到主君在明智光秀胯下承欢的声音。
房中的斯波意义与明智光秀还在喝酒,左右两间暗室的细川藤孝与蒲生氏乡,各诉心事各有苦楚。
———
细川藤孝的忐忑没有持续太久,蒲生氏乡意料之外的事马上要到来。房中的明智光秀,面上笑容灿烂,内心却似被钝刀反复在割。
她嘴上说着轻佻的话,手中一杯杯酒径直往自己嘴里灌。
左右两间暗室中人以为她在灌义银喝酒,但其实她才是真正想要醉过去的那个人。
义银倒也坦然,他根本就不用演什么。
在生涯不烦的特效光环下,今日之事可能是明智光秀的无耻,细川藤孝的错误,蒲生氏乡的失察,但绝对不会是他斯波义银的问题。
因为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斯波义银,永远圣洁无邪。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喝得差不多了,往地上一躺就行,闭上眼睛等细川藤孝来犯罪。
可偏偏他还没喝上几杯,酒壶就快空了。
明智光秀看起来比他想象中脆弱,果然李寻欢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腹黑坚强如明智光秀,都快把自己给折磨疯了。
义银的目光带着怜惜,他不是刻意在为难明智光秀,但今天这关必须让明智光秀趟过去,还有在旁边暗室的蒲生氏乡。
只有她们两个熬过去了,名为鸠占鹊巢的牺牲计划,实为女尊世界逆后宫的斯波大奥,才有可能成功。
明智光秀是策划,蒲生氏乡是掩护。
没有她们两个的真心协助,义银不知道怎么唱完这出,为了斯波家的未来,必须和一群姬武士分别睡觉,还能正气凛然的大戏。
而那个被良心谴责却执着于一亲芳泽的细川藤孝,反倒不是最重要的角色。
义银握住明智光秀拿酒杯的手,双眼看着她。明智光秀打了一个不优雅的酒嗝,露出一丝苦笑。
然后,义银缓缓滑倒在地,明智光秀颤抖着双手,将案边一丝方帕盖在他的脸上。
而睡到在地的义银也没想到明智光秀会这么做,忍不住嘟嘟囔囔半句,又戛然而止。
“过儿。。”
他是想说过了吧,盖不盖都一样,说好的男畜人设,肯定要起来骚一把,遮不遮脸又有什么区别?
但眼看明智光秀现在的心态已经在崩溃边缘,义银也不想再刺激到她。
如果方帕遮脸能让她骗骗自己,心里好受点,那就盖着吧。
第1441章漫长又短暂的夜
当明智光秀来到蒲生氏乡所在的暗室,只看到面色铁青的蒲生氏乡,黯然无语。
如果目光能化为利剑,明智光秀此时已经被蒲生氏乡愤怒的双眸撕成了碎片。
蒲生氏乡万万没想到,这位看似优雅明媚的明智大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丑陋无耻的事。
她的耳边回荡着不堪入耳的声音,那是细川藤孝正在对自己心爱的主君,仰慕的男人,做着难以启齿的罪恶勾当。
蒲生氏乡的常识在此刻被颠覆,她能想到最惨烈的局面,也没有此时此刻的感受来得震撼。
原以为主君会遭受明智光秀的羞辱,没想到明智光秀这个畜牲,她竟然。。
两人对视之时,隔壁渐渐传来义银的声音,让蒲生氏乡有些迷茫,这声音不同于往日的主君,少了点威严,多了些妩媚。
这就是主君让我待在这里,希望我知晓的事吗?这又是为什么?
蒲生氏乡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脑海中圣洁无邪的主君,与隔壁那个肆意求欢的男表子,两者渐渐融为一体。
细川藤孝在疯狂得释放自己的压抑,明智光秀在拼命压抑自己的绝望,蒲生氏乡的三观已然崩溃。
三名姬武士都觉得自己要疯了,而义银却是喜滋滋照着明智光秀的说法,演着自己的男畜角色。
明智光秀眼中带着迷茫,她已然分不清楚,男畜之名是自己的编造,还是君上真的承担着那么大的压力,正在放纵自己。
听着隔壁传来越来越激烈的**,明智光秀的脑海中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主君是纯洁的,这一切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那么这是谁的问题?当然是明智光秀自己的!
明智光秀的目光渐渐凝实,在某种规则之力的影响下,她下意识排斥了君上是个男表子的可能性。
望着崩溃中的蒲生氏乡,明智光秀知道,自己还有任务需要完成,那就是让蒲生氏乡明白主君的忍辱负重,让她成为主君的助力。
明智光秀用手示意蒲生氏乡出去谈,两人刚想从旁边侧门离开,房中却传来细川藤孝的一声**。
她们同时身体一震,谁都没有回头,一起走出了侧门,从背后看去,就像是争先恐后的逃跑。
———
正当明智光秀带着蒲生氏乡狼狈离开,去说我们领导压力太大,被迫沦为男畜之流的鬼话时,义银已经不甘于躺在地上,盖着方帕。
他从来就不是被动型,偶尔玩玩还行,始终被动真没意思,更何况负责主动的细川藤孝还是个雏。
细川藤孝虽然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但除了用身体告诉义银她是个雏之外,没啥意思,形同鸡肋。
义银无奈之余,开始思索如何摊牌,换回主动。
他忽然说道。
“光秀,是你吗?”
细川藤孝浑身一僵,她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义银看出了问题。其实她哪里都是问题,生涩的动作和明智光秀差距太大。
听不到回答,义银装出惊怒的问道。
“你是谁?”
细川藤孝低着头,让义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感觉到她真的好紧,张。
但面上,义银还是冷冷的下命令道。
“掀开我的方帕!”
细川藤孝看到义银的身体绷直,以为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其实是细川藤孝的紧,张让义银差点受不了这个刺激,害怕被她缴了械,这才强行收紧自身。
犹豫了一下,细川藤孝伸出手,将盖在义银脸上的方帕给掀了下来。
义银冷峻的帅脸出现在她面前,让她不禁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半晌,细川藤孝都没有听到义银的声音,当她忍不住抬头,却看到眼前的男人已是泪流满面。
细川藤孝从未见过这样的斯波义银,他应该是永远正确,英明神武的领袖,但此刻却在无声流泪。
细川藤孝的脑海中,忽然响起明智光秀的话。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细川藤孝的心底涌出无限哀伤,无限愧疚。
他原来是如此的作践自己,忍受着男人难以忍受的痛苦,扛着巨大的压力,在这个乱世艰难前行。
义银冷冷看着细川藤孝,见她抬头呆呆望着自己,冷笑道。
“怎么了?怎么不动了?
好一个明智光秀,好一个细川藤孝,你们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我难道连醉一醉,装一装的喘息之机都不能有吗?
好一个李代桃僵,我是你们的玩物吗?”
细川藤孝慌张开口。
“请您听我解释。”
但她话音未落,就被义银掀翻在地,义银红着眼含着泪,咬牙切齿说道。
“解释什么,你不都看到了吗?
我就是贱,我是随便让人玩的男表子,你不都看到了吗!”
