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1.再不负卿（22）
甄善：“……”
甄善三两下披好衣服，强调道：“我知道！”
她又不是傻子，连穿个衣服都不会！
无尘唇角笑意更浓，“嗯，施主穿得很好。”
甄善瞪他，“大师这是在哄小孩子吗？”
“施主的年龄应该是不大的。”
“……其实大师，我是个千年妖怪来着，真实姓白，来自西湖雷峰塔，哦，曾经还淹了一座寺庙，跟和尚势不两立来着。”
无尘问：“是寺庙做了什么对不起施主的事情吗？”
甄善：“……”
不是，大师，您就总结了这么个问题吗？
不是该质问她为什么要淹寺庙吗？这么一副好像是寺庙对不起她的表情？
大师，您这样，真滴很对不起您同行，那位叫“法海”的老师父！
无尘疑惑地看着她，“施主？”
他想了想，有些紧张地解释，“施主放心，贫僧虽然也是僧人，但贫僧不降妖除魔，跟妖精灵怪没有仇恨，不是对立的，施主别担心。”
甄善：“……”
她不担心，她只是心郁结而已！
娘娘长吁短叹，“要是我淹的大师你的寺庙，你大约就不会这么想了。”
无尘认真回道：“那想必是贫僧做了什么对不起施主，因果报应，是贫僧该受的。”
甄善望天，漫天繁星闪耀，闪得她心慌慌，脑子时刻朝电负荷，不断地瓦特。
“大师，你家佛祖听到你这么说，会气死的！”
无尘垂眸，淡淡道：“佛祖高坐云端西天，几时观世间悲苦？”
甄善愣住，这话……小和尚这是彻底叛逆了吗？居然这么说自己的信仰！
“若是如此，大师为何还要每日诵经念佛呢？”
无尘看着她，眸中执念成伤，“诵经是为赎罪，念的也不是佛。”
甄善眸光一颤，低声道：“大师能有什么罪呢？”
他早没什么对不起她了！
无尘眸光倏而变得幽深沉重，“不，贫僧有罪的。”
他弃了她，亲手将她推入火坑，原想救她，却又亲手送了她的性命。
他于她，罪恶滔天。
甄善闭了闭眼，喉间干涩得厉害，小和尚啊小和尚，怎么就傻成这样呢？
“夜里外面冷，施主，我们先回吧。”
无尘敛下所有情绪，又恢复成那个淡漠出尘的佛子。
甄善低低应了一声。
两人各有心思，直到回到菩提寺都没再说话，原本她是想直接回观音殿的，但想着这个时候，他们可能休息了，一整晚的折腾，是人都会累的。
而且她现在脑子有点乱，不太想去回答他们的问题，想着，甄善看向大雄宝殿，这个时候，佛像早已恢复了慈眉善目，没了之前的青面獠牙，殿里也没有老妪的身影，应该如那些被业火焚烧的怪物一眼，都消散在天地间了。
明日大概还要下山去善缘小镇走一趟，甄善想着，往大雄宝殿走去。
“施主，”无尘叫住她。
甄善看向他，“大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无尘道：“佛殿脏乱，贫僧先去打扫一番，施主先在这边的石椅坐一下。”
这时，甄善才发现，不知何时无尘给石凳子铺一层干净软垫，他该是猜到她不愿去他的禅院，只是他又觉得先前老妪和怪物在佛殿化为灰烬，里面脏了，怕委屈了她，所以才提出要打扫吧，
这个小和尚啊！
甄善心湖掀起涟漪，“我没那么娇贵，大师不用这么麻烦的。”
无尘看了她一眼，“不麻烦的。”
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贫僧能为施主做的也就这些了。”
甄善却听到了，“大师。”
无尘握着佛珠的手一紧，脸色有些发白，很怕她拒绝，但又觉得她会拒绝，毕竟，她应该是不稀罕他为她做什么的，而他其实也不配。
“深夜打扰，有些失礼，只是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不知道能不能借大师的禅院歇歇脚？”
无尘猛地抬头看她，浅色的眸子怔愣怔愣的，似乎是觉得自己应该听错的，她不是不愿意的吗？
甄善是尴尬两人的独处，可见他黯然苦涩的样子，又觉得心堵着厉害。
妖妃娘娘一向随心而为，既然不拒绝他能让自己舒心点，那就不拒绝吧，再说去他的禅房休息，她又不会跟他同个房间，自己也能住得舒服，何必再矫情呢？
甄善见小和尚还傻着，心中好笑，脸上却似失落，“大师是不方便吗？如果这样的话……”
“没、没有的，”无尘急忙解释，太紧张，话都说得有些磕磕巴巴的，“佛、佛门中人，没讲究太多的。”
甄善想笑，小和尚刚刚还表示自己不信仰佛了，现在又说自己是佛门中人了，什么时候单纯的小和尚也变得这么滑头了？
她忍住笑意，“那就打扰大师了。”
“施、施主不用客气。”
……
无尘打开自己禅房的门，有些不好意思道：“另一个禅房贫僧没来得及收拾，积了灰尘，施主不嫌弃的话，就现在贫僧的禅房歇息。”
甄善问他，“那大师呢？”
“贫僧在庭院梅树下打坐就好。”
“这……不好吧？”
“贫僧时常在那打坐，不碍事的，”无尘轻声道：“很晚了，施主早些歇息吧。”
甄善也不再推辞，“那就叨扰大师了。”
无尘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就退出禅房，往庭院里那边梅花林走去。
甄善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才缓缓合上房门，转身走进房间。
1282.再不负卿（23）
无尘的禅房很简单，一个檀木佛龛，一套桌椅，一个衣柜和一张床榻，便再没有其他摆设了，清清冷冷，没有半点生气。
甄善看向佛龛，上面垂着轻纱，遮住里面的佛像，也不知道无尘供奉的是那尊菩萨，看佛龛两边摆着两个插着莲花的瓷瓶，可能是观世音吧。
她也没有上去揭开轻纱的打算，住了别人的房间，动手动脚的，太过没品了。
佛龛前放置着一个蒲团，凹得严重，能看出无尘时常跪在前面。
甄善收回视线，走到床榻，吹灭了烛火，才脱了外袍和鞋子，躺在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着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事情。
短短还没到半天的时间，可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有些应接不暇，脑子更是涨得厉害。
要不然怎么会瓦特到做蠢事呢？
甄善想到这，抓起旁边的被子，蒙上自己的脸，反正现在没人看到了，她想怎么蒙就怎么蒙。
然而，被子上莲花的清淡香味和檀香混合，有些奇异，却很好闻，跟小和尚身上的味道一样……
甄善一僵！
啊啊啊啊……
妖妃娘娘一卷被子，崩溃地把头埋在被子里，要死了，要死了，小和尚真的是有毒啊！
缺儿见不得自家娘娘难过，安慰地说：“娘娘，缺儿觉得您不用如此压抑自己哒！”
甄善：“……”
甄善立刻暴躁地否认，“本宫哪里压抑？本宫何时压抑了？本宫会压抑自己想要再次染指小和尚的心思？”
缺儿缩了缩肩膀，小声辩解，“娘娘，缺儿没这个意思。”
甄善：“那你什么意思？”
缺儿咽咽口水，“就、就缺儿想说，您不用因为无尘大人重新出现，就给自己太大压力，成神卷轴没什么异样，而且既然大道大人说了，您的任务关键就在这，虽然现在情况不明，但总会搞清楚的，您不用太过担心而让自己压抑的！”
谁、谁知道您竟然还想要再次染指无尘大人呢？
缺儿心底小声地逼逼，娘娘不是说自己不吃回头草的吗？
当然，这些话，打死缺儿，它也不敢说出口，不然可能压抑的就是它了。
甄善：“……”
甄善有想把自己蒙死的冲动，完了完了，她脑子真的失忆失出毛病了，不让怎么会比傻缺儿还蠢呢？
“娘娘，您没事吧？”
缺儿感觉到自家娘娘身上非常低沉的气压，似还有点要自挂东南枝的迹象，心里一慌，小包子脸满是担忧。
甄善声音四稳八平，“本宫能有什么事情？”
缺儿一抖，“娘娘没、没事就好。”
“嗯，本宫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脑子出了点毛病，嗯，睡一觉就好，实在不行，她就先去宰了死老头，到时铁定什么毛病都会痊愈的。
缺儿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那、那您晚安。”
甄善：“嗯，你也休息吧，小孩别熬夜，会熬坏脑子的。”
“缺儿、缺儿知道了。”
甄善把卷成春卷的自己给放出来，然后双手叠放胸前，摆成个标准的下葬姿势，安详地闭上眼睛。
缺儿：“……”
完啦完啦，娘娘真的疯了，嘤嘤嘤，要怎么办啊？
1283.再不负卿（24）
而在甄善安详时，庭院一株梅树下，原本盘膝闭目打坐的无尘缓缓睁开眼睛，他静静地看着熄了灯的禅房。
许久，他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无声地走向梅林深处。
梅树高大，淡粉、白色的梅花开满枝丫，繁花如雪，他没走一步，两边的梅树便无声地分开一条路，渐渐显露出被层层梅花遮掩住的禅房。
无尘站在禅房外，抬起手，放在镂着并蒂莲花枝的门上，许久，才缓缓推开。
与他简单到似毫无生气的禅房相比，这间禅房布置极为精致清幽，清风莲花的扇屏隔开内外两室，外间摆着软塌、茶案，窗边还有书架桌椅，内室有女子梳妆台，上面放着个四层精致妆奁，临窗摆着绣架，水银莲花浮雕的香炉吐着暖暖的香雾……
与其说这是间禅房，倒不如说是女子闺房，而虽无人居住，却十分整洁干净，并不似无尘说的那样积了灰尘，不适合居住。
显然无尘打了诳语，若甄善在这，一定又得感慨时间真可怕，如今的小和尚破起戒、说起慌来都能面不改色了。
无尘轻声地走到床榻，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撩开放下的床帐，却见素色绸缎被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圆瓷瓶。
他缓缓单膝跪了下来，颤抖的指尖轻触瓷瓶，小心翼翼如在抚着心爱女子的脸颊，无尘的声音喑哑，温柔到诡异，“悟心，你是回来了，真好。”
