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4.早知如此绊人心(66)
遇到她,陆仲眸子划过浅浅的惊喜,却再触及她防备的神色时,眸色微沉,但他还是温和一笑,不过于亲密让她反感,也不疏离,保持两人的安全距离。
“可有受伤?”
甄善摇头,“没有。”
“那就好。”
黄包车师傅还在赔罪,陆仲好脾气地没计较,并帮甄善付了车费。
得了特赦,黄包车师傅立马拉起自己的车,飞快地溜了。
甄善本想着打个招呼就脱身也没办法了,再叫黄包车,太刻意了,这个时候,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跟陆仲闹翻对她家并没好处。
陆仲笑了笑,“旁边有家茶馆,一起喝杯茶?”
甄善微默,没拒绝,她从没想过逃避,早晚要面对的,只是没了最初的愤怒和偏激。
“陆少这个时间怎么在这?”
陆仁寿辰,怎么说,身为大儿子的他应该很忙才是。
陆仲转眸,看向旁边的建筑,“来买生辰礼。”
甄善红唇微抽,老爹的生辰礼当日再来买,这敷衍的半点都没遮掩。
陆仲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眉间笑意浓了一分,不在意地说道:“他并不缺我一人送礼,或许我的礼物还会扫了他老人家的兴致。”
甄善:“……”
父子不和,甄善自是不会规劝什么,没背后诅咒他们家宅不宁就很好了。
当然也无需她诅咒,陆家如今就跟斗兽场一眼,父母兄弟姐妹,彼此撕咬。
陆仲也不介意她的态度,好似只说了个笑话,“走吧。”
甄善:“你不是要买守礼吗?”
“郑和去买就行了。”
甄善:“……”
郑和很是习惯自家老板的操作,“您可有中意的礼品选择?”
陆仲似沉吟一下,思考着自己父亲的爱好,“我爸十分喜欢西洋钟。”
甄善:“……”
在亲爹寿辰上送钟,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带孝子啊!
郑和也是一脸木然,送钟?老板您是认真的吗?
陆仲轻笑一声,“宝和轩最好的一个西洋钟最近好像被预定了,送尊玉佛吧。”
郑和赶紧应下,免得老板又要说出什么忤逆不孝的大礼来,活生生气死亲爹这事还是算了吧。
甄善看了看陆仲,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陆仲这样的笑面虎,却是半点都不遮掩对陆仁的敌视,仿佛对方不是他父亲,而是仇人,是做给她看,还是他们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完全撕破脸,连虚伪一下都不愿意了?
甄善猜不透陆仲的想法,但好似对她来说也不是坏事,陆家越乱,越不好过,她自是求之不得。
心里转过无数念头,甄善走进茶馆,被服务员引到包厢。
陆仲问了她喜好,点了茶和几样点心。
茶香氤氲,甘而微苦的味道弥漫唇齿间,不觉心里安静下来,甄善有些恍惚,从她决定去M国,释然地放下对陆家和陆仲的仇恨,就想过,或许多年后,再见他,就是那么平静。
只是她以为他们终会成陌路人,见面也不过点头,不会有交集,却不曾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那日清晨她清醒后,若是手里有刀,她可能不是甩对方一巴掌,而是直接杀了他。
她原以为,之后她一定会跟陆仲不死不休,然而……
甄善垂眸看着手上的白瓷茶盏上精致的梅花花纹,暗暗吐出一口气,世事无常。
“为什么?”
她没有抬眸,轻轻问道。
陆仲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这样无头无尾的问题,他却明白她的意思,唇角扬起一丝笑意,但莫名泛着涩意,“你不信。”
牛头不对马尾的回答,甄善却沉默了。
为什么那时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落入白老大的圈套?
你不信我仅仅是因为你!
甄善突然觉得有时别太聪明也好,要是傻白甜,她大约就不会想得那么复杂了。
最初,没人知道她的存在,甄善能当局外人看这世间百态而心无波澜,甚至毫不客气嘲讽傻白甜蠢,如今自己入局,才知其中有多疲惫无奈。
瞻前顾后,感情纠葛,恩怨不清,如同刺魂钉,要将她定在悲哀的墓碑上。
甄善忽然明白许多人脸上的麻木了,不是不想站起来,而是根本站不起来,现实太沉重,在这风雨飘摇的年代,只能活一日是一日。
只是越痛,她心里那团不甘的火焰就越发汹涌,无法甘心地任自己被摆布。
“对不起。”
男人低哑的声音染着恳切的歉意,甄善微微一怔,随即,她笑得冷然,“这三个字没法回到过去。”
所以于她,没有半分意义。
陆仲苦涩一笑,“我知道,但如何都必须讲出来。”
甄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罢了,只希望别有一日,再次和陆少刀剑相向。”
陆仲剑眉微拧,“善善,白老大,我不能袖手旁观。”
甄善眸色一冷,随之恢复如常,以白渊跟白老大的关系,他们不可能没有安插眼线,而她的计划也不是天衣无缝,陆仲能猜到,不意外。
她愿意现在坐在这跟他喝茶,除了不想撕破脸,更多的也是试探,如果他插手,那她想弄死白老大的计划就顺利不了。
只是,“理由!”
难不成白渊还对白老大有什么兄弟之情,所以陆仲才会顾忌?这恐怕比陆仲跟陆家那些弟弟们兄友弟恭更加不现实。
甄善更相信对方有什么筹谋。
陆仲见她没有动怒,不知该放松,还是该刺心,但终归她没有立刻与他翻脸。
1165.早知如此绊人心(67)
“白老大是个蠢的,要让他消失,并不难,但我之前也告诉你,前任鬼头帮的掌舵人留给他的底牌不少,如果不是担心会遭到背后护着白老大那些人疯狂的报复,白渊不会留他至今。”
甄善抿了一口茶水,“只需你不插手。”
她敢谋划杀白老大,就有办法将自己从里面摘出去。
陆仲摇摇头,“鬼头帮存在金市的时间并不甄家短,尤其是他们一直活跃在地下,少了诸多束缚,没有道德底线,手段更是残忍至极,如果白老大真的没命了,不管你有没有参与,你都会陷入危险。”
甄善微顿,语气沉下来,“因为我跟白老大有仇,更是因为我跟你有瓜葛,所以他们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陆仲点头,“是,那些人比起亡命凶徒并不善良多少。”
甄善手指收紧,眉眼冰冷。
陆仲伸手将她手中的茶杯拿出来,免得不小心伤到,放缓声线,带着安抚道:“我知你心有成算,但终究势单力薄,更没必要跟那些人拼个头破血流。”
甄善眸色沉冷地看着他,“你是担心我破坏你和白渊的计划,给你们造成麻烦吧?”
陆仲眸光微暗,淡淡一笑,只是牵起的唇角很勉强,“你也这么觉得,但,与其以身冒险,不如渔翁得利,白老大交给我和白渊,对你来说,更有利不是吗?”
甄善沉默,确实,可总承眼前男人的情,即使对她有利,但她下意识却是拒绝。
她平静而笃定地说道:“陆仲你是个商人。”
即是商人,那就不愿吃亏,精明如他,更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陆仲轻轻一叹,“商人的账本也不是条条清晰明朗,无半分错漏,更何况,没人能把一辈子当成账本计算的。”
甄善赞同这话,但,“不久前,你在我面前,暗示在你心里,野心权柄更加重要,”而她,勾起过他的兴趣,却无足轻重。
应该是无足轻重吧,至少在那时,她从他眼里看到刺骨的冷意,若她继续跟他作对,他真的会出手清理她。
如今,这人愿意为她涉险,为她抛弃利益至上的准则,甚至不惜提前与亲爹撕破脸……
本该是很浪漫深情,感动到心动的,甄善只觉心很沉,冥冥中有一双手在压迫着她,窒息又冰冷,无法信任。
偏偏眼前男人再也没有逼迫她,还帮她良多,她想找借口找破绽都没有,仿佛她所有怀疑是因为她有被害妄想症。
陆仲浅淡眸子划过一丝自嘲,“当时的云淡风轻,不过是自欺欺人,总是要面临失去,才知早已无法自拔。”
甄善看了看他,将他重新斟满的茶水一饮而尽,不知是感慨还是嘲讽,“可惜物是人非。”
她不是得到一颗糖就能傻乎乎爱他十多年的傻白甜,即便他们曾有过最亲密的关系,但对他,她甚至连不防备都做不到,更别说相信他的感情。
有人的爱情如鹤顶红,比如她面前的男人!
陆仲没再为自己解释证明,只道:“最多两个月,事情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局的。”
甄善垂眸,“时间不早了,我该去医院了。”
陆仲也没挽留,跟她一起走出茶馆。
“哥哥!”
陆如推着轮椅过来,一张本还算漂亮的脸此时跟鬼一样惨白,眼神渗人扭曲,尤其是落在甄善身上时,怨恨几乎能凝成实质。
甄善黛眉微挑,看来最近陆大小姐过得很不顺心啊。
也难怪,据说陆仁对她越来越不满意,而因上次陆母去甄家闹事的事情,被训了一顿,差点连家里中馈都丢,心里也开始埋怨起了养女。
后院的女人最是会看人眼色,没了人撑腰,性格又不讨喜还得罪一大堆人的陆如,如何能好过?
