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4.早知如此绊人心(36)
甄善僵了僵,对他自然而然的亲昵动作有点不适应。
陆仲也没再做什么,只是调高了病床,递了杯温水给她。
喉咙的干涩得到缓解,甄善轻舒了口气,即使肩膀还是刺疼得厉害,但多少恢复了点精神。
“我昏迷了多久?”
“从昨夜中弹到现在。”
甄善看了看外面的阳光,大概能推测现在快下午了,但这不是重点,她一夜没回去,爸妈不知有多担心?
她抿了抿唇,“陆少,三少呢?”
陆仲眸色微深,“你若是担心家里,昨晚李三少已经派人去安抚了。”
甄善紧绷的心松了些,李文熠的话,她还是信的。
见此,他垂下眸子,缓声问道:“昨晚,你为什么要为我挡枪?”
甄善:“……”
她该顺着剧情延续自己的深情人设吗?不然可不是白费了她挨的这一子弹?
但,她望着天花板,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慢吞吞地说道:“如果我说是不小心绊到别人,正好就挡了呢?”
陆仲:“……”
甄善看他脸上的温润变成一片空白,心情突然诡异地好了几分。
尼玛的深情人设?
她是不介意演戏,但对傻白甜的这个渣前任,深情什么的,会让她每天都活在膈应中,早晚把自己憋吐血。
大家互相猜忌,互相伤害,互相坑杀的剧本多好,深情?手动拒绝!
她弯了弯眉眼,无辜问道:“陆少以为我无所畏惧地为你挡子弹吗?”
陆仲:“……”
他静静地看着她,那双浅淡眸子里酝酿的情绪可以称之为“危险”,或是“恼羞成怒”!
但他不爽了,甄善心情就飞速阴转晴。
然,不过十多秒,陆仲就再次恢复温润优雅的姿态,眸光波澜不惊,脸上带着几分同情,“蝴蝶你真是太不容易了。”
甄善眼里笑意消失,唉声叹息,“出门没看黄历吧。”
所以总是遇到你这个倒霉催的!
陆仲点点头,良心建议道:“以后还是别走那条路了。”
甄善呵呵,“没办法,我回家只能通过那里,不然要多绕一个小时,倒是陆少才要尽量避免去那个地方,有可能是犯煞。”
“蝴蝶,现在提倡相信科学。”
“哦,抱歉,我乡下来的,跟不上你们留洋知识分子的思想高度。”
“除了多看几本书,哪来的思想高度?”
“是吗?我还以为,留过洋的就总能想到我们乡下人想不到的呢。”
比如把良心丢在了太平洋,心安理得地踩着未婚妻上位?
哦,可能她还说错了,或者这男人从来就没良心这样人类都该有的东西。
陆仲看着她苍白的笑脸,言语温柔带笑,似在开玩笑,又似真的羡慕曾留过洋的人,但更像是在对他的讽刺。
他心里有些复杂,向来从不拖泥带水的他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接她的话,和如何问出那个疑虑。
其实不问,他也猜到了。
从初见,他最先否定的,也不去碰的猜测,现在却是最可能的答案。
陆仲从不相信巧合,他们的初见,她对自己的特别,包括她口中昨夜匪夷所思的意外挡枪。
但……
1135.早知如此绊人心(37)
甄善怎么会察觉不到他的异样,只是她没心虚,更遑论害怕。
昨晚,李文熠的一句“阿善”,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份可能要提前暴露了。
不过,陆仲从没怀疑吗?
她不觉得,但从前他不知道她是他从前的未婚妻,她也信。
一来她性格转变太大了,现在的她,即便说她是甄家两老丢失在外的另一个女儿,恐怕也是有人信的;二则,陆仲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初的甄家小公主会跑去当歌女。
也有可能,他不愿去查,更不愿去信那样的猜测,便在她尚未对他有真正威胁时,只当她是流光舞厅的歌女蝴蝶。
至于她自己的暴露?早晚罢了。
不过在陆仲没说出来前,她不会主动去拆穿。
她很有兴趣,他会怎么戳破这层假象,更期待他的表现。
病房里,一人神色淡然,一人垂眸沉思,心思各异,都在等着什么。
这时,郑和提着饭盒走了进来,戳破了两人十分微妙的气氛。
陆仲抬眸,温声道:“先喝点粥吧。”
甄善淡淡颔首。
喝完粥,陆仲一整天没回陆家,也没去陆氏银行那,必须回去一趟,他跟甄善说了一声,留下护工照顾她,便先走了。
不说甄善,就是郑和,也能看出他似有些心不在焉,但没谁去拆穿,一个没什么所谓,一个没胆子去探究。
离开医院,陆仲站在大门口,回头看向住院部的地方,眸色沉沉,就连身上一贯无懈可击的温润气质都维持不住。
郑和有点受不住老板身上的低气压,忐忑地问道:“陆少,有什么不对吗?”
陆仲薄唇微抿,须臾,“郑和,让人去查一下女子监狱。”
“女子监狱?”
郑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嗯,查先前,”陆仲手指收紧,深吸一口气,“甄善在狱中半年多的事情。”
郑和更懵了,老板不是说不需要去理会吗?
怎么现在又关注起前未婚妻的事情了?
但他也不敢多问,陆少做事一向莫测,更不喜多嘴的人。
他只能点头应是。
陆仲闭了闭眼,收回眸光,上车离开医院。
……
甄善受伤的事情,瞒得了甄家爸妈一会儿,不可能一直瞒着,毕竟是枪伤,不是一两天就能痊愈的小伤口。
一直不回家,她爸妈也不傻,与其让他们担心,倒不如告诉。
只不过为了不吓着两老,甄善让李文熠告诉他们,自己是不小心在舞厅里被砸下啦的吊灯伤了肩膀,而不是受了一颗子弹。
陆仲离开不久,李文熠就送两老来医院看他们。
甄善好说歹说才安抚下老父母,成功劝说他们先回家。
在两老离开后,她揉揉眉心,加上肩膀的刺疼,身体极是疲惫,脸上没半点血色。
李文熠陪甄家两老下楼,让助理开车送他们回家,刚回到病房,就见她虚弱地靠在病床上,整个人差点就只有黑白两色了,原本因她不顾自己生死为陆仲挡子弹而滋生的愤怒也不觉消了。
他苦笑,眼前人大概就是来克他的吧?
偏偏还是他自己心甘情愿送上去的。
只是,她说的不爱陆仲,只为报复,是真的吗?
或许她连自己都骗过吧,而人在极端时刻,隐藏在深,都会暴露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她很重视陆仲,不惜改头换面地出现在他面前,又不顾安危救他。
那个男人到底哪里值得她如此?
李文熠心很沉,又无力,他深深叹息一声,值不值得都不是他能左右的。
他看了看她,走过去,帮她把病床调平,让她能躺下休息,“要是累了,就先睡一下吧。”
甄善看着他,笑了笑,“嗯。”
她闭上眼,陷入沉睡,有些误会,她在陆仲面前可以无所顾忌地去说,但在李文熠面前……
罢了,误会也好,她不能给他希望,更不愿他再深陷。
只是,甄善心里在想,若是傻白甜最初遇到的是李文熠,会不会结局是不一样的呢?
她不知道,但她心里明白,傻白甜不可能走进两人心里,不是她不好,而是太过单纯的一抹颜色,无法吸引野心勃勃,追求刺激绚丽的陆仲和李文熠。
他们可能会欣赏纯白的美丽天使,但却不想拥有,因为他们都太清楚自己活在纸醉金迷的凡尘,要的是锦绣的权力金钱,欣赏的是人间艳丽的富贵花。
这也是甄善为何浓墨重彩地重现在陆仲面前的原因,她不需要什么此生不换的爱情,只需要让他的眸光留在她身上,勾住他的兴趣和征服欲,那就足够了。
借流光舞厅和陆仲“重逢”,利用他毁掉陆家,是她的计划,李文熠的感情是意外,但她无法也不会为这个意外的去停留。
所以,陆仲提前知晓她的身份,也不是坏事。
接下来就只是她和陆家的事情了!