细川藤孝很想哭,不是为自己的恶行暴露,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而是为义银遭受的苦难流泪。
她还想说些什么,义银已经压在了她的身上,在她耳边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
好,我都给你,今天我就让你好好品尝品尝我这个男表子的滋味,满足你多年的心愿!”
室内再次吹响了粉色的号角,终于可以放开身心大战一场的两人,心中同时浮起一个念头。
我真是一个畜牲呀。
———
这一夜,明智光秀与蒲生氏乡在门外迷茫得看着天。
明智光秀将自己编造的男畜理论告知了蒲生氏乡,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她自己都信了。
蒲生氏乡不是色令智昏的细川藤孝,但不知道为什么,蒲生氏乡听着听着也信了。
因为,没有人会认为斯波义银是一个放荡的男人,他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天使,这是生涯不烦光环下的规则之力。
义银是为了斯波复兴付出一切的殉道者,他是为了拯救武家乱世而诞生的圣人。
明智光秀确信,蒲生氏乡也确信,这就是她们交流后的共识。
当然,明智光秀不可能把整个鸠占鹊巢计划透露给蒲生氏乡,蒲生氏乡仅仅是一个帮义银打掩护的看门人,她没必要知道这些。
蒲生氏乡也知道明智光秀有所隐瞒,但她也不愿意再去深究。
她知道主君有很多隐私瞒着自己,但她不在乎。她只想成为主君的助力,保护这个为复兴斯波牺牲一切的男人,她心爱的男人。
这一夜,对明智光秀与蒲生氏乡而言,是格外漫长。
这一夜,对细川藤孝来说,又是格外短暂。
这一夜,义银干了个爽。
天亮了。
第1442章失误的三好康长
深秋初冬之际,正当斯波义银通过各种渠道,打造反三好联盟之时,三好军对和泉河内两国的侵袭,亦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因为有与荒木村重的互不侵犯协议,三好义继不方便利用淀川出兵,只能通过大和川沿线,以篠原长房为先锋,向河内国展开攻击。
而作为偏师,安宅信康的淡路众在此同时杀入和泉国,掩护三好大军的侧翼。
淀川与大和川,是大阪平原最重要的两条河流。
淀川从京都盆地流入大阪平原,大和川从奈良盆地流入大阪平原,两条河流在堺港大阪一带汇合,形成出海口的良港地貌。
堺与大阪分属南北,实为一体。出海口的沙岛,方便大船换小船,海运转为河运,自古就是近幾对外最重要的贸易枢纽。
淀川与大和川贯穿大阪平原,虽然时不时导致泛滥水灾,但沿岸的冲积平原也是最好的肥田。
淀川是河内国与摄津国的地理分界线,而大和川横穿河内国,不但滋润了两岸的肥田,更是水运进出河内国的重要运输线。
三好义继就是通过大和川水运后勤线,杀入河内国。
支配和泉与北河内的细川三渊两家继承人正在闹内讧,和泉细川家又因上次三好侵袭,对三好家心存畏惧,这一次依然是节节败退。
淡路众在和泉国打得细川元常自顾不暇,北河内的三渊晴员与三好大军一交手就兵败如山倒,直接失去了重镇若江城。
若江城是河内国中部枢纽,三好义继亲自守在这里,向南盯着高屋城的畠山高政不敢动弹。
篠原长房则带兵继续深入北河内之地,打得饭盛山城的三渊晴员叫苦不迭,不断向身后的近幾斯波领求救。
正在三好家扩大战果之时,斯波义银已经回到近幾斯波领的多闻山城,反三好联盟横空出世。
摄津国的荒木村重与三好家翻脸,丹波国的波多野秀治动员军势,做出随时准备南下的姿态。
根来众北上和泉国,帮和泉细川家稳住了阵脚。杂贺众受斯波家雇佣进入堺港大阪,与三好家的堺港守军气氛紧张。
大和国的筒井顺庆动员尼兵,要进入南河内之地,支援高屋城的畠山高政,饭盛山城的三渊晴员也终于盼来了近幾斯波领的援军。
四面八方的威胁一齐压来,三好家内部吵成一团,若江城的三好义继不得不在战时召回前方大将,进行一次大军议。
———
若江城,议事厅。
主座上,三好义继冷着脸不说话,一群家臣的争吵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她却听都懒得听。
在台面上吵架的都是过河小卒,真正的大佬们躲在后面操纵舆论,没一个开口表态的。
三好义继一眼扫去。
驻守堺港管控后勤的三好康长,攻打和泉国保护侧翼的安宅信康,攻入北河内的先锋大将篠原长房,三人都神游在外,紧闭着嘴。
三好义继心里暗恨,一群大小狐狸,没一个好对付的,她这个家督做得难呀。
因为被松永久秀蒙骗,三好义继远在摄津国,眼睁睁看着三好三人众被织田信长的上洛大军轻松击败。
之后幕府组织摄津之战,三好义继见事不可为,主动臣服幕府,三好家势力被迫退出西摄津,回归四国。
这两件事对三好义继的威信伤害很大,三好长庆扶她上位时候积攒的人望消耗殆尽,家督之位岌岌可危。
她原想着足利义昭与织田信长在幕府内斗,三好家以足利将军的御内书为借口重返近幾,可以赚到些许好处,维护自己的地位。
谁知道,那个足利义昭言而无信,矢口否认了御内书的存在,让三好义继顿时陷入进退两难之境。
现在撤退,三好家内部不满她的派系会越发张狂。如果不撤,三好家又要与斯波义银对阵了。
三好长庆上洛之时,三好家上下被斯波义银狠狠收拾了一遭。后来织田三好的京都之战,三好家都没机会和斯波家对上,就败退了。
这会儿听闻斯波义银要带兵来战,许多三好姬武士都吓软了腿。
三好义继这次召开军议是迫不得已,把前线大将召回的确不妥当,万一大家吵架的时候前方出了乱子,这责任谁来背?
但三好义继又必须这样做,因为如果听之任之,仗可能还没开始打,三好家的军心就要崩了。
斯波义银的名字就像是一个诅咒,让所有三好姬武士心惊胆战。
听了半天家臣们无用的聒噪,三好义继的耳朵都有些疼了,她已然失去耐心,决定亲自下场引导舆论。
三好义继开口呵斥几句,压下家臣们的声音,这才开口问向篠原长房。
“篠原大人,前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篠原长房看了眼三好义继,这位年轻的家督能忍到现在才开口,已经出乎她的意料。
她沉声道。
“家督放心,三渊晴员不过是幕臣中一评定众,并不以军阵著称。
和泉细川家与三渊家的矛盾不解,北河内之地的细川家臣也无心替她人做嫁衣,战事非常顺利。
现在大军已经打到了久宝寺,正在安营扎寨,我才有时间赶回来参与议事。”
篠原长房的口气不小,隐隐暗示这场无谓的军议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三好义继尴尬一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打仗打到一半把人喊回来,的确有些不妥当。
可是没等三好义继开口,三好康长已经接过了话头,说道。
“篠原姬,话可不能这么说。
天朝有云,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打仗不是种地,只要埋头苦干就可以了。战争大事,必须是慎之又慎,斟酌仔细,方可出战。
就算是种地,那也是看天吃饭,看地下种,一样要讲究门道。”
三好康长是三好一门众的大佬,年纪大资格老,如今又驻守堺港,看顾大军后勤,权柄不小。
三好义继可能要给篠原长房留体面,三好康长却不用顾忌太多。
三好家威望最高的三好四姐妹都死了,地位其次的三好三人众也死了。
如今连篠原长房这等身份都可以跳出来发号施令,统领阿波众与赞岐众作战,三好康长真不服气。
篠原长房冷冷一笑,对倚老卖老的三好康长也很不爽。
她心里清楚,最近三好家中响起的求和停战之声,就是这位三好一门众大佬在背后煽风点火,前方作战的姬武士亦是心思动摇。
对于这个主和派的代表人物,主战派的篠原长房当然看不顺眼。
篠原长房能有今日之地位,就因为她抓紧了阿波众与赞岐众。她能有机会抓紧这两支三好家强军,就因为现在是战时,她是大将。
她的权力来源于战争,这场战事如果现在停下来,对篠原长房是非常不利的,她需要通过军功稳固自己的地位。
即便要停战,也必须先打一场漂亮仗,把自己的威望立起来之后再做考虑。
为了对付斯波家,篠原长房已经用心准备了许久。三好康长在背后喊话,动摇军心这件事,她当然很不满意。
篠原长房冷笑一声,说道。
“那我倒想请教一下三好康长大人,今日是什么门道?”
