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9.早知如此绊人心(51)
她也不想耽搁,免得太晚,一来李文熠担心,二来天黑了,也不太安全。
虽说她觉得自己的运气还可以拯救一下,但没必要自找麻烦。
要不是明日她就要离开了,想着不浪费他的时间,让他可以尽快处理好金市的事情,两人重聚,她也不介意他来接自己。
甄善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自己会有一日,那么期望跟一个人的未来。
出发前,她看向抽屉,伸手拉开,右边放着一把银色匕首和银色手枪。
她想了想,还是选择将匕首放进包里,若是平时就算了,今日是情人节,她身上要是还带着其他男人的礼物去跟男友约会,怎么都不应该。
告别父母,甄善走出家门,在路口拦了黄包车。
一路往流光舞厅,她突然想到什么,“师傅,麻烦别走清河路。”
黄包车师傅不解,“小姐,这条路去舞厅是最近的,要是绕弯,要多走很长一段路啊。”
甄善无奈,她也不想绕弯的,可偏偏她两次都在遇到事,运气这种东西,难说的很,她觉得还是不要去挑战了,再说时间也充裕,绕路就绕路吧。
“我多给你一个银元,师傅绕路吧。”
“不用不用,就算绕路也没不用那么多钱哩。”
黄包车师傅看着是个老实人,赶紧说道。
“没事,那段路没这边那么好走,应该的。”
“那……就谢谢小姐了。”
甄善说了句不用。
黄包车转了个方向,往桥上走。
下了桥,车沿江边走,半路穿过一条青石巷路,就是流光舞厅所在的街道了。
这条巷两边都是宅院,能住在这的都是有点小资本,因此,巷路修得还算大,平时往来的人也不少,甄善并没有担心什么。
拐弯的时候,黄包车师傅哎呦的一声,车子剧烈晃动一下,甄善抓紧扶手,稳住身体,眸中划过警惕,小心地注意他,“师傅,你怎么了?”
“小姐,抱歉,抱歉,我、我脚崴了。”
黄包车师傅小心地放下车,一瘸一拐地扶着旁边的墙。
甄善垂眸,地上一块一块的盐巴,想来是扫雪的人撒下没清理干净的,所以黄包车师傅才会踩滑。
“师傅你没事吧?”
黄包车师傅哀叹一声,“可能拉不小姐了,实在真的对不起。”
甄善下车,“没事,我走一段路就是大路口了,再搭一辆车就是。”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两块大元给他,“辛苦了,需要给你叫人吗?”
黄包车师傅正要推迟,忽然,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出现在甄善背后,“小姐小心!”
甄善头皮发麻,刚想推开,可旁边堵着黄包车,而她又正好站在转弯处的墙角,避无可避,而黑衣人速度比她更快,根本没给她躲避,更没给她拿出匕首的机会,手臂扣住她的脖子,一块帕子紧紧捂住她的口鼻。
甄善瞳孔紧缩,意识在瞬间堕入黑暗,可见手帕上的迷药有多厉害。
黄包车师傅焦急不已,想上来阻止,却被黑衣人狠狠踹一脚,哀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巷子里一处宅院的侧门打开,走出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为首的那个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然而眉眼的阴森暴躁破坏了他尚可的容貌,他嘴里叼着大烟嘴,满身‘王八之气’地走过来。
“嘶,老大,这妞也太正点了吧?”
王八男身后的小弟看着黑衣人怀里的少女,狠狠地咽了咽口水。
“呵,让李文熠宝贝那么久的女人会是俗物?”
王八男伸手摸了摸甄善的脸,猥琐地楷了油,眯着眼说道。
“老大说得对,”小弟搓了搓手,满脸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你找死是吗?”王八男狠踹了小弟一脚,“再美也得有命享受,李家三少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那您抓人家美人做什么?”小弟挠挠头,“咱不是要抓陆如吗?您怎么改主意抓她了?”
王八男冷笑连连,阴恻恻道:“我们享受不了,有人可以享受啊!”
“什么?”
“你们忘了,我弟弟那个好兄弟,如今金市最受欢迎的陆家陆大少可是据说对李三少的女人献了不少殷勤,喜欢着呢,老子最是欣赏痴情人,这不,都上赶着来做月老了,哈哈,事成后,陆仲可得包个大红包来感谢老子!”
小弟转了转眼珠子,瞬间领悟,举着大拇指,“老大,这招实在是高啊!”
“兄妹乱伦又如何?再说陆如又不是陆仲的亲妹妹,顶多恶心一下他,让他在陆家没那么如鱼得水,但若是他动了李文熠的女人,呵呵,到时,戏可好看喽!”
“哈哈,老大就是老大,看那陆仲敢老是跟您作对!整死他丫的!就是这么个美人给他,真是暴殄天物!”
“再美也不过是女人,能享受那叫福,享受不了就是穿肠毒药了!”
王八男,也就是白老大抽了一口烟,“对了,陆仲那家伙呢?”
“咱用白渊的名义给他下套,就在前面的酒楼,但他警惕心很强,怎么都不跟我们人过来,我怕时间久了,白渊赶来就不好了!”
白老大拿起甄善掉在地上的包,丢给小弟,“把这个拿给他看,老子不信他敢不来,告诉他,犹豫一刻,美人可能就要少一根手指头!”
“好的,我这就去。”
“你们,把这个女人抬进去,药注射进去。”
“是,老大。”
白老大阴狠地哈哈大笑,“陆仲啊陆仲,今晚就送你做神仙,别太感谢老子了!”
“老大,听说陆仲那小子自制得很,他明知是陷阱,会真的碰女人吗?”
“呵,”白老大意味深长说道:“我那药,就是佛来了,也得乖乖入温柔乡,除非陆仲那厮不是男人,哈哈!”
小弟苦着脸,“那要陆仲真不是男人呢?或是比佛还清心寡欲呢?我听人说,有人把美女脱光了送他床上,他都能笑吟吟地把人打包送回去的!”
白老大:“……你能闭嘴吗?”
“不是,老大,咱要预测最坏的结果!”
“那就加两倍的药力!”
小弟哆嗦一下,瞬间有点同情那个大美人了!
1150.早知如此绊人心(52)
有什么灌入口中,瞬间,火舌撩遍浑身血液,甄善意识恢复过来,但身体却仿佛不是自己的,她能感觉到很难受,无法言说的灼热和渴望取代了她的理智,掌控了躯体。
那种无力感,比当初眼睁睁地看着傻白甜犯蠢还烦躁。
强烈的不详预感迫使她焦急地想要醒来,身体却完全不争气。
甄善心里无不后悔,若她不逞强,让文熠来接她,或是再小心点,怎么会再次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身上一重,熟悉的气息强势覆盖住她,甄善醒不过来,但意识无比清晰,也因此,心脏狂跳,不觉浮起一丝恐惧和无措。
除了那个男人,没人能让她如此忌惮。
怎么办?该怎么办?
自她诞生,从未有这么一刻,如此不安,甄善明知危险,却无法躲不开。
只能祈求陆仲能克制住自己,她不愿再跟他有半分瓜葛了。
而且,若今日她跟其他男人有了肌肤之亲,又置李文熠于何地?
灼热蔓延,甄善知道自己应该推开对方,身体却似牵线木偶,不由己地靠近他。
即使她再排斥,两具年轻的身躯还是很快地热情地交缠在一起,贝齿被撬开,浓烈的男性气息掠夺着她本就失去控制的身体。
衣帛撕裂的声音,如蚀骨之毒,一点一点腐蚀她心中的光明。
不要!不要!
甄善眼角沁出泪珠,意识挣扎着,心性从来骄傲薄凉的她,如今满心的哀求。
突然的刺痛,彻底湮灭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与身体的热浪相比,是她坠入黑暗冰窟的心。
对不起……
……
一夜迷乱,甄善从绝望到麻木,甚至起了一丝死志,希望这破碎的身体彻底毁掉。
可她不能死!不能死!
仇恨的种子破土,疯狂生长,一点一点缠满她的灵魂。
那些毁掉她的人还恣意地活着,没道理她就要痛苦地去死?
“善善!”
男人沙哑的声音落入耳中,本是低沉磁性,可令人心醉,但她除了恶心,就是仇恨。
甄善猛地睁开眼,抬起酸痛到发麻的手,狠狠甩在他脸上!
她抓着被子摔落在地上,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只想远离这个毁掉她的男人。
脸上火辣辣的痛楚让陆仲愣住一瞬,只是在触及床上的狼狈……白色的床单上,映得那些红色触目惊心,血色拖延到床沿,显然是她刚刚才留下的。
陆仲瞳孔微缩,即使她现在把身体遮得严严实实,却也可以想象出被子下没有一处好肉的娇躯。
他再顾不上什么巴掌,抓过旁边的大衣披上,想要将她扶起来,抬眸却对上一双猩红的凤眸,恨极地盯着他。
陆仲心脏骤然紧缩,喉间蔓延一丝苦涩,哑着声音,“抱歉……”
甄善双手发颤地抓着被子,几近歇斯底里,“滚!”
“甄善。”
“滚啊!”
陆仲眸光颤了颤,没敢再靠近她,放柔声音,“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我们先离开,这里很危险,我怕……”
他话未落,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阿善!”
李文熠焦急地闯进来,房里满是欢爱后未散的靡霏气味,就是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脚步晃了晃,本就因彻夜未眠而发红的双眸,更是一片血色。
李文熠森然地看向站在床边的陆仲,愤怒,恨意汇聚成嗜血的杀意!