1136.早知如此绊人心(38)
甄善枪伤不轻,醒来后依旧要住在医院观察伤口,以免伤势恶化。
住院期间,陆仲每日都会来陪她,两人相处如从前,仿佛他依旧当她是蝴蝶,而不知她的真实身份,甄善也不拆穿,眸光不起丝毫波澜。
见她如此,陆仲心中越发复杂,还有着一丝他不想承认,却无法忽略的无力,只能暂时避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可,又能逃避到什么时候?
这一局,她领了先机,可以做到淡漠无谓,沉住气看对方挣扎,而陆仲,却再不是当初能对未婚妻完全无视的人了。
他错就错在太过自负,错失了及时识破她身份,抽身离开的机会。
论玩弄人心,如今的甄善也不会比他陆仲差到哪儿去。
也许正因为如此,陆仲才越发欲罢不能,她如罂粟,沾染了,一辈子就别想再能戒除。
……
这日,甄善因躺了几日浑身酸疼,她的伤恢复得不错,过几日就能拆线了,下床出去走走不是什么大问题。
“甄善!你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走廊窗边望着医院外车水马龙街道的甄善:“……”
她真的非常怀疑自己的运气,跑出来透个气都能麻烦找上门?
不过,听着那熟悉的声音,甄善觉得或许也可能不是倒霉,毕竟是故人重逢,该高兴一下的。
她转身,对面康复中心的走廊上正停着一把轮椅,上面坐着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女,看她的眼神,说句狰狞都不为过。
本来她在住院部和康复中心是不同栋楼,即使这两栋楼连接着空中走廊,但要是她们都没有走到尽头窗边,两人是绝对不会遇到的。
呀,这是什么缘分呢?
如此有缘,不能浪费啊!
甄善凤眸明媚,笑得倾城绝色,似心情非常不错,“好久不见呢,小如。”
轮椅少女不是别人,正是陆家养女,陆仲的妹妹,也是当初攀咬傻白甜,让她顺利入狱的陆如。
哦,还忘了一点,陆如当初还是傻白甜的唯一闺蜜。
只不过,世上最恐怖的人类关系,大概闺蜜可以算一种,这类存在频发陷害、捅刀、害命等事件。
有时命运并不需要多悲催,只需有个闺蜜就能体验黑暗人生一条龙服务。
很荣幸,傻白甜刚好就有这么一个闺蜜。
陆如触及少女明媚的笑容,脸色已经不是用扭曲可以形容了!
而她越不高兴,甄善心情就越好,毕竟像她们这种闺蜜,彼此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对方的痛苦上的。
甄善自然不介意让自己再开心一点,她眸光落在陆如的双腿上,划过一丝明亮的光芒,狠狠往人伤疤上碾,但神色要可怜,气质要白莲,要做个善良的小天使。
“小如,你的腿怎么了吗?怎么坐在轮椅上了?是不小心摔了吗?”
关心闺蜜一百分哦!
陆如被她看得怨怒至极,自己如今成了残废,而最恨的贱人却完好如初……不,甄善是更漂亮了。
从前的‘甄善’美是美,但太怯弱,太没主见了,清纯有余,妩媚不如,能让人惊艳,却做不到迷恋。
1137.早知如此绊人心(39)
但现在的她,明媚张扬,风华绝代,即便是一身宽大的病服也完全掩不住她的美丽,一举一动,都叫人移不开眼睛,不说男人,就是女人,都不经为这样的尤物而迷魂。
凭什么?凭什么?
陆如心里愤怒地质问,明明甄家没了,这个贱人还下狱,她都叫人买通狱卒折磨人,为什么她还能这样明**人?
而且谁给她甄善胆子,还敢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讽刺?
她应该变成一只可怜虫,连给自己擦鞋都不配的可怜虫!
“甄善!”
越想,陆如越不甘,像是咬碎了血肉地嘶吼。
甄善眨巴眨巴眼睛,仿佛不知道对方怎么了,满脸白莲式关心,“小如,你怎么了吗?是不是腿不舒服了?呀,你现在都坐轮椅了,行动不便,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来了?要是再磕碰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你给我闭嘴!闭嘴!”
陆如被她三番两次地讽刺残废,哪里能受得了?
推着轮椅,从两栋楼之间的空中走廊滑过来,气势汹汹地好像要来杀人。
甄善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等着对方过来被虐,嘴上依旧关心兮兮,“小如,你慢点慢点,别摔了呀!”
“甄善,你这个贱人给我去死!”
陆如被刺激得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甄善心里啧了一声,也就傻白甜脑子蠢,才能被陆如拙劣的闺蜜情给耍得团团转,实际这蠢货心态差得一批,稍微一刺激,就发疯。
八成也是因此,她才会被拿出当成算计甄家的开路卒子,就是不知道陆如知不知道这事。
嗯,那么蠢,大概不知,所以,作为“好闺蜜”,她还是找个时间告诉她吧!
就在甄善脑海里快速闪过“关照好闺蜜”的几个念头间,陆如也冲到她这边来了,疯子一般就朝着她抓过来。
甄善也避开,只是在她手伸过来时,捏住手腕,看似扶着她,实际暗中用力将她从轮椅上扯下来,而她自己顺势往后跌去,看着就像被她扑倒,陆如自己也整个磕在冰冷的石砖地面上,轮椅倾倒,压住她的下半身。
“啊!”
陆如痛得惨叫出声,在地上扑腾着,双脚却没力,根本起不来,
甄善似被吓着,惨白着脸,坐在地上愣愣地没起来。
这时,走廊那边传来脚步声,“蝴蝶,”陆仲温润的声线带着一丝焦急。
他大步走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没事吧?”
陆如原本听到陆仲的声音,还很惊喜,但见对方压根没看到自己,还去扶仇人,嫉妒、怨恨疯狂滋生,原就扭曲的心理更加崩溃。
她哭着大喊,“哥哥!陆仲!”
陆仲没理会,因他见到甄善不自觉把手放到肩膀上,脸上几乎没血色,他眸色微紧,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来往病房走,让助理赶紧去找医生过来,伤口要是二次崩开,可不是开玩笑的,不仅受疼,还可能会感染。
郑和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的陆如,嘴角直抽,但他的老板是陆仲,作为下属,执行老板的命令是本职,所以他也只能抱歉当没看到,赶忙去给甄善找医生了。
陆如:“……”
“啊啊啊!陆仲,我是你妹妹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甄善你这贱人!贱人!”
“小姐,您怎么了?”
陆如的佣人们听到她尖叫的声音,连忙赶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啪!
陆如狠狠扇了女佣一巴掌,狰狞地吼道:“推我去找大少爷,快点!”
她绝不会让哥哥再次被甄善那个贱人抢走的,绝不会!
“小姐,”找完医生回来的郑和温温和和地走到陆如面前,“陆少让我送您去处理一下伤口,然后送您回家。”
“我不……”
“也行,那我联系一下其他陆家少爷,让他们来照顾您。”
陆如脸上无法掩饰地浮起一丝恐惧,嘴唇发颤,哭得很绝望,“哥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为什么?为什么?
甄家都没了,甄善现在不过是个又穷还入过狱的贱人,哥哥还是选择她呢?
明明最开始,就是自己先遇到哥哥的!
郑和表情公式化地浮现一丝不忍心,“小姐,您看要走了吗?”
陆如仇恨地盯着他,却地上郑和似温和,实则与陆仲有几分相似的冰冷眸光,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有些记忆不觉涌现。
哥哥说过,她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不听话!