阿弥陀佛，他吃斋诵经，心中却再无佛，只为念她安好，修一个再相逢的妄念，纵使堕入炼狱，血腥满身，化身修罗，也再所不惜。
无尘垂下眼帘，眉间再无澄澈圣洁，变得幽凉诡谲、寂寥残忍，阴影渐渐将他笼罩，一点一点吞噬他的佛性，幽暗可怕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从他身上溢出，再无佛子，唯有满心爱恨贪嗔的修罗魔神。
佛魔两面，即然虔诚跪拜的佛拯救不了她，那他便杀神成魔，只要能再见她，魂飞魄散又如何？
白色瓷瓶在他掌心渐渐消散，她回来了，那它就不需要再留下了，直至指尖只余一点尘灰，无尘轻轻地收回手，慢慢双手合十，轻叹一声佛号，又是她记忆里干净圣洁的佛子。
……
脑子险些打结的甄善也没纠结太久，“安详”了一会儿，闻着屋里清幽的檀香，睡意上涌，她很快就陷入沉睡中，因而也不知道，无尘从梅林深处的禅房回来后，就一直站在门外，仿佛透过门，安静地凝视着她。
睡着后，人就没了时间观念，一闭眼，一睁眼，就是一夜，甄善朦胧地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外面天光大亮，看那日光，应该早上八九点了。
嗯？
甄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眸光冷凝地看向桌案上的香炉，但须臾，眼底的寒意又消散，只是变成了头有点疼。
她竟然在无尘的房间里完全放松了警惕，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次失忆，丢了大半的脑子，犯蠢不说，居然连警惕性都给丢了？
甄善掩面呻吟，心情无比之沉重，想自闭。
然而，妖妃娘娘也没能忧郁多久，这标签不太符合她的人设，只能做做样子而已，再说，这坑都已经跳进来，她再头秃，除了努力爬出来，还能如何？总不能将自己给埋了吧！
只是，甄善决定，以后一定要离和尚远一些，尤其是那些长得漂亮，还有一颗通透澄澈的佛心的和尚，更是招惹不得。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之是无尘清冽干净的嗓音，“施主，可醒了？”
甄善一僵，远离是不可能远离了，她只能按住自己罪恶的爪子，和恶劣的征服欲。
唉！
不怪她，只怪小和尚太诱人了！
浸染黑暗血腥的人哪能不向往温暖干净的光呢？
偏偏无尘小和尚还哪儿都长在她心坎上，更是妖妃娘娘刚离开暗无天日的地狱时触碰的一抹光明，不是初恋，没有那么刻骨铭心，却是最叫她不舍、不忍，连一贯的冷漠心肠都消失。
甄善摇摇头，果然是这些年，装的凡心太多了，她在想，如果是现在的自己，还会如当初，如此决绝地对待无尘？
答案她也不知，只或许她不会那么尖锐，硬是逼他做选择，不给他和自己半点退路，更也不会如此理直气壮地把这个圣洁的佛子硬拽入红尘情劫中。
对于无尘，终归是她算计在先，经历那么多，方才知他那颗无暇温暖的心有多难得。
甄善眸光有些黯，只，他们都回不去了，如今再见，只余不能相识的‘施主’和‘大师’，再无温暖灯火下，相视一笑的‘无尘’和‘悟心’了。
“施主？”
无尘久等她未回应，淡漠的声线染上了紧张。
“来了，”甄善应了一声，走过去打开禅门，对上他还尚未平静的担忧眸光。
他们也都变了，至少从前的无尘，淡然空灵，无悲无喜，极少显露出情绪来，现在，她不经意的一个举动，都会令他各种紧张。
这是她曾经想要的，却迟了那么久，再难高兴起来，只剩满心叹息和无可奈何。
无尘见她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绷紧的心才渐渐送下来，垂眸，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可是打扰到施主了？”
甄善发现除非她情绪有波动，一般时候，两人对面，他都极少直视她，如果她没发现他眼底刻骨的情意，或许都要以为小和尚是讨厌她了呢。
甄善笑了笑，“没有，我也醒了，只是借大师的禅房歇脚，不想睡得那么晚，实在失礼了。”
无尘摇头，“施主昨日睡得迟，无需在意这些。”
甄善点点头，“谢谢大师。”
无尘：“施主先洗漱，厨房里备好了素斋。”
甄善这才发现门边放着铜色水壶和水盆，水盆边缘还搭着干净的毛巾。
无尘有些迟疑地问：“若施主不介意，贫僧帮施主拿进去？”
甄善弯腰拿起东西，“没事，也不重，我自己就好。”
1284.再不负卿（25）
无尘低声地说句“施主有事再唤贫僧”就转身走开了。
甄善重新关上门，把水盆放在架子上，倒上水，手触到温水，不冷不烫，刚好可以洗脸，可见小和尚的贴心。
娘娘又想叹息了，但最后还是没叹，只快速地洗漱好，换了身衣服，走出禅房。
无尘站在禅房的梅树下，听到开门声，转头看向她，只一眼，他便垂眸，双手合十地念佛号。
甄善：“……”
她都要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是妖精了？不然为什么无尘总是对着她念佛号呢？
好吧，她可不就是惹得佛子掉落红尘的狐狸精嘛？
……
吃过早饭，两人坐在梅树下喝茶，甄善默了默，还是问到：“大师，可知佛母诞？”
无尘捻着佛珠的手微顿，随之淡淡点头，“每年的四月初七，山下的镇民便会举行……佛母诞。”
最后三个字，无尘不觉停顿一下，即使他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但莫名的，甄善却觉得他说出那三个字时语气凉薄到讽刺。
能当性子淡薄慈悲的小和尚都厌恶的节日，看来果然大有文章，反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日子。
“今日是？”
无尘道：“四月初二。”
甄善眸光微闪，还有五日啊！
“大师，大丫他们，还在庙里？”
无尘放下佛珠，给她把凉了的茶水换成温热的，才说：“清晨他们就下山了。”
甄善诧异，“都走了？”
无尘点头，“杜施主给施主留了话，说是她先下山看看。”
甄善黛眉微蹙，无尘看她清丽的凤眸微沉，顿了顿，轻声道：“白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不会有生命危险？那其他的呢？
甄善轻抿了一口桂花茶，放下茶杯时发现白瓷茶盏上绘的图案是并蒂莲，轻挑眉，佛家崇尚莲花，但这并蒂莲不多见，可她却发现，现在的无尘很喜欢这花开并蒂的莲花。
意义为何，她大约能猜得出，但甄善却不太想去深究，想多了，她虽不至于心软到与他相认，更甚者留下圆了那世的遗憾，然她不能保证不会冲动地做些犯蠢的举动。
比如，一个忍不住把小和尚给拆吃入腹，彻底拖他下红尘地狱，那圣洁的佛子为情爱入魔……
打住！
娘娘死命压下这种罪恶的念头，否则，恐怕一时风流快活，余生肠子都毁青了，随心也不是那么个随心的法不是？
不然，她头上的渣女光环真要闪瞎眼了！
不好不好！
甄善觉得自己还是继续走剧情吧，别再跟小和尚在这纠纠缠缠前世的恩怨情仇了，否则下限真要没了。
“昨晚到今日，多谢大师的照拂，待会我便下山去，就不多叨扰大师了。”
对于无尘的记忆，甄善始终停留在相国寺那恪守清规、圣洁出尘的佛子上，说话间中不觉带着那个时代的含蓄和文绉绉。
无尘抬眸，清澈的浅淡眸子不再凉薄淡漠、无悲无喜，如揉进了月光星辉，温和柔软，又莫名固执，佛说回头是岸，而他甘愿沉沦红尘，不寻彼岸。
“贫僧陪施主下山。”
甄善：“……”
大师，请您回云端莲台，别贪恋红尘，那就是个地狱啊！
可佛又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无尘是打算待在这地狱不出来了。
妖妃娘娘表示：我这地狱其实是谢绝来客的说！
但她好似又不能硬赶这‘客人’，只能委婉劝说，“大师随我下山，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大师斩钉截铁：“不会！”
甄善：“……”可我会！
无尘给出她无法反驳的理由，“施主没去过善缘小镇，应该不认路，贫僧在这住了多年，还算熟悉，应能帮到施主什么。”
甄善：“那就……再次劳烦大师了！”
无尘轻轻摇头，“帮施主，永远不劳烦。”
甄善：“……”
她怀疑小和尚刚刚在说情话，只是有点不太敢相信，呵呵！
最后，大师和姑娘这应该念无数句‘阿弥陀佛’的搭配继续组队往山下去。
歌谣只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而无尘小和尚却是主动送上门，还跟着母老虎下山，真是不怕被吃干抹净啊！
不过，下山前，无尘却脱下了僧衣，换上一件灰色短褐，裤腿束紧，套上一双黑色厚底布鞋，头上戴了斗笠，气息收敛，如果不看到他那张俊美若天人的容颜，还真以为他就是普通的农户男子。
甄善看着变得普普通通的无尘，怔愣住了，她见过僧袍神骨清秀的小和尚，也见过白袍锦衣加身、手握风云的他，却从未见过这般甘于平凡，仿佛只是山间一个普通农夫男子。
恍惚间，她似乎记起，曾经她告诉他，在她心里，富贵权位，锦衣荣华还不如山里茅屋、布衣平凡，她想要的只是跟心爱之人过普普通通的生活，男耕女织、粗茶淡饭。
这些话，她也忘了自己当时只是为引起他心怜惜，还是真心倾诉，可没想到，他却从未忘过，一字一句都记在心底。
甄善深呼吸，“缺儿，本宫觉得自己这逃生剧本是走不下去了。”
缺儿眨巴眨巴金色的眸子，尽心尽力地为自家娘娘出谋划策，“那娘娘跟无尘大人再爱一次？”
甄善：“……”
再爱一次是什么鬼？
“本宫觉得自己不太行。”
“不会呀，缺儿觉得娘娘挺行哒，娘娘，加油上，缺儿永远支持您！”
甄善：“……”
那本宫还真谢谢你勒！
所以她为什么重要问傻缺儿问题？好让它的蠢衬托自己的聪明吗？