三好康长早就准备好了一肚子说辞,此时字正腔圆都倒了出来。
“津多殿英明神武,乃武家不世出之奇男子也。近幾武家对津多殿的尊崇拜服,远超京都现在的那位足利将军。
这次幕府做事很聪明,请出津多殿来主持西近幾军事,我们应该就明白其中厉害,不可以卵击石。
津多殿一出面,荒木村重马上撕毁了协议,波多野秀治也要加入战圈,我军北方的压力剧增。
根来众,杂贺众,大和尼兵团都在南方呼应津多殿号召,出兵与我们为难。
杂贺众更是通过石山本愿寺的关系,进入堺港大阪一带,我们的后勤补给就在她们眼皮子底下。
听说近幾斯波领的前田利益已经带兵抵达饭盛山城,马上就要与我们对阵。
家督,不能再打了,我们应该派出使节与津多殿交涉。
以津多殿品行之高洁,我们可以据理力争,说明御内书的真相。他一定会体谅我们的难处,允许我们退兵全身而退。”
三好康长虽然答应了高田阳乃,会在关键时刻反水,但她到底是三好家的老臣子。
且不说她对三好家的感情有多深,就算只谈利益关系,那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能够说服三好义继服软退兵,不要与斯波家开战,这对于三好康长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她一定会竭力促成此事。
毕竟三好家出兵,的确是响应足利义昭号召,参与信长包围网。
这件事是足利义昭做的不地道,口含天宪的足利将军,说的话写的信都当成草纸擦了p股,说不认就不认了?天下还有这种荒唐事?
只要三好家牢牢抓住御内书之事,与斯波义银理论。以斯波义银的人品道德,不可能像足利义昭那么不要脸,死不赖账。
三好义继犹豫一下,显然有点被三好康长说动了。
篠原长房看家督心动,顿时急了。自己能否一飞冲天,可都赌在这场战事上了,岂能允许三好康长破坏?
她厉声道。
“三好康长大人,大战将近,还请您慎言,莫要胡言乱语坏了我方军心!
家督,请不要轻信外间传闻,战局远没有那么严峻。
荒木村重虽然嘴上说撕毁了互不侵犯协议,但她的军势却严守界限,不给我军误判的机会。
波多野秀治的确动员了军势,但我们的忍众一直没有发现丹波国有信使与摄津国接洽。
没有摄津众的首肯,丹波众与我们并不接壤,她们难道飞过来和我们作战不成?
说到底,荒木村重与波多野秀治都在观望,她们只想站在胜利者一边。谁赢了,她们就帮谁!
在战局没有明朗之前,她们不会是我们的威胁。
至于杂贺众,她们是被堺港的高田阳乃雇佣了,但那是石山本愿寺担心我们会趁机拿下高田阳乃,伤害一向宗在北陆道商路的利益。
只要我们不去触碰一向宗的利益,石山的显如上人也不会愿意与我们为敌。一向一揆在织田领地掀起大战,已经让一向宗无暇他顾。
至于大和国的筒井顺庆,她对兴福寺是垂涎欲滴,几次伸手都被斯波家阻拦,她会尽心尽力帮斯波家打仗吗?”
篠原长房想要通过这一战上位,自然把方方面面都算计了个底朝天,憋着劲准备好好干一场。
她的话里都是言之有物,三好义继听得也是频频点头。
三好康长反驳道。
“根来众呢?若是和泉细川家与根来众联手,北上袭扰大和川,堺港一带,我军的后勤该如何是好?”
篠原长房看向不动声色的安宅信康,说道。
“我军侧翼安危,三好康长大人为何不问问安宅信康大人,问我做甚?”
安宅信康的淡路众正在和泉国作战,侧翼稳不稳,当然是她说了算。
三好康长心中得意,篠原长房总算是被自己框了进去。
安宅信康与自己有约,都在反水的阵营中,三好康长相信她会帮自己说话,所以才会刻意提起根来众,把话题引向和泉国。
但三好康长却不知道,安宅信康的想法并不与她一致。
安宅信康之母安宅冬康,是三好四姐妹之一,当初三好长庆立志上洛,安宅冬康负责攻略和泉国,几乎把和泉细川家逼入绝境。
可就算是如此大功,最后安宅冬康还是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
三好长庆上洛失败,三好四姐妹中的十河一存死在大和之战。三好长庆为缓和家中矛盾,立十河一存之女为继承人,便是三好义继。
十河一存战死,还害死了三好长庆的继承人三好义兴,连带着整个三好家的霸业开始走下坡路。
就这么一个严重的后果,十河一存的女儿还能继承三好家,成为新的家督,几人能服?
战功赫赫的安宅冬康却遭到三好长庆猜忌,以为三好义贤之死与安宅冬康有关,强令她切腹,含冤而死。
如今三好四姐妹与三好三人众都死了,家中重臣换上了三好康长与篠原长房这波人掌权,三好义继当家督。
安宅信康作为安宅冬康之女,与三好义继这个十河一存之女是同一辈,出身也是旗鼓相当,她凭什么要居于三好义继之下?
三好康长是不愿意反水,所以还在想着促成求和退兵之事。但安宅信康却是恨不得马上反水,乐见三好义继被斯波义银打翻在地。
就因为这丝区别,让三好康长产生误判,以为安宅信康会帮自己说话,正是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第1443章谁家不是烂摊子
三好义继,三好康长,篠原长房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了安宅信康身上。
安宅信康不慌不忙说道。
“根来众善用铁炮,利于城防,有她们相助,和泉国那边一时难有进展,我已经下令停止进攻。
细川元常也被我军兵锋吓破了胆,暂时没胆子北上袭扰,请家督放心。
即便她真的敢来,有我淡路众把守关隘,也不会让她得逞。”
安宅信康言语中不免唏嘘。
当年三好四姐妹联手上洛,三好长庆也是大把撒币,雇佣杂贺众与根来众作战。
杂贺众跟着十河一存去了大和国,根来众北上和泉国配合安宅冬康攻打和泉细川家。
淡路国石高六万,和泉国石高十二万,双方的动员力悬殊。
要不是有根来众相助,安宅冬康就算能力再强,也不可能短时间席卷和泉国,打得和泉细川家差点灭门。
可这一次,根来众却站在了对方的阵营。即便和泉细川家已经被三好家吓破了胆,安宅信康依然做不到母亲那样横扫和泉国的战果。
说到底,还是三好义继战略水平太差,远不如当年的三好长庆。盟友援军雇佣兵都在对方那边,这还打个p?