他怎么敢?怎么敢?
只是在触及蜷缩在角落里的爱人,他理智回笼,急忙大步跑过去,踉跄地弯下脊背,看着垂着眸,小脸苍白无血,似没了生气的少女,他眸中杀意褪去,悔恨、痛苦逼得他喉间满是腥甜。
“阿善,我、我们回家。”
李文熠伸手想去抱她。
甄善却躲开了。
他扯了扯唇瓣,放轻声音,像是安抚受伤的幼兽,“阿善,是我,没事了,我带你回家,别怕。”
甄善睫羽颤了颤,沙哑又平静道:“别碰,很脏!很脏!”
李文熠心脏鲜血淋漓,伸手轻轻环住她,“没有的,没有的……”
甄善身体僵住,条件反射想推开,昨夜的痛苦让她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她下意识地厌恶男人靠近,防备男性的触碰。
李文熠温柔地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地安慰着,“阿善,你累了,靠着我睡儿,没事的,等你醒来,一切都会好了,相信我。”
甄善死寂的眸子浮起一丝茫然,没事?这不是不小心摔泥水里,回去洗个澡就好的,她身上的肮是脏到骨血里,怎么会没事呢?
李文熠轻柔地将她抱起来,转身往外面走去。
陆仲抬步落在他们面前,垂眸看着蜷缩在李文熠怀里的少女,神色很复杂,薄唇微抿,“甄善……”
“滚开!”
李文熠低吼一声,眸光冰冷阴寒地盯着仇人,如同即将扑杀过去的凶兽。
1151.早知如此绊人心(53)
陆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但见她脸色很差,还是没再多说什么,让开了路。
李文熠用口型说了一句什么,抱着她大步离开。
陆仲站在原地,浅淡的眸子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眼底更是势在必得的掠夺和掌控。
早晚杀了他吗?
呵,就怕李文熠没这个本事啊!
她已经是他的,谁都夺不走!
……
“不要!滚啊!不要!”
“阿善!”
本靠在床边休息的李文熠惊喜,见她又梦魇,连忙握着她的手,轻声地唤着她。
甄善睁开眼,眸中溢满泪水,怔怔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鼻尖的消毒水味道几乎让她窒息,疯狂地提醒着她,那个噩梦是真的。
李文熠轻轻地帮她擦着额头的冷汗,心疼地轻抚她的脸颊,“阿善,没事了,只是噩梦而已。”
甄善木然地转过头,惨然地扯了扯唇瓣,“我也想只是噩梦!”
那么梦醒了,她还干干净净的,心里还留着温暖的光,还有资格享受他的爱。
李文熠双眸泛红,努力把痛苦压在心底,轻声道:“真的只是噩梦,都没事了,不要害怕,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半步的。”
泪水滑落,甄善绝望地闭上眼,许久,她淡淡问道:“我昏睡了多久了?”
李文熠怔了一下,小心地回答道:“一天一夜。”
随即他安抚道:“伯父伯母那你不用担心,我跟他们说,表姐回城,有些紧急的事情找你帮忙,最近几天你都住在她那,出国的日期暂时延迟,他们没怀疑。”
甄善低低应了一声,“嗯。”
“阿善,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送上来。”
“李文熠。”
“怎、怎么了?”
“你别再管我了,不值得!”
李文熠脸色一白,“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管你管谁?”
他指尖轻颤地将她的手小心又珍惜地放在掌心,努力扬起笑意,“本来我是想着等到M国我们再举行婚礼,但我等不及了,阿善,我们结婚吧,你放心,虽然时间赶,但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任
何委屈,你喜欢洋人的白色婚纱,还是我们红色的凤冠霞帔?”
甄善睫羽轻颤,缓缓将手抽出来,声音平静到无情,“我不会嫁给你的!”
“阿善,”李文熠痛苦地看着她,“别再这样说好不好?”
甄善仰头,逼回眼泪,“你能不介意,可我介意,更不甘心。”
“我不会让伤害你的人好过的,阿善,你信我。”
无论是白老大,还是陆仲,李文熠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甄善看向他,淡淡问道:“你又能做什么?跟他们鱼死网破吗?然后让李副官对你失望,让在李府里本就不得宠的母亲更加煎熬?”
她没说什么‘我自己会去报仇’的话,而是最客观地分析他帮自己复仇的代价,但也因此,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上,让他颓然至极。
甄善忽而一笑,“文熠,有牵绊的人最是难走,任何时候都要左顾右盼,做不到孤掷一注的。”
李文熠呼吸一窒,“阿善,你别做傻事,那些渣滓不值得赔上一切,我们慢慢来,没人是无坚不摧的,只是,这一路,别推开我。”
他俯身,轻轻抱住她,几乎是卑微地哀求。
甄善脸上的平静破碎,泪珠如断线的珍珠,“李文熠,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如此?”
“爱一个人,哪里需要什么资格,唯一所愿,只是不弃。”
……
陆家
大清早,这座奢华豪宅的主人们正享受着佣人们细致的服侍,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冲破了安逸的清晨。
正在漱口的陆母一口水喷了出来,连忙站起来,焦急地问佣人,“刚刚是不是小姐的事情?”
“回太太,是的。”
“这是怎么了?”
“太太,我们也不知道。”
陆母往旁边养女的院子走去。
这边,陆如死死地盯着手上的报纸,满版加粗加大的标题,还有那引人遐想的暧昧照片,都让她理智全无,整个人陷入癫狂。
‘陆家大少与神秘女子一夜春宵,隔日,李三少捉奸现场!’
‘深挖神秘女子身份,原是流光舞厅第一美人蝴蝶!’
‘谁才是蝴蝶真正的入幕之宾,金市最有为青年争爱修罗场!’
标题旖旎又带着幽默的调侃,然而在陆如眼里却刺眼极了,尤其是头版付着的照片……俊美男子与绝色女子春色交缠,即使他们的身体被被子掩盖住,但只看男人脸上的疯狂,和女子迷离忘我的神情,都能猜出当时的情景有多春意盎然、缠绵悱恻。
陆如浑身都在发抖,若不是她对陆仲的容貌深刻在心,怎么都不会相信最是克制冷漠的哥哥,有一日,会为一个女人这么疯狂,无法自控。
偏偏那个女人……
1152.早知如此绊人心(54)
“啊!”
陆如发疯地撕着报纸,撕心裂肺地咒骂,“甄善,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贱人!你怎么敢?啊啊啊,贱人,你去死!去死!”
“小如,你怎么了?”
“妈!”
陆如抱着陆母,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破口大骂着甄善。
陆母被嚎得脑壳疼,但她还是听到了重点,惊怒,“小如你说,甄善爬了你哥的床?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妈,我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不信你看一下报纸就知道了!”
陆母立刻叫人去拿一份新报纸,许久,她颤抖着双手,“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陆仲为什么又和甄家的女人纠缠在一起了?他疯了吗?”
如果说什么人陆母最不想看到,那莫非是姓甄的,即使他们现在很落魄,她也不想。
甄家是最清楚她当年的落魄,这些年,她又一直在甄母面前伏低做小,陆母只喜欢他们一家过得穷困潦倒,被人踩在地上,也仅此,还有她不愿承认的心虚。
陆母觉得陆仲大概也跟她一样,但她怎么没想到,他居然又跟甄善扯上了,还上了报纸。
还没出门,陆母已经可预见现在的满城风雨了!
陆如死死抓着养母的手,脸上满是疯癫,“妈,我们不能让甄善那个贱人巴上哥哥,她现在就一下贱的贫民,怎么配得上哥哥?”
“这……你爸和你哥应该有主意,我们还是别管了。”
陆母很不喜欢甄善,但她也不敢随意插手儿子的事情,或是说她现在面对陆仲,心都很虚。
“不,妈,甄善是甄家人啊,要是她嫁给哥哥,不定怎么对付我们,而且,您看看后面,她居然跑去舞厅当歌女,也不知道已经勾搭了多少男人,脏都脏死了,妈,你难道要这样的儿媳,到时,不说外面,就家里,你还能在其他姨太太们面前抬起头吗?”
陆母面色一变!
……
甄善下午就办理了出院,李文熠不放心,她昨天一直在发烧,凌晨好不容易才退烧,现在身体还很虚弱,最好还是在医院再住一天。
但她坚持离开,他也没办法。
李文熠拿过大衣给她披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甄善转头看向他,“我没事,舞厅那边应该很忙,我自己回去就行。”
李文熠似乎没听懂她企图疏离的话语,“你不想住医院,要不先到我那住两日吧?”
甄善红唇微抽,那还不如继续住院呢。
“不用了,我回家就行。”
“我怕伯父伯母看到你的脸色,会担心。”
“就说我着凉了就行。”
李文熠欲言又止,但最后没再劝。
他现在不敢多说,就怕再刺激到她,可让他放手,绝无可能。
甄善垂下眸子,心绪不明,也没再拒绝他。
只是她从来不知,他会如此固执,就算她现在这样,他还将她捧在手心。
如今虽没有旧朝对女子的贞洁要求那么严苛,但绝大多数男人还是无法忍受自己女人的不贞,何况他还亲眼看到了……
其实这也证明她没看错他,可惜,他愿意待她如初,她却不知该怎么再面对她。
……
车子停在巷子前,李文熠扶着甄善下车,前面传来吵闹声。
这个时间,巷子里大部分人都出去工作养家糊口,但留在家里的人也不算少,而人一有什么热闹,都是扎堆凑。
“有人家吵起来了吗?”