妖妃娘娘何时如此堕落了？
无尘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放，脊背不觉紧绷起来，淡薄的眉眼划过一丝窘迫，磕磕巴巴地说：“下山，穿僧袍不太方便，所以换了衣裳，施主、施主……”
施主怎么样？小和尚也说不下去了。
甄善抿唇一笑，“大师不用紧张，只是，觉得我这身衣裳好似跟大师不太搭，要不，我也换一身粗布裳？”
无尘掩在斗笠下的耳根通红，“不、不用的，施主这样就好。”
她身子羸弱，粗布裳会伤到她的皮肤的，他曾妄想过，如果当初他带她走，他们隐居深山，即便日子再清贫，他定也不舍得让她过粗茶淡饭，穿麻布衣衫的日子的。
无尘眸中浮起悲凉之色，一切不过自己的妄念，他修行无数年，却终是渡不了他自己。
“大师？”
甄善不知小和尚又为何低沉，张了张唇瓣，还是叫了他一声。
无尘回神，“施主，时辰不早了，下山吧，晚了，日头太毒就不好。”
甄善看着他，轻轻点头，“好。”
1285.再不负卿（26）
下山路意外好走，昨日看菩提寺周围草木茂密，有些荒凉，本以为山路大概也是荆棘丛生，倒是没想到，从山下到菩提寺竟是铺有山石阶梯的，也能猜想从前这里的香火有多旺。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菩提寺渐渐寂冷下来呢？
甄善眸光落在脚下的石阶和左右两边的草丛，有许多新的爬行的痕迹，她眸色微凝，望向不远处的小镇。
昨夜那些怪物平日里不是隐藏在佛寺周围的，而是从山下爬上来的。
到底这个善缘小镇藏着什么秘密呢？
“施主可是累了？”
甄善不觉停下脚步，眸光定定地看着山下，无尘也随她停下，颇为担忧地问到。
“大师说什么？”
甄善想得太出神，只听到无尘叫她，却没听到他说什么。
无尘颦眉，担心地说：“施主先休息一下再赶路吧？”
甄善：“……大师，咱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
无尘严肃道：“很久了。”
下山看着比上山轻松，实则对膝盖的负荷更大，她身子骨弱，走这么久，该很累了。
甄善拿开出门时无尘给她的油纸伞，看了眼越发晒的太阳，“大师再休息到晌午，太阳最毒时，都到不了山下。”
无尘眸色微沉，似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那边不远处有颗枝繁叶茂的古树，施主先在那儿歇过晌午，等晚些再下山也行。”
甄善：“……”
“那等到了小镇岂不是天黑了？大师确定那时还能找到歇脚的地方吗？”
小和尚的眉头就快打结了，清俊的脸庞越发严肃，“晚间是不方便。”
甄善见他纠结的傻愣模样，忍不住起逗弄之心，“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大师说该如何是好呢？”
小和尚为难，“不若……”
甄善问：“不若什么？”
无尘认真道：“施主待会先回佛寺休息，明日再下山。”
甄善：“……”
大师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来回折腾，这得有多傻啊？
“施主觉得不好？”
无尘见她神色有异，浅色薄唇微抿，有些不安。
甄善忍住翻眼儿的冲动，无语道：“那还不如大师背我下山来得痛快呢。”
无尘澄澈的眸子微亮，张了张唇瓣似乎想应好，但又想到什么，耳根又通红起来，眸光闪烁地不敢对上她。
甄善：“……”
小和尚你在想什么？
背个人而已，你脸红什么？
小和尚你真的变了，再不纯洁了！
显然，某位妖妃娘娘忘了，是谁把远离红尘、静坐莲台的佛子给玷污了？
小和尚不纯洁还不是她的功劳？
无尘垂下眼帘，纤长的睫羽颤了颤，落下一层黯然的阴影，他沉默地走到大树下，清理一下杂草，又铺上一块布，不会弄脏衣服。
他没有转头去看她，低声说：“施主先休息会儿吧。”
甄善：“……”
一刻钟后，无尘背着心尖的娇人儿，脚步又稳又轻快地往山下走，一向淡薄的眉眼弯了弯，眼角眉梢皆是功德圆满的浅浅笑意。
甄善头枕在他的肩膀，绝美的小脸上满是懵懂，不造自己为啥就到了小和尚的背上来了？
这一点都不科学啊！
难不成刚刚她是鬼上身了？
可妖妃娘娘自己可不就是鬼神之体吗？那还有鬼能上她的身？
脑壳疼！
甄善很想一拍脑门栽下去，但想想要是不小心摔个狗吃屎的模样，她美丽的形象还要不要了？
罢了，有人背，她还不用走路呢？就当是人形座驾好了。
妖妃娘娘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更努力不去看头顶bulingbuling的渣女光环，也不想自己想一套做一套的白莲行为……毕竟想多了，容易秃头，顺便脸还似被扇了几个大耳掴子！
从今天起，她要是再说什么‘远离小和尚，不要再续前缘’的废话了，就从山上跳下去！
唉！
甄善郁闷又心塞地把脑袋磕在了小和尚的肩膀上，要命哦！
“施主要是乏了，就睡一会儿，到了小镇贫僧再唤你。”
无尘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冷寂了数千年的心终是淌着暖意，眼底的寂寥散去，洒满轻轻柔柔的星光，就是清冽淡漠的嗓音也掩饰不住的欢愉。
甄善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她终究无法在这久留，这么几日，又何必再想太多。
更重要，娘娘真的不想再看到小和尚黯淡悲凉的眸光了，他难受，她良心也大大地煎熬。
先鸵鸟着吧，走一步算一步。
甄善边暗自叹气，边靠着小和尚的肩膀，舒舒服服地睡起来。
缺儿：“……”
娘娘还真是心口不一得非常直截了当啊！
也大约只有无尘大人能让娘娘心里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诚实得不行吧？
……
无尘脚程很快，晌午未到，他们就已经到了小镇外了。
“到了吗？”
甄善揉揉自己的眼睛，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嗯，施主可还乏？”
“不了，大师将我放下吧，背了我那么久，大师累不累？”
无尘想说背多久他都不会累的，但他只说“不累”二字。
然后，等了许久，甄善疑惑问：“大师，不先放我下来吗？”
无尘耳根一红，连忙矮下身体放她下来，又怕她腿脚发麻站不稳，连忙转身要去扶她。
他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就直接撞到甄善，别看小和尚身体清瘦单薄，实际上胸膛宽阔又结实，这么一撞，甄善小巧的鼻子都红了，眼角酸得泛起泪花。
无尘一惊，急忙握着她的肩膀扶稳她，着急地问：“悟、施主没事吧？可有伤着？疼不疼？”
甄善捂了捂酸疼的鼻子，见他慌张无措，心下只剩无奈，“我没事。”
“真没事吗？”
无尘看她清丽的眸子泛着一层雾气，似哭不哭，他修眉拧着，依旧很是担忧，恨不得捧着她的脸，帮她看看鼻子，可他，不能。
甄善放下手，“大师不信可以帮我看看。”
无尘看着她漂亮的琼鼻染上一丝粉色，凤眸水雾迷蒙，让原本清冷的人儿变得柔软俏丽，极为可人，他一时愣住，忍不住一看再看，脸上烧得心脏剧烈跳动。
1286.再不负卿（27）
“大师看好了吗？”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施、施主，没、没事就好。”
小和尚急忙垂下眸子，触电般收回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退后一步，俊脸红得厉害，又是念佛号，又是说话结结巴巴，仿佛被占了便宜般。
甄善哭笑不得，“大师，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贫僧、贫僧……”
贫僧如何？
无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澄澈的眸子都带上一丝委屈，好似被林间被惊着的白兔子。
甄善：“……”
啊，她罪恶的爪子真的要忍不住了！
小和尚怎么能如此犯规呢？
甄善忍住蠢蠢欲动的恶劣心思，不行不行，这小和尚她招惹不起哇。
好在这时，有几个扛着锄头的镇民从田里回来，看到甄善，那些农夫都愣住了，随即，他们眼睛亮得十分诡异，却瞬间又变成憨厚老实的笑意。
若不是甄善感知敏锐，恐怕就要忽略刚刚那一瞬堪比昨晚那些怪物一样恶心的眼神了。
她神色无异，清浅的眸光却森冷下来，任哪个女子被恶心的觊觎都不会舒服，何况甄善本也不是什么性子良善之人。
察觉到有其他人靠近，无尘脸上的慌张和无措瞬间消失，眼底神色比她还阴冷，上前一步，将甄善挡住，两人姿势看起来极为亲昵，似男人在宣示绝对的占有权。
无尘转头，眸色不复澄澈，幽诡阴寒，如随时择人吞噬的魔物，让对面几个农夫面色一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毛骨悚然。
几人不觉露出惊惶惧怕，双腿颤抖得厉害，咚，膝盖重重地摔在地上，脊背躬起，瑟缩地低着头，哪敢再看女子一眼？
甄善被无尘挡住，只听到声响，并没看到对面农夫们的动作，而他身上溢出的诡冷气息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她便也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不过，她扯了一下无尘的衣摆，他垂眸看她，眉眼除了凉淡些，并无异样，甄善没多想，只用口型说了句‘探听消息’。
无尘默了默，侧开身体，没有阻止她，
如今，只要有他在，悟心想做什么都可以，他会守着、护着她。