这不短短还没到一个月,原还只是疯子的陆如现在是人不人、鬼不鬼,大衣松松垮垮,好似遮住的一身骨头。
甄善唇角扬起,笑靥如花,压下旁边灼灼桃华,温柔道:“陆小姐,又见面了。”
因她一笑,陆仲眸光驻留,根本一丝也分不过去给其他人。
陆如浑身发颤,忍不住面上的狰狞,如果她能从轮椅起来,此时早就直接扑过去,抓花贱人的脸了。
然而,正当甄善等着蠢货作死时,陆如却意外地忍下来了,看来被磋磨久了,人的脑子也会有所进步的。
陆如面皮扯了扯,无视了她,直直看着陆仲,“哥哥,爸说要我嫁给万先生,你知道吗?”
万先生?
金市姓万的不少,但能让陆仁笼络的,还会娶个双腿残废的万先生,大概只有一个了。
李副官原配的弟弟,金市调查处的真正掌控者,同时也是个有特殊怪癖的变态,只不过这事上层那些人心里知道,外人不清楚而已。
1166.早知如此绊人心(68)
甄善眸色微动,陆如真要落入万先生手里,那不等于被扔进活人地狱,等待她的就是生不如死。
陆仁也真够狠的,把养女血肉都榨干净,半点都不浪费。
也难怪陆如能忍着疯魔的脾气,如今也就只有陆仲能救她了。
甄善站在那,饶有兴趣地看戏。
陆仲剑眉微挑,“爸安排了你的婚事?”
陆如看不懂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但,她推着轮椅,要去抓陆仲的手,却被他不着痕迹避开了,心里的怨毒更深,只是眼泪直掉,倒有几分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
可惜,她面对的男人连放在心上的女人都能狠得下心去算计伤害,何况从来只是一颗棋子的陆如?
“哥哥,我不想嫁,哥,你帮帮我吧。”陆仲似怔了一下,眉间像模像样地浮起几分无奈,“小如,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也知道,爸决定的事情,谁都没法反对,何况既然爸告诉你了,那就是已经跟万先生商量好了,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陆如脸更加惨白,凄厉地哭道:“你真的忍心看着我被推入火坑吗?别人不知道,但你该知晓万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啊,嫁过去我没有活路的!”
陆仲依旧温温和和,仿佛真是个耐心安慰妹妹的好哥哥,“万先生虽说有过几任太太,可在婚期间,他从不流连花丛,也没其他姨太太,对身体抱恙的妻子不离不弃,直到她们去世才续弦,也算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小如你向来性子急躁,如今又双腿有疾,有那么一个沉稳的丈夫照顾你,想来爸妈也会放心的,人云亦云,小如别听人胡说,误会了好人,错过好良缘了。”
这番话可真真是语重心长、苦口婆心!
甄善掩唇,差点笑出声。
不流连花丛,那是万先生对外面完好的女人没兴趣,对妻子不离不弃,那是想着继续折磨的乐趣……能把一个死变态说成有担当又沉稳的好男人,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陆仲第一,没人敢说第二了。
要是面前的人不是陆如,甄善还真的太同情了。
然而,看着陆如一张可怜哭嘤嘤的小脸分分钟扭曲成厉鬼模样,忽然感觉今日的天气真的太好了,春光明媚啊!
陆如呼吸粗重,身体颤抖,怨恨又带着哀求的眼神直直地盯着陆仲,除了恨意,更多的是心寒和恐惧,“哥哥,你真的要那么绝情吗?”
陆仲不解地看着她,缓缓道:“小如,我是为了你好!”
一句话,彻底断了陆如最后一丝希望,也让她完全疯了,她哈哈大笑,笑声凄厉又怨恨,引来了路人奇怪的目光。
她没管,指着甄善,尖叫道:“就因为这个贱人,你要对我不管不顾,陆仲,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你总是选择她?”
陆仲脸上笑意消失,冷冷道:“陆如,陆家教导你十多年,就是教你没教养地在这泼妇骂街吗?”
“哈哈,没教养?是啊,我不过就是陆家捡来的小可怜,她是甄家小公主,所以我主动什么都要输给她,呵呵,可她现在就是个不要脸的歌女,一个贱人!”
陆如把所有恨意都倾注在甄善身上,好似所有不如意都是因为她。
甄善冷笑一声,她真是高估了陆如这个蠢货了,还以为她被刺激成这样,能做点看得上眼的事情,至少搅得陆家的水更混,让陆仁那个老东西头疼一下,然而,她就只会骂街,说她是个废物点心还真没错。
甄善也没心情跟个神经病对咬,反正有人会来驯养这疯狗,她等着看戏就是,何必脏自己的手。
啪!
陆仲眸色冰寒地扇了陆如一巴掌,完全不管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会损了他一直以来营造的形象,连甄善都怔愣住了。
陆如更是被打傻了,脸上的刺疼狠狠地讽刺着她--甄善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替她出头,有人心心念念地护着,而她自己千算万算,赔上一双腿,换来的只有被嘲讽欺压,被当成弃子抛弃,和这一巴掌!
为什么?
她就是比不过甄善?从前是,现在也是!
呵,比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贱人死了,那就没有比较的必要了不是吗?
反正她注定完了,那怎么能让贱人继续活得畅快呢?
陆如目光猩红,嘴角勾起诡异阴森的笑意,在甄善警惕地想要远离时,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枪,朝着甄善开枪。
这么近的距离,她根本避无可避,只能躲开致命伤,有人却比她更快,以身体护住她,避过了这一枪。
甄善被人紧紧护在怀里,神色迷茫,尖叫声、咒骂声传来,她瞳孔微微一缩,连忙扶住身上的男人,手中渐渐的湿润感让她心里有了一丝慌乱。
“陆仲!”
1167.早知如此绊人心(69)
甄善看着手上的鲜血,眸中溢满茫然。
“善善。”
男人温润的声线落入她耳中,她抬眸,看向他,神色很复杂。
陆仲递给她一块手帕,轻声道:“我没事的。”
甄善沉默地接过手帕,心绪有些混乱。
就算他躲得及时,子弹只划开了手臂一道口子,可,但凡他刚刚有半分犹豫,她恐怕现在又要在急救室了。
甄善想怀疑,这次他帮自己挡子弹就跟上次她脚滑阴差阳错一样,然而,就之前他们两人站的位置,无论他怎么脚滑都没法刚好护住她。
所以,陆仲真的愿意舍命救她?
甄善心中一时浮起的不是感动,而是不可思议,甚至是颠覆。
她一直认为陆仲无情无心,唯一在意的就是他自己,根本想象不到对方会有一日在乎别人,而那个人还是她?
此时,她不知道该为傻白甜讽刺,还是为她自己。
“是不是吓到了?抱歉,总是因为我,让你几次三番被陆如伤害。”
陆仲浅淡的眸子染上一丝真切的愧疚,那悔意,让她无法说他是在做戏。
甄善缓缓地擦干净手,呢喃道:“原来你也会后悔。”
陆仲呼吸微窒,“善善,我也是人。”
甄善动作顿住,眸光落在他敢包扎好的手臂,“还是去医院吧,别感染了。”
陆仲看了看她,点头,“正好顺路,坐我的车过去?”
她没拒绝,“好。”
郑和刚好跟警察沟通好回来,打开车门,当起司机。
甄善朝警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抬步上车,看向旁边的男人,“你把陆如送进监狱,陆家那边怎么交代?”
陆仲微诧,但苍白的俊脸晕开一抹笑容,清风朗月,就算她是因看戏心理才问,但他也愿骗自己,她是在关心他。
“持枪伤人,本就是违法犯罪,即使陆如是陆家大小姐,也没好例外的。”
甄善唇角微抽,那陆少你真是铁面无私啊,也不想想你自己都跟地下势力牵扯不清,做的违法乱纪的事情还少吗?
陆仲眨眨眼,似乎看不懂她的鄙夷,温润如玉,仿佛金市最正义的好青年。
甄善移开眸光,论起脸皮厚,她确实不该跟这男人争高低的。
陆仲轻笑一声,“陆仁对我的不满,不多这一件,再者,别说陆如身体有疾,就算没有,陆仁也能轻易将她捞出来,还有万先生那边的婚约呢。”
甄善挑了挑眉,没说话。
问题她都还没问出口,他就直接给答案了,那她还能说什么?
陆仲此人,除开他的城府,和过往的恩恩怨怨,只说聊天,有时还是很愉悦的,但也有点无力,因为无论你在想什么,他似乎都能猜到。
而被人剖析内心,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可时常他能轻易化解双方的尴尬,保全对方的颜面。
不过如果可以,甄善情愿自己一生都不要遇上这样的人,时时都心惊胆战,如走钢丝,因她不知何时就被他给卖了。
车内一时很安静,两人坐在后座,距离很近,几乎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郑助理缩小再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是透明人,最怕的就是这样,气氛突然冷凝,那两位不尴尬,他尴尬啊!
甄善原本想保持沉默,不是她没疑惑,但有些问题问出来又如何?
答案真假先不说,一些话不会是她想听的,更是没必要去知道的。
陆仲的感情,她看不透,也不想了解,她回应谁,都不能回应他。
但他的眸光一直凝聚在她身上,强烈得她故作不知都不行。
甄善深呼吸,转眸看向他,目光相对,她面无表情,他温柔含笑。
“陆少,有什么事情吗?”