甄善也不知道,只是右眼皮跳了跳,心里有些不安,“进去看看。”
“好。”
两人怎么也没想到,出事的竟会是自己人。
她家门外围着一群人,正对着里面指指点点。
“滚,你们给我滚出去!”
甄母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
甄善一惊,她母亲性情沉稳,即使是甄家财产被抄了,她也不曾歇斯底里,是什么逼得她现在如此愤怒?
她不敢多耽搁,推开人群,急忙往家里走去。
李文熠赶紧护着她,免得她被人群冲撞到。
“老贱人!你还以为你是高高在上的甄家主母?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穷酸破样,也该对妈大呼小叫!”
“是,我们这破房子供不起陆太太和陆小姐两尊大佛,麻烦你们滚出去!”
“呵,你以为我们想来吗?要不是你们那不要脸的女儿爬我哥的床,我们会来这个破地方?这些钱够了吗?拿着,就当是给你们女儿的爬床费,识相的就别让甄善别痴心妄想,以为凭爬床就能当陆少奶奶,呸,她也配?”
“陆如,你、你果然就是个野种,就算披着凤凰皮,也没半点教养!”
“老贱人,你说什么?我是野种?没教养?呵,那你们那个当歌女,一条玉臂万人枕的贱女人就是凤凰不成?哈哈,她现在充其量也就是破鞋!”
“陆如!”
啪!
“啊!”
陆如被一个巴掌连人带轮椅甩在地上,痛得惨叫一声。
“小如!”
陆母连忙让佣人扶起养女,面色难看地瞪着甄善,“你干什么?”
甄善挡在父母面前,眸色冰寒,“我打一只在我家乱吠乱咬的断腿狗,陆太太你没看到吗?”
陆母一时被她恐怖的眼神摄住,喏喏地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在她记忆里,甄善就是个随意捏的软包子,现在凶起来,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文熠冷着脸看向陆家两个女人,“陆太太和陆小姐要是没事,就先离开,这里不欢迎你们,还是需要我让人联系陆老先生和陆大少来接你们?”
1153.早知如此绊人心(55)
想到丈夫和儿子,陆母眼神闪烁,气短地想打退堂鼓了!
陆如回过神来,怨毒地瞪了甄善一眼,突然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看向李文熠,阴阳怪气道:“怎么?李三少也是甄大小姐的入幕之宾吗?哈哈,这种女人,也亏三少能护得那么紧,可惜啊……”
“闭嘴!”
李文熠双拳攥紧,如果陆如不是个残废的女人,恐怕现在已经一脚被踹在地上了。
陆如却不怕她,或是这个疯女人除了陆仲,就没再怕过谁,疯起来简直肆无忌惮。
她哈哈大笑,随即从佣人手里抢过一叠报纸,扔给李文熠,“三少看看你的宝贝儿有多多情吧,省得头上一顶绿帽,啧啧!”
报纸满天飞,那暧昧不堪的照片不仅李文熠看到,甄善和甄家两老也看到。
李文熠瞳孔微缩。
“老头子,你怎么了?”
“爹!”
甄父本就被上门诋毁女儿的陆母和陆如气得郁结,报纸更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是傻子,陆家人找上来,女儿苍白的脸色……只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却不曾想到……
他们一家到底欠了姓陆的什么了?
陷入黑暗前,甄老满心的绝望和痛苦。
“伯父,”李文熠连忙转身,只见甄老脸色发紫,捂着心口,无力地喘着。
“医生,大夫,这里有没有谁是大夫?”
“哈哈,报应啊,女儿太贱,上天都来惩罚了!”
陆如见甄老发病,没消停,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甄善杀了她的心都有了,但现在什么都没有她爹重要,好在外面的人群中有个老中医,众人连忙退开让老人家过去救命。
邻里也不是真冷血,虽看热闹,但真闹到出人命,那就太过分了,又不是畜生。
老中医给甄父施了阵急救,在他一口气顺了后,李文熠赶紧背着人往医院而去。
甄善母女也跟了上去,至于陆母和陆如,没人再理会。
算账不急于一时!
而这时,陆仲赶了过来,他脸色十分苍白,衬得嘴角那抹青紫十分触目惊心,见李文熠背着甄父,他微惊,“伯父……善善,出什么事了?”
甄善厌恶地推开他,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更别提跟他解释了。
而她没发现,男人脸色更白了,甚至踉跄着退后一步,绑着绷带的手捂着胸膛,许久才勉强再次站好。
可甄善他们已经上车离开了。
去把车停好,刚赶来的白渊见好友站都站不稳,连忙上前扶一把,“我说你是不是不要命了?伤口崩开没?”
陆仲收回视线,淡淡道:“没事。”
“我刚刚看到……甄老好像出事了。”
白渊默了默,说道。
陆仲薄唇微抿,转身看向从甄家出来的陆母和陆如,浅淡眸色覆上一层阴翳。
对上儿子(养兄)的眼神,陆母心虚地不敢看他,陆如面色如土。
“妈,小如,你们来这做什么?”
陆仲声音很轻,却更加令两人害怕。
陆母讪笑,“我、我们也没什么。”
“是吗?”
陆如咬了咬唇,想起他和甄善的事情,嫉妒一时盖过害怕,“哥哥,是不是甄善不要脸地爬你的床?都是她的错对不对?”
陆仲薄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什么时候我的事情要小如来操心了?”
陆如脸色白了白,声音不觉尖利起来,“她、她是个歌女,还跟李文熠不清不白,哥,你别被她骗了!”
陆仲眸色冰冷,脸上笑意却温润依旧,“对了,一直没告诉小如,哥帮你找到你的亲生母亲,是烟柳巷一家勾栏院的妈妈,小如惊喜吗?”
陆如惊恐地瞪大眼睛,浑身发颤,“不、不,哥,哥你在骗我是不是?我错了,我错了,哥,求你别开这种玩笑。”
而陆母也怔住了,完全不敢置信自己的养女竟然流着那样肮脏的血液!
陆仲笑了笑,“怎么是玩笑呢?”
他看向陆如后面的佣人,“带小姐回家好好拾掇一下,下午她生母会去陆家做客,记得,务必让其他小姐出来见见,怎么也是小如的长辈。”
“不要!”陆如凄厉地尖叫,“我不要见,我没有生母,我的母亲是陆家主母!”
然而,陆仲却没理会她,佣人得到示意,连忙捂住陆如的嘴,强硬地把她拖走。
陆母挪了挪唇瓣,“阿仲,小如真的是、真的是?”
陆仲点头,“这件事爸也我知道了,他好像不太高兴,对您……当然爸怎么会迁怒无辜的您呢?”
陆母没被安慰到,反而脸色惨白,最后精神恍惚地被佣人带回去。
一旁看戏的白渊从地上捡起一张报纸,啧啧了两声,“你是在为她出气?还是借题发挥而已?”
陆仲将他手上的报纸夺过,“你说呢?”
白渊耸耸肩,“我不知道。”
他的心思,就从来没人能摸得准。
陆仲凝眸看着报纸上的照片,轻轻将它折起,放在口袋里,捂唇咳了一声,俊美的脸上已经半分血色都没有了,“去医院吧。”
白渊扶住他,翻了个白眼,“你有本事再作一会儿,去的就不是医院,而是殡仪馆了!”
陆仲淡淡一笑,“我不会死。”
白渊沉默,心底发凉,突然对甄家大小姐有点怜悯,这辈子惹上陆仲这么个男人,也是挺倒霉的。
但同情不过一瞬,更多的是,白渊觉得好兄弟这么为一个女人大费周章有点夸张。
这么想,他也问出来了。
陆仲眸色沉沉,“我求权求利求名,而人,我只要她。”
白渊沉默,想说不是你自己先不要的吗?但为了小命,他还是闭嘴吧。
他要做的就是帮好友把女人抢到手,其他,也不用他多管。
1154.早知如此绊人心(56)
甄父被送入急救室,甄善他们都在外面等着,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甄善陪在无声哭泣的母亲身边,脸色苍白到了极点。
“别担心,伯父会没事的。”
李文熠心里也不好受,扶着她们母女坐下,就算没什么用,还是出声安抚了一句。
甄母看了看女儿,眼里泪水更加汹涌,不是责备、迁怒,只有满满的苦涩和悔恨。
她出身书香世家,心性坚韧,即便甄家倒了,她也努力撑着脊梁背,从不示弱,这是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流泪。
人都是坚强又脆弱的生物,甄母为母则强,可当看着女儿受辱,被欺负,被指指点点,她如何能受得住?
甄善眸光晃颤得厉害,握住母亲的手,“娘,我没事的。”
甄母抱住她,崩溃大哭。
怎么会没事?
陆如的辱骂,邻里的指指点点,他们进医院后,医生和护士们暗含鄙夷的眼神,都是压垮甄母的稻草。
甄善无措地抱着母亲,“娘,您、您别哭了,我真的没什么事情,再说现在又不是旧朝……”
“善善,你告诉娘,是不是那个畜生算计你的?陆家非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才甘心是吗?”