农夫们哪敢再看那天仙似的女子，她身边的男人看着普普通通，可身上的气息让他们下意识地害怕、臣服，诡异厚重的惭愧更叫他们如同罪恶的叛徒一般，完全直不起身体来。
甄善看着跪成一排的农夫们，诧异地眨了眨眼，古怪地看了眼圣洁慈悲的小和尚一眼。
无尘神色淡淡地站在一旁，似乎没觉得面前的景象有多奇怪，理所当然得甄善觉得大惊小怪的是她才对……才怪呢！
从昨晚那些怪物们对他的惧怕，到现在农夫们就差匍匐在地上，都显示着小和尚跟着善缘小镇关系匪浅。
想到上一世某人的魂魄碎片转世便是关卡的最终boss，甄善有必要认为小和尚有可能也是“善缘小镇”这一关的终极boss……
所以，无尘真的是狗系统读白中的妖僧？
甄善是完全不信的！
她遇到他许许多多的转世，但唯一良善、心怀悲悯的就只有无尘，他曾是真真正正的佛子，慈悲为怀地想普度众生，即使当年的兵变，他也尽可能地将普通百姓排除在残酷的权力争斗中，将伤亡压在最小。
也是如此，最初，他才会默认妖妃的传言，也才延长了不少时间才打入皇宫中，为此，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其实，甄善那时不是不能多撑一会儿，可当初性子过于偏激的她，只想让无尘尝到锥心刺骨的痛，叫他余生悔不当初……
所以，妖妃娘娘现在才满心苦逼，时间平和了她过于尖锐的脾气，淡化了感情，她以上帝的视角去看当年，才知无尘的苦心和无可奈何。
他爱她，可他无法以天下众生的性命去承担这份感情，两者之间他只能拼尽全力地去维持一个平衡，干净慈悲的佛子被迫拿起刀剑，沾了血腥杀戮，那种痛苦和煎熬，她当初从未去想过，只一心以为她在他心中也不过如此，永远都是被牺牲的那个。
可如果真这般，悲心仁慈的佛子又何必化身修罗，踏上那血腥残酷的政权中心？
或许他伤过她的心，但他给她的一颗心，却是真挚无暇的。
故人不在眼前，她能将所有皆抛在脑后，毕竟已是过往，恩怨早随风而逝，纠结太多也于事无补。
可，再相逢，她不可能还能理直气壮地指着无尘的鼻子说他如何对不起她，这么狼心狗肺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出来的，当做一切都过去，假装不认识他，已经够渣的，白莲得妖妃娘娘都有些鄙视自己了。
可想的越多，越是明白当初无尘的无奈、挣扎，就越是无法直视他藏着刻骨情意的双眸，越是无法忽视他的黯然神伤，也更不敢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
怕想多了，她背上的情债也越重，偏偏她应该是还不起的。
渣！
真渣！
甄善怀疑过无尘就是妖僧吗？
初见到他时，她下意识地怀疑过，可后来，她就推翻了。
谁都可能是妖僧，她的小和尚绝对不可能！
没有证据就这么下结论，难得的她如此冲动武断，不过，小和尚值得。
啊，所以，那混账男人所有善意都在小和尚这缕魂魄碎片中吗？后面那些家伙才十个有八个狗得渣得她牙根痒痒的？
但，一码归一码，至少在小和尚没回归前，甄善绝不会把那些混账东西做的好事算在他头上，也不会否认当初自己是对不住小和尚的。
咳，甄善觉得自己完全没法走逃生剧情了，小和尚已经占了她满脑子，揪心都揪不过来了。
这就是渣了感情的下场啊！
不过该走的剧情还是得走的。
只是她现在都不知道是想早点搞定善缘小镇的事情通关，好离开，别再这么尴尴尬尬地跟小和尚面对面了，还是慢点，好了结两人心底藏着的遗憾了。
可该怎么了结，她也头秃啊！
1287.再不负卿（28）
甄善压下思绪，不去想这要命的感情问题，似笑非笑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几个农夫，“几位大哥这是做什么呢？给我们兄妹两人行这么大的礼，我们可受不起。”
说着受不起，甄善别说过去扶人起来了，就是避开他们的跪拜都没有。
妖妃娘娘连阎王老头的大礼都敢受，何况这些不怀好意的东西？
兄妹？
无尘转眸看了看她，不知为何，清俊的脸庞原本褪去的红晕又浮了起来，如蝶翼的睫羽似带着一丝羞涩地轻轻颤动。
还好妖妃娘娘现在注意都在那几个农夫身上，不然，可能要念百八十遍清心经，再灌三壶凉茶，驱邪降火！
农夫们抖了抖肩膀，结巴地回答：“没、没，我、我们就是累着了。”
甄善恍然，“累成这样，几位大哥也是不容易。”
农夫们干笑，“还好，还好。”
虽然这样说，几人却没敢站起来，依旧跪着回话，甄善也似乎没再意识到这样有什么不好，继续问：“大哥是小镇的百姓吧？”
“是、是，我们都是小镇的农户。”
“哦，”甄善点点头，“我们兄妹是今日才从外地来的，想着在这歇脚几日。”
“可以的，可以的，”农夫们立刻热情地点头，但触及一旁的无尘，又缩了回去，嘿嘿笑道：“我们小镇的人都很好客，大家都很欢迎外来的客人。”
“从几位大哥的客气能看得出，”甄善也笑眯眯地说道：“不知几位大哥能不能给我们兄妹介绍一下小镇的情况。”
“害，我们小镇要讲的可就多了。”
“那就讲讲小镇最有名的是什么吧。”
农夫们瞬间睁大眼睛，瞳孔兴奋地颤动，面上虔诚到诡异，比瘾君子看到白粉还激动，说他们是疯狂的信徒，几人眼底又布满淫邪的欲念。
他们呼吸粗重，忘了对无尘的恐惧，爬起来手舞足蹈，“那必须是我们的佛母殿啊，佛母仁心慈悲、普度众生，庇护着我们小镇风调雨顺，百姓们心想事成，小姐来我们小镇，一定要去佛母殿烧香，定有福报的。”
甄善眸光微闪，歪了歪头，好似不太相信，“真的有那么灵验吗？”
信仰被质疑，农夫们不高兴了，只是他们刚想摆出脸色，无尘淡淡地看向他们……
扑通，几人又再次给跪了！
他们也没胆子再对甄善露出任何不好的表情，只擦着冷汗，干笑道：“佛母娘娘灵不灵验，小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甄善支着下巴，“这倒也是。”
她又问：“不知几位大哥可否告诉我们兄妹佛母殿在小镇的什么地方呢？”
农夫们眼睛瞪大，激动地想说什么，但又被无尘给吓怕了，缩着肩膀当鹌鹑，只颤巍巍地抬手，指了指路，“进入小镇直走，到镇中心十字路口，佛母殿就在那。”
甄善挑眉，“在镇中心？你们小镇最繁荣的地方？”
农夫们点头应是。
甄善淡淡一笑，“这倒有趣了，佛母不爱清净山林，倒喜喧嚣热闹的市集中心？”
“佛母四大皆空，心中有佛，在哪儿修行，都能普度众生。”
“这倒也是的，”甄善似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小姐还有事吗？”农夫们小心翼翼地问到。
甄善一拍手，“啊，晌午了，几位大哥也要回家吃饭了，耽误了你们那么久，真是抱歉了。”
“没事没事，那我们走了？”
“大哥们走好，你们真是好人呐。”
甄善笑吟吟地挥挥手，临走还不忘给他们每个人发张好人卡。
“哪里哪里，”农夫们匆匆忙忙地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等人走远，甄善脸上的笑意消失，脸色有些发青，她抬手扇了扇，连忙把无尘给她的香囊拿出来，将脸埋在香囊上，不然她真要吐出来了。
无尘眸色一凝，也顾不上其他，抬手轻抚她的后背，帮她顺顺气。
“施主还好吗？”
甄善抬起头，眼角氤氲着雾气，“大师，我后悔了。”
无尘被她委屈巴巴的一眼看得耳根发烧，脸上又是紧张又是心疼，“施、施主要是难受，贫僧背你上山可好？”
“好啊好啊！”
甄善还没回答，原本有气无力地趴在成神卷轴上，一双金色眸子成了蚊香眼的缺儿立刻爬起来，高声答应了。
只是可惜，无尘听不到。
缺儿眼泪直飚，那水量都快淹了金山寺了，“噫呜呜呜，娘娘，咱们快点离开好不好？缺儿快被臭死了，太阔怕了！”
如果说昨晚的恶臭，只是靠近粪坑，被熏得不行不行，现在缺儿感觉就像是掉了进入……
呕，缺儿差点被自己的比喻给恶心吐了，它绝望地爬回去，抓过自己的小袖子，堵在鼻子上。
恶臭味是从那些怪物和农夫们的灵魂力散发出来的，其他人感觉不到，但对于神魂强大的甄善和缺儿来说，简直就是凌迟。
甄善还好些，虽然难受，但也忍得住，毕竟她什么没经历过，这点恶臭，还不至于让她怯步，缺儿就不行了，就快成了第一个被臭死的伴生神灵了。
甄善摇摇头，“来都来了，总得先走一趟。”
这话是对缺儿说，也是对无尘说。
缺儿抽噎一下，可怜巴巴地缩在成神卷轴那，却没再任性地多说什么。
甄善心里无奈地摇摇头，“缺儿，如果太难受，就进去成神卷轴里沉睡，封闭五感。”
1288.再不负卿（29）
“不要，缺儿好不容易才醒来，可以陪着娘娘，缺儿才不要再睡了。”
缺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委屈地抗议。
甄善好笑，“你不是难受吗？”
缺儿理所当然地说：“可不能陪着娘娘更难受呀。”
甄善哑然，无奈地说：“行吧，实在难受就别勉强了。”
“嗯嗯，”缺儿傻乎乎地笑了笑，又瞬间被恶臭给熏倒下，白色的幽灵缺儿丧丧地从嘴里冒出。
甄善：“……”
无尘薄唇微抿，若有所思，须臾，他想说什么，但被她打断了，“我想自己去看看那所谓的佛母殿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他看着她，轻叹一声佛号，没再阻止她，只道：“施主把香囊挂在身上，莫收起来了，应该会好些的。”
甄善点点头，她先前也是想确认一下那些怪物跟小镇的关系，才会在看到那几个农夫时，暂时把香囊收到空间，险些造成惨剧。
当然惨的肯定不是她，而是妖妃娘娘一个控制不好，直接一把火烧了这恶臭熏天的小镇。
甄善望向小镇里，人来人往，镇民脸上都带着淳朴的笑意，热闹，也祥和，仿佛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小镇。
真的安宁，整个小镇哪里会散发着跟那些恶心怪物一样的臭味？
她摇摇头，“善缘小镇，多好听的名字，可惜了。”