陆仲抿唇轻笑,“突然发现,我们这样近距离的坐在一起说话真的很少。”
甄善平静道:“最初是陆少不屑,后来是不可能。”
陆仲眸光微颤,低声重复三个字,“不可能。”
“是。”
“抱歉。”
甄善淡淡一笑,有点冷漠,“过去都过去了。”
这话不是不介意,而是伤害都发生在过去,再多的抱歉都抹平不了,时间不可能重置,他们之间的隔阂永远消失不了,能不刀剑相向,已经是极限,其他,绝无可能。
陆仲哪里听不懂她的话,也是如此,他眼底那丝光彻底消散,心里揣着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为黑暗。
他垂眸,掩下一切疯狂的算计和偏执的感情。
她断了他们彼此救赎了的可能!
陆仲看着指尖沾染的血迹,无声地笑了,冰冷又诡异。
果然,他想要的,抢到手上,困在掌心,不择手段,寄希望于所谓的心软,不过一个笑话。
甄善看着窗外没有发现陆仲的变化,但郑和透过后视镜却看个清楚,丝丝寒意从脊背窜起,时间一点一点消逝,那通打往医院的电话终究被他们有意无意放弃了,只是他移开眼神,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
1168.早知如此绊人心(70)
到了医院,郑和要去停车,甄善总不好放着伤员一个人离开,再如何,对方都是因她受伤。
只是他们刚走进去,迎面走来的两人让他们脚步顿住。
大红马褂的是陆仁,黄色军装的是李副官,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表情看着十分高兴,不掩的痛快。
甄善心咯噔一下,不知为何手脚有些冰凉。
不是她想草木皆兵,可这个时间,本该在寿宴上的两人现在在医院里,不由得她不多想。
陆仲上前,“爸,李伯父,你们怎么在这?”
陆仁冷淡地看了一眼他,将目光放在甄善身上,露出一抹虚伪的笑意,“小善,好久不见了,怎么?忘了你陆伯父了吗?”
甄善眸中划过一丝寒意,心里着急想回去看看父母,懒得跟着老东西虚与委蛇,“自然不会,不过我还有事,就不陪陆伯父说话了,先告辞。”
“小善,”陆仁在陆仲使绊子前叫住她,“你也知道,自小伯父就很喜欢你,一直都想让你跟陆仲成婚,成为我半个女儿,这段时间,咱两家间有点误会,外界都说你们两个解除婚约,实属谣传,伯父一直都中意你这个儿媳的,只是你爸这人,老糊涂喽,哪有阻碍儿女的幸福的,所以,你好好劝一下,两家结亲,本就是好事不是吗?”
甄善表面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森然地看着陆仁,“你们是去找我爹了?”
陆仁还没说话,李副官皱眉,一身气势吓人,“我们和你父亲是多年知交,他病了,我们来看望又如何?你这女娃子是什么意思?”
甄善淡淡道:“那就多谢李副官说笑了,只是家父先如今身体不适,不适合见客,两位以后还是少费心吧。”
“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没半点礼数教养,难怪跑去舞厅那种地方,小小年纪,心思不正,没半点女子的矜持,怪不得李文熠跟你在一起久了,也完全不像样。”
李副官厌恶地说道。
甄善手指收紧,但不欲多争执,给李文熠面子,也是她急着去住院楼。
只是她还没说话,陆仲挡在她面前,不卑不亢地看着李副官,“李伯父,甄伯父不适合和你们见面的原因,何必说得太清楚呢?而且,您别忘了,若非甄善,哪有现在的流光舞厅?一直追在她后面的是李三少,您若是不满,不如先去问问三少?”
陆仁见大逆子不管不顾地就跟李副官呛上,面色一黑,他无所谓这儿子被收拾,但前提是别连累陆家。
火药味越发浓重,尤其是李副官,眼神阴翳,手放在腰间的手枪摩挲着,然,这边矛盾还没爆发,前面的住院楼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
甄善心骤然一缩,不觉抬头看去,瞳孔里映出两道坠落的身影。
嘭!
随着她手上的包裹掉落在地上,是巨大的砸落声响。
甄善发疯地推开前面的人,眼前一片血色猩红,她跪在地上,却完全不敢去碰地上的人,慌乱恐惧至极,“爹!娘!医生!医生!医生在哪儿?救命!救命啊!”
谁?谁来救救她的父母?
血泊中,甄母睁着眼,手指动了动,似乎想去触碰女儿。
甄善满脸泪水,慌忙得好似要被父母遗弃的孩子,哭着握着母亲的手,祈求道:“娘,您撑一下,医生快来了!快来了!”
甄母眼角溢出泪水,然而,瞳孔却慢慢扩散开,最后一丝生机也散去。
冰冷的绝望覆盖,眼前一片黑色,甄善怔怔的,沙哑地呢喃:“爹,娘……啊!”
陆仲耳边是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那么无措,那么绝望,骤然浑身发冷,僵硬得无法动弹。
他缓缓垂下眸子,指甲刺入肉中……没有退路了!
……
“赵医生让我来找甄太太,说是他要跟她谈一下甄老先生的病情,那时老先生在休息,甄太太让护工看着,就跟我去见了赵医生。”
“至于陆会长和李副官什么时候来的?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时陪在甄太太身边,等我们重新回来,刚打开门,就看到甄老先生站在窗边摇摇欲坠,甄太太冲过去拉住丈夫,而我刚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跌下楼了。”
护士长脸色很白,边擦着冷汗,边不安地解释道:“甄小姐,陆少,这事真的不管我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陆会长和李副官跟甄老先生说什么,也不知道老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我发誓,我绝对没跟谁串通什么,我做了那么多年护士,不说悬壶济世,但也绝不会去害病人啊!”
甄善双眸通红,只是没有再歇斯底里,苍白无血的脸上冰冷而平静,她小心翼翼地将白布盖在父母身上,才缓缓转身去看护士长,冷冷问道:“赵医生除了让你来我母亲,还说了什么吗?”
“没,就、就是我本来把甄太太带到赵医生那就想离开,但他说让我也留下,听听甄老先生的病情,以后在照看时心里也有数。”
甄善眸中再无一丝温度,“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护士长哪里还敢留,赶紧离开。
甄善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冷到可怕,许久,她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眉眼浮现一丝刻骨的恨意,只是,她还没说什么,小腹突然一阵坠痛,让她身体晃了晃。
陆仲连忙扶住她,“善善!”
甄善忍着不舒服,冷漠地挥开他的手,“不用了!
1169.早知如此绊人心(71)
陆仲眸色微黯,薄唇抿了抿,低低道:“对不起!”
甄善指尖颤抖得厉害,身体越发不舒服,她深吸一口气,忽视腹部的坠痛,想平静,出口的话语却恨意滔天,“你在为你父亲道歉吗?还是觉得我父母的两条命就只值你这三个字?呵,对不起到底有多价值连城?”
陆仲脸色苍白,艰涩道:“我没有为陆仁道歉,只是担心你。”
“不需要!”
“不管你信不信,善善,我永远不会站在陆仁那边,甚至,”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现在要我的命,我也给!”
甄善倏而转眸,定定地看向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荒谬的痕迹,却只对上他隐忍深情的眸子。
她收回眸光,薄凉道:“陆少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想我爹娘不会想再看见陆家的人。”
陆仲凝视着她,“好,我走,但,就当是我也有自己的算计,我们在合作,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来找我,只希望你不要做傻事,绝对不值得的。”
甄善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陆仲沉沉叹息一声,抬步离开,只是他手臂缠着的白色绷带都被鲜血染红,而伤口崩裂的痛楚,他似乎没有半分感觉。
甄善看着盖着白布的父母遗体,全身发颤,抑制不住的眼泪滑落,她无力地跪在地上,无声的哭泣,撕心裂肺。
爹、娘,你们怎么舍得留女儿一人在世上?
他们都已经退让至此,唯想一家人安然,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他们?非要把他们逼上绝路?
甄善死死抓着床单,眼底满是猩红的仇恨,犹如地狱里爬出的罗刹恶鬼。
……
李文熠被李副官鞭打了一顿,背后狰狞的伤口让他昏迷在家三日,而等他醒来,却宛若隔世,铺天盖地的噩耗让他无法承受。
甄老夫妻坠楼而死,刽子手之一竟是他的父亲!
那一瞬,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是天塌地陷的绝望,他的生父害死了他最爱女子的父母,怎么会这样?
李文熠痛苦至极,更担忧甄善,他不顾母亲的阻拦,撑着一身往甄家赶去。
直到他看着挂满丧幡的门口、堂屋的棺木,李文熠的双脚却如灌了铅,再也迈不动,更不敢多看跪在灵堂前的白色身影,只觉每一个呼吸都沉痛得几乎压垮他。
“三少!”
助理连忙扶住脚步不稳的李文熠,担忧地看着他。
李文熠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脸色惨白得厉害,红着眼,绝望地呢喃:“阿善……”
哒哒,皮鞋踏在地上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白幡无风而动,阴冷的气息窜上助理的脊背,他头皮一麻。
实在是在别人白事房子前突然听到诡异的脚步声,不害怕都不行,何况今日的天气阴暗得厉害,即使是大白天,乌云几乎都压到房檐,徘徊在甄家上空。
他曾听老人说枉死的人会回荡在葬礼上,只等头七回魂报仇,难、难道……
就算助理接受过西方的科学教育,但鬼神一事,只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要不是助理对李文熠够忠心,现在都拔腿就跑了!
李文熠在助理没反应过来时,骤然回头,吓得他差点尖叫出声,慌忙下跟老板一起回头看……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还好没有什么回头杀出现。
“陆、陆少?”