十年前他养了一只猫,他说过谁都不能动,但她因为不喜欢小畜生赖着哥哥,趁着哥哥去学校,将猫给扔到莲花池里淹死。
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晚上自己就被丢尽后院黑屋子,被黑暗和饥饿折磨了一天一夜,这就是她不听话的代价。
恐惧袭来,陆如浑身发抖,狼狈低下头,由着女佣推着离开住院部,不敢再闹了
1138.早知如此绊人心(40)
住院部的外科医生匆匆给查看甄善的伤势,好在伤口裂开不严重,重新包扎就好,不需要再次缝合。
但医生还是严肃嘱咐她要注意,千万不要感染了,见她认真点头,才离开。
陆仲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医生出去,详细询问她的伤势。
甄善靠着枕头,回想着刚刚在走廊遇到陆如的事情,记忆不觉拉回到两人被匪徒袭击的那天。
看着陆如只是随意约傻白甜出去玩,但甄善没有忽略,在绑匪出现时,陆如眼里没有慌张,甚至还很兴奋,显然她早就知道,或是那些绑匪还可能是她找的。
但真如此,鬼头帮的人不可能绑错人,还在半路将陆如丢出车外,导致被后面追来的车压断双腿。
所以,只可能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如后面还有一只推手,那人知道她的计划,并顺水推舟地借用她的计划,达成自己的计划--毁掉陆家。
至于陆如是死是残,根本一点都不重要,或许她死了,对陆家还更好也不一定。
只是,幕后之人是陆仁,还是陆仲?更或是父子两人联手呢?
甄善否了最后一个可能,陆仁就算愿意,也要陆仲肯跟他合作。
她没忘记,在陆仲和傻白甜有婚约前,这人在陆家是什么地方,过的又是如何的日子。
她心里讥笑,傻白甜帮他脱离泥潭,而他却可能是把甄家打入地狱的人。
这可真是……
而陆如,傻白甜一直以为她性子活泼,虽娇蛮些,也不失可爱,只是有时说话直了点,没什么坏心思,当然,也就她自己认为。
旁观者清,陆如的恶意,对傻白甜的嫉妒,一直都很明显,之前,甄善也只认为她是不忿傻白甜的出身和容貌,怨恨一切比她好的人和事。
但,刚刚,甄善凤眸微眯,她没忘记陆如看陆仲的眼神,那绝对不是一个妹妹看哥哥给有的目光。
他们陆家可真会玩啊,不过两人也不是亲兄妹,陆如这个女人,命比纸薄,心比天高,她怎么可能只满足一个陆家养小姐的身份?
只可惜玩着玩着把她自己给玩残了,哦,还有神经病了!
这样一个蠢货要除掉并不难,但她也是颗不定时炸弹,用得对,说不定能把陆家给炸废一半,不过,也有可能炸到自己。
甄善将手放在肩膀上,隐隐的刺疼提醒她留着陆如的隐患,毕竟聪明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完全没有脑子,随时发疯的脑残。
“怎么了?伤口还疼?”
男人温润低磁的声音落入耳中,甄善抬眸,陆如不知何时回到病房,站在床边,剑眉微蹙地看着她的肩膀。
“没事,”甄善淡淡摇头。
陆仲默,伤口崩开的疼痛他是知道的,从她脸色苍白,唇瓣没有血色,就知道不是真没事,但她却神色平静,仿佛痛苦对她来说成了家常便饭。
甄家大小姐自小娇生惯养,小时候她不过是磕破膝盖就哭个不停,谁都哄不好,到如今……
陆仲心情很复杂,他冷眼看着她从天堂摔落而无动于衷,现在又萌生“后悔”,一点一点在侵蚀他的理智。
果然是报应!
许久都没听到他说话,偏偏落在她身上的眸光又十分有存在感,甄善不想开口都不行,只好敷衍地问一句,“小如如何了?”
她在演戏,但又完全不怕他知道,陆仲扯了扯唇瓣,“她害你伤口崩开,你还关心她?”
甄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没半点演员敬业的精神,光明正大地告诉他,她就是演白莲,“哦,她可能不是故意的。”
陆仲:“……”
再好的演员,遇到不配合的对手,也会崩戏。
他吐出一口浊气,沉声地叫道:“甄善。”
1139.早知如此绊人心(41)
“不叫蝴蝶了吗?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陆仲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甄善淡淡一笑,“我想我自己应该没有失忆,比如我记得你,陆仲,前未婚夫!”
陆仲瞳孔微缩,“你真的是有恃无恐。”
“陆少觉得我该恐惧什么?”甄善红唇微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毕竟我可没做什么狼心狗肺的事情。”
陆仲薄唇微抿,“所以你为了报复,甚至不介意当歌女?”
“当歌女不好吗?陆少可别忘了,捧着礼物鲜花,追在歌女后面的人,可没少你们这些阔少呢。”
甄善笑意不变,话语不掩饰地讽刺。
陆仲不可置否,“追求美丽的东西是人的本性,但你觉得有人会跟一件精美的物品过一生吗?”
甄善赞同点点头,眸色却越发冷,“陆少说得有理。”
陆仲默然,深深地看着她,“收手吧,我会当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甄善重复他对话,突然大笑出声。
陆仲眸光很复杂,脸上的温润根本维持不住,紧绷着。
“我有要求陆少为了保密吗?或是祈求陆少的怜悯吗?就如当年你千方百计跪在我爹面前,要他帮你?”
甄善冷冷地盯着他,讽刺、厌恶!
陆仲神色一冷,狼狈的过往被她肆无忌惮地掀开,“我从甄家拿的钱,早两年就全数奉还了!”
“是呢,陆少问心无愧,反而现在是我这挟恩的嘴脸,丑陋得很。”
甄善收回眸光,淡淡说道。
陆仲双拳紧握,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商场如战场,甄家会有今日,谁都阻止不了,你就算怨恨我又如何?”
甄善点点头,“成王败寇,甄家是无话可说,但谁规定了,你们陆家能算计别人,别人就不能算计你们了?陆少说是吗?”
“所以你步步为营,就是想让我爱上你,好报复我?”
“不就跟你当年机关算尽让我爱上你,好利用甄家一样吗?陆少在愤怒什么?”
陆仲呼吸一窒,闭了闭眼,扯了扯唇瓣,笑得很苍白,“是,欠你的,总该是要还的。”
甄善垂眸,身上剑拔弩张的气息消散,声音冷淡,又自嘲,“若是可以,我不想要你去还,而是希望从来都没遇到你。”
陆仲眸光晃了晃,喉咙干涩,“不管你信不信,甄氏的事情,我没动手。”
甄善淡淡道:“是吗?”
“陆仁从不信我,而我在M国,还没这个能力可以操纵整个金市。”
提起自己的生父,陆仲冷漠地直接点名,叫尊称都没有。
甄善眸光微闪,“不是还有鬼头帮吗?”
他沉默地看着她,许久,叹息一声,“如果在袭击你们的绑匪被抓之后,前任鬼头帮帮主不是在一次交易中重伤昏迷,那么这几人将会变成阿渊的人,而他也会成为为那次事件付出最大代价的羔羊。”
阿渊,白渊,如今鬼头帮的帮主,之前的白二少。
甄善定定地看向陆仲,想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分析出他话的真假。
陆仲哪里不知道她在怀疑,苦笑一声,“我和白渊年少时能成为好友,有一个原因,就是都不受生父待见,甚至我们所谓的父亲还恨不得弄死我们,好给他们心爱的儿子腾位。”
“所以,陆会长跟前任白帮主勾结?”
“是,陆如会对你这么大的敌意,我那好父亲功劳不小,他以前不只一次,在陆如面前提过,要是她不是陆家女儿那就好了,他一定将她许配给自己的儿子,让她做以后的陆家主母。”
1140.早知如此绊人心(42)
陆如本就不是陆家亲生女儿,即使陆母对她再好,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因此,她不安,担心着什么时候自己的荣华富贵就没了。
而性子本就越来越偏激的她时刻都想抓住什么来巩固自己的地位,陆家主母,多好的位置,陆仁地反复提醒,让陆如彻底魔怔,不仅对自己名义上的兄长产生畸形的感情,还极度憎恨会抢走她地位的甄善。
甄善唇角抽搐,不经感慨,“你父亲还真是个天才啊!”