甄母眼里溢满恨意,几乎想不顾一切跟陆家同归于尽。
现在是对女子没那么大的束缚不错,但那种**,女儿这辈子都会受人嘲笑,被人看不起,人性有多险恶,她比谁都清楚。
陆家人害得女儿入狱还不够,连她最后一点尊严都要毁掉。
甄母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甄善抿唇,苍白着脸摇头,“我不知道。”
她扯了扯唇瓣,“娘,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爹的身体,我的事以后再说。”
甄母想说什么,但一来怕在女儿的伤口上撒盐,二来李文熠还在这,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只是对毁掉女儿好姻缘的陆家更是深恶痛绝。
李文熠欲言又止,想告诉甄母他不会因此放弃甄善,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好在没等多久,急救室的门打开,甄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本来有好转的哮喘加重不说,还因情绪过激而导致轻微中风。
医生建议要家属,让病人留在医院治疗。
甄善自然不会有异,也因如此,他们离开金市的计划,恐怕也不可能了。
但在她被迫跟陆仲发生关系后,也没再打算走了,只是她本来想送父母先离开的。
甄善垂眸,心脏处除了蔓延着仇恨,更多的是无力。
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不怕被嘲笑,却怕极了连累父母。
退无可退,她只能跌入万丈悬崖,粉身碎骨吗?
“阿善。”
李文熠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医院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别太忧心了。”
甄善抬头看着眼前温柔到小心翼翼的男子,心闷得厉害,涩然道:“谢谢。”
李文熠眸光微暗,声音沙哑,“对不起。”
甄善鼻尖发酸,“你道歉做什么?”
李文熠心脏似攥紧,疼得厉害,如果不是他没用,怎么会让她被算计,如果他冷静一点,又怎么会让那些照片传遍整个金市?
他曾发誓要保护的女子,如今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伤痕累累。
不仅甄善无力,李文熠更痛苦。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甄善指尖轻颤,没回应他,“你先回去吧,这里我和我母亲就足够了。”
“阿善……”
“文熠,我现在很乱,而你,也需要休息。”
李文熠抿唇,只能点头,“好,我明日再过来。”
甄善看了看他,想拒绝不是,接受也不是,就如她说的,她脸上再镇定,心里却如乱麻,眼前一片黑暗,无路可走。
他们还有未来吗?
或是她还有希望吗?
甄善不知道,只知心里戾气丛生,又无处发泄。
……
隔天清晨,甄善到护理室那边拿药,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护士们正在八卦,而她正是主角。
“特别病房那个病人的女儿你们看到过没?”
“呵,那么一个大美人,谁会没看到?”
“什么美人?凭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就到处勾引男人,还被拍到放在报纸上,简直下贱至极,要是以前啊,早该被拉去浸猪笼了,真缺男人,大街上多的是!”
“呦呦,怨气好重啊!”
“小林的心上人被抢了,她心里当然不舒服啦。”
“什么、什么心上人?你可别乱说!”
“哈哈,以为我们不知道啊,上次陆少住院,我们就发现你总是找机会去他的病房。”
“那、那又怎么样?年轻有为,还翩翩有礼的陆少谁不喜欢?别说你们没暗中偷看他。”
“你们说,陆少跟那女人的照片这么会被拍到?该不会是那个女人想赖上他故意的吧?”
“我看八成就是,真是贱人,呸,不要脸,也不想想,就她,给陆少当通房都不配,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就是,看她爹都快被她气死了!”
“活该,女儿这么贱,老子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不,报应到了!”
原本对她们的诋毁,甄善面无表情,但最后扯到父亲,她眸色冰冷下来,只是她还没出声,后面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子声音。
“吴护士长,你们医院的护士就是这样的素质吗?身为半个医者,不救死扶伤就算了,还带诅咒病人的?啧啧,我都担心,待会是不是她们还要拿药去毒害病人了?这以后,谁还敢来看病啊?”
1155.早知如此绊人心(57)
甄善诧异转头,眸中映入的一个灰色衬衫,双腿笔直,容貌俊美带着一丝天真稚气的男子,好似哪个权贵家里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但他眼底的趣味和精光可没让她真觉得这是个简单的角色。
正在赌咒甄善和她父亲的护士们听到声音,一个个似被掐了脖子的公鸡,满脸惊悚,面面相觑,都不敢出去。
而这时,‘小少爷’和护士长都走到她面前来,一个对她笑眯眯的,一个……压根都不敢看她。
吴护士长可不是那些不知死活的小护士们,不管她对甄善有什么看法,但她现在背后有陆家大少和李家三少在,就不是她能得罪的。
她擦擦额头的冷汗,一个劲地赔礼道歉,并恶狠狠地瞪了那些长舌头的小护士们一眼。
甄善看了看这个奇怪的‘小少爷’,没打招呼的意思,走进护理室。
那些小护士们见她进来,个个面色都很勉强,眼神闪烁,只有那个不掩饰对陆仲心思,诅咒甄父最厉害的小林挺直胸脯,没说话,但目光却带着鄙夷和厌恶。
甄善红唇微勾,扬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其实,她并不是太喜欢甩人巴掌,毕竟打人不打脸,总得给人点尊严不是?
但偏偏,有些辣鸡就是给脸不要脸,陆如是,面前这个护士也是。
啪地一声清脆声响,不仅打蒙了小林,护士长和其他小护士也吓了一跳,只有‘小少爷’眨眨眼,饶有兴味地看着。
“你、你敢打我?”
小林目龇牙咧地盯着甄善,尖叫道。
啪!
又是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甄善揉了揉手心,绝美的小脸是温柔的笑意,却如嗜血的魔女,“还需要我再证明一次吗?”
连续两巴掌,怒火烧毁理智,小林咒骂着扑向甄善。
护士长心都到了嗓子眼,连忙想去阻止,然,甄善动作比她更快,一脚踹在小林肚子上,将她给踢翻在地上。
小林捂着肚子,痛得缩在地上,一时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甄善垂眸睥着她,脸上笑意消失,冷如寒冰,“不服吗?”
小林怨毒地瞪着她,似乎在告诉她:自己会报仇的,让她等着。
“我猜猜,你看着性子浮躁、心大,其他人多少也捧着你,所以,你出生应该算不错,更可能是有什么亲属是医院的高层,你才敢那么嚣张。”
甄善无视她惊疑的目光,继续说道:“现在你是不是在想怎么利用你的亲属来报复我呢?嗯,这是个不错的办法,但,你信不信,在你报复我前,我能先让你和你的亲属在医院,甚至在金市混不下去呢?”
小林想不信,但对上甄善冰冷压迫的眸光,背后满是冷汗,这个疯女人是在说真的,她真的敢!
甄善淡淡道:“你若是只针对我,我无所谓,甚至你有能力将我踩在脚下,我还会欣赏你,可……”
她凤眸染上一丝猩红,杀意凛冽,“谁允许你诅咒我父亲的?既然你不懂恩怨不带家人的道理,我又何必跟你客气,你诅咒我父亲一句,我弄死你一个亲人,很公平,毕竟我可是不要脸的狐狸精,不是吗?”
1156.早知如此绊人心(58)
小林被吓得眼泪漫出,“我、我……”
吴护士长咽了咽口水,面皮颤抖着走过来,赔笑道:“甄小姐,抱歉,实在抱歉,都是她们不懂事,我一定报告院长,罚她们,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们一般见识了。”
“小林,还有你们,还不快给甄小姐道歉。”
护士长怒斥了那些吓傻了的小护士们。
甄善淡淡地看了护士长一眼,“道歉就不用了,先麻烦护士长把我父亲的药拿过来吧。”
“好的,好的,我这就去。”
甄善没在理会那些小护士,转身离开。
‘小少爷’摸摸下巴,这玫瑰美是美得独一无二,就是刺太锋利了。
也是,不然怎么能把钢筋铁骨的发小给扎得鲜血淋漓呢?
反正要是他,远看就好,去采摘,还是算了吧!
“白先生,我先给甄老先生那送药,您看陆先生那?”
‘小少爷’也就是白渊很好说话,“没事,甄老那要紧。”
“谢谢白先生,那我让罗护士过去给陆先生换药,她年长有经验,绝对靠谱。”
白渊点点头,扫了那些小护士一眼,笑了笑,“护士本该是白衣天使,使是使者的使,而不是尸体的尸下面加个米字那个。”
小护士们哪里没听懂白渊的嘲讽,面色更白了,心里也十分后悔,她们多多少少都是靠关系,好不容易才能来金市医院工作,如今……
没了工作,不能偶遇那些年轻的富豪子弟,豪门梦破碎不说,回去还得被父母指给别人换聘礼,她们完了!
护士长没理会这些关系户的绝望心理,此事后,她们肯定待不下去了,早点走也好,省得把医院当成钓金龟婿的场所,搞得好好救死扶伤的神圣地方一片乌烟瘴气。
说白了,这些关系户鄙夷甄善‘爬’床的不要脸,她们又好到哪儿去?想爬人家陆少还不要呢,一群柠檬精罢了。
……
早上甄父清醒了一会儿,他人有些迷糊,如老旧机器没法顺利启动,记忆断片,一时忘了昨天的事情。
甄善母女也不敢让他想起,怕刺激到他,连忙哄着他转移话题。
甄父精神也不太好,很快再次睡过去。
甄善舒了一口气,她的事情,父亲受到的打击,只会比母亲更大。
从她家出事,甄父心里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表面看着放下,但看着妻女受苦,他如何能好受得了?只会一直自责自己的没用,到昨日陆如她们的上门辱骂,那些不堪入目的报纸……都在一点一点压垮这个曾经叱咤金市的男人的脊背。
甄善走出病房,靠在墙上,望着惨白的天花板,心很沉,要跟姓陆的那群白眼狼同归于尽的念头越来越强烈,走廊很安静,静得她的戾气和仇恨几乎压不住。
脚步声传来,她瞬间回神,敛下眼底绝望的狠戾,冷风吹过额头的冷汗,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甄善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对,临近崩溃的边缘。
可她不能疯,爹娘都还需要照顾。
“甄小姐。”
甄善转眸看向来人,正是早上的那个‘小少爷’,他看着她,脸上带着干净天真的笑容。
然而,是否干净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现在没心思跟面前人虚与委蛇,不管他有什么目的。
不过良好的教养还是让甄善保持着一分礼貌,疏离地问道:“这位先生有事吗?”