无尘垂下眼帘，淡淡道：“确实不配。”
甄善转头看向他，神色有些诧异。
无尘抬头，澄澈的眸子带着轻轻浅浅的柔和，“施主可要进去了？”
小和尚连转移话题都学会了，甄善心中无奈，但也没多问，只点点头。
两人往镇中心走去，路上不少人都盯着甄善看，只是摄于无尘身上的冰冷气息，没人敢随便上前来搭讪。
甄善边走，边观察小镇，这里就似古时的山间小镇，面积不大，不算富庶，青瓦房，吊脚楼，路上还有许多卖东西的小摊子。
此时，正是晌午，很多小店小摊都收了，吃过午饭的镇民都到大树下乘凉聊天，和乐融融，民风淳朴。
当然，这要先忽略那些似有若无落在甄善身上不怀好意的眼神，更加诡异的是，看似脸上带着纯真笑容的孩童，那一双双眼睛，恶意又沧桑，没有半点孩子的天真干净。
嘻嘻的笑声，听着可爱活泼，却莫名叫人心里发毛。
甄善眸色淡淡，只要不跑到她面前来找事，她暂时也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她眸光掠过那些镇民，靠近无尘，掩唇低声地问：“大师，这小镇没有老人？”
没错，这一路上，她看见过年轻力壮的男人，也有花季少女、漂亮少妇，和活泼的小孩子，却唯独少了老人。
可，甄善想起昨夜到菩提寺的老妪，心里的诡异感更甚。
无尘淡淡颔首，“这里，背弃神佛，永失轮回。”
甄善脚步微微一顿，那昨日的老妪呢？
最后她还是没问，终归是在闯关，可以让小和尚给些提示，但总不能让他把答案都给自己抄吧？
倒不是她介意什么公平不公平，只是她更喜欢自己一步步拆开谜底，享受智商碾压狗系统的乐趣。
何况，妖妃娘娘骨子里就不是个依靠别人的人。
不过，甄善看了看身旁眉眼淡漠的小和尚，善缘小镇被神佛遗弃，镇民永世轮回，不得超生，那他呢？
他为什么会在这？
又为何那些怪物和镇民下意识地恐惧他呢？
甄善无法不在意，因她心中是明白的，小和尚会在这，魂魄碎片没有回归，应该跟她是脱不了干系的。
不能想，想就是渣女！
无尘停下脚步看她，眸光是她不敢深究的复杂，“吓到施主了吗？”
甄善心情更是复杂，在他越来越黯的眸光下，再次无奈叹气……再遇小和尚，她大约是把几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但能怪谁？
自己造的孽，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我说了我是妖怪，大师都没怕，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无尘眸色淡漠，“妖精灵怪再可怖，也比不过人心。”
甄善：“……”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小和尚你这么说，本宫没法回来着！
娘娘突然心中一悚，小和尚这话，是厌世了不成？
啊，罪恶感更强了，一个好好慈悲为怀的佛子被她折腾成这样，罪孽深重啊！
“阿善小姐！”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陡然向着凝重悲哀的方向转变，好在，大丫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们的爱情悲剧。
甄善立刻转过头，几乎是脚步如风走向前边朝他们而来的大丫。
大丫被甄善凝重的神色吓了一跳，莫不是阿善小姐也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吗？
比如……那位大师？
“大丫？”
甄善见她脸色不好地发呆，叫了她一声。
“阿、阿善小姐，怎么了吗？”
1289.再不负卿（30）
甄善说：“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是？神不守舍的。”
大丫刚想说什么，就看到了跟在后面的男子，对方戴着斗笠，遮住了脸，她一时也没认出人来，还以为是小镇的镇民，眸中闪过警惕。
甄善看出了她的不安，解释道：“这是大师。”
大丫：“……”
更紧张了怎么办？
想起林峰和韦琳跟她说的话，大丫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大、大师怎么也下山来了？”
甄善似没看出她的一样，只道：“陪我过来的。”
大丫：“……”
一个和尚一直对一个漂亮的女子如影随形，阿善小姐当真没发现这很不对劲吗？
还是她知道，但有自己的成算呢？
大丫更相信最后一种。
甄善拍拍她的肩膀，“别发呆了，其他人呢？”
“哦哦，对了，阿善小姐，我们找到马九先生、七七几人了。”
“马九？七七？”甄善默了一下，“昨夜被怪物抓走的人？”
大丫回答：“是啊，他们都没事。”
甄善黛眉微挑，“具体说说看。”
大丫点头，昨夜在甄善出去后，他们就在观音殿外的庭院等着，当时虽然人人都很累，可没人能睡下去。
大约两个小时后，他们听到外面开门的声音，本来是想去找甄善的，但是……
说到这，大丫不觉看了一眼无尘。
无尘看向甄善，“想着施主太累了，就叫阿哑阻止他们出来。”
他薄唇微抿，“是贫僧擅自主张了。”
甄善……甄善能说什么，当然是表示没有关心，大师费心了，还能怪他不成？
再说怪他什么？难不成是太贴心了？
那她脑子就不是瓦特了，而是跟宋姿那女人一样残废了。
大丫：“……”
感觉自己像是个恶毒婆婆身边的丫鬟，在跟少爷说少夫人的坏话，心眼忒坏地挑拨离间！
哦，少爷说的是阿善小姐，少夫人额……
大丫抹了一把脸，感觉都想磕头谢罪了，明明两面三刀的是少夫人……啊呸，是那位大师，当着阿善小姐的面就圣洁慈悲如普度众生的佛子，背着就冷酷无情，好似他们敢违逆他，就立刻弄死！
大丫深呼吸，敌方战斗力太恐怖，暂时只能屈服，毕竟谁知道那位大师是不是“善缘小镇”这一关卡的最大boss？
她只好转移话题，继续说事情。
他们没能见到甄善，就轮流守夜休息，天亮之后，他们本来想再去找她，又被冷酷地拒之门外，当然这话大丫润色一下，免得自己又成小人了。
没法，大丫和林峰他们就只能先下山到善缘小镇查探。
不过，他们下山后，并没有立刻进入小镇里，昨晚不管是那个被烈火灼烧的老妪，还是那些怪物，都叫他们心有余悸，谁晓得小镇里面有什么可怕的存在等着他们呢？
几人藏在小镇外的大树后观察，却发现一切如常，清晨，镇民们该下地的下地，该摆摊开店的摆摊开店，人们来来往往，有说有笑，没有半点异样，跟寻常的古时小镇一样。
可他们不敢放松警惕，原本是没打算这么快进入里面的，却没想到被一个镇民发现了，还差点将他们当成不怀好意的匪徒给绑了。
好在当是时马九他们从小镇里头出来，帮他们解释了一番，才让镇民相信他们不是歹徒。
甄善眸中划过一缕锋芒，还真够“当是时”的，她问大丫，“马九他们有跟你们说昨晚的事情吗？”
大丫点点头，“林先生他们有问，马九先生说了，昨晚他们原本以为那些怪物会吃人，或是杀了他们，却没想到，怪物们只是将他们从山上拖下来，扔到了佛母殿外，他们惊惧之下，冲了进去，被里面的主持给收留了。”
“佛母殿的主持？”
“嗯，听七七说是个很漂亮的女尼。”
甄善黛眉挑了挑，“然后呢？”
“主持告诉他们，怪物们没有恶意，也不杀人吃人的，他们……”
大丫有点纠结，挠了挠头发，“说都是可怜的镇民，而且只要留下佛母殿，他们就不会有危险了。”
怪物不杀人吃人，这点无尘昨晚已经告诉她了，但镇民真的是可怜人吗？
甄善想起那冲天的恶臭、不怀好意的眼神，可真相信不了啊。
“林峰他们呢？”
“马九先生和七七一直坚持佛母殿的安全，主持是个好的NPC，劝林先生他们也进去求庇护。”
“所以他们都进去了？”
“林先生本来是有犹豫的，但徐?先生带着宋小姐首先进去，见此，林先生示意我找个借口在外面等您，其他人都进去查探了。”
甄善眸光微动，“徐?第一个进去的？”
要知道，那“斯文人”最是喜欢立道德标杆，然后躲在最后面，让其他人先冲的，不是一般的虚伪和怕死。
这种人，会先冲到最前，要么他很清楚前面没有危险，要么就是前面的利益大得他愿意孤掷一注，唯恐被别人抢先了。
林峰他们大概也是知道徐?的死性子，所以才顾不得谨慎也跟着进去。
但林峰终归是老玩家，心思灵活得很，这不，就让大丫留下，好等甄善过来，真有事，也许她还能救一下他们。
就是，他怎么肯定自己会帮他的呢？
甄善想了想，明白了，娘娘虽说真不是好人，但貌美倾城，一看就是善良的天仙。
这猜测非常之合理！
谁有意见？
1290.再不负卿（31）
“阿善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大丫见甄善神色有些认真严肃，心也沉下来，捻着衣角，紧张地问到。
甄善简单直接地拍板，“进佛母殿！”
“啊？”大丫纠结地问：“咱不用先查查其他，比如先试探一下镇民？找找线索？”
“不用了，”甄善扫了一眼一直暗中观察他们的镇民，她红唇微勾，“除非你觉得咱们现在就可以帮了他们，大刑伺候，严刑逼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大丫：“……”
想起昨晚吓人的怪物，她哆嗦了一下，犹犹豫豫地说：“不了吧？”
甄善摊手，“那就别做无用功，直接进去佛母殿就行。”
大丫没有任何意见了，不过，她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无尘，“大师也要跟我们进去吗？”
无尘没有回答她，而是对甄善说：“贫僧不会妨碍施主的。”
甄善摆摆手，“啊，没事的，就是麻烦大师要跟我到处跑。”
无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冰凉如雪的眸色也清风和煦，“应该的。”
大丫：“……”
您一个出家人跟着阿善小姐算什么应该的？别以为您没穿僧袍就能肆意撩拨女孩子啊！