这种挑拨后宅的手段,要是陆仁是女的,绝对是一介宅斗冠军。
陆仲讽刺地勾了勾唇,“旧朝还没覆灭时,他本就是个市井小混混,靠着不要脸攀上当时的王府格格,也就是我的生母才一飞冲天,别的不说,钻营龃龉这方面,他最是擅长。”
他顿了顿,“陆仁想取代甄氏的野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直都知道陆如恨你,只需在万事准备妥当时,刺激她对你动手,后续就能一步步逼着甄家陷入泥潭。”
甄善:“那你呢?知道陆如对我的敌意吗?”
陆仲默然,须臾,点点头,“我知道。”
她讽刺,“恐怕你知道的还不只这些,就连你父亲要对付甄家的计划都一清二楚,你说你没插手,但你坐收渔翁之利,不是吗?”
陆仲沉沉地看着她,没反驳。
甄善冷嗤一声,“当年你出国,是因为那时你势单力薄,没有资本立足陆家,你需要脱离陆家的掌控去成长,或许,在我们初遇时,你利用我和甄家作为跳板摆脱你父亲的计划就成型了吧?从一开始,我也好,甄氏也罢,都不过是你的棋子。”
甄善没给陆仲反驳或是承认的机会,继续说道:“而你不会甘心于永远留在国外,所以陆家毁掉甄家正中你下怀,因为以陆仁一人,吃掉甄氏大块产业,他不可能管理得好,这时他必然需要已经在国外有所成绩的儿子回来帮忙,如此,你就可以顺理成章一点一点蚕食陆氏了,我说得对吗?陆少?”
何止陆仁是天才啊,他们陆家没一个不是能人!
陆如自以为是,以养女的身份,天天觊觎自己的兄长,想成为他的妻子;陆仁养个女儿,把她养成一把利器,必要时毫不犹豫地牺牲;陆仲冷眼旁观,只需等待合适时机,把亲生父亲的心血占为己有。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一群冷血怪物!
傻白甜葬送在他们手里,输得不冤,毕竟人怎么与怪物斗?
说来可笑,她这个如今为了复仇的怪物可不就是他们的作品吗?
陆仲眼底情绪从一开始的惊涛骇浪,到杀机暗涌,现在缓缓恢复平静,淡淡道:“你很让我惊喜。”
甄善仿佛不知道他刚刚的杀意,勾唇一笑,“是惊怒吧!”
陆仲没否认,任谁心里的黑暗面被肆无忌惮地掀开都平静不了,不过他也从没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温润不过一层保护色,被人指着冷血虚伪也并不能让他愤怒到失去理智。
1141.早知如此绊人心(43)
只是,“一直以来你都隐藏身份接近我,但如今目的还没达到,你就暴露,这么平静,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动手吗?”
甄善笑了笑,“我可从没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份量,况且,陆少说错了,我并未刻意隐藏身份过,蝴蝶的假名是因为每个歌女都会给自己取给代号,倒是陆少你自己,怎么说都有十多年的婚约,到最后你却没认出我,该说我失败呢?还是你失败?”
陆仲薄唇抽了抽,浅淡眸子划过一丝极为难言的情绪,不知是叹息还是自嘲,“任谁都不会把你跟以前的甄家大小姐联系在一起把。”
甄善点点头,“所以还得感谢你们陆家的栽培,没有你们,怎么会有今日的我呢?”
“李文熠不可能为你跟整个陆家作对!”
陆仲捏了捏鼻梁,似乎不想再跟她讨论这些,转移话题,但语气却很肯定。
从性子来说,李文熠跟他很像,理智到冷酷,即使对她有情,但也绝不会压下所有。
甄善漫不经心一笑,“我倒是不知道,陆少这么看得起我。”
陆仲剑眉微蹙,“什么意思?”
她笑意敛下,眸光薄凉,“我从不会认为有什么人该为我付出所有。”
她自认没有陆家那么不要脸,更不会将自己的复仇套在无辜人身上。
陆仲哪里看不出她的嘲讽,沉声问道:“你不是想借助李家的势力打压陆家?”
“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与其接近根本不是掌权人的李文熠,还不若直接搭上李副官,然而,甄氏倾覆,这半年多来,金市好不容易回到一个平衡点,这时谁先出头谁先死,李家也不是傻子。”
陆仲垂眸,许久,他坐在床边,眸色柔和下来,“你真的变化很大。”
甄善冷嗤,“不改变难道等着在监狱被人打死吗?”
哦,说错了,她确实死过一次了,傻白甜再也不会出现了。
陆仲默了默,喉咙有些干涩,“我说过,商场如战场,是你想象不到的残酷,尤其是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谁都想成为枭雄,甄家没了,你再恨,也是不变的事实,善善,放弃吧,你做再多,不过以卵击石,除了把好不容易脱身的甄老他们拉下水,葬送自己,撼动不了陆家的。”
“理由很多,”甄善冷冷地看着他,“陆仲,对于傻……从前的我,对于甄家,你就从没半点愧疚吗?”
陆仲闭了闭眼,冷漠地吐出一句话,“我是商人!”
商人唯利是图!
“丧心病狂得理所当然是吗?”
“够了,”陆仲神色冷淡下来,“看在你救我两次的份上,我会安排你和你父母去到M国安顿,余生无忧。”
甄善冷嘲热讽,“那真是太谢谢你了,陆仲,你是不是去国外久了,真当自己是上帝了?想随便左右我的一生?”
陆仲不想和她吵,“你盯着陆家不放,最怕的不就是有一天,陆家没了顾忌,对你父母动手吗?”
甄善瞳孔微微一缩,陆仲确实没说错,她不是没想过带爹娘离开金市,但他们又能逃到哪儿?
在金市,陆仁还有所估计,一旦离开,或许他们怎么死在外面都不知道。
“或许你有什么计划能摧毁陆家,但过程你付出的代价也绝对不小,甄善,陆仁没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连你父亲都栽在他手里,一步踏错,要赔上的,就是你们一家三口的性命。”
陆仲见她脸色苍白得厉害,声音不觉温和下来,“离开不好吗?还是你觉得复仇真的比你爹娘都重要?”
甄善缓缓闭上眼。
……
1142.早知如此绊人心(44)
三天后,甄善伤口拆了线,恢复良好,本来医生建议她再住一天观察的,但她觉得没必要,下午就提前要求出院。
因突然决定,甄家两老也好,陆仲和李文熠和也好,都不知道她离开医院。
等陆仲下班后赶去医院,根本见不到人。
他眸色有点冷,转身离开医院,独自驱车开往流光舞厅,却又扑空了。
“阿善不是在医院吗?”
李文熠见陆仲来找人,冷声问道。
流光舞厅下午营业,他一般都是早上去看望甄善,下午基本没时间。
没想到不过几个小时,人就不见了。
李文熠本就看陆仲不爽,现在人在对方眼皮底子下消失,他心情能好才怪?
陆仲看了看他,确定对方确实不知道她的去向,也没心情多解释,只说了她提前出院,就打算走人。
“陆仲,人是你未婚妻的时候你不看一眼,现在不是你的,又上心了,不觉得可笑吗?”
李文熠凉淡的话语传来,陆仲眸光冷了冷,脸上却没有波动,“李三少把她当摇钱树又好得了多少?”
“你怎么不说她走到这一步都是拜你所赐呢?”
“就算如此,与李三少又有何干?”陆仲温和一笑,话语却毫不留情地刺人,他靠近李文熠一步,压低声音,“说这话的时候,李三少不如先想想你李家又在甄家身上吸了多少血?”
李文熠脸色沉了下来,双拳紧握,却没法反驳。
当初甄氏倾覆,靠的不就是金市上层的所有吸血鬼吗?
陆仲心里讽刺,甄善的指责理所当然,但李文熠?呵!
在分割甄家的商业帝国时,恐怕他李文熠没少出力吧,他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高点嘲讽他?