陆仲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口别着一朵白色的花,庄重又沉重,连平日万年不变的温和笑意都消失了,脸色都没比李文熠这重伤的人好多少。
两人正面对上,眸光一个赛一个冰冷,助理都担心下一瞬这两位会不会直接拔枪拼命?
不过他还真是想多了,无论他们此时心里的杀意有多重,都绝不会在这里动手。
死者为大,谁都不愿她更恨他们。
陆仲冷淡地收回眸光,上前几步,在大门台阶前停下,不再往里面走,肃穆地弯腰,朝着灵堂的方向鞠了三次躬。
随即,他没有离开,而是就这样站在门口,望着跪在棺柩前的瘦弱身影,浅淡眸子划过一抹痛色。
李文熠深深地看了一眼陆仲,却没有开口,同样站在门外,看着里面那抹牵挂的身影。
两人谁也没理谁,只安静地矗立在门外。
他们都是金市的天之骄子,自小就被互相比较,面上看着和气,但暗地里却在争名争利,到后来争她时的彻底撕破脸,可争到最后,谁赢了?
李文熠痛苦地看着她,好像他们都输了!
他原以为自己能将她从泥潭里拉起,捧在手心,让她余生安好,最后,带给她最大绝望的却可能是他。
莫大的颓然和悔恨淹没他,李文熠眼前发黑,她的身影似越来越远,他追不上,无力地跌落在原地。
“三少!”
助理扶住晕过去的李文熠,着急地唤道。
甄善烧纸的手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只继续给父母守灵,火光跳跃,一点一点带走她血液里的温度,只余阴冷。
1170.早知如此绊人心(72)
从墓园出来,甄善谢过了那些来送她父母的邻居,和从前他们所谓的老友们,不管她心里对这些所谓的叔伯姨婶们的感官如何,但至少他们愿意来吊唁,面上该有的礼数她不会少。
直到所有人的离开后,甄善静静地站在原地许久,转眸再看了一眼父母安息的方向,缓步离开。
出了林荫道,大路旁停着一辆黑色汽车,男人站在车旁,只是日光掩映下,无人看得清镜框后他的双眸。
甄善似没有看到他一样,出小道,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手臂倏而被拉住,她转头,黑黢黢的双眸冷冷地看着对方,苍白的小脸好似没了半分人气,一身丧服的她犹如厉鬼,无端令人心生寒意。
至少把自己当成背景板的郑和是吓到了,但握住她手臂的陆仲才知道,少女如今有多消瘦,他甚至都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她的手臂折断,仿佛短短几日,她所有血肉都啃噬,只剩一个空壳人形。
陆仲唇瓣挪动,每个字吐出都无比艰难,“你再这样,会连自己的命都没的。”
甄善拨开他的手,淡淡道:“多谢关心。”
“甄善!”陆仲握紧她的手,疾言厉色地斥道,可对上她漆黑到空洞的眸子,他心脏被揪紧,所有怒火变成无力,心底涌起无法言喻的情绪,转瞬却被他死死压住,可笑的后悔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甄善冷淡地道:“陆少,麻烦放手。”
陆仲眸光微颤,突然将她拉到怀中,“我没有骗你,你要复仇,你想要那些害死甄老他们的人血债血偿……我都会帮你,善善,我说的是真的,别再折磨自己了!”
甄善没推开他,僵着身体任由他抱,听到他的话,眸光倏而猩红,声音却很轻很低,“我要毁掉陆家,要杀了你所有血亲,你也帮?”
陆仲呼吸一沉,却没有放开她,反而收紧手臂,“好。”
甄善推开他,定定地望着他的双眸,冰冷地探究。
陆仲扯了扯唇瓣,“冷心绝情,不择手段,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认为我的吗?但善善,魔鬼若动心,却甘愿为对方祭献一切,即使罪恶滔天,永堕阿鼻地狱,”只是前提是她不能离开他,否则,他也会嗜血残忍地吞噬她身边的所有,直到她只有他。
甄善面无表情,依旧只是看着他。
陆仲缓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放在她手上,她缓缓垂下眼帘,须臾,才展开报纸,在触及上面放大的黑色字体时,瞳孔微微一缩,眉间的冰冷有一丝破碎。
陆仲勾了勾唇瓣,“你说过,陆家人没资格出现在甄老他们面前,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有一丝机会来打扰你父母的安息。”
甄善指尖轻颤,忽然捏着报纸大笑起来,泛红的眼角滑下泪珠,眸光溢满仇恨,无比渗人。
郑和只看一眼,就浑身发冷,忍不住倒退几步,惊惧不已,此时,他心里只有两个字:疯了!
陆少疯了,甄小姐也疯了,都疯了!
陆仲轻轻地摩挲她的脸颊,低头吻去眼角的泪水,苦涩从舌尖蔓延,他却笑了,“就算你不信我,但有一点,我和你一样,都想让他们不得好死,所以,善善,我真的会帮你。”
甄善垂着眼帘,只盯着报纸上那具摔得破碎血腥的尸体。
陆仁害她父母坠楼而亡,如今他最爱的儿子也摔成一堆烂泥,脑浆崩裂,不知道他高不高兴呢?
她红唇勾起一抹森然诡异的笑意,“这只是开始!”
陆仲与她耳鬓厮磨,亲昵至极,“自然,他们的生死,从今日起,你来安排。”
呼吸交缠间,暧昧旖旎,甄善眸中只有寒冽的仇恨,“好。”
1171.早知如此绊人心(73)
“陆如,有人来接你出去了。”
拘留室里,趴在又湿又脏铁床的陆如猛地抬起头来,她双腿无力,只能凭着双手支撑,偏偏她先前有恃无恐地各种作,被磋磨了好几顿,昨天基本被克扣了一天的吃食,此时压根没力气,手臂颤抖,撑不住,狼狈地摔回铁床上。
陆如疼得眼泪直留,她这个人,没公主命,浑身公主病,加之先前即使双腿残废,也被佣人精细地照顾,天天收拾得干干净净,脚也有专人护理,就算肌肉萎缩,也不难看。
但这几天,没人护理,她自理不了,弄得满身脏污,比起乞丐也好不了多少。
原本陆如以为就算陆仲狠心绝情地把自己送进这里,但很快,陆家人也会来救自己,再不想承认,她现在还有价值,陆仁不会就这么放弃自己。
可她一日两日,陆家都没半个人来救她,陆如慌了,她怕陆仲会从中作梗,让养父放弃自己,毕竟可以嫁给万先生的,陆家不缺女儿,她不是绝对的无可替代。
越想陆如越是惊惧,她企图用哭闹来引起注意,最后却被一再教训,她是真的怕了,同时心里也怨恨至极。
哥哥……陆仲怎么可以这么无情?她那么爱他,为什么他就是看不到呢?
都是甄善那个贱人,她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要毁掉自己的美好人生?
陆如满心嫉恨,委屈得趴在铁床,哭得不能自己,仿佛她现在的所有悲剧都是因甄善而起的。
最怕的是陆家完全不管她了,她要在这可怕的鬼地方一直待着,不,不可以,她是陆家大小姐,是金枝玉叶,怎么能被如此对待?
还有她的腿,没下人伺候,她要怎么办?想起自己一直要难看地在地上爬着,陆如差点崩溃得失声大叫!
这时,在她绝望又恐惧时,听到有人来看自己,陆如第一反应就是陆家派人来接她了,一定是哥哥舍不得自己,一定是。
她努力地爬起来,哭得凄苦极了,想要让来接她的人看到她这几日受了多少苦,有多可怜,他们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帮她报仇,折磨死那些贱人们。
“小如,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真是受苦了!”
话是陆如想要的怜惜和愧疚,但这个声音……
她死死瞪着来人,原本可怜兮兮的小脸慢慢地扭曲,尖叫道:“怎么是你?”
甄善朝给自己打开门的女警微微颔首,垂眸看向满身脏污的陆如,抬手稍稍掩住口鼻,眉眼划过一抹嫌弃,随即又恢复温柔怜惜,只是一双凤眸漆黑无底,渗人至极,让陆如不觉打了个寒颤,忍不住想后退,却失去平衡,整个砸回床上,那声响听着都疼。
陆如磕得眼泪直留,疼痛和狼狈让她心里那丝惊惧消失,仇恨地怒视着甄善,全身细胞都叫嚣着要让这贱人去死去死!
可惜,别说要杀甄善,她现在连起个身都没办法,不过一只被拔了牙齿,只会乱吠的疯狗。
而她越恨越扑腾,甄善眸中的愉悦就多一分,仇人生不如死,没什么比这更叫人舒心的了。
甄善弯腰,温柔道:“小如,大嫂来接你回家?开心吗?”
陆如瞪大眼睛,跟疯子一样嘶叫,“什么大嫂?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你也配?”
甄善不生气,只柔和地看着她,好似她只是个不懂事闹脾气的小姑子。
站在甄善身后的郑和上前一步,看着在劝,实则警告,“大小姐,大少和少夫人已经登记结婚了,她以后就是你的大嫂,请别再说这样的话,毕竟大少说了,对少夫人无礼,就是对他的折辱……或是你觉得在这边住得不错,不想出去,那也行,相信大少和少夫人会尊重你的意愿的。”
本来陆如在听到两人登记结婚时,差点又疯了,可在郑和明晃晃的威胁砸下来前,她忍不住哆嗦一下,继续留在拘留室,她真的会崩溃的。
陆如绝望地大哭,“甄善,你满意了吧?把折磨成这样,你很开心是吗?你这么恶毒,早晚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诅咒你!”