也就是篠原长房怀揣自己的小心思,才会一力主战,希望通过战事抬高自己的地位势力。
且不论安宅信康心中的新旧对比,她此时的话让三好康长又惊又怒,但三好康长之前把话说的太绝对,这会儿也不好再说反对的话。
篠原长房看了面色铁青的三好康长一眼,对三好义继蛊惑道。
“据我所知,这次斯波大军出动,前来救援三渊晴员的并非津多殿本人,而是他座下大将前田利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津多殿曾数次攻破我军,连三好义兴殿下与十河一存殿下都死在他手中,三好长庆殿下也是束手无策。
我军上下对津多殿是又敬又畏,家臣团听到津多殿回归就得了软脚病,恐惧深入骨髓。
津多殿没有出战,前线将士尚有敢战之心。只要您能攻破斯波大军,声望必然大增。
不但能帮家臣团除去了恐斯波症,还能让近幾武家知道三好家雌风依旧,您的武勇不输津多殿。
家督,我并不是拒绝与斯波家谈判,只是为了三好家的未来,我们必须与斯波家一战。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更拿不到。武家慕强,我们一味委曲求全,只会让幕府以为我们软弱可欺,欺人更甚。
唯有战而胜之,三好家才有出路,我们才有本钱和幕府谈条件。
臣下愿为三好家死战,恳请家督明鉴!”
三好义继心潮澎湃,已然被篠原长房说服。
她最大的心结就是空有母亲十河一存之勇,数次合战却是阴差阳错而败,无从施展自身军才,输的是非常不服气。
三好义继一直希望有机会能证明自己,但现实却是一次次抽打她的脸颊。
篠原长房说得对,只有战胜了斯波大军,才能证明自己比养母三好长庆,母亲十河一存优秀,才能坐稳三好家督的位置。
斯波义银不在,三好姬武士才有勇气与前田利益带领的斯波大军硬刚一场,这真是一次好机会呀。
三好家上下对斯波义银敬畏有加,三好义继本人也是非常崇敬仰慕那位足利军神。
让她和斯波义银开战,她一样是心里发怵。但这次来的不是斯波义银,是前田利益,那为什么不打一打呢?
只要打赢了,对外一样是宣称三好家战胜了斯波家,虽然是取巧避开津多殿,蹭了他的热度,但对于提振三好义继的威望大有好处。
三好义继终于是下了决心,她沉声道。
“篠原大人,对这一战,你有什么想法?”
见三好义继目光凝重坚定,篠原长房精神一振,她轻蔑得扫了眼三好康长,慎重道。
“饭盛山城易守难攻,我们主动攻城乃是下下策,不如发战书邀请前田利益下山合战。
我军所在的久宝寺一带都是平原开阔地带,是合战的好战场。”
三好义继点点头。
北河内之地,北方是淀川,南方是大和川,东部是隔绝河内国与大和国的生驹山脉,饭盛山城就是依山打造的重镇。
当年斯波义银就是奇袭夺下饭盛山城,打通了前往河内国的道路,前往淀川与幕府军汇合,对抗三好长庆的大军。
战后,斯波义银向幕府举荐三渊藤英担当北河内守护代,将北河内之地与饭盛山城转交给三渊家。
三好家盘踞的若江城,位置在南北河内交界的八尾地区,往东北不远,就是久宝寺一带。
大阪平原是一向宗的宗派根据地,因为一向宗不禁婚配,出家的尼姑有安置自己家眷的需求,于是出现了叫做寺内町的居民区。
大阪平原上遍布寺内町这种存在,有名的寺内町包括富田林,八尾,久宝寺,贝冢等等。
寺院尼姑富裕,这些寺内町又与街市相连,是居民区与商町融合的平原生活区,富庶繁荣。
篠原长房选择的久宝寺既然离若江城不远,那距离饭盛山城是有些距离,有利于三好家以逸待劳。
三好义继问道。
“前田利益会同意吗?”
篠原长房笑道。
“如今天气渐冷,战事再拖下去,到了冬季不利鏖战。
幕府内部事多易变,两军僵持之际,谁知道京都又会出什么幺蛾子,津多殿不会愿意拖久生变。
我想前田利益一定会接下我们的战书,出兵久宝寺,尽快通过合战击败我们,奠定胜局。”
三好义继点头道。
“之前,津多殿写信来邀请我会猎淀川。
我现在已经来了,就写信请前田利益代津多殿前来会猎久宝寺,但愿她不要让我失望,更不要坠了津多殿的威名。”
见三好义继准备写信激将前田利益,篠原长房更有把握前田利益必然会来,笑道。
“家督英明。”
两人说话若无旁人,被抛在一边的三好康长面色难看,目光时不时扫向一脸淡然的安宅信康。
好不容易熬到军议结束,三好康长在外拦住安宅信康,怒气冲冲将她拉到一边说话。
“安宅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要附和篠原长房,难道你就没看出她的狼子野心吗?”
面对三好康长的指责,安宅信康不甘示弱的说道。
“三好康长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应该是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高田阳乃大人已经代表斯波家,接纳了你我的投诚,你为何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帮三好义继开脱?
三好义继与篠原长房想打,就让她们去打。
你在堺港,我在和泉,只要我们一起举义,大局可定,她们又能掀起什么浪来?”
三好康长被安宅信康驳得无言以对,只能皱着眉头喃喃。
“这。。这。。”
安宅信康冷笑道。
“三好康长大人,我得提醒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已是受津多殿感召,心存大义,义无反顾站在幕府一边的人,就绝不会三心二意,再顾忌什么。
而你,可要好好考虑清楚,自己到底是哪边的人?别最后闹得两边不是人,这又是何必呢。”
三好康长哑然,安宅冬康微微一笑,冲她鞠躬行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再没有看她一眼。
三好康长独自站了许久,最后叹出一口气,黯然离去。
———
大战在前,三好家内部已然出现了必败的裂痕。
三好康长的好心被三好义继误解为软弱,篠原长房在巨大的战争红利面前蒙蔽了双眼,安宅信康则一心一意要做成这碗散伙饭。
曾经令幕府心惊胆战的三好家失去了昔日的荣光,成了一盘散沙。而新兴的斯波集团虽然占尽优势,但也面临着内部的诸多问题。
饭盛山城,议事厅。
望着主位上安然自若的前田利益,三渊藤英心中不爽。
面对三好家的威胁,被斯波家提醒的细川元常与三渊晴员不再犹豫,剥夺了细川藤孝与三渊藤英在家中的发言权,亲自指挥作战。
细川元常那边且不说,作为三好义继主要攻击目标,负责防御北河内的三渊晴员这些天苦不堪言。
北河内的和泉细川家臣因为两位继承人的矛盾,早已自乱阵脚。又因为三渊晴员的失误,河内重镇若江城被三好家轻易拿下。
已经有情绪的三渊藤英得知,斯波义银并没有亲自来到前线,而是委派前田利益总揽全局,担当反三好联军总大将,心中更加不满。
瞅着主位上的前田利益,三渊藤英很不服气。一个尾张来的暴发户,她有什么资格在自己头上发号施令?