李文熠眸中满是怒火,心底却有些无力,“至少我没戏耍她的感情。”
陆仲嗤笑,“是没戏耍,还是因为没机会,李三少心里清楚。”
他没给李文熠再次说话的机会,淡淡道:“无论如何,都是我跟她的事情,李三少有时间在这教育别人,还不如想想怎么经营好你的流光舞厅,免得没了她,舞厅还要换个主人,不是吗?”
妥妥的讽刺!
李文熠直接被气笑了,“那我也给陆仲一个忠告,有时间关心我,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免得三天两头被人围追堵截,还要她去救。”
就你会嘲讽吗?
把她一家害得如今朝不保夕,偏偏总是承她的恩情,呸,臭不要脸!
陆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斗嘴,直接离开舞厅。
李文熠脸上的讽刺消失,眉头紧蹙,眼里有担心。
伤口只是拆线,还没好全,她就离开医院,现在还不知道去哪儿。
李文熠安排一下舞厅的工作,也往外走去。
只是她会去哪儿呢?
……
甄善在哪儿?
城西区,甄善站在一间旧瓦房前,几次核对门牌号,十分怀疑自己走错了路。
她默了默,还是上前敲门,掉漆严重的木门晃了晃,她很怀疑自己稍微用点力,这门是不是直接倒了?
吖吱,木门垂死挣扎地发出一声闷响,被人打开。
直到那抹熟悉的伤疤映入眼帘,甄善才确定自己确实没找错对方。
孙长官,果然乃抠中之抠的能人也!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女子监狱狱卒长,李家姻亲的人会住这么破旧的地方,这瓦房,小偷估计都不忍心入室吧!
孙蜘蛛看到她,愣了愣,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甄善眉眼弯了弯,笑得风情万种,“长官,想不想我?”
嘭!
木门毫不犹豫地再次关上,实力告诉她欢不欢迎!
甄善眨眨眼,嘀咕道:“长官看到我,高兴得疯了吗?”
孙长官:“……”我看疯的人是你才对!
1143.早知如此绊人心(45)
嘭!
堂屋里,孙长官将一杯茶搁在她面前。
甄善也没跟她客气,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看着似古旧粗糙,杯身纹理变幻多样的茶杯,不识货的以为它是什么地摊货的杯子,实际确实价值高昂的古董建盏。
孙长官脸上看着冷淡,仿佛不欢迎她,却用这么宝贝的茶杯招待她……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口嫌体直啊!
她摩挲着杯身的纹理,眸光扫过简陋又干净的房子,噗嗤一笑,“长官你这算是大隐于市吗?”
用着古董的被子,却住着破旧的瓦房。
孙长官看了她一眼,“不懂钱财不露的道理?”
甄善点点头,“懂是懂,但长官你这也隐藏得太深了吧!”
孙蜘蛛哼了一声,“一个人要住多好?嫌不被小偷惦记?”
甄善举起大拇指,“长官高明。”
“少来,”孙长官眸光落在她的肩膀上,“有伤还乱跑?”
甄善眨巴眨巴清澈的凤眸,感动道:“长官是在关心我吗?”
孙长官:“……”
她冷漠脸,“不是!没有!”
甄善笑眯眯,“嗯,双重否定就是肯定!”
孙长官……孙长官表示不想跟她说话了,不过看她还能皮,大概也没什么事情。
“今天怎么想到来找我?”
“就是想长官了呀!”
“呵,继续编!”
甄善诚恳脸,“真是想你了。”
也是……没地方可去了!
回家她怕爹娘担心,李文熠那,她不愿再让对方越陷越深,而朋友……
甄善垂眸,傻白甜曾经只有陆如一个闺蜜,可惜那是个心心念念想要她命的白眼狼,在她走出医院时,突然发现天地很大,自己却好似没地方可去。
她无目的地乱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城西这边,恍惚间记起了孙蜘蛛的住宅地址。
甄善跟这位狱卒长说是朋友吧,又不太像,但此时,她却不得不承认,这儿是她能暂时停留一会儿的地方,无需去谋划,无需去担心、愧疚,可以安安静静地喝杯茶,没什么顾忌地开个玩笑。
“还要茶吗?”
听到她平静带着低哑的中性嗓音,甄善抬眸,见茶杯空了,笑了笑,“嗯。”
孙长官提起茶壶给她满上。
“长官今天休息吗?”
“嗯,过年时没放假,最近补休了几天。”
“那我还挺幸运的,没扑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但甄善没说她的近况,孙长官也不问。
眼见到了黄昏,孙蜘蛛道:“晚上留下吃饭?”
甄善起身,摇摇头,“不了,我先回家了。”
孙长官也没留,送她出门,“路上小心。”
“好,长官再见,”甄善挥挥手,“记得想我哦。”
孙长官:“……”
早知道就不把家里最好的茶和茶杯拿出来招待她了,或是先前直接将她关在门外算了。
但,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躯,眼底无法抹去的寂寥,孙蜘蛛暗中叹息一声,“这两日我都在家……”
甄善眸光亮了亮,“我可以随时来找长官?”
她掩了掩脸,仿佛羞涩道:“早知道我就先跟我爹娘说一下,那这样,晚上就能留住长官家里了!”
孙长官:“……”
“不,你还是别来了!”
“长官又在害羞了!”
孙蜘蛛:“……”
想送她一个“滚”字!
但想起某次某人问她是不是滚到自己床上,孙长官噎住,干脆冷漠脸!
甄善忍笑,“长官我走了,今天谢谢你的茶。”
孙长官默了默,“我现在每周日休息。”
甄善眸光温和,“好,我记得了。”
“我就随便说说。”
“嗯嗯,我知道!”
孙长官:“……”
罢了!
她轻轻拍了拍她没受伤的肩膀,很瘦弱无力,“回去吧。”
能走出那个地方不容易,何必再给自己的肩膀压上那么重的担子,让她自己喘不过气来。
但最后,孙蜘蛛什么都没说,只站在门口目送她走远。
1144.早知如此绊人心(46)
江边大桥上,初春的风带着潮湿的寒意扑面而来,黄昏的阳光落在水边上,跳跃着闪烁的光芒,沿着江水,似能到达天际。
甄善靠在大桥栏杆上,眺望着远方渐渐下沉的夕阳,远处的江水看似干净无暇,但她垂眸,桥下的水,却是成深绿色的浑浊,还能看到漂浮的垃圾,如人心,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离开金市?
想起陆仲的话,甄善眸色很沉。
他的话,她相信不了,但他又说得很对,若是她跟陆家鱼死网破,她真能护住爹娘?
以往,她明白,自己不毁掉陆家,他们一家不会有出路,所以她必须去做,可现在,安全离开金市,去到一个没人认得的地方安然生活。
不得不说,陆仲很会抓她的死穴。
若是只有她一人,她不会理会,即使死,也要先把陆家拖下去陪葬。
可年老的父母……
甄善闭了闭眼,傻白甜已经够不孝,欠他们的也够多了,她不能再乱来了!
宽厚温暖的大衣罩在自己身上,她怔了怔,转头,紧皱的黛眉微松,笑道:“你怎么在这?”
李文熠不答反问,“冷风吹得可还舒服?住院日子那么自在?这么想回去?”
对上他隐藏怒气的眸光,甄善轻笑道:“确实自在,免费吃喝,还有人服侍,这日子,怎一个快活了得?”
李文熠:“……”
“说得好像流光舞厅多虐待你似的,回去就给你加工资!”
甄善摆摆手,“不了不了,我好不容易才功成身退呢。”
李文熠深深地看着她,意料之中,却难掩失落,只是即使希望再渺茫,他还是想试着挽留。
失败的滋味,他在她身上算是体验个淋漓尽致了!
李文熠暗自苦笑一声,垂下眼帘,敛去眼底的刺痛,“陆仲对你说了什么?”
这话听着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甄善默了默,缓缓道:“他说要帮我们一家在M国安然落户。”
李文熠皱眉,现在,全世界硝烟弥漫,M国本土却是少有的几个远离战火的地方,虽说那里对东方人不太和善,但陆仲在那经营多年,想安排好他们,确实也不难。
只是,她若去了M国,以后他们还有相见的机会吗?
