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9.早知如此绊人心(21)
李文熠不管他们,看向少女,“喝果汁还是酒?”
“果汁可以吗?”
“嗯。”
“蝴蝶姑娘不喜欢饮酒吗?”有个阔少搭话问道。
甄善螓首微摆,“没喝过,不知道能不能喝。”
这是哪个山清水秀的人间仙境出来的小仙女?李文熠也能如此没良心把她坑到舞厅来?要是他们,就直接带回家藏起来了,哪里舍得小美人到这种地方来?
霎时,李三少又荣获了一波禽兽的眼神。
李文熠嘴角微抽,懒得理他们。
“蝴蝶姑娘是哪里人士呢?”
“金市人。”
众人惊呼了一下,完全不敢相信,他们金市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美人了?
陆仲也不觉得看向她,心里又浮起一丝诡异的熟悉感,但他又很确定自己从未见过她。
这少女到底是谁呢?
甄善察觉到他的眸光,转眸,四目相对,各自心绪不明,脸上却不显半分。
她红唇微扬,露出一抹璨若春华的笑意。
陆仲微怔,待他想探究时,她依旧收回眸光,跟其他人谈笑风生了。
少女看着柔弱,举止却落落大方,被一群怀着各种不可说心思的男人围着,也不露半分怯。
“蝴蝶姑娘怎么会来流光舞厅的?”
“家里穷,需要钱。”
这么直白又俗的理由,也只有这么美的人儿,才能说得理直气壮,还能赢得一波怜惜。
众人又怒视李三少:禽兽,泡人家妹子还不给钱,还要人家妹子出来卖艺!
李文熠:“……”
他怎么不知道这群向来是各家精英的阔少们如此逗比呢?
再说,他怎么就不给了?
要是妹子给他泡,多少钱他都愿意啊,问题是人家不愿,三少他又能如何?
“蝴蝶姑娘要是有什么委屈,可以随时来告诉我们,我们一定为你做主,就不会让你被欺负的。”
阔少们十分有正义感地说道,挡着李文熠的面就直接挖墙脚了!
兄弟妻,尽可欺!
何况他们还都是一群塑料兄弟,这么美的人儿,谁不爱?谁不想抱回家?
李文熠被气笑了,“她有什么委屈我自会帮她,不需要各位费心。”
“哈哈,三少这话就不对了,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就是啊,三少总不会阻止蝴蝶姑娘交友吧?这就不对了!”
李文熠:“……”
老子怎么不知道你们如此热心肠了?
一群精虫上脑的渣男!
甄善掩唇一笑,“三少对我很好,谢谢各位先生的关心,来流光舞厅也是我自己的决定。”
众人又是对着她一顿吹捧,反正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聊着聊着,有人提议玩骰子,并力邀甄善一起玩。
“我没玩过,不会啊。”
她黛眉微蹙,似有些忧愁,可把少爷们给心疼坏了,各种甜言蜜语地哄着,说他们会教她,也会放水的。
甄善眨眨眼,“真的吗?”
“真的,而且小蝴蝶怕什么,三少不是还在你身边吗?有惩罚让他扛着喽。”
李文熠将一根没点的雪茄丢过去,“你可真聪明啊!”
甄善笑吟吟地看向他。
李文熠轻咳了一声,“想玩就去玩,有我呢。”
“谢谢三少。”
“大家先说输了的惩罚吧。”
“喝酒?”
“害,每次都是这样的惩罚,太无聊了,不如,赢的一方能指输的一方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
“咦?这个可以,够刺激。”
“那来,玩大还是玩小?”
“大吧,点数最少的人接受惩罚。”
“可以。”
“女士优先,小蝴蝶先来。”
甄善抓起骰盅,看向李文熠。
他笑了一下,长臂从后面圈住她,覆在她手背上,唇瓣靠在她的耳边低语,两人怎么看怎么亲密,引得一群人又开始起哄。
陆仲捏着高脚杯的手收紧,浅淡眸子在他没察觉时,越来越冷。
他移开眸光,难得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陆少眉眼划过一抹烦躁,理智地克制自己不上前将他们分开。
她泠泠的笑声却不断传入他耳中,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在一群男人中间笑语晏晏……
轻浮、自甘堕落!
陆仲恢复一贯的温和禁欲,眸光无波无澜。
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因为一个低贱的风尘女子而失去理智。
她美是美,可美人终究不过一副皮囊,红颜枯骨,终究什么都没有。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甄善第一次玩骰子,开局几次运气尚可,点数不上不下,都没有被惩罚到。
看着对面那位王少被罚着跟旁边的兄弟吃同根面条,两人的表情那叫一个欲生欲死,仿佛吃的不是面条,而是翔。
甄善忍不住笑出声,她转头,小声问李文熠,“三少,要是你也被这样惩罚,会不会赖账?”
李文熠揉了一下她的头发,斯文地眯眯眼,“别乱说,你家三少没这么倒霉。”
甄善眨眨眼,“假设一下。”
“别假设,要对自己有信心。”
“哦。”
然后甄善下一句就输了。
李文熠:“……”
小丫头是故意的吧?