白渊眨眨眼,“是呀。”
甄善:“……”
“我一般没事都不开口的。”
白渊很是认真地说道。
甄善唇角微抽,“是吗?那先生有什么事吗?我们好像不认识。”
潜台词:咱不熟,请滚!
白渊仿佛没听懂,“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呀。”
甄善神色冷淡,“如果你没事,我先走了。”
“呀,等等,你不是应该问我怎么认识你吗?”
“认识我的人不少,我难道都要一个个去问吗?”
白渊撇了撇嘴,“我觉得你不该叫小蝴蝶,要叫小玫瑰,黑色带刺的。”
甄善眸色一冷,抬步就打算走人,懒得理这个神经病。
“好了好了,我刚刚失礼了,咳,甄小姐,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白渊。”
甄善脸色微变,冷冷地看着眼前男人,眸光掀起波涛巨浪。
白渊,鬼头帮现任帮主,陆仲的发小!
说来可笑,李文熠告诉她,这次她会被算计,是因为白老大和陆仲以及白渊的恩怨,她是半路被拖进他们恩怨的倒霉蛋。
只因为那个脑子有坑的白老大要让陆仲彻底得罪死李文熠,借李家的手除掉他,以此卸了白渊最强大的助力,好让他自己重新夺回鬼头帮。
甄善在知道这所谓的前因后果时,心里满是讽刺,她自诩聪明,掌控人心炉火纯青,却偏偏,被人当成一颗随意摆弄的棋子,肆意践踏,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让她认清现实,原来她也没比傻白甜好到哪儿去,都是被风花雪月给过傻了的蠢驴!
她成了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面前这个男人却能在她面前笑得如此理所当然……
甄善不觉攥紧双手,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让她脑子瞬间无比的清醒。
她缓缓松开手,是呢,她算什么?再陆仲眼里也好,白渊和白老大眼中也罢,她都不过是随意玩弄的棋子而已,有谁会去管棋子的人生和尊严?
多不甘呢!
其实她跟先前被她踩在地上的小林又有什么分别?同样面对比自己强大的人,只能愤恨、怨毒,又无能为力!
1157.早知如此绊人心(59)
欺压这种事情,还真是如俄罗斯套娃,一层接着一层。
她又聪明到哪儿去呢?
白渊发现好友的心尖儿眸光很冷,脸色也非常不好,一头雾水,他好像没得罪她吧?早上他还帮她说话了。
随即想到什么,他收了笑意,举手表明身份,“甄小姐,我跟白老大虽是亲兄弟,但关系也比仇人好不到哪儿去的,你别误会了。”
甄善冷淡地说道:“是吗?所以白先生现在来找我是有何贵干?难不成还是觉得把我卷入你们之间的争斗,对我怀有愧疚之心?”
若他真有愧疚,在她父亲病房前还能笑得那么灿烂?
甄善知道她现在的心理很不好,缠满黑暗和仇恨,甚至偏激的敌视,但跟陆家,以及他们密切相关的人,她实在没法不迁怒和厌恶?
白渊听出她的讽刺,嘴角抽了抽,“那事确实是我这边对不住甄小姐。”
“然后呢?”
“甄小姐要是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办到,你尽可提。”
“哦?”甄善淡淡一笑,“要求?在白先生心里,我值多少钱呢?是否拿了你丈量过的金钱就该乖乖就此罢休,不然就是不识相?”
这浓得呛人的火药味!
白渊有些无奈,“我没这样想过,今天我找你,是诚心致歉的。”
甄善嘲讽一笑,“在我父亲病房前,笑得那么开心地致歉?白先生的诚意可真是让我惊叹不已。”
她比谁都清楚,白渊根本没把他们一家人摆在同等的位置上,说是致歉,不过就是把自己放在上位者,对蝼蚁轻蔑的怜悯。
“落毛凤凰不如鸡,如今的我父亲不是金市商会会长,我也没希望白先生能还有尊敬,但,最起码,在我家无辜卷入你们鬼头帮的恩怨时,白先生不用这幅幸灾乐祸的样子出现在我们面前吧?”
白渊:“……”
六月飞霜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了!
他只是来给好友助力一波,怎么就成了禽兽不如的东西了?
“甄小姐,在下真的没有幸灾乐祸,你可能对我有太深的误会了。”
白渊揉揉自己的脸,叹息一声,“如果因为我刚刚的笑,让你误解,我道歉,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轻蔑甄老的意思。”
甄善淡淡道:“我也只是希望白先生别来打扰我们而已。”
白渊噎了噎,“这边不方便说话,甄小姐不如借步。”
担心她直接拒绝,白渊又道:“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跟甄小姐说清楚,我知道李三少应该给你说了一些,但其中,真正的内情他却不知道,你也不希望自己一直蒙在鼓里吧?”
甄善看了看他,白渊克制住自己的招牌笑意,十分严肃,眸光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甄善垂眸,须臾,她微微颔首。
白渊心里松了一口气,陆仲那厮到底有多自虐,才会爱上甄家这个长满利刺的少女?
看她对陆仲的敌意,他觉得好友抱得美人归的结果有点悬。
但他更了解陆仲,那厮想要的,绝对不可能放手,即使最后支离破碎。
1158.早知如此绊人心(60)
两人出了住院楼,在后面的树林道上的长木椅坐下,这个时候,正是看病检查的高峰期,不管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都没空,林荫道上十分安静,没什么人来这,倒也算是个可以说话的地方。
甄善:“白先生想告诉我什么?”
白渊:“……”
直接得让他酝酿不起气氛。
但他也不敢在这满身刺的少女面前耍什么文字游戏,不然他怀疑不仅没助攻到好友,还弄巧成拙,到时悲剧的人,可能就是他了。
白渊下意识想挂起自己的招牌笑容,但注意到甄善的眸光,连忙收起,轻咳一声,解释道:
“阿仲应该跟你说过我跟自己那位同父异母的亲大哥在父亲心里的地位了吧?若是以往我不伪装成一幅无害的样子,活不到现在的,二十多年的习惯,一时难以改变,并非真的想冒犯你和甄老。”
甄善神色未变,淡淡道:“是我误会了白先生了,给你道个歉。”
你的样子可没看出半点歉意啊!
白渊心里腹诽一句,但也没计较,估摸自己在她那是黑名单中的黑名单,她没跟刚刚煞气毕露,只是冷淡点,已经算好的了。
他好脾气道:“本也是我失礼。”
甄善没什么心情跟他扯这些表面功夫,“白先生,还是说正事吧。”
白渊:“……”行叭!
“甄小姐,你是不是一直在怀疑那日你被白老大绑架,是我和阿仲暗地里在谋划什么,甚至把你也算计在内,故意利用你当棋子?”
甄善凤眸很冷,“不是吗?”
白渊无奈地摇摇头,“虽然你把我们想得那么厉害,但别说我,就是阿仲也不是神,甄小姐,在你答应阿仲要离开金市后,他就撤掉了监视你和甄家的所有眼线了。”
甄善面无表情,似不信,“所以你想说那日的事情,完全跟陆仲无关吗?”
“自然不是,终究是我们让你遭受了无妄之灾,只是,你在给阿仲花名册后,前些日子,他一直把所有精力放在收揽陆氏产业以及甄氏旧产业上。”
“你是说陆仲对白老大的算计一无所知?”
这话说出来,恐怕陆仲和白渊自己都不信吧?
他是拿自己当傻子吗?
“并非,只是甄小姐想必也看出来,”白渊指尖点了点脑袋,“白老大的脑子并不好使,是个十足的蠢货吧?”
甄善抿唇,她当然知道,从上次陆仲受伤,不过一个小小的攻心计,就把白老大耍得团团转,也知道对方蠢得可怜。
可偏偏……
“对,”白渊苦笑,“偏偏就是那种蠢得令人耻笑不已的家伙,疯起来反而叫人手足无措,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他能蠢到什么程度,做出什么事情。”
甄善缓缓收紧手指,“那日,白老大绑架我,陆仲事先并不知道?”