“你怎么想的?”
甄善望着西垂的太阳,神色很复杂,“我希望我爹娘安好,但又不敢信陆仲的话。”
李文熠默然,许久,他扯了扯唇瓣,“你们留在金市,他若是加以利用,能得到更多,送你们离开,吃力费力,赔本买卖。”
“所以啊,我不觉得他会做亏本的买卖,这人,无利不起早。”
“或许,”李文熠顿了顿,“他算是难得的一次真心。”
想到先前难掩焦急地闯进舞厅,质问她行踪的陆仲,李文熠不信他对甄善真没半分在意。
或许不值得那男人放弃一切,但给她一个安好,他信对方是真心的。
甄善诧异地看向她,以为在她面前,告诫她陆仲这种人不会有心的人就是他,怎么现在反而说真心呢?
那个男人会有真心?
她怎么觉得比前方的夕阳转移到她背后去下山更加不可思议呢。
李文熠看到她眸中显而易见的不信任,不知道该幸灾乐祸,还是幸灾乐祸。
在心爱的人面前说情敌好话,怄得他不行,还不能让他拿情敌取笑一下?
但,事情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
“好歹你舍命救过他两次,就算是魔鬼,也不会真恩将仇报都这个地步。”
李文熠笑了笑,“或者你可以换个角度想,陆仲这么想你离开,证明你对他来说,是个麻烦的对手,与其在你身上得到好处,还不如送你走,更让他安心。”
甄善红唇微抽,好笑道:“你这话我都不好意思对号入座了。”
李文熠拍拍她的肩膀,“别太小看自己。”
甄善摇头,“这不是小不小看自己的问题,陆仲那人,信不得,我不可能把一家的命都压在他身上。”
李文熠看着她,“不是还有我吗?”
甄善一怔。
“我在M国的人脉虽比不上陆仲,但也有一些。”
她黛眉微蹙,下意识想拒绝。
李文熠抬手,轻放在她肩膀上,温柔一笑,“阿善,离开金市吧,就当是为了你爹娘,也要保重你自己。”
“三少……”
“等我一段时间可以吗?权势富贵很诱人,但再怎么都比不过家人的安好,我想我妈和表姐会愿意走出这个城市的,至于我爸,他从来不缺我一个儿子。”
甄善眸光微颤,声线微哑,“你真的能放下这里的一切?”
愿意和能是不一样的。
愿意或许是一时冲动,但“能”的话,证明他可以彻底抛弃在这的所有野心欲望。
“有什么不能的?”李文熠轻笑,眸光却很认真,“一直以来,我都想对你说:跟我走,可好?”
“不悔吗?”
“若反悔,在异国他乡,你尽可把给我扫地出门,让我沦落街头,但我觉得,我不会那么傻成那样。”
甄善噗嗤一笑,眸中划过水色,“三少一直都是聪明人。”
李文熠自豪点头,“有眼光,所以,别给我转移话题了,答不答应?”
甄善指尖轻颤,轻轻颔首。
李文熠眸光从未有过的明亮,手足无措地将她抱在怀里,狂喜到语无伦次,“阿善,你信我一次,信我一次!”
甄善靠在他肩膀上,“好。”
一个能为她放弃权贵浮华的男人,她如何愿意再犹豫?
离开,对他们或许都是最好的。
本以为她只剩下复仇和报父母恩,没想到在这望不到头的独木桥上,有人愿扶着她一起走。
陆仲站在离他们不远的桥上,看着相拥的两人,触及她眉眼的笑意和温暖,浅淡眸子宛若寒冰利刃,搭着大衣的手臂青筋暴起,鲜血从指缝溢出。
从未有一刻,眼前的景色如此刺心,破开他伪装的温和表面,露出狰狞疯狂。
天际的光芒渐渐消失,黑幕覆盖了整个天空,魔鬼复苏,暴戾地盯着他的猎物。
1145.早知如此绊人心(47)
“等久了吗?”
李文熠推门走了进来,将挂在手臂上的西装放下,温和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的少女。
甄善合上报纸,“还好,舞厅那边没什么问题吧?”
她最近因为受伤住院没有演出,出院后,也没想再回去,李文熠借此宣布她退出舞台。
只是他们都有点低估“蝴蝶”的受欢迎程度,许多顾客受不了她的离开,虽说不上闹事,但也围着李文熠要给交代。
“没事,你徒弟应付得很好,新的歌舞安排上去后,很多人都被转移了注意力,实在闹的,还有保安呢,不用担心的。”
甄善点点头,“一件漂亮的观赏物品离开,有些人总是暂时无法习惯,但人心是浮躁的,只要有新鲜事物替代,很快就会忘记前一个。”
李文熠凝眉,显然不太喜欢她这个比喻,她以前都把自己当做什么了?
甄善握住他的手,让他先坐下,笑着道:“我不是在自黑,也没自卑,漂亮也好,观赏物品也罢,都不是什么贬义词,有些人想被观赏还做不到呢。”
李文熠无奈,“哪有把自己比作物品的?”
甄善淡淡道:“人比不上物品的事例多着呢。”
比如钱,那可是连亲生儿女都能拿去换的东西,有多少人眼里,人是不如钱重要的?
“阿善,你……”
“跟你开个玩笑呢,看你忙了一整天,本想讲个笑话让你放松放松的。”
李文熠:“……”
好像更沉重了怎么办?
甄善抿唇一笑,“好了,说正事。”
李文熠看了看她,慢吞吞应了一声:“嗯。”
“若是离开,你打算把舞厅交给谁?”
“我五弟,”李文熠默了默,与她十指相扣,“我大哥很聪明,但他心胸过于狭隘,又多疑,若是舞厅落在她手上,我们一手带起来的人员恐怕不会好过,老五对经营管理之道虽差些,但胜在性子拎得清,人机灵,又得我父亲喜欢,舞厅在他手上,我们也能放心。”
流光舞厅有今天,甄善费了不少心血,李文熠怎么都不愿意让它毁于一旦。
甄善:“嗯,你安排就好。”
“对了,离开的事情,你跟伯父伯母他们说了吗?”
“我打算等离开日期先定下再说,”她顿了顿,“明天,我打算去见一下陆仲。”
李文熠道:“我送你过去。”
甄善微怔,轻笑道:“好。”
“说完正事就走,别跟他多说。”
三少不放心地嘱咐一句。
甄善好笑,“除了正事,我跟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文熠幽幽地看着她,青梅竹马?前未婚夫妻,还两次共同经历生死,能说的好像很多吧?
男人表面要大度,但不代表心里没醋。
甄善轻咳一声,“过去的就不提了吧!”
谁年轻时还没有个渣前任?对吧?对吧?
李文熠:“哦。”
甄善:“……”
这是什么负心女幽怨男的对话?
甄善忍住心虚,把话题拉回正轨,“我打算和陆仲谈判,陆家到今天还没办法完全掌控甄氏的势力,有很大原因,就是摸不清甄家管理网,我们家在金市上百年,关系盘根错节,利益十分复杂,甄氏瓦解前,我父亲毁掉花名册,让陆家摸不清这些关系网,导致商铺也好,银行也好,矛盾重重,麻烦一大堆。”
虽然李文熠没问她为什么去见陆仲,但甄善还是把话挑开,既然决定在一起,她希望彼此都可以坦诚,隐瞒,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对双方关系都是一个隐形炸弹。
傻白甜的感情已经够失败了,甄善不希望自己的感情也沦落到只有悲哀的结局。
李文熠怔了怔,眸光温暖,以往她做什么从不会跟他解释,除非他一再追问,现在,她却主动跟自己解释。
她敞开心扉接受他,如何能让他不欣喜?
李文熠忍住将她抱在怀中亲密的冲动,他爱她,所以更要给予她高于自己的尊重,只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伯父毁掉花名册,也是不想陆家好过吧。”
甄善苦笑一声,“我爹看着放下,但家族倾覆,他如何能甘心?他知挽回不了,但也不想让陆家轻而易举窃取甄氏的东西。”
李文熠眸光微沉,想起陆仲的话,甄氏的覆灭也有李家一份功劳,张了张嘴,“对不起。”
甄善不解,“嗯?”