在场参与军议的姬武士中,还有从南河内绕路大和国前来与会的畠山高政。
在三渊藤英看来,就算自己这个北河内守护代没资格担当总大将,此战也该由幕府管领畠山高政统帅。
至于前田利益,她有什么资格在幕府贵胄们面前拿腔作势?
这想法不单单是她有,连三渊晴员与畠山高政的脸色,此时也颇有些不自然。
三渊晴员本以为这次必定是斯波义银前来,有这位足利军神坐镇,她才真正能安下心来。
前田利益虽然是斯波家悍将,但比起令三好家闻风丧胆的斯波义银,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畠山高政的想法更纯粹一些,她特地绕路跑来饭盛山城,那是为了舔斯波义银,谁知道在此地做主的竟然是前田利益。
她愿意当斯波义银的忠犬,因为不论身份还是能力,斯波义银都是名门中顶尖的。
即便畠山高政贵为幕府管领,给斯波义银当狗,也不算是丢人的事。但前田利益,她算什么东西?
几人暗中心思百转,前田利益却懒得顾忌她们。
主君说了要她担当总大将,她就要把这个总大将当好,不辜负主君的期望。
至于这些依附斯波家的名门后裔,除了偌大的祖宗名头,哪个打仗厉害?哪个做事靠谱?
她们看不起前田利益,前田利益还看不起她们呢!
手里捏着三好家使节带来的战书,前田利益问道。
“三好义继来信邀我战于久宝寺,诸姬以为如何?”
不等别人反应,三渊藤英抢先发言道。
“此事万万不可答应!
饭盛山城乃是北河内第一坚城,依山而守,险要异常。
三好家大军攻入北河内之地月余,攻势已成强弩之末,三好义继不愿意主动攻城,这才希望我们放弃地利,下山合战。
我们绝不能上了她的当!”
前田利益拍了拍战书,说道。
“君上之前曾写信给三好义继,约她会猎淀川。
这封战书中,三好义继又提及会猎之事,若是我们视若无睹,只怕会坠了君上威名,不妥。”
三渊晴员说道。
“既然如此,何不请津多殿前来,正好遂了三好义继的意。会猎淀川,让她输的心服口服。”
前田利益看向三渊晴员,这个老家伙实在讨厌。可她偏偏是斯波家世交,又曾经有恩于斯波义银,前田利益真不好当面训斥她。
斯波义银已经指定前田利益为反三好联军总大将,这三渊母女却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女儿看不起前田利益,母亲希望斯波义银亲自过来,就好像斯波家上辈子欠了三渊家多少债,这家人是有多大的脸呢?
就在前田利益心中恼火,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三渊晴员的时候,议事厅下首坐着的姬武士中走出一人,伏地行礼,说道。
“在下以为,三渊老大人这话说的不对!
三好家撕毁协议,擅自登陆西近幾,令幕府震怒,这才请出津多殿联合各方,驱逐三好。
诸位大人都是幕府栋梁,西近幾诸武家已是摩拳擦掌,翘首以盼,只等诸位大人举兵西进,一起动手严惩三好贼子。
我们如果因为敌军一句话就眼巴巴将津多殿请来做主,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为无胆懦妇!
恳请总大将发兵久宝寺,与那三好逆贼决战到底,我愿为先锋,死不旋踵!”
畠山高政看向那姬武士,见她一袭蓝色和服,很是面生,问道。
“你是何人?所属哪家?”
那姬武士傲首挺胸,说道。
“在下鬼头悠亚,是西进学生军的代表。”
畠山高政一愣。
“西进学生军?”
前田利益解释道。
“都是关东来近幾斯波领留学的学生,听闻三好家恶行,皆是义愤填膺,请求津多殿允许她们参加此次征伐。”
畠山高政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是从关东逃荒来的那些孩子。
自古关东关西武家就相互看不上眼,斯波义银搞得助学留学在近幾武家眼中,就是施舍。
一群快饿死的关东年轻姬武士,以求学之名逃荒到近幾斯波领吃饭,俗称讨饭。
第1444章少女壮志破天意
弄清楚了鬼头悠亚的身份,畠山高政的眼神变得轻蔑,嘲讽道。
“你不过是马弓手似的小人物,军国大事是你可以插嘴的吗?”
鬼头悠亚被畠山高政一句话说得面如重枣,羞怒赤红。此时,坐席中又走出一人,伏地行礼说道。
“天朝有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天下,乃是武家之天下,我等身为姬武士,当有胸怀天下之志,为武家大义发声,有何不可?”
畠山高政眯了眯眼睛。
“你又是何人?”
“在下三上桃菜,亦是西征学生军的代表。”
畠山高政冷笑一声,再不看这两女,只是对前田利益说道。
“前田姬,我等军议大事,你就看着这两个无名小卒在座前聒噪,也不管管吗?”
前田利益笑道。
“管领息怒,此姬既出大言,必有勇略。等到久宝寺合战之时,试教出马,如其不胜,责之未迟。”
畠山高政不屑道。
“就凭她们几个小辈学生?
我听闻三好义继有十河一存之勇,这些莫名其妙的关东人,到时候别拖了我们后腿才好。”
三上桃菜与鬼头悠亚心中悲愤,但畠山高政是幕府管领,身份地位远高于她们,只能咬牙忍着。
畠山高政此时的心思,已经不在两个学生身上,她听前田利益话里的意思,还是坚持要去久宝寺开战,便说道。
“久宝寺接近三好家占据的若江城,距离饭盛山城这里有些路程,距离我的高屋城更远。
要在久宝寺开战,我们劳师远征,南北沟通困难,难以集结,容易被三好家以逸待劳,各个击破。
前田姬,智者不取呀。”
三渊晴员点头,紧跟着说道。
“畠山殿下此言有理,前田姬,还是要慎重些呀。”
前田利益扫视畠山高政,三渊晴员,三渊藤英,心里磨牙。
近幾斯波领没出兵之前,这些人是个个惶恐,天天写信求着自己派兵来援。
等自己真的来了,她们又摆起了名门贵胄的谱。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就好像除了斯波义银,别人都不配指挥她们一样。
最闹心的是细川,三渊,畠山这三家作为幕府地方实力派有力成员,也是斯波家的核心盟友,在反三好联军中属于自己人。
如果前田利益连她们都摆不平,更别指望摄津国荒木,丹波国波多野,以及那些帮忙的宗教军势会听话,这总大将还怎么当下去?