甄善无奈一笑,眼底却满是冷意,“小如,别闹了呢。”
她再次低头,压低声音,“我拭目以待你的诅咒哦,只是希望你能看到我的报应。”
陆如瞳孔一缩,又是嫉恨又是害怕,“你、你什么意思?”
甄善挑眉,“你猜。”
“你……”
郑和没给她继续胡搅蛮缠的机会,温和有礼地问道:“大小姐,你是想出去,还是想继续留在这体验人生?”
陆如憎恨地瞪着他,但无论她如何张牙舞爪,各种歇斯底里,甄善也好,郑和也罢,都平静地看着,好似在看封在玻璃瓶里的苍蝇上下蹦跶,恶心又可笑。
这样的认知让陆如的脸越发狰狞,却又无力,不得不屈服,她怕了这拘留室的日子了。
甄善眸中划过一丝冷芒,这就怕了吗?
要知道拘留室的日子可比女狱里的好太多了,如果不是有其他计划,她真的很想让陆如去那体验一下傻白甜当初的日子,毕竟曾经是最亲密的闺蜜,怎么都要有难同享不是吗?
但去了也没事,她给自己的‘好闺蜜’准备了更加‘心仪’的礼物,相信她会喜欢的。
陆如低下头,不再试图针对甄善,再忍忍,等她回到陆家,她会让这贱人知道,就算她能不要脸地嫁入陆家,也别想富贵荣华,陆家后院可比斗兽场还可怕,到时贱人恐怕连骨带皮都得被啃得一干二净。
而她就算现在在陆家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但怎么说都经营多年,她不信自己还对付不了贱人。
陆如被架回陆家她的院子,郑和和保镖们不适合进去,由女佣搀扶着她。
突然,一路都安静的陆如抬起头,表面乖巧地笑道:“大嫂要进去我那坐坐吗?你很久都没来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过往的恩怨就应该散了,你说是吗?
1172.早知如此绊人心(74)
要是陆如刚刚在拘留室没有扭曲地咒骂甄善,这表情,这话语,还真的像是要跟她好好做一家人呢。
甄善也笑得温柔宽容,“那当然了,一家人哪里有计较那么多的,但我今天还有点事,改日再来找小如吧。”
陆如怎么可能让她走,“我有些话想独自对大嫂说,还是大嫂其实对我还有芥蒂?”
“怎么会?走吧。”甄善唇角笑意不变,率先迈进院子。
陆如眼里闪过一道阴狠的光,示意女佣们赶紧扶自己进去,她已经来不及要收拾贱人了,却没注意到之前一直护着甄善的郑和一脸平静地站在院门口,目光讥讽。
“小如有什么跟我说吗?”
甄善打量了一下陆如的屋子,跟傻白甜记忆里没什么区别,至少在物质上,陆家真的犹如养公主一样捧着陆如,不过就是旧朝金枝玉叶的公主,养大的也是为了获得利益,何况故意养歪人的陆家。
陆如脸上没了假装的乖巧,狞笑一声,“你们把她给本小姐按住!”
她看向女佣们,尖声命令道。
甄善倏而转过身,眉眼似有惊讶。
见她怕了,陆如心里那叫痛快,贱人真以为自己会顾忌陆仲不敢动她吗?
呵,她是怕哥哥没错,但她又没打算弄死甄善,顶多教训一下嘛,以养父势利和稀泥的性子,只要她不过线,他就一定会保住她,她不信哥哥会为了一个贱人彻底跟养父闹翻。
如果陆如知道再仔细点,就会发现陆府的佣人们今天的衣服都很素,但偏偏她没这脑子,甄善带她回来时又是走偏门,没经过灵堂,而白幡因陆四少头七过了,也摘到了大部分。
因此,陆如并没意识到家里出事了,也不知道陆仁跟陆仲彻底算是撕破脸了,父子两人现在跟死仇敌也没什么区别,每次见面,基本都是在咆哮声中结束的。
当然咆哮的都是陆仁,陆仲每次温温润润一句话,就能让亲爹血压直飚,孝顺得不行。
就是陆仁那老家伙的心脏太健康了,到现在别说气死,连一点中风的迹象也没有,甄善心里可惜了一下,但也没关系,这么容易气死,后面还怎么玩?
陆如看她‘吓’得一脸恍惚,更加得意了,笑得跟个神经病似的,“贱人,你现在知道怕了,呵呵,跪下来求我啊,说不定我会大发慈悲,少折磨你一点。”
说着,陆如挥手让女佣把她的箱子拿出来。
甄善垂眸,箱子里装的是鞭子、蜡烛、钢针、拶子……
她唇角狠狠一抽,顿时对陆如的神经病有了更高的定义,这女人简直脑子已经完全坏个彻底了。
陆如嘿嘿一笑,拿起钢针,“你知道这个东西扎进手指缝里有多疼吗?这个板子,抽在脸上,不会破皮,看起来只是红肿,但里面的肉都坏了,我曾经用这个打一个对我不敬的女佣,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吗?她疼得生生用指甲抓坏了脸上的皮,啧啧,那张脸最后烂得,真是太可怕呢,还有这个……”
听着她怎么折磨人,甄善脸色越来越白,似被吓得厉害。
陆如兴奋极了,恨不得把这些东西都用在贱人身上,欣赏她痛苦扭曲的样子,就是有点可惜,以前她折磨人的时候,都不用堵住嘴,因为就算她养母的院子在旁边,但从不会阻止她,只当听不懂。
但现在就不行呢,要是弄太大动静,把哥哥引来,她就不能折磨贱人了,为此,让她委屈一点,也不是不是可以的,最多,她就多抽贱人的脸几下,呵呵!
陆如眼神亮得渗人,跃跃欲试像个即将发病的疯子,指着那些刑具,“来来,你想要先试哪个?看在你是我大嫂的份上,我才给你特殊哦。”
“放开,”甄善没有回答她,而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放开你?呵,落到我手里,你觉得还能逃?甄善,你是有多天……”
陆如的话戛然而止,指着女佣,怒吼,“谁让你们放开她的?想死吗?还不快给我按住,堵住她的嘴。”
然而,之前对陆如言听计从的女佣们只低着头,安静地站在旁边,任她如何咆哮,都跟雕塑一样,不动不语。
下一瞬,只见甄善淡淡抬手,女佣们瞬间转过身,不顾陆如的尖叫和挣扎,扭着她的手,把她拖到甄善的面前,无力的脚拖在地上,难看至极。
甄善理了理滑下的披肩,一身绣兰花的白色旗袍完美勾勒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魅人无双的风情,宛若盛开的蔷薇,诱人至极,也叫陆如嫉妒到了极点。
有些人好似天生是老天爷的宠儿,不仅出身好,还有着别人望尘莫及的气质和容貌,曾经的甄善就是,现在本该落魄的她,却依旧能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这种极致的不甘心如烈火,灼烧尽陆如包裹自卑的厚厚城墙,让她无比憎恨和狼狈。
甄善看着她发红的双眼,却犹如困兽,抬手捏起一枚钢针,绝美的脸上浮现一抹勾魂夺魄的笑意,用钢针轻轻划着陆如的脸,每一次都叫她心惊胆战,惧怕不已。
“你、你敢?”陆如色厉内荏地吼道。
甄善轻笑一声,丢下钢针,叮的一声伴随着陆如剧烈的心跳,“我自然不敢。”
在她还没松口气时,甄善又道:“小如的脸还有用,毁了太可惜了,小如刚刚跟我解说时,这钢针也不是用在脸上的,而是……扎在手指缝里的。”
1173.早知如此绊人心(75)
话刚落,旁边的女佣抓起钢针,面不改色地扎进陆如手指缝!
“啊!”
陆如痛得惨叫起来,嘴里还不忘继续咒骂甄善。
“小如看起来很是精神,那我们就继续玩游戏吧,”甄善笑了笑,素手翻着箱子里面的东西,顺手拿起蜡烛。
女佣会意,立即把它点燃。
陆如惊恐地看着被扯开衣服的手臂上那渐渐要滴落的蜡油,眼泪直飚,崩溃地喊救命,然而,明明她的院子不偏僻,可就是没有人来救她。
这让陆如越来越绝望,她终于聪明一回,意识到陆家现在大变天了,可能甄善怎么折磨她都不会有人敢管!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陆如又恨又怕,嫉妒爬满全身,可让她跟甄善求饶,这比杀了她还令她痛苦。
而甄善也没想要她求饶,比起口头的认错,她更喜欢看着仇人痛苦嘶嚎。
“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大嫂,呜呜……”
在经历了一件又一件刑具用在自己身上时,陆如终于崩溃地承受不住了,不是谁都有这个能力忍受肉体的折磨的,极致的痛楚会让人明白,比起所谓尊严,他们更怕痛苦。
甄善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纤细的手臂放在桌子上,低头看着趴在地上,浑身抽搐,混着眼泪鼻涕满脸脏污的陆如,依旧笑得温柔,“你错了?”
陆如连怨恨的眼神都不敢让这女魔鬼看到,呜咽着直点头,“我不敢了,我不敢了,大嫂,你放过我吧!”
甄善歪了歪脑袋,“哦?你不敢什么呢?”