白渊点点头,“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阿仲从没想过把你牵扯进来。”
他顿了顿,“我不是我父亲属意的继承人,他还掌控鬼头帮的时候,给白老大留下很多暗势力,相应的,都是我隐患,这些日子我忙着清除这些,本是到了收尾的时候的。我和阿仲都想过,在最后白老大一定会反扑,本也做好的应对准备。”
白渊告诉她,原先白老大是故意用他父亲留下的势力暂时拖住他,然后借着他的名义去找陆仲的,那蠢货本来是利用人去钓陆如,打算用她去毁掉他,好恶心白渊,也让陆仲身败名裂,让他失去助力,借此缓解他们对白老大的打压。
两人对白老大的计划了如指掌,因为要引出白渊身边的奸细,便也就顺水推舟地顺着对方的计划。
只需陆仲拖着白老大一晚,那等白渊清除了身边有异心的人,以后,白老大什么都不是,他们也能没顾忌地捏死。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白老大会半路脑子坏了,去劫持甄善,用她替换了陆如。
甄善黛眉紧蹙,感觉对方在天方夜谭,当自己是傻子糊弄,“白先生开玩笑吧?你这话,怎么好似在陆仲心里,我比他的妹妹还重要。”
“本来就是,”白渊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被白老大挟持,鬼知道那蠢货会做出什么事情?陆仲就算再聪明,在那样的突变下,也只能投鼠忌器了。”
甄善红唇微抽,心里嗤之以鼻,“那陆如呢?如果陆仲不受白老大威胁,那么他发疯下,会对陆如做出什么,也没人知道不是吗?”
白渊微默,低低道:“陆仲他,从来没有妹妹。”
这话也就是直接告诉她,陆仲对陆如的死活完全不管不顾,甚至他早就知道白老大会用陆如来对付他,但他没阻止,还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任陆如被绑架。
甄善心下发寒,不是同情陆如,那个疯女人即使死无全尸,她也能做到无波无澜。
1159.早知如此绊人心(61)
她心生寒意的是陆仲的冷血,为了他们的权力,一条性命说弃就弃,仿佛陆如就只是个能帮他们押注的筹码。
那她自己呢?
陆仲真会为她,而甘愿落入白老大的圈套?
甄善不信,那男人无利不起早,况且他们并没有关系好到让他能拼命去救的地步。
白渊见她神色沉沉,知晓她不信,低声叹道:“这两日,阿仲一直很担心你。”
“担心我?”
甄善转眸,淡淡地反问。
“前日早上李文熠带你离开后,阿仲跟白老大动了手,若不是我赶到,大概现在要缺胳膊断腿了,昨日他在昏迷中醒来听到陆如她们去找你们麻烦,不顾我和医生劝阻,拖着伤赶过去,伤口崩了,两处重新缝,现在还没醒。”
白渊似无奈似自嘲地说道:“我告诉这些,不可否认,我是在为阿仲博你同情,更不愿的是他被你当成仇敌一样憎恨,或许从前他对你是绝情了,但如今,他并没有再算计你,甄善,他也是人,总会动心,也会有不理智的时候。”
话落,白渊起身离开,而甄善久久坐在那,垂着眸,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直到李文熠找到她。
“阿善。”
甄善仰头看向他,眸光划过一丝迷茫,“文熠。”
李文熠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皱眉问道:“怎么了吗?”
甄善抿了抿唇,摇摇头,“没事。”
李文熠想问但最终只轻声道:“中午了,我带你去吃饭吧。”
“嗯。”
……
白色病房中,浅色窗帘被清风吹动,如沙滩温和的海浪轻轻波动,温暖的日光洒下,光华流动,映衬地床上靠坐的俊美男子越发静谧而美好。
开门声传来,男子眸光不离手上的报纸,“回来了?”
白渊翻了个白眼,“你在这装岁月静好,老子去给你追老婆,就问你良心痛不痛?”
陆仲叹息一声,“她现在不会愿意见我。”
翻译过来:就是我要是能自己追,还需要你在这碍眼?
听明白的白渊嘴角抽抽,忍住口吐芬芳的冲动。
需要时是好兄弟,不需要时就是碍眼电灯泡,他咋这么能呢?
白先生有点后悔,干吗帮这种能给兄弟两刀的王八蛋呢?早知道他就直接告诉甄善这人就是个禽兽算了!
他不怀好意一笑,“阿仲,我可跟甄小姐说了,你现在重伤昏迷,所以?需不需要兄弟我再给你捅一刀,反正苦肉计嘛,多一刀更逼真!”
陆仲抬眸,淡淡看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轻叠报纸,整齐得没有半点褶皱,犹如刚刚印刷出来,就如它现在的主人,完美得令人无可挑剔,却无人知道这人的心有多黑暗疯狂。
“可以,有带刀吗?需要我让助理给你拿把你大哥日常使用的刀具吗?”
还有人主动提供刀具让人砍自己的?
白渊笑意一僵,无语地看着他,“要不我顺便给你联系殡仪馆那边?”
陆仲实事求是,“你杀不了我。”
白渊呵呵,“对对,你牛,你最牛,牛到媳妇现在把你当大仇人!”
被讽刺了,陆仲也不生气,“现在不会了。”
她很聪明,只是太不相信他了。
但也是这种不相信,会让此时的她迟疑了,因她势必不会相信,这一局,他费尽心思只为图她。
越是如此,他却越能从一个可恶的算计者变成受害者,而等她想“明白”,恨意自然会淡下去。
不过,这样还不够。
她现在没有孤掷一注的时候,所以不会来到他身边,甚至会远离他。
还需要一个仇恨的爆发点,但这恨意不能是对他,还要让自己是她剩下的最后一条路。
很快了!
白渊看着好友,不觉头皮有点发麻,“阿仲,你是真的对甄善动心吗?”
如果是真的喜欢,怎么能算计到这般地步?把对方弄得如此伤痕累累,甚至……家破人亡!
这种感情,未免太畸形了!
陆仲垂眸,声线依旧温和,但白渊却只有森然的感觉。
“不这样,她永远不会主动留在我身边,不是吗?”
他对她的感情明白得太晚,他不是没想到一步一步谋划她,可换来的却是她选择了李文熠,还打算余生都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这怎么能呢?
她既然算计了他的感情,他就绝不允许她有机会再逃了!
白渊默,“你不怕她知道了一切吗?”
陆仲眸中的温和消散,森冷地看着他,“她不会知道的,是吗?”
白渊忍住退后一步的冲动,扯了扯唇瓣,“放心,我从来没有破坏你的计划。”
陆仲笑了笑,“我不会怀疑你。”
不是绝对信任,而是白渊现在的利益跟自己分不开,除非他突然变成圣父,什么都不要了,否则他绝不会背叛。
白渊吐出一口浊气,比狠绝,其实陆仲更像是混地下的,好在更看重白道,他们的利益不冲突,不然这兄弟还不知道能不能做下去。
1160.早知如此绊人心(62)
“小心。”
李文熠连忙拉住她,免得她被台阶给绊到。
甄善回神,扯了扯唇瓣,“谢谢。”
“阿善,到底怎么了?”
从他在小树林那找到她,她就一直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恍惚到都不看路了。
甄善默了默,见周围不管是护士,还是病人,所有人都看着她,小声地在议论什么。
虽没指指点点,她也没听到他们的话,但也能猜出其中的内容。
甄善不是那种没了贞洁就要生要死的女子,却还是不免感觉到压抑和难受,人言可畏,被有色的眼神包围,谁都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是她这次是否真的错怪了人?只能自认倒霉?要报复也只有白老大?
甄善闭了闭眼,脑子一片混沌。
李文熠冷冷地看了那些行人一眼,伸手护着她走进住院楼,避开人多的楼梯。
甄善轻轻推开他,笑了笑,脸上却没半点血色,“我没事。”
“是不是有人来找麻烦了?”
李文熠担心地问道,还是……
那种鄙夷的目光,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即便是他也承受不住,那她……李文熠不敢想象她现在的心情,更怕她想不开而出事。
“不是,”甄善摇头,“八卦罢了,我就算在意,也堵不住所有人的嘴。”
李文熠抿唇,轻声道:“阿善,临市的第一医院虽比不上现在这家医院的条件,但他们那有专供哮喘的老医生,医术值得相信,等伯父身体好些,我安排转院可好?”
以甄老现在的身体状况,远洋出国根本不实际,途中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谁都无法承受,但留在金市,各种流言,又不适合他养病,折中的办法就是先避开,去临市也好。
甄善沉吟,也明白李文熠的考量是最好的,但……
她看了看身边的男子,触及他眸中的紧张和小心翼翼,心里涩然,先前庆幸她能借着孙长官认识他,现在却希望他们从未相识。
那样,他还是温和洒脱、颇有手腕的李三少,而不是像如今为她费尽心力,还要卑微地抓着他们遥不可及的未来。
她声音微哑,“好。”
李文熠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切的笑容,心下微松,“那我先去安排,那边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信得过,不会有什么问题。”
甄善点头,“我信你。”
她突然伸手,主动握住他的手,眸中的阴影散去一些,清澈的凤眸倒映着他的影子,“文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也是给他自己一点时间,若是,他能真能完全不介意,那她也再不会犹豫。
她不是质疑他的感情,只是太明白恶语伤人六月寒这句话了,身边如果满是恶言恶语,真的能毁掉一个人的理智,她怕有人在他面前说的多了,心里的介意一点点累积,到最后,轰然倒塌。
甄善是真的不希望,他们从恋人变仇敌,互相折磨,那样,她真的会疯的。
李文熠呼吸微窒,努力抑制心里涌起的欣喜,指尖发颤地抱住他,“阿善,你也信我,好不好?”
甄善眼角泛红地在他肩膀处蹭了蹭,汲取这世间给她的少许温暖。
“刚刚,白渊来找我了。”
李文熠眸色冷了下来,“他说什么?”