大师，清规戒律了解一下！
甄善已经习惯了无尘理所当然的话语了，就像是他保护她，就是他修行的功课，而她安然，就是他虔诚的本心。
停！再想她会造孽地扑了小和尚的！
走剧情！走剧情！
甄善把心里那些罪过的旖旎全部打压下去，神情严肃非常地往佛母殿走去。
那如同赶赴战场的壮烈英勇背景看得大丫一愣一愣的，更加忧心忡忡的。
昨日怪物包围，阿善小姐都能镇定自若，现在居然如此紧张，也不知道佛母殿有多危险呢？
大丫咬了咬唇瓣，不管如何，她都会保护阿善小姐的，即便是死也在所不惜。
无尘也被甄善紧张的样子给看得心疼不已，大步上前追上她，清冽的声音放得很轻，温柔如水，“施主，有贫僧在，无需担忧的，贫僧会保护你的，绝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不怕的！”
甄善：“……”
小和尚，本宫告诉了，你再这样勾引本宫，本宫真的不会再管什么罪过不罪过的！
而且，还是只管吃不管负责那种的！
无尘见她抿着唇，凤眸迷蒙，似小姑娘害怕又倔强的样子，可人又可怜，叫人怜惜都心坎里，恨不得捧上所有好不叫她掉金豆豆。
他很是心疼，更怕她哭，也顾不得许多，轻轻拥住她，抚着她的背，那种温柔到极致的安慰，似轻飘飘地落在云朵上，舒服得她想眯眼蹭蹭她的肩膀，抱着眼前的小和尚困觉觉。
“悟心，不怕的，我会保护好你，我发誓。”
这是无尘重逢后第一次叫她‘悟心’，也是第一次不用僧人的自称，低语呢喃，如最温柔的情人。
甄善眸中晕开了轻柔的涟漪，小和尚，傻和尚！
只是她刚想抬手去回抱他，小和尚就如同雷劈一样，身体僵到极致后，猛地放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会大胆到做出这样的行为，往后退了几步，看都不敢看她。
“施、施主，我、贫僧是……不不，贫僧不是故意轻薄于你的，贫僧、贫僧……”
无尘手足无措，耳根通红，俊脸却一片苍白，忐忑不安地想解释，可越解释越混乱，脸色也越来越白，最后自厌地低着头，跟犯了大错又心里极度委屈的孩子一般。
他觉得他那么失礼，竟不知好歹地去拥抱她，她心里应该会很厌恶他吧？
只因她对自己温和一下，愿意让他背她，他竟是贪得无厌地轻薄她……他有什么资格再触碰这抹柔和温暖的月光？
感受到他身上自卑又绝望的气息，甄善的心脏如被针刺了一下，骤然紧缩，闷得厉害，她张了张唇瓣，嘴里“无尘”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
只是，最终，她还是咽了回去。
甄善上前一步，“大师。”
无尘垂下的睫羽颤了颤，甄善更靠近他一些，不让他有退后的机会，纤细柔美的手指捻住他的袖子。
无尘身体瞬间紧绷如弦，想抬起头看她，又怕对上她厌恶的眸光，只能沉默地站在原地。
“大师，”甄善又叫了他一声，无尘没法让自己不去回应她，鼓起勇气看向她，那双精致漆黑的凤眸没有厌恶，反而洒落了漫天温柔的星光，柔软得他愣住，甘愿抛弃心中的佛，什么四大皆空、清规戒律，都再不管，只想沉醉其中，就算是堕入炼狱也心甘情愿。
佛说：色即是空，红尘情欲是妄念、心魔，那是佛不知，那美色有多迷人、多温暖，功德圆满终归不如红尘刹暖。
他再不愿成佛，只想当能守住她的修罗。
“大师，可否告诉我你的法号呢？”
无尘愣了愣，声线发颤，“贫僧法号……无尘。”
“无尘，”甄善轻轻呢喃这两个字，眉眼弯了弯，灿然一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大师的法号真好。”
无尘又被她的笑夺去所有心神，磕磕巴巴地说出心里的奢望，“施、施主能叫贫僧法号吗？”
他想听她软软地叫他“无尘”，而不是疏离的“大师”。
虽然是妄想，但那样，他能假装她还记得他，他们还如最初在相国寺那般相依相伴。
甄善眸光微颤，轻声道：“无尘。”
1291.再不负卿（32）
无尘浅淡的眸子瞬间明亮似清晨划破黑暗的第一曙光，似苦行于征途的僧侣终到西天，纵使身陨神消，也大圆满了。
她轻轻一笑，“无尘可知我的姓名？”
无尘张了张唇瓣，“贫僧……”
甄善没等他说完，笑道：“甄善，善良的善。”
她忍俊不禁，“不过我感觉自己从来跟这个善字没什么缘分。”
无尘摇头，“不，施主最是与善有缘。”
甄善愣了一下，好笑道：“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尘神色坚定，“贫僧此言不是诳语。”
甄善歪了歪头，“对了，大师刚叫我什么？”
无尘脸色微变，又慌张起来。
她噗哧一笑，“大师，我就算是妖怪，也真没想吃了你，你不用总是怎么紧张。”
“贫僧没、没紧张。”
都结巴了还没紧张？
甄善脸上笑意不减，眸光却有些恍惚，“悟心，这个名字，不好听。”
无尘眸光微微一晃，“不好听吗？”
甄善淡淡笑道：“嗯，随缘就好，何必强求？若心之所向，也不必去感悟，不是吗？”
无尘唇角有些苦涩，“世人百态，免不了一个自欺欺人，一心向佛，四大皆空，都不过掩耳盗铃。”
就如他，明明早已动心，却诵经念佛，就以为能祛除“心魔”，可笑至极。
甄善垂眸，笑了笑，“无尘，我是甄善，”世上再无悟心这个人。
话落，她转身继续往佛母殿走去。
无尘怔在原地，须臾，连忙赶上她，有些慌乱地解释，“施主，贫僧不是那个意思，贫僧没有把施主当成其他人的，甄……阿……善善施主，贫僧句句属实。”
善善施主？
甄善忍俊不禁，大概也只有这傻和尚能叫出这么别扭的称呼吧。
“无尘大师，咱们在掰扯这些，天就要黑了。”
无尘薄唇微抿，几乎是执拗地看着她，“贫僧怕善善施主误会。”
甄善眨眨眼，“像是我那么好看的姑娘，无尘大师觉得世上还能有第二个吗？误会当然不会误会了。”
这么水仙花自恋的话，也就只有妖妃娘娘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了。
不过，这不是事实吗？
无尘清清浅浅的眸光落在她倾国绝色的脸上，见她淡笑间，妩媚天成，偏凤眸清冷似寒雪盛开的白梅，矛盾却令人怦然心动，即是无情无欲的佛子，也甘愿为她沉沦，因西天梵音，怎比她笑靥如花？
想到刚刚拥在怀中无与伦比的柔软，无尘立刻垂下眼帘，不敢多看，双耳通红，心头拂过令他愧疚不已的卑劣欲念，叫他忍不住双手合十念起佛经来。
“观自在菩萨……”
甄善：“……”
小和尚，你过分了哈！
让你承认本宫容颜绝世无双，你竟然还念起佛经了？
是觉得她不好看，所以要说谎哄她前，先跟佛祖告个罪？
这还不如直接给她一个否认的答案呢！
妖妃娘娘脸色黑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捏住小和尚的耳朵，恼羞成怒，“无尘，你这个蠢和尚，念经是什么意思？暗示我长得难看吗？”
无尘还没什么反应，那边的大丫已经从脚指甲盖到头发丝都石化个彻底了！
原本，见到无尘竟然主动去抱阿善小姐，大丫眼睛就差点掉下来，险些冲上去给那淫僧一脚丫子！
这不守清规戒律的无耻妖僧！
然而，大丫还没来得及行动，却见甄善笑得温温柔柔，神色没有一丝勉强和不愿，接下来两人还亲亲蜜蜜的耳语……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就是一对感情非常好的情侣，但是，大丫有点崩溃！
阿善小姐，那位不说身份不明，会不会是妖僧大boss，就说他是个和尚，恋爱就谈不起啊！
可惜，大丫心里抓狂的咆哮甄善是注定听不到了，听到了妖妃娘娘大概也不会理会。
毕竟当初，无尘还是清清冷冷的小和尚时，她都能下手，何况现在呢？
不调戏简直对不起她妖妃的名号！
可，大丫抹了一脸奔腾的泪水：您二位打情骂俏能不能看一下场合哇？
这大庭广众下，还是在危机不明、有可能是怪物大本营的小镇里，如此旁若无人地谈起恋爱……二位能不能考虑一下她这个观众的感受，考虑一下怪物们的感受？
没看见附近的镇民眼神都幽怨了起来吗？
狗粮这东西，真不好吃！
大丫想她……哦不，那个渣男她才不想了，她就是想找一下第二春，呜呜~
耳朵被拧住，无尘身体僵成木头，却没挥开她的手，依旧不敢看她，怕被她发现自己无耻的念头，只呐呐地、不安地解释：“没、没有，善善施主风华无双，是贫僧仅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
好看那他还不看一眼？
甄善忍不住用力捏了一下他的耳垂，险些把无尘的魂魄都给捏飞了，他清冷雪白的脸烧得通红通红的，似被欺负狠的白兔子，耷拉着两只长长的耳朵，格外可怜。
娘娘：“……”
不是，怎的就是成了她欺负他了？
甄善放下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善善施主……”
“无尘大师，请您闭嘴！”
无尘不说话了，就是神色黯然得连眉间朱砂的颜色都淡了。
啊，妖妃娘娘有点想死！
甄善心里重重哀叹一声，真是欠了这又蠢又傻的小和尚的了！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无尘，我有点怕。”
无尘被她软软有些可怜的话语给惊着了。
1292.再不负卿（33）
重逢后，她不似从前那般柔弱，性子也清冷了不小，仿佛遇到什么事都不足以让她害怕，此时这突然间的不安，如何能不让无尘心疼和紧张。
他不觉握住她的手，“善善，我会保护好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可好？”
甄善抿唇一笑，“你说的。”
无尘眸光如揉进漫天星光，细碎而温柔，“我说的。”
她笑着说：“那走吧，时间不早了，别耽搁了。”
无尘轻轻颔首，“好。”
隐形人的大丫默默地跟在后面，长长地送了口气，那两位终于想起了正事了。