烦躁的前田利益,一皱眉一抬眼,眼看就要发怒。
斯波义银对她寄予厚望,她吃着斯波家的俸禄,睡着斯波家的主人,自然要为斯波家分忧解难。
君上说了,让她担当总大将就是为了整合斯波阵营的军力,为未来的突发变故准备后手。
前田利益刚与君上辗转缠绵不久,脑中回味还未散尽,怎么能容忍让他失望的事发生。
这些名门贵胄不给前田利益体面,那前田利益也豁的出去。就算是闹到翻脸,也必须稳住自己的总大将威严,这是底线。
前田利益双目微睁,刚要驳斥反击。正在此时,外间传来慷慨激昂的声音。
“三好家早已是断脊之犬,何须津多殿出马擒贼。
我愿与前田利益大人戮力同心,并肩杀贼!”
所有人的目光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人风尘仆仆出现在门廊前,微微鞠躬,走了进来。
三渊晴员下意识问道。
“藤孝,你怎么来了?”
细川藤孝却没有理她,而是恭恭敬敬朝主位上的前田利益行礼。
“细川藤孝见过总大将。”
前田利益有点意外,细川藤孝毫不犹豫承认自己的总大将之职,比起其他扭扭捏捏的名
门望族,实在是有些显眼。
三渊晴员也是微微皱眉,又喊了一声。
“藤孝。”
细川藤孝回头向管领畠山高政,母亲三渊晴员,姐姐三渊藤英,一一行礼,然后笑着回答。
“我刚在多闻山城觐见了津多殿,听闻这边战事将近,马上就赶过来,希望能尽一份心力。”
三渊晴员点点头,她仔细看着自己的这个二女儿,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好像变得豁达阳光了?就像是卸下了心事,确定了信念。
三渊藤英听细川藤孝说起在多闻山城觐见斯波义银,眉头一抖,下意识盯着细川藤孝,心里想着这是与斯波家达成了什么默契吗?
此时的三渊藤英,位置其实有些尴尬。她已经投靠了织田信长,明确站在了织田阵营。
织田信长这次是自顾不暇,默许斯波义银解决西近幾的麻烦,织田一系的荒木村重,三渊藤英,松永久秀,都做出了配合的态度。
但之后呢?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的理念差距之大,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未来两家的相处,只怕不会很和睦。
细川藤孝如果主动向斯波家靠拢,对投靠织田信长的三渊藤英来说并非好事,也难怪她感到紧张。
三渊晴员与三渊藤英各有心事,畠山高政那边已经开口问道。
“怎么?藤孝姬你也支持出兵久宝寺?”
细川藤孝微微一笑。
“地方实力派同气连枝,津多殿维护我等,我等自然也要为津多殿多多分担。
马上就要入冬了,冬季难开合战,若是战事再继续拖下去,三好家就要赖在和泉河内两国熬冬了。
畠山殿下,不把这些贼子尽快赶走,你我能睡得着觉吧?
我认为总大将的话很有道理,此战不易拖延,必须速战速决。如果能有一场畅快淋漓的合战解决三好家,那是再好不过。
您以为如何?”
畠山高政沉思着点点头。
“你说得也有道理。”
站在畠山高政的立场,三好义继占着若江城,随时可能南下攻打南河内之地,畠山家是如芒在背。
但如果战场放在北河内,不论打输打赢都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前田利益打赢了最好,就算打输了,多闻山城的斯波义银就会出来收拾残局,也不算糟糕的结果。
反而是三渊藤英的死守饭盛山城之策,有些危险。万一三好义继不攻山,转向对更好攻略的南河内平原下手,畠山高政就要难受了。
细川藤孝又说道。
“津多殿委派前田大人担当总大将,必然有他的考虑。
我坚决拥护津多殿的命令,坚决拥护前田大人的指挥权,在北河内的所有和泉细川家臣,都将听从前田大人的指挥。”
畠山高政一愣,坚决拥护津多殿,这不是我的人设台词吗?细川藤孝这家伙抢我风头,在公开向津多殿表忠心呀。
她不甘示弱道。
“津多殿委派前田大人为总大将,我自然也是支持的,藤孝姬,你可不要误会。”
细川藤孝心中冷笑,畠山高政的心思太好猜了,几句话就被自己忽悠得改变态度,真没挑战性。
她笑道。
“畠山殿下对津多殿的尊敬,我自然非常清楚,不会误会。”
畠山高政与细川藤孝相视一笑,一旁的三渊晴员有些发愣。
细川藤孝刚才说,北河内之地的和泉细川家臣,都会服从前田利益这位总大将指挥,这是把三渊晴员架了起来,不好下台。@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三渊晴员才是细川三渊两家在北河内的最高领导,细川藤孝这话有抢权的嫌疑。
三渊藤英抓住这点,已经开始反击。
“藤孝,母亲还在这里,你怎么能替北河内随便做主表
态呢?”
细川藤孝微笑道。
“母亲,姐姐,我们虽然是血亲,但细川三渊毕竟是两个家名。
我身为和泉细川家的继承人,所言所语必须对和泉细川家负责,还请你们体谅。”
三渊藤英无语,三渊晴员看向细川藤孝,这二女儿的笑脸背后,是绝对坚定的态度。
三渊晴员本就不是个强硬的人,而且北河内之地的细川家臣,也的确因为两家的矛盾,开始变得不听话了。
这次细川藤孝跳出来抢先表态,三渊晴员就算心里有些意见,也不会再这个时候说出来,让外人继续看细川三渊两家内斗的笑话。
三渊晴员只能憋着,小声道。
“你至少该与姐姐商量一下。”
三渊晴员口中的姐姐,就是和泉细川家督的细川元常。
此时,细川元常正在和泉国抗击淡路众,自然不可能给多闻山城而来的细川藤孝指示,细川藤孝这是擅作主张呀。
细川藤孝却是不以为然,说道。
“和泉细川家一贯是斯波家的亲密盟友,我相信细川母亲一定会支持我的想法。
战时统一步调,服从斯波家的指挥,并无不妥。”
三渊晴员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她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细川藤孝,只能作罢。
前田利益没想到,这场军议竟然是细川藤孝在坚决支持自己,将名门贵胄的反对声一一压服。
想起斯波义银曾经说过,他委派自己当总大将,自然会帮自己摆平这些刺头,不会让自己难做。
难道,细川藤孝就是受君上委托,过来帮自己摆平刺头的人?
前田利益看着还在舌战群姬的细川藤孝,有些不明白了。
细川藤孝是什么时候开始坚决支持斯波家的?她应该是细川三渊两家中不安分因素,一直让近幾斯波领很头疼。
主君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转变了细川藤孝的思想?真是厉害呀。
———
一场军议因为细川藤孝的意外闯入,前田利益得到强援,最终达成一致,大军将下山应战久宝寺。
虽然前田利益得偿所愿,但军议的过程却让许多人不甚满意。
鬼头悠亚怒气冲冲回到学生军营地,在诸多同学面前,她恼怒的说道。
“幕府朝堂诸姬都是蝇营狗苟之辈,重私利而忘公义,唯有津多殿独木支撑,未来堪忧。”
三上桃菜嗤之以鼻道。
“明知道那些人腐朽不堪,不可与谋,你还要冲动得站出去,平白落人话柄。
今天要不是前田利益大人刻意维护,畠山高政以不敬之罪惩戒于你,你又能如何?”