如今只要涉及鬼头帮和陆家的人,他都厌恶到骨子里。
甄善也没隐瞒,将对方说的话都告诉他。
李文熠沉默了,许久,他没着急地否认陆仲,更没在她面前说对方虚情假意,白渊在胡说八道,而是慢慢说道:
“我昨天回去后,派人去查了,那天我们离开后,陆仲确实跟白老大发生剧烈冲突,甚至伤重住院,而那些报纸,也的确是白老大搞的鬼,那时陆仲昏迷,他不知道,包括陆如他们去找伯父伯母的麻烦。”
还有,他昨天赶回去处理那些报纸,却发现还有其他势力强势地压下流言,正好是陆仲和白渊的人。
也因此,李文熠猜到这事可能也是超出陆仲的预期,而不是他故意算计她。
甄善抿了抿有些苍白的唇瓣,“这点我想得明白,白渊没必要说谎,只是我想不懂的是,陆仲怎么会为我赴险?更别说他那样的人会失控到直接跟白老大动手,把自己置于危险中。”
在她看来,陆仲做什么,都必须有所得,否则他绝不会亏本到拿自己的性命去博,那种人,对自己狠,但更是别人从他拿一分,必须百倍偿还。
而她不否认陆仲是对她有兴趣,但那点兴趣,也就能让他心软一分,放他们离开金市罢了,绝不会到对方为她拼命的程度,这不现实。
李文熠不知该高兴她对陆仲感情的完全不信任,还是该无奈她看似自信,实则却还是看低自己。
“你就没觉得陆仲对你真的动心吗?”
甄善诧异一下,直接否认,“不可能!”
李文熠:“……”
“我还不如相信对方在图谋什么,而我可能只是倒霉被卷入,顺便顺水推舟,被他利用而已。”
看她莫得感情的分析,李文熠嘴角微抽。
行吧,他又不是傻子,坚持告诉自己的爱人说其他男人对她的心。
“如此,你打算怎么办?”
甄善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如果这次真是意外,对于陆仲那便算了,但如果不是……”
那就别怪她真的破釜沉舟,跟陆家磕个头破血流,反正她退一步,他们也不愿放过她,如此,那就一起下地狱。
甄氏能盘踞在金市上百年,剩下的,也不是只有那本花名册,只是之前,没到最后,她不想那么做,因怕对方狗急跳墙,害了父母。
李文熠神色发紧,“阿善!”
甄善语气缓了缓,“放心,我也不想因那些渣滓而葬送自己,不过,陆如和陆陈氏(陆母),她们两人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李文熠握紧她的手,“我帮你。”
甄善眸色微柔,不忍拒绝,“嗯。”
……
而离他们的病房里,白渊也问了陆仲最后一个问题。
1161.早知如此绊人心(63)
“你任由你们的照片公开到报纸上,是为了逼陆如去寻甄老他们的麻烦,紧紧拖住,不让他们离开,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此,甄善也就算身败名裂了,金市的人会如何看她?这个污点伴随她一生,你真的愿意娶这样的女人?没想过你以后会被其他人在背后取笑吗?”
陆仲冷冷勾唇,“我早已过了需要女人的名声来维护地位的时候了,而且只要我站得够高,别人看到我们,除了卑躬屈膝,没胆子说三道四,我也相信自己对她能一心一意,以后,她只会是被人羡慕的对象。”
再则他已经命人把所有报纸销毁,污点随着时间,随着他获得足够多的权力和财富,会渐渐消失的。
白渊忍不住再问:“那你没想过她现在会很难受伤心吗?”
陆仲微默,“伤口也会愈合的。”
白渊不再说话了。
伤口是会愈合,那伤疤呢?
只能说,陆仲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心爱的女子,都狠得令人害怕。
……
甄善和陆仲的事情在金市闹得沸沸扬扬,即使那些报纸很快就全被销毁了,但流言依旧不消,还有越演越烈的状态。
只因继她被认出是前段时间流光舞厅的台柱子后,又有人曝出她还是曾经的甄家大小姐。
这下更加在金市掀起波澜,有些人在背后嘲笑落毛凤凰不如鸡,曾富甲全市的家族,竟沦落到要女儿去当歌女养活。
也有一些人在同情,并暗指可能是陆家逼迫,又是一顶‘白眼狼’的帽子扣在陆氏的头上,而且这样的流言越来越占主流,很多人都在唾弃陆家的狠毒。
无论如何,甄氏当初扶持他们良多,现在却要赶尽杀绝,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当商会会长,确定不会坑死金市的商会吗?
质疑声越来越多,陆仁最近在商会很不好过,陆家下的产业也频繁出问题。
陆会长心里苦,他是暗搓搓在想着彻底弄死甄家人,但绝对不是现在,还这么招摇,这不是要把陆家放在火上烤吗?
但更显然,有人在引导舆论,毕竟陆氏取代了甄氏,看不惯的人多的是,那些人自然是抓住陆家的尾巴使劲做文章,争取瓜分更多的利益。
陆仁知道,但他没办法,事情闹得那么大,也压不下去,如今,只有让陆仲娶了甄善,告诉众人,是他们这对年轻男女一直心有彼此,他们家早已在筹备婚事,无论甄家变成什么样,他们绝不会嫌贫爱富,依旧是亲密的一家人,才能洗白他们陆家。
不然他们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商人若没了信义,吃枣药丸。
打定主意,陆仁脸色铁青地吼道:“大少爷呢?”
“先生,大少爷还在医院。”
“那个混账东西,世上是没了女人怎么了?偏偏要去找甄家的女儿?怎么的?回头草比较香了吗?”
管家低头,不管回答这个问题。
陆仁拍了拍桌子,“去,让他回来见我。”
“先生,大少的伤……”
“就算缺胳膊断腿,你们还不能抬着回来?”
“……是。”
“还有,去找媒人,明天让太太亲自去甄家提亲去,记得路上动静闹大点。”
“先生,甄老先生也在医院。”
“怎么?甄慈那老不死要死了?”
“没,据说是哮喘,还轻微地中风。”
陆仁哈哈大笑,阴阳怪气地嘲讽,“甄慈啊甄慈,你也有今天。”
想起自己曾经狼狈地只能在对方面前卑躬屈膝,如今那人却成了个废物,反过来要仰望他,陆仁就觉得痛快极了,就连儿子要娶甄善这事都觉得没那么膈应了。
娶了更好,甄善嫁过来,搓圆捏扁还不是他们陆家说了算,到时让甄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磋磨致死,何其令人振奋?
或许那时还能看甄慈跪在他脚下哀求呢,让那老不死一直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什么东西?
这么一想,陆仁突然觉得这件婚事真是太好了,反正他也不喜欢大儿子,用他来恶心仇敌,实在赚到。
陆仁心情很好地站起来,直接去找妻子,他们可要好好办这大喜事。
只能说,陆家就没一个是正常,无不极品!
……
“陆少,”郑和在陆仲耳边低声报告什么。
陆仲浅淡眸子微动,勾唇一笑,“让管家把他们劝到医院来看望甄老。”
“是,可要避着大小姐?”
“不用,但别让陆如跟来医院。”
“明白了。”
郑和出去处理事情,白渊挑了挑眉,“这个时间让你爸妈来医院,可真是好时候啊!”
陆仲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可置否。
白渊耸耸肩,只是想起那个苍白绝美的少女,心里啧了一声,甄小姐上辈子肯定是欠了这厮很多,不然这辈子怎么就一直栽在对方手里呢?
不过,“你母亲就算了,你那死要面子的爹会亲自过来看望甄老?”
陆仲翻着最近账本,漫不经心说道:“你不也说了他死要面子吗?”
他薄唇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他这辈子最看不惯的人就是甄老,做梦都想把对方踩在脚下,本来没人提,他还会自以为是地觉得现在的他不需要出现在甄老面前,因为对方已经不配跟他看一眼了,但,他其实最想的就是以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地俯视甄老,争回骨子里卑微可笑的那口气,所以,借着这次的事情,他一定会来的。”
“以甄老现在的身体和精神情况,陆会长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他最在意的女儿的事情,恐怕……你就不怕甄善会彻底崩溃吗?”
他可不觉得陆仲要一个疯子爱人。
陆仲神色不变,只是在白渊没有注意到时,手指屈起,淡淡道:“她不会的。”
白渊想问,他就那么确定?
陆仲温柔一笑,“她的骄傲不下于我,更不是吃亏的性子,越是恨,她越坚韧,也越决绝,李文熠太弱了,她只能选择我。”
这般炉火纯青地算计人心,白渊不可否认,心里有点发毛,好似所有人都是他手上的棋子,父母兄弟姐妹,对他来说,只有有价值和废物,好用和不听话的区别,就连爱人也可以把对方逼上绝路,只为让他成为她唯一的依靠。
可怕如斯,跟他作对的,被他喜欢的,全都是人生最大的悲剧。
他突然问道:“阿仲,还有什么是你算计不到的吗?”
陆仲怔了怔,垂眸掩下眼里一闪而逝的茫然。
算计不到吗?
他应该是没有的,可……
陆仲忽视心里深处那抹不安,不能说他的计划完美无缺,但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他都设想到,也有绝对的把握掌控。
然而,如今心高气傲的他对‘人算不如天算’这句话嗤之以鼻,却不想,命运岂能完全由他摆布?