他愧疚,哑着声音道:“李家也吸了你家的血。”
甄善默然,须臾,垂眸一笑,“我跟你说过,甄氏的商业帝国会倒塌,谁也阻止不了,这是百年来甄家埋下的隐患……你无需道歉。”
蛋糕摆在面前,谁能忍住不去咬一口?
商场如战场,成王败寇罢了。
她承认心里会不舒服,但谈不上怨恨,陆家若不是把忘恩负义和狼心狗肺诠释得那么淋漓尽致,她也不会想去报复。
甄善看向他,“等离开金市,这一切都会跟我们无关了。”
李文熠眸光颤了颤,“嗯。”
只是,他问道:“你打算用花名册跟陆仲交易?”
甄善颔首,“我说了我不信他,天下掉下的馅饼,谁知道会不会是致命的?还是交易让人放心些。”
李文熠:“……”
突然感觉陆仲也有点惨,但别想他同情就是了。
不过,“不是说伯父烧掉了吗?”
“是烧掉了啊。”
“嗯?你不会想诈他吧?”
“想是想,难度太大。”
甄善惋惜道。
“……怎么说?”
她眨眨眼,“我看过花名册,都记得呀。”
李文熠:“……”
有种智商被碾压的淡淡忧伤是怎么回事?
所以陆仲是不是脑子坏了,放着这么好的未婚妻不要?
还好他眼瞎了,不然自己哪里来的机会?
看了看时间,李文熠说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家,免得两老担心。”
甄善点头,“好。”
……
翌日,南街一处安静的咖啡厅里,陆仲坐在二楼窗边的包厢,神色温和优雅地喝着咖啡。
突然,一辆黑色的汽车驶来,停在咖啡厅大门前。
1146.早知如此绊人心(48)
陆仲不紧不慢地搁下杯子,垂眸窗外看去。
车里先出来的是个修长的男人,他伸手,一只白皙如玉的纤细柔荑放在男人掌心,他小心地牵着她下车。
少女穿着白色的大衣,乌黑的秀发挽起,手臂挽着一个同色的手提包,小脸被拥簇在白绒绒的围巾里,细腻如瓷,似雪无暇,眉目如画。
她朝身边的男人温柔一笑,男人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不知在嘱咐什么。
李文熠倏而抬头看向二楼,四目相对,两人面上笑意皆不变,眼神却一个赛一个冰冷。
甄善抬眸看去,陆仲对她点点头,眸中的冷意已经敛去。
她也淡淡颔首示意。
李文熠帮她理了理围巾,轻声道:“我就不跟你上去了,在下面等你。”
甄善点头,“好,很快。”
李文熠笑了笑,“没事。”
见她走入咖啡厅,他才回到车上。
……
咖啡厅里的暖气开得很足,甄善将大衣脱下,挂在手臂上,露出里面绣着梅花的浅樱色旗袍,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妩媚中又自有清新淡雅。
‘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
陆仲眸色微深,从第一次见,他就知道她很美,能轻易勾起男人心底最深的渴望,在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前,他也想得到这么一个尤物。
她曾是他的未婚妻,他本该能名正言顺地拥有她,然而,现在,她却毫不犹豫地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陆仲垂下眼帘,不允许眸中翻涌的不甘被窥探,更不愿承认算无遗策的自己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
甄善不知道眼前男人复杂的心思,她坐在他对面,脸上没了之前的争锋相对和讽刺,平静地说道:“陆少之前的提议,我同意了。”
陆仲抬眸看她,温声问道:“你伤如何了?”
“多谢挂怀,已经好了。”
“想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说正事吧。”
陆仲微默,“你……真的决定了?”
甄善黛眉微蹙,“陆少在担心什么?我继续在暗中给你使绊子?”
陆仲凝视着她,想从她眸中找出一丝不甘,或是其他,然而,除了冷淡就是平静。
她是真的决心放下所有仇怨,要彻底远离陆家,包括他。
这是他之前预测的最好结局,他不会再任她肆意算计陆家,但也不想伤她,所以让她远离。
那时他提出的时候,她还有愤怒和挣扎,现在,就只剩释然了。
陆仲本该觉得放松,却满心烦躁,只想撕碎她的漠然。
他薄唇微勾,神色温润依旧,不显丝毫情绪,“我没那么想,只是你先前谋划那么久,现在这么直接放弃,我总有些意外。”
甄善不可置否,“若是我一人,自然不愿意放弃,但陆少很会踩人死穴,你说得很对,复仇重要,却绝不能重过我父母,况且为此搭上我自己的一生,好像也不值得。”
桌布遮掩下,陆仲缓缓收紧拳头,“你能想开就好。”
甄善不想跟他多说些有的没的,他们以后的生活,都跟陆家再没半点瓜葛,更不想再见姓陆的。
“陆少说可以保证陆家再不对我父母出手,是吗?”
陆仲见她仿佛跟自己多讲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更是时不时看向楼下停的车子,眸光冷了冷。
他推了推眼镜,遮住所有情绪,“嗯,我会安排你们安全落户在M国,余生无忧。”
甄善淡淡颔首,从手提包拿出一个文件袋,推过去。
陆仲不解看向她。
“不知陆少可听说过甄氏花名册?”
陆仲瞳孔微缩,“这是?”
“没错,”甄善不否认,“我想这应该对陆少帮助很大吧?”
“你……”
“这是三分之一的甄氏花名册,只要安好抵达M国,并且陆少承诺,你们陆家任何人都不再出现在我和我家人面前,我会把剩下的三分之二给你。”
陆仲看着她,眸光很复杂,让甄善看不懂。
“陆少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说的话,有那么不可信吗?”
甄善拧眉,“这个重要吗?”
以陆仲这种绝对利己的性格,这笔交易对他应该非常划算,他没道理会拒绝。
陆仲沉默几息,垂眸一笑,“不重要吧。”
甄善看了他一眼,“陆少若是担心我用假的花名册糊弄你,尽可去查。”
他拿起桌面上的文件,“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金市?轮船的话……”
“这个我自己会安排,陆少只需答应我原先的条件。”
她倒不是清高到不要陆仲的钱,只不过让对方来给他们一家安排往后的住处这些,她可不要,省得什么时候再被坑死。
陆家没一个人可以信,陆仲尤其!
陆仲眸中划过一丝异光,无奈点头,“我明白了,只是你这么不信我,如何保证我说的话会是真的呢?”
1147.早知如此绊人心(49)
甄善抿唇,有些懊恼。
陆仲笑着摇摇头,将一份文件递给她,“这是我在M国一半的资产证明,若是到时违约,这就是你的了。”
甄善狐疑地看着他,不解他怎么愿意拿出这么大的筹码。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诚意不是吗?如此,我也可以放心拿到完整的花名册。”
甄善黛眉轻挑,陆仲想要完全掌控陆家命脉,若是她在花名册做点手脚,确实会给他造成一些不必要的烦扰,他想要效率,付出些诚意也正常。
但,“你怎么会提前准备这份资产证明?”
陆仲叹息,“你性子要强,我猜你不会直接接受我的馈赠,或许会用什么代价交换,而我备点诚意,也好打消你的疑窦,不是吗?”
甄善红唇微抽,他可还真是了解她啊!
想想,她要跟这般心机深沉的男人斗,胜率还真是低得可怜。
甄善释然,罢了,就当他们家倒霉吧,总不能大骂上天不公什么的,而且骂了也没用,老天不会五雷轰顶灭了陆家。
她是想要复仇,可这不代表可以把父母也给搭上,踏在至亲的鲜血上的报复,有什么意义?
往后,若能活得岁月静好,也是一种幸运,或许她还能有看到陆家自食恶果的一天,当然,甄善对这种缥缈的因果报应不抱什么希望,自己过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
“甄善,”陆仲突然叫住她。
“还有事?”