“我、我不敢骂你了,不敢不听你的话了……”
“很好,小如要是早点那么乖,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陆如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什么都不敢说。
甄善弯下腰,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在陆如痛得失声尖叫下将她提了起来,扯到梳妆台那,摁着她看着面前的镜子。
光滑的水银镜子映出她狼狈不堪的样子,陆如眼睛瞪大,眼泪再次汹涌了起来,尤其是对比她身后光鲜亮丽的仇人,更让她想撕心裂肺地尖叫怒骂,痛斥命运的不公平。
可,甄善轻轻一按她手臂上被蜡油烫出来的水泡,陆如惨叫起来,恐惧再次淹没她,吓破胆的她根本骂不出声,只有凄惨的讨饶。
甄善无奈地叹息一声,“小如啊小如,为什么总是要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才知道乖巧呢?你骨子里怎么就如此低贱呢?”
陆如很想骂回去,可她不敢了。
甄善用力地扯着她的头发,“你说你这么丑,又这么蠢,能有什么用呢?万先生恐怕也不会喜欢呢,倒是城西破庙里的乞丐们,可能会不嫌弃,你觉得如何呢?”
陆如惊悚地瞪大眼睛,哭得不能自己,“不要,不要,大嫂,你饶了我吧,看在哥哥的份上,不要把我扔到破庙里!”
“没有价值的东西,是终究会被人抛弃的,况且养你这么一个废物,你哥压力也很大啊,作为妻子的我,自然是要为他分担,提起清理掉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不、我、我有用的。”
“你说你有什么用呢?”
“我……对,对,万先生,我可以嫁给万先生的,他在金市权利那么大,一定会对哥哥有用的!”
甄善似沉吟许久,在陆如越发害怕时,点点头,“嗯,这倒是。”
陆如呼吸急促,咽了咽口水,“是、是的。”
甄善满意一笑,让女佣上来掺住她,“小如能如此为你哥哥着想,大嫂很欣慰,所以呢,接下来几天,好好养身体,别让之后来接你的万先生失望,知道吗?”
陆如脸色惨白,哆嗦问道:“这、这么快吗?”
“那小如是还想在家里继续陪大嫂吗?”
对上她漆黑到诡异的眸子,陆如险些又失禁了,“听、听大嫂的安排。”
“嗯,”甄善温柔一笑,“这几日,大嫂会让人好好照看你,记得,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别给你哥哥丢脸,不然,万先生要是不满意,就只好把你丢破庙里,毕竟你也是从那来的不是吗?”
要不是有女佣扶着,陆如已经滑到在地上了,从前的不甘心和嫉恨如今只化作绝望和无力,哀求着甄善给她一条生路。
她不想嫁给变态的万先生,更不想被丢回去破庙,她想继续当奢华安逸的陆家大小姐,就算是残废也好。
甄善唇角的笑意消失,捏着陆如的下巴,几乎要将她整个下颚骨扯断,声音溢满冰冷的杀意,“生路?那谁来给我生路?陆如,你还不懂吗?站在这儿折磨你的厉鬼,是你亲手制造出来的,你自找的!”
“不、不……”
“你真想继续留在陆家?”甄善突然放开她,问道。
陆如赶紧点头,“我、我一定听大嫂的话,再也不敢违逆您了!”
甄善好说话地点头,然,陆如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她笑吟吟道:“那小如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我们继续玩游戏,以后你每天都要来陪大嫂解闷,不然留你这么个废物做什么呢?是不是?”
陆如无力地倒在女佣身上,牙齿剧烈地打颤,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甄善却没打算放过她,边用手帕擦拭手指,边柔声问道:“所以?小如,你怎么选呢?”
“我,”陆如打颤,眼泪横流,她不想选,哪个都不想选,可她清楚,甄善不会让她好过。
1174.早知如此绊人心(76)
此时陆如惊惧的同时,也满心怨恨,为什么不能放过她?她都这么惨了,甄善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她怎么能这么残忍?就不怕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若是甄家两老还安康地活在世上,甄善自然是怕的,她为了护住父母,可以丢弃仇恨,能忍下去看着仇人逍遥自在,可是如今,她一再的退让,只为换他们一条生路,到头来……
甄善彻底明白以德并不能报怨,有些人就是喜欢得寸进尺,只有将他们完全踩在脚下,才会安生。
就好比眼前陆如这个蠢货,她敢上蹿下跳,无所顾忌,不就是以为陆家会一直保住她吗?只要把她的希望掐灭,让她绝望和害怕,她也不过一只提线傀儡,再嚣张不起来。
可惜她从前诸多顾忌,也明白太晚了,现在她能做的,只有把他们都送下地狱,去给她父母赔罪!
甄善将手帕丢在她脸上,“选好了吗?”
陆如屈辱至极,却再没了反抗她的勇气,呜呜地抱着自己,很可怜,但活该,“我、我会让万先生满意的,呜……”
“很委屈吗?嗯?”甄善轻轻问道。
陆如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嘴,直摇头。
“那就好,婚姻讲究的是你情我愿,你若是心不甘情不愿,那和万先生就不知道是结亲还是结仇了,这样,我和你哥哥都会很困扰的,更舍不得你委屈自己牺牲自己的婚姻呢。”
甄善温温柔柔地说道,完全的一副“长嫂为母”,似乎一切都是为了陆如好的样子。
陆如‘感动’到颤栗得更厉害了。
甄善也没再做什么,真把人给逼疯了,就不好玩了,她淡淡吩咐女佣好好照顾陆如,吃穿和药品都给最好的,务必让她能以最好的状态去见未婚夫。
甄善刚出了陆如的院子,就看到等在外面的修长身影,脚步微顿。
陆仲似没发现她情绪一瞬的起伏,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如没为难你吧?”
甄善也回他一个温柔的笑意,“没呢,她现在很乖。”
“嗯,善善你一向性子好,我总难免担忧你被为难。”
甄善淡淡地看向自己的新婚丈夫,想从他温润俊美的脸上找出‘睁着眼睛说瞎话’的痕迹,却对上他温柔真诚的浅淡眸子。
她平静地移开视线,“你多虑了。”
陆仲揽着她,“你是我的妻子,为你如何思虑都不为过的,就怕你受委屈。”
甄善转眸看向旁边的院落,“要去看看婆婆吗?”
陆仲点头,“好。”
陆母缩在自己的房间内,听着隔壁养女的惨叫,脸色惨白极了,手帕捂着脸,哭得十分伤心,真的仿佛一个不能为女儿做主的无力母亲,不要太可怜。
只能说,陆家的人,也个个都是实力演技派,哭戏一个比一个精彩。
陆母身边的忠心女仆在她旁边安慰着,又不时害怕地看向外面,低声劝道:“太太,您别哭了,再哭要伤身子了。”
“伤了就伤了,他们个个都巴不得我死,尤其是那个女人,她怎么敢这么对小如?要是我还是王府格格,谁有胆子这么对我?这种大逆不道的儿媳早该拖出去浸猪笼了,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陆母自怨自艾时还不忘咒骂一下甄善,却把老女仆给吓坏了,差点就要捂住自己女子的嘴巴了。
“哎呦,我的太太,您可小声点,现在后院都是少夫人的人,要是被她听到,那……”
想起那个看着跟仙女似,实际心狠手辣的少夫人,老女仆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先前她的老姐妹因为胡搅蛮缠又辱骂了那位,被不断按在水里教训,虽说少夫人没直接下死手,但也够吓人的。
不过,最后她的老姐妹还是死了,她去看了那尸体,嘴唇被活生生割掉,伤口和鼻子封了起来,那恐怖的惨样,老女仆当场就被吓尿了,每每想起,就惊惧不已,更是怕极了那位美人蛇蝎的少夫人。
陆母想起甄善那渗人的眼神,也是害怕的,但她又不甘心被本就非常不满意的儿媳妇压一头,嘴硬道:“听到就听到,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那怎么不能?
老女仆心里害怕地想着,但嘴上还是劝着,“大少现在跟老爷闹起来,他又护着少夫人,太太您又何必去招惹她,而且终归是您的亲儿媳,她把家里中馈握在手上,压得那些个姨太太们个个安生,对您也是好事不是吗?”
陆母眼神闪了闪,委屈道:“陆仲是我儿子没错,可他对我又不亲,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子呢?”
老女仆沉默一下,大少对太太不亲,还不是从前太太实在过分了……
“太太,陆家迟早是大少的,您还是找个机会跟大少缓和一下关系吧。”
陆母攥紧手帕,声音有些尖利,“我是他的生母,他命都是我给的……难道我还要去跟他卑躬屈膝不成?他也不怕天打雷劈?”
老女仆挪了挪唇瓣,在心里沉沉叹息一声,没说话了。
陆母却继续不依不饶,“那就是妖孽,忤逆父母,现在又娶个扫把星,闹得家里不得安宁,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如何呢?”
温润优雅的声音传来,屋里的陆母和老女仆吓了一跳,她们僵硬地转过头,见门外不知何时站了两人,面色唰地一下白了。
1175.早知如此绊人心(77)
陆仲牵着甄善进屋,神色温和地打招呼,“妈。”
“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陆母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心虚地问道。
“来了一会儿了,看您在和虞姨聊天,就没出声打扰,”陆仲笑眯眯地回道。
陆母却笑不出来了,头皮发麻,只觉得眼前站的不是她的儿子儿媳,而是两只恶鬼,随时都可能扑上来啃食她的血肉。
越想越怕,陆母忍不住尖叫一声,哭着质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非要弄死我这个母亲才甘心啊?”