1162.早知如此绊人心(64)
因甄善收拾了一番多嘴多舌的小护士们,医院里的其他人看她的眼神虽然异样,但没人敢在偷骂她或是甄家两老。
尤其院长还被李文熠和陆仲请去谈话一番,对方更加约束下面的人,省得连累到整个医院。
隔天,甄善再去拿药,那些护士们安静如鸡,眼里还带着一丝害怕,乖乖把药给她准备好。
“甄小姐。”
甄善转身,对上的就是那张与金市地下龙头老大非常不符合的阳光帅气笑脸。
而白渊迎面是少女的面无表情,但就算如此,还是美得人心悸,难怪陆仲那衣冠禽兽都逃不过。
想到她似乎很讨厌自己的笑,白渊连忙收起笑容,尽量让自己严肃点,免得莫名其妙就遭了美人的冷眼。
说起这个,她和陆仲在阴晴不定的性格上,真的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倒霉的还是他这个夹心饼干。
甄善今日心里平静许多,倒没昨天的戾气,以至于看到白渊的笑容而压制不住的厌恶,她淡淡颔首,礼貌回道:“白先生。”
被回礼了,白渊竟有点受宠若惊,随即鄙夷自己,真是被这对怨侣给荼毒厉害了。
“甄小姐,甄老身体如何了?”
白渊看了她手上的药,客气又不乏关心地问道。
“多谢白先生关心,我父亲好多了。”
白渊笑了笑,“那就好,希望甄老早些康复。”
甄善:“借你吉言。”
非常友好的对话,半点也没昨天的剑拔弩张。
甄善对他礼貌地点点头,拿着药准备走,只是路过他旁边时,只听对方低声说道:
“陆会长想让陆仲娶你,已经准备让人到你父母面前提亲,不过,阿仲暂时拦下了,他意思是让甄老尽快转院,最好先离开金市,如果你不介意,他会帮你们安排的。”
甄善眸色倏而冰冷,但听到后半段,又微怔。
陆仲有这么好心?
怎么感觉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怀好意呢?
白渊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虽说心里举手赞同,但面上还是要演得逼真,情感要到位,不然,倒霉的就该是他了,他可不想体会被塑料兄弟算计得连裤衩都不剩的感觉。
“阿仲对你真的没恶意,”就是编了个网,准备把你网住,吞吃入腹!
甄善抿唇,“替我谢谢陆少的好意了。”
一句‘陆少’,有多疏离不用讲了,这时,白渊也不知道该可怜谁,只觉得这两人的感情,够操蛋!
他无奈点头,“好吧。”
甄善温和颔首,抬步离开。
下午,她把事情告诉李文熠,李三少脸黑得差点冲去陆家啐陆仁一脸,怎么能如此不要脸?
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把甄家两老送出金市。
“阿善,若是这周甄老身体有所恢复,我们问过医生,就转院吧。”
甄善不敢小看陆家的恶意,那一家子就没一个正常的,谁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当下同意。
但命运总在跟她作对,在他们什么都准备好的情况下,甄老病情骤然复发,再次被送入急救室,好在有惊无险,人没大碍,但也不适合马上转院了。
甄善安顿好受惊过度的母亲后,见父亲在药物作用下昏睡,坐在病床旁边,疲惫地揉揉眉心。
李文熠心疼地揽着她的肩膀,安慰的语言太苍白了,只能默默地陪着她。
比起甄善,他心里的难受也没好多少。
她抿了抿唇,眸中突然划过一丝锐利的冷光,“我爹今早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甄善不信这么巧合!
李文熠也想到了,“我让人去查了。”
甄善突然起身,将床边桌子放着的药翻出来,只看瓶子,都是平时甄父吃的,没什么问题,但她不懂药里,即使把要倒出来,也看不出区别,没法判定这些药是否出了问题。
她眸光沉沉,“人能信吗?”
李文熠点头,“医院里也有李家的人。”
甄善把药装起来,递给他,“找外面的医生看看。”
不管这里的医生如何,暂时她都不放心。
李文熠明白她的顾虑,“好。”
然而,不管是在医院查探的人,还是药,带回来的消息,都是没问题,甄父的发病,好像确实是他的身体问题,没人捣鬼。
甄善心里却有不安,直觉告诉自己,并非如此,她看向李文熠,“你觉得会是陆家人搞的鬼吗?”
“如果真有问题,只会是他们,但,”李文熠脸色有些沉,“除非陆仲出手,否则只是陆仁,没法做到如此天衣无缝,将痕迹抹得这般干净。”
甄善也明白,但陆仲有什么理由要让她父亲继续留在金市的?
她微默,把先前白渊说过陆仲也有意帮她父亲转院的事情告诉他。
李文熠皱眉,“所以,真的是巧合?”
甄善摇头,“暂时不知道。”
李文熠轻轻抱住她,“我派人监视着陆家那边,也让人暗中保护伯父伯母了,我陪着你。”
甄善眸色微柔,“嗯。”
1163.早知如此绊人心(65)
之后的半个月,陆家果然幺蛾子百出,尤其是陆仁,他几次命令陆仲娶甄善,然陆仲模棱两可,就是拖着不表态。
陆仁急着想看甄家凄苦的样子,没耐心跟陆仲打太极,直接在一次大宴会上高调宣布大儿子跟甄善的婚事,还臭不要脸地表示他跟甄老有多深的情谊,仿佛金市没人知道就是他在甄家背后捅刀一样。
但现在陆家正风光,其他人背后冷嗤,面上还是一派喜气洋洋地恭喜,并昧着良心称赞陆仁有情有义。
陆仁可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他只享受着恭维就足够了。
可惜,陆仲就是个逆子,从没想过要他父亲风光得意的,陆仁前脚宣布婚事,下一秒陆仲就能登报纸,表示他最大程度上尊重甄善。
而陆仁想去医院奚落甄老,被拦下了,找人提亲,又被拦下了,陆仲明晃晃地打老子的脸,好像就是要护甄家人到底。
陆仁为人自卑到自负,哪里容忍儿子如此忤逆自己?当下暴怒,要惩处孽子,然,出院的陆仲直接驻守在陆氏银行那,对父亲的怒火不理不睬。
陆仁也要脸的,没敢跑去产业那收拾儿子,省得隔天登上报纸头条,成金市的笑话,但他也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不讨喜的大儿子,直接把其他儿子们全放进陆氏产业里,明里暗里暗示他们干掉陆仲。
把自家产业变成儿子们的战场,还在背后煽风点火,恨不得家宅再乱一点,也就陆仁这种能人干得出来。
陆仲知道后,笑得温润如玉,没半点紧张,甚至在背后推一把,他正愁找不到名义来挖走老子手上的产业,好父亲亲自送上门,他不手下岂不是对不起父亲的一片‘慈爱之心’?
……
陆氏那边斗得欢乐,甄善他们倒是难得清静下来,只是她怎么都疑惑,陆仲居然真的一直在帮她。
不了否认,没有他挡着,陆家的那些牛鬼蛇神定会让她疲于应付,更耽误父亲养病。
本来李文熠是想着先公布他们两人的婚事,让陆家人少拿这事蹦跶。
但因有陆仲的插手,反倒暂时不需要走这步下棋。
公开甄善和李文熠的婚事,不是什么好主意,不仅是她和陆仲那件事,也是会直接打陆家的脸,导致两家关系紧张。
为此,李家一定会对李文熠十分不满,迁怒于甄善他们,两边不讨好,她在金市更寸步难行。
现在陆仲挡在前面,他们也能喘口气。
只是,甄善心情很复杂。
陆仲到底想做什么?
真的在真心帮她吗?
她不敢信,但……
明明找不到痕迹,可甄善隐隐总是觉得有什么在操纵着一切,把她,或是说所有人当成提线木偶一样摆弄,可她抓不住对方意图,看不透层层迷雾。
归根结底,甄善不信感情,准确来说,是如何都不信陆仲的心意,也因此,明明真相就那么简单,她却犹如灯下黑,每每失之交臂。
一个步步算计,狠心决然,一个心无信任,薄凉绝情,两人都是偏激又执拗,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年代一点点缔造一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缘分,有时是幸,有时却是孽。
……
这日,甄善回家拿些日常用品,今日是陆仁的寿辰,陆家忙得很,不可能在这个日子去找他们的不痛快,因此,她也稍稍放心在白日离开医院,但凡事就怕万一,拿了东西后,她还是第一时间就赶回去。
然而,有些人就是那么“有缘”,比如她和陆仲。
她做个黄包车,陆仲都能半路碰瓷上来……好吧,他的车停在路上,撞上去的是拉着她的黄包车师傅。
黄包车师傅正急得团团转,又是害怕车上的贵人问罪,又是担心客人受伤他负责不起。
甄善还没说什么,陆仲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四目相对,彼此都沉默。
如果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甄善可能还会唏嘘一下这复杂的男女关系,但砸在自己头上,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尤其是现在,若是之前,甄善会直接转身走人,但想到最近的事情,他和陆仁撕破脸皮,她没自恋到觉得是完全为了她,可总归帮到她。
即便事情起因是他们的恩怨,甄善此时也有些没法恨得太理直气壮。
这些日子以来,陆仲要是天天出现在她面前,无论摆出什么态度,都会让她厌烦憎恶,然,他没有,他避开她,给她足够时间冷静,又从不吝啬歉意,借着白渊,传达他的愧疚,暗中又确确实实在帮她解决问题。
如此,心有七窍,温柔体贴,又丝毫没有令人讨厌的大男子主义,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即使是甄善,也难以再如最初去厌恶他,就算她知道,她的灾难有一半原因本就是因为他,但……
她不对他起好感,也好似恨不下去。
当然,这是基于他真的没有恶意,甄善现在能平静面对他,心里却还是有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