“你、和李文熠?”
甄善淡淡道:“我想,这是我的私事,与我们的交易没什么关系吧?”
陆仲眸色深深,“确实。”
“陆少,告辞。”
甄善起身,离开了包厢。
陆仲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转眸望向留下,不久,她踏出咖啡厅,被李文熠揽在怀里,对方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带着她离开。
两人谁也没再往他这边看一眼,仿佛他已经是远离他们生活,无关紧要的存在。
嘭!
咖啡杯摔落在地上,陆仲手撑在桌子上,揉着眉心,头疼欲裂,那双永远薄凉的浅淡眸子一点点染上血丝,有什么可怖的存在即将破匣而出。
为什么不可以有两全?
权利富贵他要,她,为何就必须放弃?
明明、明明,她是他的才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他的了!
陆仲捂着脸,薄唇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现在是承诺放手没错,可若是有人把她送到自己面前呢?
叩叩,服务员敲门走了进来,“先生?”
陆仲神色温润,气度翩翩,歉意道:“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摔了咖啡杯。”
服务员诚惶诚恐,“没事没事,您没伤到就好。”
“嗯,赔偿的话,就记在单子里。”
“好、好的。”
陆仲笑了笑,又是那个温润如玉,脾性被全金市称赞的有为青年。
……
见过陆仲后,甄善就带着李文熠去见了甄家两老,并告诉他们离开金市的计划。
没有意外,两老对未来的女婿很满意,愿意为女儿放弃富贵荣华,远走异国,他们如何会不满?
而甄父也看开了,只要他们一家三口平安,怎么都是好的,至于陆家,就当是被恶狗咬了一口,没必要咬回去,离开这里,伤痕总有痊愈的一日。
看着父母眉眼的郁结散去不少,甄善眸光也暖了暖,转眸看向旁边的男子,两人相视一笑。
流光舞厅还有工作,在甄家吃了晚饭,甄善送李文熠出门。
“外面冷,别送我了,进去吧。”
李文熠帮她拢了拢外套,柔声说道。
甄善站在门口石阶上,将怀里的手套送给他,“没事,晚上别忙太晚了。”
他惊喜接过手套,“你亲自做的?”
“嗯,手艺一般。”
李文熠忙不迭戴上,白色的针织手套,只在手腕处绣了几瓣兰花,如他的人,君子如兰,胸怀坦荡。
他爱不释手,“很好看。”
甄善见他眉梢眼角皆是笑意,心里微微一暖,爱情是什么,她还不太懂,但余生她愿意学着去爱面前的男人,只要他不负。
“快走吧。”
李文熠握了握她的手,“好,你先进去。”
甄善也不跟拗了,先走进屋子,跟爹娘说了一会儿接下来的安排,就回到自己房间。
打开台灯,甄善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
‘1月21日,雪,将要离开金市了,原来我也可以对未来有期待,李文熠,爱情?好像也不错。’
甄善抿唇一笑,在后面画了个心的形状。
“傻白甜啊傻白甜,你看看世上还有其他的好男人,你干嘛就往一颗歪脖子上吊呢?”
她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有点恨铁不成钢,又有点像是在炫耀什么,要是傻白甜‘甄善’还在的话,估摸得再气死一次,不过前提是她有胆子生气先。
1148.早知如此绊人心(50)
甄善看着外面飘飞的白雪,当初,她找孙长官主动提出要帮他夺下流光舞厅,或许是她代替傻白甜重生在世上后做的最幸运的事情吧。
想到那个看似凶恶,实则心肠柔软的孙长官,甄善轻笑一声,她少有的温暖和光明,一半都是他们表姐弟给的。
在她彷徨时,孙长官给了她一杯温暖的茶水,陪着她干坐了一下午,李文熠主动牵住她的手,带她走向一条明媚花香的道路……
甄善眸中笑意愈盛,这是她来到这世上,笑得最无暇最无忧的一次。
她想,该找个时间,跟文熠去拜访一下孙长官。
……
甄善把船票定在了二月中旬,那时天气会暖许多,适合出行,而李文熠还需要交接好流光舞厅,并不能立刻跟他们一起过去。
原本甄家两老提议,要不要等他处理好所有事情再走,但李文熠和甄善都觉得,金市暗地里危机重重,早点离开为好,他们可以先在M国安顿好,再等他过去,也可以的。
而李文熠本想先陪他们过去再回来的,被甄善劝下了,M国太远了,来来回回耗费时间不多,还会多添变数。
最后,两人商议下,李文熠退了一步,只安排了人在他们身边保护,并动用在M国的人脉,帮他们先把住处和各种手续办妥。
一切准备妥当,就等开船的日子了。
陆仲也守信,这段时间来,并没有
2月14日,是西方的情人节,也是甄善一家离开的前一日。
一大早,李文熠捧着一大束红玫瑰去敲甄家的大门。
“小熠啊,怎么这么早?”
刚好起来煮早饭的甄母开了门,有些诧异地看向门外的青年。
李文熠笑着打招呼,“伯母早。”
“先进来吧。”
“好的。”
“你这是?”
甄母注意到他手上的玫瑰花,眼角浮起笑意,揶揄地问道。
李文熠耳根发红,有些不好意思抱紧怀里的玫瑰花,“今天是洋人的情人节,所以、所以……”
“你有心了,”甄母欣慰一笑。
“没什么,伯母,阿善醒了吗?”
“没呢,那丫头,总是爱睡懒觉。”
“女孩子睡久一些好,美容觉。”
甄母摇摇头,虽在抱怨女儿,眼里却难掩地对李文熠的满意,“以后,你可别总是惯着她这坏习惯。”
李文熠眸光亮了亮,抿唇笑道:“能惯着她,是我的幸运。”
“妈,你在跟谁说话呢?”
甄善披着大衣,趿着毛绒绒的布鞋走了出来,她眸中还有刚醒的迷糊,但却不邋遢,乌发柔顺地垂下,小脸也干干净净的,似乎无论何时,她都是最精致的女孩。
李文熠眸中无法掩饰的眷恋,“是我。”
“文熠?”甄善刚想问他这么早来做什么,瞥见他怀里的玫瑰花,怔了怔。
甄母悄悄回到厨房,把空间留给年轻人。
李文熠走上前,将玫瑰花递给她,温柔道:“情人节快乐。”
甄善眨眨眼,抱着花,轻笑,“谢谢。”
“还有这个,”李文熠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巧克力。
虽说甄善不太喜欢巧克力的甜腻,但还是接过。
他笑道:“这是我们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以后每年我都希望陪你过。”
甄善眸光微颤,轻咬唇瓣,“情人节是情侣过的,你是想跟我一辈子都只当情侣了?”
李文熠愣了一下,随即偷偷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轻笑道:“不许耍流氓。”
“谁耍流氓了?”
“嗯,是我,”李文熠与她十指相扣,“情人如何够?阿善,我可是天天盼着能转正的。”
甄善抿唇,忍住上扬的嘴角,“先考核再说。”
“好的,我的女老板。”
“贫!”
“晚上,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李文熠想到还在口袋里的戒指,轻声问道。
求婚不能随随便便,给她的,他都希望是最好的。
甄善点头,“好啊。”
“那我傍晚来接你。”
“傍晚时,舞厅要准备营业,是最忙的时候,我自己去舞厅找你吧。”
见他不赞成,甄善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担心什么?”
李文熠嘴角微抽,“小姑奶奶,让我别担心的话,你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那次真的不让我担心了?”
甄善不服气,“我哪有这么不靠谱?大不了下午早点出发,到舞厅还没天黑呢。”
帮派火拼总不会选在青天白日吧?
而且她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有毒,再说她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真遇到事,倒霉的还不定是谁呢?
然,失忆的妖妃娘娘不知道,立什么都行,就是不要立flag,那东西,立了就是用来倒的!
……
未时末,甄善午睡起来,换了身衣服,打算去流光舞厅找自己的男朋友。
看着时间,到舞厅也才申时过半,距离太阳下山还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