陆仲似担忧,“妈怎么了吗?怎么净说胡话呢?”
“你少假惺惺,陆仲,如果你在意我这个母亲,怎么会任人欺负你妹妹,怎么会跟父亲作对,又怎么会娶这个女人?”
“妈,想来你误会了,小如会被拘留,完全是她太乱来了,爸那边的话,我也很遗憾,他对我有太多误解了,而善善……”
陆仲十分怜惜地看着妻子,好似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心疼道:“她那么好,对您事事孝顺,还在姨太太们前维护您,您怎么能这样说她?”
甄善木然着脸,脸上的温柔实在装不下去了,再平静的一波死水,这个男人都有本事给搅得一片混乱。
陆母更是跟吃了一只苍蝇似的,脸色憋得青紫,险些就要站起来泼妇骂街。
她扭曲着脸,颤抖着手指着甄善,咬牙切齿,“她对我孝顺?”
陆仲理所当然地点头,仿佛对妻子的滤镜厚度堪比马里亚纳海沟的深度,“再没哪个儿媳比善善更好更孝顺的了。”
甄善:“……”你要不闭嘴吧!
就算看着陆母被气得几欲吐血,但她也没感觉什么高兴的,实在是某人的话羞耻度太高了。
“陆仲!”
陆母受不了地吼了一声。
陆仲无奈地叹道:“可能是最近家里事情太多了,影响妈您的心情,不若,最近到城外的寺庙去散散心。”
陆母瞪大眼睛,跟踩了尾巴的猫彻底炸了,又哭又骂,“陆仲,你想做什么?现在连家里一点位置都容不下我了吗?我都已经让步到这样,甄善你这个女人还不肯罢休吗?是不是要逼死我你们才甘心?”
陆仲揉揉眉心,“妈,我只是提议,你要是不去的话,那就算了,您先好好休息吧,我和善善改日再来看你。”
“陆仲,”陆母红肿着眼睛,似怕似怨道:“我是你母亲,是生养你的亲生母亲!”
陆仲看着她,眸中的温和消失,薄凉平静,“您生了我,所以就算当初您几次要掐死我时,我现在也让您锦衣玉食地过着。”
陆母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精神恍惚地呢喃,“你果然是怨恨我的,但我有什么办法,你是异瞳妖孽,还害得我们一家流离失所,你父亲不再爱我,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为什么要生了你,你为什么还活着?明明你死……”
“太太!”
老女仆连忙捂住陆母的嘴,不敢让她再说下去了,“大少,太太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她没这个意思的,你们是血浓于水的亲母子,她不会不爱您的。”
陆仲眼底无波无澜,亲生母亲恨他,巴不得他去死这事引不起他心里的一丝触动,所有的失望、痛苦很多年前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他笑得依然温和,“虞姨好好照顾妈,我们先回去了。”
话落,陆仲没再看陆母,牵着甄善离开。
……
路上,两人都没开口说话,偶尔佣人经过,战战兢兢地问候,平日里最爱在花园散步聊天的姨太太和小姐们都不见了,陆府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没人敢随便冒头,免得成了炮灰。
黄昏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晕染成一片扭曲的画面。
快入晚春的荷塘,荷叶舒展,紧紧地拥簇着花苞,水波粼粼,夕阳下,一片金黄的璀璨。
乍看真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只可惜眼前再美的一切也不过如那扭曲的影子,虚假透底。
或许这片干净的池塘在甄善眼里却是翻滚的血腥血水,陆家的今日有的一切,是踏着多少人的血肉的?
陆仲随着她的眸光也看向荷塘,“我记得你很喜欢荷花。”
甄善凤眸划过一抹暗色,喜欢荷花的不是她,是傻白甜,而她会喜欢,也不过是因为她最初遇到陆仲时,是在这片荷塘边,那时映日荷花格外美。
然而,都是假的,如今回想,不过讽刺。
她冷淡道:“早已不喜欢了。”
陆仲笑意微僵,若无其事道:“这样啊,那你现在喜欢什么花呢?”
甄善抬眸看向他,“你在防备我对你母亲出手?”
风花雪月的话题,显然她没心情跟他多谈,今日陆仲突然提到让陆母去城外寺庙暂住,原本就没提前跟她说过。
陆仲没有心虚,也不着急,只温声地解释道:“这是最后一次,她一生从没什么主见,连陆如都能利用她,蠢到可怜,但终究对我有生恩,我给她最后一条生路,只是……”
他苦笑一声,“她从来没当我是儿子,而是仇人般防备。”
甄善眸色平静,“你之前承诺过,陆家人的生死由我决定,今日你失约了。”
“抱歉,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希望你记得,否则我们的合作就此结束。”
看着她冷心冷情的样子,陆仲心情无法言喻,揉着丝丝刺疼。
1176.早知如此绊人心(78)
人总是贪婪的,得到人,就想得到她的心,就算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能再有爱情,却忍不住奢求。
从前陆仲看不起白日做梦的人,不曾想有一日他也会渴求遥不可及的梦,如庸人一般愚蠢又可笑。
“善善,你想知道,为什么我会走到今日这般冷血无心吗?”
甄善冷淡问道:“这跟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吗?”
陆仲自嘲,“没有,只是我突然想有一个人听我倾诉。”
甄善声线薄凉,“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到不了交心的地步。”
“我们现在是……夫妻。”
“至亲至疏夫妻。”
何况如今结婚了还可以离婚,夫妻又如何?一段以复仇为目的的婚姻本身就是畸形的。
陆仲唇角笑意消散,染上苦涩,“善善,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甄善蹙眉,“陆仲,你比谁都聪明,有些话,又何必我说得那么清楚?”
既然答应他以结婚为前提的合作,甄善暂时还不想打乱计划,但如果他那么儿女情长,导致坏了她的事情……
见她神色冷下去,陆仲眸光晃颤,缓缓垂下眸子,温柔一笑,“放心,我不会把私人感情放在我们的计划中的。”
听到他的保证,甄善眸色缓和下来,她不信任陆仲,但她清楚对方的野心。
毁掉陆家,于他,更加有利,这也是为什么起初她会愿意跟陆仲合作的原因。
什么愿意帮她而不惜一切,对于陆仲这样的人,信了才是笑话。
原本看在合作双方的份上,她也不想把关系弄僵,但其他人面前,让她跟他扮演恩爱夫妻,她没意见,可若是私底下还要谈情说爱,这就是她绝不容忍的。
“陆仲,站在至高点,是胜利者,也是孤独者,古往今来,无一例外,而你能拥有任何一个女人的感情,除了我。”
陆仲眼底的温柔被狠狠击碎,脸色苍白,“你是不要,还是不信?”
“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
甄善见他定定地看着她,好似非要一个答案,她忍住心里的不耐,一字一顿地回答:“都是!”
建立在血腥和仇恨之上的爱情,甄善不会接受,也要不起。
陆仲浅淡的眸子泛起一丝猩红,绝望的寒冷一点点侵蚀全身,就如幼小的自己突然在窒息中醒来,看见最依赖的母亲狰狞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眼里的恶意和憎恨再也没有掩饰。
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他渴望的温暖从来都不属于她。
可比起对生母的放弃,陆仲却再不愿意放开眼前的女子,即使得到的是她的恨意。
甄善突然挣开他的手,退后几步,防备地盯着他。
陆仲眼底可怕的猩红褪去,有些慌乱地道歉,“抱歉,我只是有些……”
他惨然一笑,“绝望。”
甄善无动于衷,如果陆仲的绝望要她来买账,那当初傻白甜的绝望又要谁去买账?
一报还一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该回去了。”
甄善转身就想走,不欲在这所谓的感情问题想多纠缠,省得影响她的复仇节奏。
“善善,”陆仲低哑着嗓音,“当初你问我对于以往你我的事情,后悔过吗?那时我说不悔,但现在,我后悔了!”
甄善脚步顿了顿,只是她没回头,没有回应他,一步步离开荷塘,也渐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大少,老先生请您过去。”
陆仲不知道站在荷塘边多久,一个佣人走过来,恭敬地说道。
他转眸,“我父亲有事?”
佣人对上他猩红冰冷的眸子,吓得脸一白,条件反射地后退,面上惊慌不定,磕磕巴巴回答:“是、是的。”
陆仲薄唇微勾,“你怕什么?”
“大、大少,我没……”
陆仲也不是真要他的答案,只问了一句就抬步离开。
佣人跌坐在地上,喘着气,用袖子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只觉得这府里的主子们一个个都好像疯了,渗人得厉害。
……
“爸找我何事呢?”
“逆子!”
陆仁倏而从书桌后站起来,抓起砚台朝着他砸过去。
陆仲原本可以轻易地躲过,他却站在那,不闪不避,肩膀被狠狠砸到,瞬间脱臼,墨水在白色衬衫晕染,混着血色,诡异地有种凌虐的美感。
可惜现在这里,没人会去欣赏。
陆仲仿佛感觉不到痛感,抬手,轻描淡写地把脱臼地方矫正,咔擦的声音听得陆仁面皮抽了抽,看向他的眼神越发忌惮厌恶。
陆仁忍着怒火,质问,“城北那块地皮是你从中作梗?”
陆仲捻了捻指尖的黑色墨水,温润一笑,直接点头,“是啊。”
“你……”
听他连否认都不否认,陆仁更加气疯,这个逆子明晃晃没把他这个老子放在眼里,嚣张得他想一枪崩了!