鬼头悠亚长叹一声。
“幕府无道,高层皆是自私自利,她们明明享受着武家天下的好处,却无人愿意为武家的未来承担责任,我实在是气不过。
你今天也看到了,那几人争的哪里是驱逐三好逆贼之军事,她们是死死抓着自己的权柄,唯恐别人会借机抢走。
津多殿高义,为西近幾和平而出兵。她们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扭曲津多殿的好意,给前田利益大人难看,实在是无耻之尤!”
三上桃菜冷笑道。
“好了,埋怨再多又有什么用呢?身为武家就要用手中刀枪说话,口舌之争不逞也罢。
那些近幾武家看不起我们关东姬武士,我们就要在这场合战中,打出我们的威风,绝不让津多殿失望,绝不给关东武家丢脸。
我倒想看看那些近幾武家,她们手上功夫有没有口舌那么锋利。”
鬼头悠亚狠狠点头,振臂高呼道。
“诸姬,当今乱世浮萍,烽火燃尽武家山河,我等青年位卑未敢忘忧国定。
敌在久宝寺,汝等可愿与我一起奔赴沙场,
奋勇死战,以鲜血唤醒武家之魂乎!”
诸姬高呼道。
“我等愿意!”
三上桃菜亦是大喊道。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我愿为武家复兴而死!一个思想!一个领袖!一个声音!”
诸姬心头热血沸腾,跟着大喊道。
“我愿为武家复兴而死!一个思想!一个领袖!一个声音!”
鬼头悠亚与三上桃菜对视一眼,目中皆是兴奋,军心可用!
少女多壮志,常怀破天意。
武家的觉醒,不可能依靠那些抱着利益腐朽的既得利益者,而是依靠千千万万觉醒的少女姬武士。
无错更新@
她们将在这片大地挥洒自己的热血和青春,为武家天下千秋万载的理想奋战到底。
由关东留学生组成的武家复兴会,她们将通过这场战事第一次进入高层的视野,登上历史的舞台。
身着蓝色和服的留学生将成为武家新崛起的一股势力,怀揣复兴武家大志的蓝衣少女们,开始了属于她们的征程。
也许有一天,少女忘了初心,杀死恶龙的她们就会变成新的恶龙,成为她们曾经憎恶的那种人。
但此时此刻,她们就是武家的希望,是姬武士中最进步的力量。。
第1445章得偿所愿再为人
前田利益回到自家本阵,发现前田利久正在等她。
“母亲,您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后勤兵站之事安排的如何了?”
前田利久担忧道。
“兵站方面,有尼子胜久看着后勤,不会有什么问题。
原以为这次津多殿回来会亲自领兵出战,区区三好贼子不过是土鸡瓦狗,津多殿战旗所指,定然所向披靡。
谁想,津多殿竟然把你提拔为反三好联军总大将,我放心不下,便早早赶了回来。”
前田利益笑道。
“尼子胜久虽然做事厚待,但我们自己的后勤,还是由母亲您看着,我最放心。
母亲急匆匆敢来,是担忧我做事不妥?放心吧,津多殿都信得过我,您又何必自己吓自己?”
前田利久瞪了女儿一眼。
“你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吗?
文化人的傲慢深入骨髓,连我都敢偷偷嫌弃没修养,更何况是那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幕府勋贵。
津多殿这次把你推上总大将的位置,是对你抱着极大期待。你要是性子一起,不管不顾和那些名门贵胄闹翻,让津多殿该如何处理?”
前田利益嘻嘻一笑,心虚得挪开视线。
今天要不是细川藤孝半道杀出来帮忙,结果说不定真如母亲所料的一般,双方要闹得下不来台。
前田利久敏锐得感觉到女儿的目光不敢与自己对视,皱眉道。
“怎么?已经闹出事来了?”
前田利益坚决摇头,说道。
“没有,哪有的事,津多殿委以重任,我自当顾全大局,怎么可能和那些人闹呢。
三好义继发来战书,邀我去久宝寺合战,我已经同意了,大军这几日就会开拔前往。”
前田利久诧异道。
“三渊家竟然肯放弃饭盛山城的地利,与你去久宝寺冒险一战?三渊晴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胆略?”
前田利益冷笑一声。
“三渊晴员?她哪有这胆子。”
前田利益将今日军议之事告知母亲,前田利久听完之后是眉间紧锁,摇头说道。
“幕府这些勋贵真是烂透了,也就细川藤孝还算有点担当。
利益,你没有津多殿的威望,是压不住她们的,此战万万不能寄希望于她们。”
前田利益点头道。@精华\/书阁·无错首发~~
“母亲放心,我明白。
畠山高政本就是来找津多殿献忠心的,此时已经回转高屋城。
畠山家的家底早就被她败得差不多了,津多殿不在,她也不敢拿出最后的家当,赌我此战必胜。
若江城横在南北河内之间,畠山高政只要借口敌军阻拦,就可以拖延时间,等待久宝寺的战果。
以她幕府管领的身份,即便津多殿知道她借此推搪,也无法和她计较。毕竟幕府诸事,斯波家还需要她的配合支持。
至于北河内之地的三渊晴员,她控制不住细川藤孝,更没本事让此地的和泉细川家臣服气。
…
三渊家幕臣出身,没有多少骨干亲信,实力不足以控制北河内之地。三渊藤英管理北河内的家臣,大半都是由和泉细川家派遣。
细川三渊两家继承人内斗,已经让这些细川家臣感到迷茫,不知道该帮谁。
细川藤孝虽然放言细川家臣会听从我的指挥,但我也不敢用这些左右摇摆的姬武士。”
前田利久叹道。
“说来说去,这一战还是得靠我们自己的军势打仗去打。
援军打成了主力,河内国自己的武家反倒是作壁上观,看我们和三好家打生打死,这算什么事呀?”
前田利益冷静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们打生打死
,自然要吃最大的一块肉。
不论她们畠山细川三渊如何投机取巧,武家最认可的还是战绩。
只要我能打赢这场合战,反三好联军总大将的位置就坐稳了,对三家的指挥权也能把握。
就算她们不愿意,河内的姬武士也一定会心向能够维护她们平安的斯波家,容不得有人三心二意。”
前田利久叹道。
“既然如此,那就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来打吧。”
前田利益的想法很明确。
畠山细川三渊三家靠不住,那就不靠她们打这一战,但这一战如果真的是依靠前田利益力量单独打赢,那她们以后就没资格再挑衅。
武家最重军功,有了击败三好家督功劳在手,前田利益就能坐稳总大将的位置,斯波家也好进一步把三家整合进自己的军事集团。
乱世多祸,畠山细川三渊三家武家集团希望得到斯波家的庇护,就必然会向斯波家靠拢,愿意接受斯波家的指挥。
这不是几个高层乐不乐意的事,而是三家名下武家集团集体的意志,什么管领家督都无法阻止。
这也是三渊藤英不愿意让前田利益出战的一个原因,她就不希望斯波家进一步控制三渊家,因为她是织田信长那边的人。
不给前田利益表现的机会,等各方反三好声势成型,在饭盛山城死守到三好家知难而退,对于三渊藤英是最好的选择。
只可惜,这个选择被突然闯入的细川藤孝给毁了。
———
就在前田母女深入讨论作战细节的同时,饭盛山城居馆内,三渊晴员正为两个女儿的吵架而头疼。
三渊藤英愤怒的说道。
“藤孝,我很不理解,你为何要帮前田利益那个莽妇说话。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
如今三好家重新登陆西近几,横扫和泉河内两国,气势正盛。我们应该避其锋芒,以坚城据守,待三好家锐气散尽再战,方为上策。
可前田利益硬是违逆兵法,急于与三好家对决,这是遂了三好家的心意!