大丫默默望天，有些良心不安地想着：这要是佛母殿里没什么危险那还好，真要出事了，大约林先生他们等不到阿善小姐去救了。
然鹅，她真的没胆子去打断他们哇！
大丫也想念句‘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了。
……
相对于菩提寺的清幽荒凉，佛母殿香火鼎盛，即使是大中午，有镇民过来打扫、烧香。
而越是靠近佛母殿，那股令她不舒服的力量越是强烈，好在恶臭味被无尘的香囊挡住，不然甄善觉得自己此时大概要跟缺儿一样冒着蚊香眼了。
甄善站在门口，看着门两边的浮雕，上面是各种形态的……菩萨？
与其说是菩萨，倒不如说几条丝带遮住需要打码的地方，形态妖娆的女子，只是它们头顶肉髻，拈着兰花指，四周围着云彩和莲花，才让它们看似是佛陀和菩萨。
甄善支了支下巴，靠近无尘，低声道：“大师，我觉得这佛母殿里，不管是佛，还是人，才是应该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么妖艳的浮雕，可一点都不戒色啊！
无尘耳根又红了，但不是因那些暴露的浮雕，或是说，他浅淡的眸子掠过那些雕像时，淡漠不起波澜，众生妖娆，却无法在他眼底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那一人，只是靠近他，闻到她身上软软清甜的清香，佛子平静的佛心瞬间就乱了。
无尘纤长浓密的睫羽颤了颤，轻声道：“脏污东西，不值得善善施主入眼。”
甄善黛眉微挑，突然使坏地在他耳边轻笑地说了一句，而后，也不等小和尚有什么反应，便抬步往佛母殿里走去。
无尘……无尘大师又险些灵魂飞升西天！
这这这……
无尘脸红得冒烟，满脑子都是回荡着甄善的那个问题，再联想那画面……别说回答，就是回答问题，大师脑子被无数不可描述的画面卡壳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跟上来的大丫没听到甄善的话，只见那两位又在亲密地咬耳朵，她……她已经四大皆空了！
只是见无尘愣住门口，因着他带着斗笠，大丫也看不到他的脸，有些不解地抓抓头发，小心地叫了一声，“大师？”
无尘回过神，见甄善走远了，也没顾得害羞了，大步赶了过去。
理所当然的，大丫也被无视了，不过她都习惯了，反正那位大师双标又不是第一次。
甄善见无尘走到自己身边，忍着喉咙的笑意，“无尘可是思考好我的问题？”
无尘头顶冒着烟，艰难道：“施、施主，别开玩笑了！”
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好的，就算穿上那些衣服，也只会是、只会是……如何能用脏字形容？
不不，她、她怎么会穿成那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呢？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小和尚低声地念起经，想把蒙盖住心底那些旖旎的画面，他怎么能如此幻想她？太无耻，也太卑劣了！
不能的！不能的！
甄善：“……”
小和尚这一言不合就念经到底是个什么坏习惯？
这样真的让她非常有罪恶感啊，仿佛是淫荡妖女在玷污纯洁的佛子，放在古时，是要被天下人唾弃，还可能被拉去烧了。当然，她不是妖女，也是妖妃，天下人怎么想的跟她有什么关系？再恨她，也不是照样得看她逍遥快活吗？
不过，娘娘不在意别人，却不能无视小和尚，唉，她这算是卑鄙无耻吧？三番四次地扰乱他的修行，又不负责，真的是太糟糕了。
可是……娘娘默默捂脸，太刺激了怎么办？
色令智昏一般是用在男人身上，然而现在，用在妖妃娘娘身上也一点都不为过。
她都快对那什么劳什子闯关任务不管不顾，一心只撩小和尚了！
真是太要命了！
论惑乱人心的功力，小和尚赢了，她堂堂一代妖妃都甘拜下风。
啧，甄善黛眉一挑，没了人类躯体的压制，她灵魂里的那些恶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了，一刻不搞事，她就浑身不舒服。
只是，她心里摇摇头，无尘可不是忘川里那些恶鬼，能随意让她作弄的。
真搞出事来，她八成收不了尾，逃命都难逃！
唉，太可惜了！
OK，妖妃娘娘捡捡快被她丢到犄角旮旯里的闯关剧情，接下来她发4，她要好好走剧情，不能调戏小和尚，不能调戏小和尚，从这里跳下去都不能调戏小和尚！
见鬼的真香定律，娘娘才不会如此没毅力呢！
就是不知道妖妃娘娘知不知道，立flag立有多昂首挺胸，只有脸就会被打得有多疼。
然后，甄善又丢了一句‘大师可以继续思考答案，咱以后再说’，导致无尘再次风中凌乱的话，就挥挥袖子，十分潇洒（渣女）地往佛母殿正殿走去。
1293.再不负卿（34）
佛母殿建得十分精美奢华，装潢比之皇家的相国寺，也不遑多让，对比之下，她家小和尚的菩提寺可寒酸多了。
不过，甄善发现，佛母殿虽奢华，但在布景格局上，却是与菩提寺相似，只是在面积上大了好几倍，东西不是镶金就是嵌银，可真是赤裸裸的攀比，还似在打什么人的脸。
甄善凤眸微眯，眼底划过一缕冷光。
她站在正殿门口，抬眸看向殿里高大的佛母像，黄金铸就，赤脚踏莲台，衣着裸露，神态……呵，倒是慈悲得很，只是能不能普度众生就另一回事了。
毕竟她只知真正的佛，檀香渺渺，令人心平气和，而不是恶臭冲天，叫人烦躁厌恶得想直接砸了庙宇的。
在外人眼里，佛母殿里香烟缭绕，佛光普照，神圣安宁，可甄善看到的，只有黑暗怨气弥漫，鼻尖恶臭冲天，耳朵里是邪魔嚣张尖利的嘻笑声。
这里，该就是这善缘小镇罪恶的源头了。
甄善将眸光落在佛母像的两旁，透明玻璃柜中，是十六个“女菩萨”的金身，姿态就如寺外的浮雕一般又妖又邪。
这还佛寺呢？
跟青楼一样的营业执照，只是多了一个“普度众生”头衔的寺庙吗？
只不过，这十六个“女菩萨”的姿势，甄善黛眉微蹙，怎么感觉到有点熟悉呢？
她好似在哪里见过呢？
哪里呢？
啧，活太久了，有些东西就是容易想不起来了。
倏而，甄善察觉到两道异常强烈的恶意视线，她立刻转头，却见左边拱门站了一个披着袈裟、头戴僧帽的女尼，对方正对她露出一个非常慈悲友善的笑容，浑身散发着圣母玛利亚的光辉，啊不是，是金灿灿的佛光，就差在脖子上挂个“老娘是个得道高尼”的牌子了！
无尘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旁，同样挡在她身前，隔绝了那‘得到高尼’的视线。
‘得道高尼’看着粗布衣裳、头戴斗笠的无尘，眼底有审视，但漂亮到妩媚妖异的脸上却依旧悲悯和善，双手合十地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无尘头都没抬，看也不看对方一眼，只安静地站在甄善的面前。
这般失礼的行为，他做起来自然而然，离得近，甄善能清楚看到他浅淡眸子的淡薄，似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神邸，而那边女尼朝他行礼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至于他无视……
呵，凡人朝神邸低头叩首是自然的，但神邸要不要回应凡人那就是祂的意愿了，凡人能说什么？
咳，通俗讲，就是：辣鸡，你不值得我看一眼！
甄善有点想笑，多少年过去了，小和尚害羞木讷依旧，但却更加讨喜了，真怪不得她控制不住自己罪恶的爪子……
咳，打住，继续走剧情！
她歪了歪脑袋，越过无尘看向那个‘得道高尼’，也清楚地看到了，对方在被小和尚无视后，眼底一闪而过的狰狞。
啊呀，这是心理不平衡了？
啧啧，也不想想，就是美丽无双、还香喷喷的妖妃娘娘，当初是费了多大劲才让小和尚眼里有她，一个长得那么丑，还浑身恶臭仿佛从臭水沟里逃出来的货色也想让小和尚理她？
这是在看不起妖妃娘娘吗？
不过，‘得道高尼’显然不是宋姿那种战五渣的脑残，只一瞬就恢复原先圣光加深的模样，就是不造为啥，看到这女尼，甄善总想给她被个“哈利路亚”的BGM！
‘得道女尼’不知道甄善心里鬼畜的念头，见她看向自己，笑得更加圣母了，娘娘觉得她不该戴僧帽，而是应该带玛丽苏光环。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好。”
甄善：“善哉善哉，并不好！”
无尘：“……”
得道高尼：“……”
不好你说什么善哉？
娘娘无辜地眨眨眼，这不是佛家修士的口头禅吗？她帮她念完还不行啦？真是太无理取闹了！
得道高尼：“……”
无理取闹的也不知道是谁！
甄善当然不知道呀，她那么美丽善良的人怎么会无理取闹呢？不信问小和尚！
大丫诡异地get到了甄善的意思，只想拍着脑袋呻吟一声，不是她夸张，她觉得就算阿善小姐说佛母殿主持是个妖怪，那位大师绝对会二话不说地立刻掏出降魔杖降了对方。
得道高尼嘴角似抽了抽，那一脸慈悲都快慈不下去了，只觉得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又婊又白莲得叫人想掐死！
她心头诡异地浮起一丝危机感，总觉得在某些方面，她是遇到了绝对的劲敌了。
甄善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应该是失礼了，羞涩一笑，躲在无尘背后嘤嘤嘤，“这位师太不好意思啊，刚才被你吓了一跳，想起了昨晚梦到的女鬼，一时间心里害怕，说错话了，师太慈悲为怀，不会跟我计较的是吗？”
1294.再不负卿（35）
得道高尼：“……”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还有，说谁是女鬼呢？
她眼睛瞎了不成？
有长这么好看的女鬼吗？
这白莲花！
得道高尼努力大慈大悲，似浮生一切都无法动容她坚定的佛心，淡然一笑，“施主说笑了，”