然,别说陆仁会不会比老虎更毒地食子,就说他也不敢,谁都不敢保证,杀了陆仲后,他手下那些疯子会不会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这个儿子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甚至还在反噬他这个父亲,陆仁脸上有一瞬的沧桑和无力。
他突然冷静下来,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大烟,抽了一口,平复心里的烦躁,不让自己再被牵着鼻子走,跟这个逆子说话,稍有不慎,就被他带进沟里,被卖了都在帮他数钱。
如果当初他不虐待这个大儿子,现在他应该很是骄傲有这么优秀的继承人,可惜,没有如果,但凡没他牵制,陆家一定会被玩垮,这是他最怕的。
1177.早知如此绊人心(79)
“毁掉陆家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陆仲,当年是老子苛待了你,但现在,我把陆家大部分产业交给你,还不够吗?”
“呵,”陆仲轻笑一声,低磁优雅的声线比大提琴还醇厚悦耳,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这个生父,一个曾经差点把他当食物煮了吃的父亲,“是您交给我?还是不得已要让我帮你收拾烂摊子?”
陆仁眼神阴冷,心里是被儿子藐视的难堪,“最后还不都是在你手上?你敢说如果没有我把产业交给你,你能这么快就在金市站稳脚?”
陆仲点点头,“确实得再费点劲。”
“所以,陆仲,就算你再不想承认,你跟陆家的利益是挂上钩的,陆家好,你才能在金市扶摇直上,陆家没了,于你是唇亡齿寒,而且,小四的死,还不能平复你心里的怨恨吗?”
看着这个父亲依旧一副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模样,陆仲讽刺的同时也好笑。
人人都觉得陆仁最为疼爱四子,自小如珍似宝地宠着,就算要陆家的一切,他也给,却无人知,陆仁心里,没什么比他自己更重要。
就像此时,陆仁还能拿他那个四弟当做筹码来跟他谈判,好似先前因丧子而痛哭不已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们这一家子,血都是冷的,善善说他们是一窝子牛鬼蛇神,还真没说错。
只是,“爸可能有些高估你和陆家了,还有四弟的事情可与我无关,爸总不能因为不喜欢我,就随便给我安一个罪名吧?”
陆仁见他油盐不进,嘭地一下撑着桌子,如恶鬼盯着他,“你就真要毁掉陆家才甘心吗?”
陆仲唇角笑意温和,“难道要等我平复了甄氏产业留下的所有问题,再拱手所有成果给您,最后让那些没用的纨绔坐享渔翁之利,我再来后悔?爸,如意算盘可不是这么打了呢。”
陆仁瞳孔一缩,强制镇定,“我没那么蠢,断了陆家的后路,你那些弟弟没这个本事撑起我们家的产业,终究还是你的东西。”
陆仲剑眉微挑,“爸,你这套把家业看得最重的嘴脸在我面前还是收收吧!”
“你什么意思?”
“我的好弟弟们是蠢些,但他们听话,也好控制啊,你能一直掌控陆家的命脉,谁都不能动摇你绝对的话语权,至于陆家的以后,您百年后,都化为一捧黄土了,哪里还管那么多?爸,您骨子里的自私冷血,我可能比你还了解。”
毕竟他也是这种人!
陆仁呼吸急促起来,捂着心口,似被气得心梗,脸色青青紫紫,可见陆仲没有半点担心,还一副好整以暇地看戏,好似在等着他翘辫子,这逆子就能毫无顾忌地霸占他的所有东西。
越想陆仁越是不甘心,凭着强大的毅力竟然把那口气顺了过来,只是看着陆仲的眼神,布满了恐怖的杀意,手更是放在装着手枪的口袋上。
陆仲面不改色,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把手枪,在掌心把玩,那毫无掩饰的威胁差点又把陆仁气死。
突然,他眸色一变,枪口对着陆仁,森然的杀气弥漫。
“你、你……你想做什么?”
1178.早知如此绊人心(80)
陆仁再也坐不住,慌忙站起来,本想拿出枪,手一抖,握不住而掉落在地上,再不想承认,他都老了,不时喘不上气,时常手抖得厉害。
没了枪,陆仁脸上的恐惧越甚,色厉内荏地吼道:“逆子,你敢?”
陆仲勾唇一笑,俊美邪肆,手指却慢慢扣压扳机。
“啊!”
陆仁惊惧地瞪大眼睛,吓到摔在地上,忍不住尖叫出声,却见,嘭地一声,枪口飞出的不是子弹,而是一束红玫瑰。
陆仲垂首看着亲爹惊慌狼狈的样子,笑得温和又无辜,“爸,这是我哄善善的一个小魔术,难不成误会我要对您开枪了?怎么可能呢?”
王八羔子刚刚的杀意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仁脸色憋得通红,气得浑身发抖,咬着后槽牙,恨恨地怒吼:“陆仲!”
“一个小玩笑,爸又何必生气呢?
“你……”
陆仲将枪口上的玫瑰花束拿下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轻拨玫瑰花瓣,“陆家会不会覆灭,您会不会跟甄老一样去住泥瓦房,其实决定权在你,而不是我。”
陆仁满心怒火在爆发边缘硬生生被他这话给堵回去,怄得差点又撅过去,然而,就算再不想承认,他现在奈何不了这个逆子,他已经失去了主动权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陆仲垂眸一笑,“您少自作聪明点,还是无数人追捧的商会会长。”
陆仁阴沉地看着他,许久,颓然地闭上眼,“我知道了,以后你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还有善善,作为公爹,总是伸手去管儿媳的事情,实在难看,您说是吗?爸。”
陆仁脸黑得透底,须臾,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儿子,“你倒是厉害得很,还能利用她去收整甄氏遗留下的问题。”
陆仲眸中划过一道冷意,“这就不劳爸您费心了。”
“你爹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女人现在有点邪门,小心被反噬。”
当然,陆仁也巴不得他们夫妻不和,这个逆子死在女人手上,那就皆大欢喜了。
不过,他也没抱多大的期望,毕竟也就是个女人。
陆仁心里,是看不起女人的,即便甄善现在控制了陆家后院,但也就这样了,真到了男人的战场,女人能成什么气候?
这也是他明知甄善对他们陆家有嫌隙,他还敢放任陆仲娶她,自然,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左右不了大儿子的婚事。
陆仲依旧是那句话:不需要你费心!
陆仁冷哼了一声,直接赶人,真以为他愿意费心这个逆子?
陆仲见他如此,哪里不知道这亲爹似是而非的话,不过就是为了找他不痛快,并没把善善放在眼里,心下冷讽。
真当哪个女子都是他那个不中用的生母,或是没脑子的陆如?
也无所谓,总有一日,陆仁会亲身去体验瞧不起女子的代价,他很期待。
……
这边,原本打算回去的甄善在院门前遇到了陆仁的二姨太,对方一身素白旗袍,面色十分憔悴,眼里布满血丝,眼神绝望痛苦,深处藏着浓浓的恨意。
她曾是陆仁的青梅竹马,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只是后来,陆仁为了攀上王府格格,瞒下这桩婚事。
这二姨太也是个能人,在知道未婚夫娶了贵女后,还能忍气吞声地跟他藕断丝连,在旧朝覆灭后,继续留在他身边,等陆仁再次发达,成了他最爱的姨太太,而她的儿子也顺理成章是陆府最金贵的少爷,一度就连陆母这个正妻也得看对方的脸色。
曾经的二姨太忍着忍着成了赢家,但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陆仲会长成一匹凶狠的恶狼,轻易就弄死了她的儿子,毁了她的如意算盘。
甄善心下微动,温和地打了声招呼,“二姨太有事吗?”
“陆仲呢?”
二姨太声音极是沙哑地问道,每个字都带着泣血的仇恨。
甄善似没听出来,“刚刚爸让人叫他过去了。”
二姨太面皮剧烈抽搐一下,眼里的血丝几乎要撑破整个眼球,她绝望地喘息,几乎声嘶力竭,“四儿没能力威胁到他,为什么他非要赶尽杀绝?”
甄善看着面前这个丧子的可怜母亲,心里却没有半分触动。
这些日子,她调查出来许多事情,其中就包括眼前这看似柔弱可怜的女人怎么怂恿陆仁利用陆如去算计甄家,为他出谋划策逼得甄氏渐渐崩溃。
更令甄善痛恨的是,陆仁寿宴当天会去医院逼死她父亲的事情,就是二姨太母子鼓动的!
呵,失去儿子,是很痛苦?那她父母的命就不值钱了吗?
甄善指甲陷入肉中,压制心里翻滚的仇恨,一刀杀了二姨太很简单,但她却不愿意让对方这么轻易去死,父母从高楼坠落,躺在血泊上摔碎的身体是她每晚的噩梦。
她脸上露出一抹迷茫,温柔依旧,“二姨太你在说什么呢?四少的事情,阿仲一直很遗憾和伤心,你是不是误会了?”
二姨太咆哮,“除了陆仲还有谁?”
“二姨太觉得,以阿仲现在的能力,有必要去对四少下手吗?”甄善沉吟一下,“而且,四少没了,对他没有好处,还徒惹争议,给了其他人话柄,你觉得他是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吗?”
二姨太脸色微变,却还是不信她的话。
甄善又道:“我听阿仲说,爸有意将城南几家商铺给四少,那些算是爸的私产,虽然值钱,但对比掌控了陆氏银行的阿仲来说,不算什么,他完全没必要因这事对四少下手,真正在意这些商铺的……我不信二姨太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