三好义继远道而来,恨不得有一个机会合战,我们却偏偏要送给她这个机会,这简直是胡闹嘛!”
…
细川藤孝不以为然,淡淡道。
“姐姐深通兵法,可惜不懂政治。
你说那前田利益一力主张出战,意图速战速决,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津多殿的意思呢?”
三渊藤英刚要反驳,被两个女儿吵到头疼的三渊晴员示意她稍安勿躁,自己开口问道。
“藤孝,你刚才多闻山城过来,是津多殿与你说过些什么?”
细川藤孝面色有点古怪,她这次去多闻山城,斯波义银还真没和她聊过什么正事,两人那一夜光顾着抵死缠绵了。
第二天,细川藤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斯波义银,之后都是明智光秀与她谈事,然后她就来了饭盛山城,帮衬前田利益一把。
“没有,津多殿没说什么。”
三渊藤英抢过话头,说道。
“你看,连津多殿都没说什么,她前田利益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呼来喊去?”
细川藤孝看着三渊藤英一声冷笑,又见三渊晴员有些沉默,便说道。
“母亲也觉得我做的不妥?”
“这。。藤孝你是有些太着急了吧。。”
“嗯,我前些天听闻了一个大明的故事,颇有意思,母亲与姐姐可否容我一述?”
三渊藤英又想说什么,被三渊晴员拦住。
“藤英莫急,听藤孝先说说。”
细川藤孝清清嗓子,说道。
“大明某县,有县太爷爱民如子。
某日,县太爷关心全县
百姓是否有干净的公用茅厕可用,便下令翌日要巡视整个县城的公用茅厕。
县太爷下令,属下官吏自然不敢怠慢,她们连夜把全县城的公共茅厕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只等着县太爷来巡查。
所以,翌日全县城的百姓都没有公用茅厕可上,实在憋不住,只只好在路边的绿化带解决问题。”
三渊晴员奇怪,问道。
“怎么会这样?不是有公共茅厕吗?”
细川藤孝笑道。
“因为县太爷不检查完,所有的公共茅厕都得候着县太爷,万一被老百姓弄脏了茅坑,那岂不是要污了青天大老爷的慧眼?”
三渊晴员有点懵。
“这大明的县太爷,就是这么爱民如子的?”
细川藤孝点头道。
“县太爷爱民如子,但官吏们也需要完成任务,这是规矩。县太爷总不能因为爱民如子,就让官吏们难做吧?
毕竟,办事的是官吏。
县太爷要是不照着规矩来爱民如子,官吏们撒手摆烂,县太爷就算想爱民,那也是没办法再爱了。”
三渊晴员有点明白过来了。
“所以说,大家都是照规矩办事,百姓无厕可上,那也是规矩?”
细川藤孝微微一笑。
“县太爷守规矩,官吏也守规矩,百姓就只有一天功夫没有厕所上。可要是大家都不守规矩,可能这爱民如子的县太爷就没法当了。
即便是一县之尊,清如水明如镜的一方青天大老爷,也不能为所欲为呀。
…
津多殿做事一向严守义理,世人皆赞颂其为武家圣人。对我细川三渊两家,津多殿是有情有义,从来都是优待的。
母亲大人,您当年的滴水之恩,津多殿也是以涌泉相报。说到底,这北河内的归属是津多殿的恩惠,细川三渊两家不能不认吧。
织田信长狼狈退出摄津国,三好侵袭如火如荼。幕府无能,只好请出津多殿做主,畠山细川三渊三家也是求着津多殿出兵来援。
这些糟心事本就不属于津多殿的麻烦,那是足利织田斗法的结果。可到最后,所有人都把津多殿架起来,求着他管这件事。
现在津多殿管了,只是要求前田利益出面统领军事,母亲您又有什么资格不满?
细川三渊两家接受斯波家的恩惠还少吗?就算母亲您是津多殿认可的长辈,曾经对他有过一点点小小的帮助,但那事都过去多久了?
母亲,我说句不恭敬的话,您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津多殿性子高洁,知恩图报,那是他个人的德行,但那不是武家交往的常态。
津多殿复兴斯波家已有五年,斯波家臣团已经渐渐凝实。家臣做事,已是法度井然。
如果母亲您继续依仗身份,对津多殿提出诸多不合理的要求,那就是在给细川三渊两家惹祸。
津多殿不会和我们计较,但斯波家臣团是会愤怒的。
母亲,我今天在军议上并不是帮前田利益说话,我是帮我们自己说话呀。
细川三渊两家与斯波家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如果大家都不照规矩做事,只求自私自利,那一定是对斯波家最有利呀。
守规矩,是保护弱势的我们,而不是强势的斯波家。”
三渊晴员被细川藤孝说得无言以对,回想自己这几年的作为,还真是有些肆无忌惮,她忐忑道。
“藤孝说的有理。
我的确是心急了,颇有些索求无度,想来尼子胜久与前田利益心中已经对我有了看法。
不过,你这故事未免太过荒诞了吧。”
细川藤孝见母亲听劝,心情顿时放松下来,信口胡诌道。
“我也是道听途说。
据
说是当时县城一个穷书生,最喜欢边走路边写,结果一路的公共茅厕不开门,硬憋着一肚子的屎尿屁回家,特地给记了下来。
那书生整日里说着干我屁事,结果可不是憋了一肚子屁没处放。”
三渊晴员指着细川藤孝笑骂。
“这都什么话,有辱斯文。藤孝,你这次来,好像变开朗了。”
细川藤孝一愣,知女莫若母,这就被母亲看出来了?
自己这些年的积怨在一夜间倾泻而消,终于脱下镣铐重头做人,自然是容光焕发。
与斯波义银的一夜缘,细川藤孝得偿所愿之余,亦是心存愧疚,再无之前半点怨恨。
津多殿通过明智光秀之口,请细川藤孝帮前田利益坐稳总大将之位。细川藤孝自然义不容辞,快马加鞭前来饭盛山城助阵。
她聪慧的头脑再次转动,放下私人得失,真心实意为斯波细川两家的紧密合作考虑起来,三渊母女哪里是她的对手。
细川藤孝笑道。
“母亲说的是,我的确想通了许多事。
津多殿仁义,我们也不能太过贪婪。细川三渊两家的未来,还是要依靠津多殿的扶持,才能长久。”
三渊晴员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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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有数。”
一旁三渊藤英见母亲被细川藤孝说服,心中越发焦躁。
要是细川三渊两家都让斯波家给拉拢过去了,自己这光头司令在织田信长那边,还有什么价值。
但现在北河内做主的是三渊晴员,三渊藤英不如细川藤孝能言善辩,只能眼看着三渊晴员被说服,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