娘娘是个诚实的美人儿，“没有啊，师太我刚说的是真的。”
得道高尼：“……”
你踏马够了没？
甄善当然没够，得寸进尺不是反派的标配吗？
她眉眼弯弯地看向无尘，“哥哥，我说的是吗？”
一声“哥哥”无尘大师比成佛还功德圆满，浅淡眸子里的温柔都快化了，此时就算让他立刻为她魂飞魄散，他也是甘之如饴的。
无尘点点头，“是。”
得道高尼：“……”
死白莲！狗男女！
“都能吓到人了，师太你这个出家人是不是要好好向佛祖谢罪了？不然要是吓死人了，可就是造了杀孽，对你的修行可不好。”
这股蠢绿茶的语气，除了某个脑子忘带了的宋姿小姐，还能有谁？
林峰几人和徐?宋姿从得道高尼后面的禅院走了出来，看着没什么异样，唯有宋脑残一脸的不满，看着得道高尼的眼神就差变成两把刀子，戳死对方了。
很荣幸，得道高尼荣升脑残找茬排名榜第一，就连甄善都被挤下去了。
不过，这个排名榜，妖妃娘娘表示自己并不想去争，太蠢了谢谢！
然而，宋姿怼得高兴，却有人不高兴了。
马九眼神不善地盯着她，“宋姿，你够了没？主持不跟你计较，是人家慈悲为怀，你却得寸进尺，你这个女人怎么就不能消停会儿？不讽刺别人，你嘴巴会烂吗？”
运动服少女，也就是七七，和没什么存在感的两姐妹提子阿贝也加入，一时把宋脑残怼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就是徐?也沉声让她别乱说话。
宋姿这下是真受不了了，一个巴掌就往徐?脸上抽去，还绿茶地眼泪汪汪，指责对方，“徐?你个王八蛋，居然帮着别人，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南哥，我……你，你要打我？你有本事打啊！打啊！”
徐?举着手，脸色阴沉极了，但终究没把巴掌落下去，“如果你再闹，就别再跟着我了，以后咱们各走各的，南哥那边我自然会去赔罪。”
“你……”
宋姿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怎么都没想到徐?要放弃她，他怎么敢？
可徐?阴冷的眼神让宋姿打了个冷颤，明白对方说的是真的，也因此，她伤心得都眼泪直掉，更加怨毒地瞪着得道高尼。
然而，得道高尼就是得道高尼，对方非但没介意，还对她露出一个悲悯无奈的苦笑，那四大皆空，心灵空净的样子让宋姿不知为何愣了一下，随之，她又不知哪里不好，改瞪甄善了。
娘娘：“……”
看戏看着看着锅从天上来？
所以说脑残就是脑残，正常人哪里能预料到她什么时候会发疯呢？
甄善回了她一个关爱的眼神，并关心地问：“啊，宋小姐是眼睛不舒服吗？斗鸡眼了？要不，让师太帮你洗洗，净化一下晦气？”
宋姿：“……”
得道高尼：“……”
一下场就来个双杀，妖妃娘娘露出无辜的白莲笑容，深藏功与命。
宋姿磨着牙，恨不得上前去挠花了贱人的狐狸精脸，果然，最令人讨厌的还是这个贱人！
三个女人一台戏，林峰揉揉眉心，算是亲身领会到了其中的高潮迭起、杀机四伏了。
他适时打断这撕来撕去的剧情，“甄善小姐，这是佛母殿的明空主持，主持，她是我们的同伴。”
得道高尼，就是明空主持一下子看甄善的眼神更悲悯了，仿佛是在看一个误入迷途的可怜少女，很想立刻就慈悲为怀地去度化她。
甄善：“……”
甄善莫名有点心虚，当这心虚不是对着明空主持，而是对面前的小和尚。
妖妃娘娘确实是误入歧途来着……时不时总是想着要逗弄推倒小和尚，玷污纯洁的佛子。
不过，就算如此，自有佛祖来算账，怎么也排不到这浑身臭气哄哄的尼姑来普度。
“师太你眼睛也不好了吗？要不要去菩提寺求点菩提叶来洗洗眼？”
甄善非常善良地关心道。
明空主持慈悲的表情维持不住了，尤其是在甄善提到菩提寺时，她显露非常明显的情绪，似痛苦又似无可奈何。
就是，这表情，甄善看着怎么像是训练多时的应激反应呢？如同游戏里的NPC，只要玩家触犯了任务，就会自动给出相应反应呢？
一般人看到她这样的表情，都会怀疑什么，进而去追问，从而去追寻“真相”。
但，娘娘显然不是个会配合别人的人，再说她真若想知道真相，就算她懒得去查，也能问她的小和尚，何须去问这个古怪的恶臭尼姑？听她满嘴胡说八道呢？
“师太，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吃坏肚子啦？”
甄善天真无邪地问到。
明空主持：“……”
其他人：“……”
姐们，你真是聊天杀手啊！
一句话，本该向着沉重的逃生剧情走，结果一下就换成了生活喜剧舞台……
没看NPC主持都快慈悲不下去了吗？
尴尬沉默的空气蔓延，一时人人的表情各异，皆一言难尽地看着甄善，似乎都想跑过去摇着她的肩膀，高喊“亲，别秀了”的冲动。
1295.再不负卿（36）
甄善无辜地眨眨眼，似有些不安地轻咬唇瓣，可怜兮兮地看向无尘，“哥哥，我又说错话了吗？”
无尘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他又道：“善善不会有错的。”
甄善抿唇一笑，“我也这么觉得。”
无尘眸含宠溺地点点头。
明空主持：“……”
林峰等人：“……”
两位亲，这是佛寺呢，收敛一下可好？
还有，那位……嗯？
林峰几人此时陡然回过神来，个个瞪大眼睛地看着无尘，等等，这男人是谁啊？他们刚刚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忽略他？
要不是他一句“没有”太过振聋发聩，他们还不会去在意他，这……
林峰和韦琳对视一眼，隐隐有猜测，可正因为猜到了，才更加胆战心惊。
那位不仅跑下山，还跑到了佛母殿来了？
他们可没忘记，刚刚明空主持可还信誓旦旦地说妖僧是不可能进得来……
现在很有可能妖僧就站在这里，还是在明空主持面前，额……这可真就太尴尬了？
徐?皱了皱眉，他好似忘了跟明空主持说什么了？
是什么呢？
自己应该忽略了什么事情，看为何想不起来呢?
无法，徐?只能放下，怀疑地看向无尘，“甄善小姐，这位是？”
明空主持惊了惊，慈悲的脸就差点扭曲了，但她不是没脑子的宋姿，即使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也稳如老狗，嘴角扯了扯，“这位施主不是徐施主你们的伙伴吗？”
徐?摇头，“不是，我们并没见过他。”
明空主持：“……甄施主说是她的哥哥！”
众人齐齐地看向甄善，这位大小姐什么时候有了哥哥了？
甄善摊手，“结拜兄妹也是兄妹，不是吗？”
明空主持：“……”
众人：“……”
谁疯了才在要命的逃生世界来结拜兄弟姐妹啊！
大小姐，您的操作能别这么骚吗？
甄善可不管他们心里疯狂的咆哮，更没给他们介绍无尘的打算，问到：“你们这是，要留在师太这吃斋饭吗？”
众人：“……”
为什么她的重点总是那么新奇？
这时候，鬼还管吃饭不吃饭的事情？
而这边，明空主持脸上已经没了慈悲的笑容了，眼神犀利地看着无尘，想穿过斗笠看到这人的真容。
不、不可能是他的！
他怎么会下山呢？
那人一直龟缩在菩提寺里，即使他的信徒被全部抢走，香火全无，甚至是菩提寺的大雄宝殿被人抄了，依旧高坐莲台，冷眼旁观，任善缘小镇变成人间地狱，也无动于衷，从不踏出菩提寺一步。
只是多少年了，当初第一次见到他时，‘她’还是一个小沙弥，那时，不过触及到他冰凉的眸光，那双浅淡眸子，如冰雪所化，清冷平静，如活佛慧眼，穿透人心，任何肮脏卑劣都无法逃过他的双眸，叫人不觉匍匐在他的脚下，直不起腰身，只求佛的宽恕。
明空恍惚，眼底漫上惧怕和不安，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因为他一句‘没有慧根，满心杂念，与佛无缘’，‘她’就被逐出了菩提寺。
想到自己当初站在山脚下，望着香火缥缈的菩提寺，被来来往往的贱民嘲笑讥讽，明空就满心的不甘，‘她’精通佛法，各种佛学典籍倒背如流，怎么就与佛无缘了？
活佛？呵！
明空发誓‘她’会让他后悔的！
然而，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不闻不问，仿佛自己就是个跳梁小丑，活佛连施舍‘她’一眼都不肯！
可明空又是害怕活佛的，‘她’谋划多年，不断精修禁术，却始终无法踏入菩提寺一步，好似就连那些低贱的怪物都比不过。
甄善看着明空盯着无尘的眼神极其复杂，又似恨又似怕，仿佛无尘曾经怎么滴她一样。
娘娘心情也要复杂了，小和尚虽然是出家人，但烂桃花一直常开不败，但从前那些什么小姐贵妇就算了，现在这坨臭烘烘的东西又是什么鬼？
小和尚怎么什么都招惹呢？
对于明空，无尘并不在意，但甄善一丝情绪变化，他都看在眼中，此时见她眸中写满“小和尚你死定了，是不是背着我乱搞”，他疑惑又紧张。
乱搞？
他……搞什么了？小和尚满头雾水，整天诵经念佛的佛子唯有的一根情丝全系在甄善身上了，对于其他人的任何感情，他不懂，也无所谓。
而他那似神佛无悲无喜，淡漠圣洁的气质也叫人退避三舍，大约也只有妖妃娘娘敢对佛子伸出爪子了，偏还真就把佛子拉下莲台，为她有情痴。
“善善，我没……”无尘顿住，‘乱搞’两个字，单纯的佛子实在说出口来，可又怕她误会，只能抿着薄唇，似惊慌似委屈地看着她。
甄善：“……”
极好，他有烂桃花，他还委屈上了？
真以为她会吃这……妖妃娘娘就吃这一套！
谁让她自己是个渣女呢？就算无尘真喜欢上了其他人，她又能如何？一切不过都是她自己造的孽罢了。
偏偏小和尚死脑筋，这么多年都吊死在她这颗歪脖子树……啊呸，是只喜爱她这朵倾国绝色的牡丹花。
这如何不让甄善心虚？更心塞的是，越是相处，她那颗冷冰冰的心竟不可思议地浮起几丝愧疚，见不得他难过和黯然。
真是……欠了他的！
甄善轻哼，心里再虚，娘娘气势也是足足的，“谅你也不敢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