甄善无辜地看着他,李文熠嘴角直抽,“行吧,老六说惩罚。”
“嘿嘿,”叫老六的阔少不怀好意地一笑,“三哥,这惩罚也简单,你亲一下旁边的易仔就行。”
“卧槽,老六,到底是三少受惩罚,还是我?”
“三哥愿意亲你,是你的荣幸,你还不愿意?”
“这荣幸给你要不要?”
“哈哈,是我赢又不是你赢,抱歉,没得选哦。”
1120.早知如此绊人心(22)
李文熠生无可恋,“就不能换成我亲蝴蝶一口吗?”
众人狠狠啐他,“你想得美!”
甄善无辜地看着他,“要不我自己来履行惩罚?”
将要被亲的易少立即如打了鸡血,含情脉脉地看着美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李文熠脸一黑,让她坐好,“说好的我受惩罚就是我受!”
三少忍着吐血的冲动,十分嫌弃地亲了旁边的男人一口。
甄善将桌子的红酒递给他。
李文熠一口闷,整个人透着要飞升脱俗的感觉,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接下里的惩罚还是我来,毕竟是我在玩。”
在下一局游戏开始前,甄善提议道。
李文熠皱眉,本想拒绝,但见她看向自己,抿了抿唇,到底也没拒绝。
众人见三少都同意,自然也不会反对。
然后又是甄善输,开始大家对她都比较照顾,只提一些不过分的小要求,后面越玩越没顾忌,开始让她喝酒。
甄善也来者不拒,半瓶红酒下肚,绝美的脸蛋带着丝丝红晕,如同熟透的水蜜桃,引得男人们又兴奋几分。
李文熠几次都想抢了她的酒杯,却都被她躲过了。
看她对着其他男人笑吟吟,包厢里有两个男人心情越来越烦躁。
但一个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他,一个没立场去管。
她又输了,这次是刚才那个被罚吃面条的王少赢,他眼睛转了转,坏坏一笑,“小蝴蝶,这次要玩个大的哦。”
甄善笑得怡然,“王少请说。”
“那就,”他指着在角落里一直安静不说话的陆仲,“小蝴蝶口含酒喂陆少吧。”
甄善黛眉微挑,李文熠脸色黑成锅底。
其他人拉了拉王少,玩归玩,别过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李三少对少女的心思,让她跟其他男人对口喂酒有点过分了,而且大部分痴迷她美貌的男人都十分不乐意其他男人能占便宜。
王少脸上满是无所谓,他觉得,少女再漂亮,也就是一个歌女,三少难不成还真当成宝了?都是玩玩而已,没什么的!
甄善神色无异,大方一笑,“我倒是没意见,就怕陆少不愿意。”
陆仲早在莫名其妙被指到时,就抬眸看向她了,他眸光落在她红润柔软的唇瓣上,不觉染上一丝侵略性。
他有严重的洁癖,别说是跟女人轻吻,上次陆如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回去后那件衣服就被他丢了。
可现在……
他温润一笑,“游戏而已,蝴蝶姑娘随意就可。”
王少大笑着拍腿,“哈哈,陆少爽快。”
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明白地写着两个字:智障!
没看李三少的眼神都快吃人了吗?
甄善淡淡一笑,端起自己的酒杯,缓步走向陆仲。
李文熠紧了紧双手,几乎下意识就想去拉她,丝滑的轻纱滑过他的指尖,就像一直以来,他总是抓不住她。
陆仲看着朝他走来的少女,薄唇笑意温润依旧。
甄善轻身一旋,直接落入他怀中。
陆仲大手握住她的腰肢,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纤细,难怪刚刚在舞台上,她能折出那么不可思议的优美弧度。
甄善对他笑靥如花,抬手,红唇贴在透明的酒杯上,红酒顺着杯沿落入如同樱桃的小口中。
陆仲眸色深了深,有些渴。
甄善倾身,点了点他的眼镜,眸光询问他可否拿掉。
陆仲轻笑一声,声音温润低磁,可以苏了任何女人的心那种好听。
傻白甜对他痴心一片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抬手放在眼镜上,他的手很好看,苍白修长,指甲颜色很淡,但弧形很漂亮,即使挑剔如她,单单从外形看,也无法跳出这男人一点瑕疵。
只可惜,金絮其外,败絮其内。
再好看也包住一颗糜烂的黑心肝。
甄善心里冰冷又讽刺,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
陆仲将眼镜拿下,没有那假装斯文的金框眼镜遮挡,男人眸中的冷漠和攻击性直接展露在她面前。
他薄唇微勾,露出一抹邪肆的笑意,“这样可以吗?”
甄善眸光莹亮,媚眼如丝,她缓缓靠近他。
丝丝缕缕的女子清香入鼻,没有刺鼻的香水味,似他院前那池莲花盛开时幽淡的暖香。
陆仲眸色越发沉暗,但他没有主动,只静静地看着她靠近。
双唇相贴,她的唇瓣软得似乎一碰就化,那股好闻的暖香越发浓郁了。
陆仲启唇,含住她度过来的红酒,喉结滚动,咽下甘甜的酒水,同时勾住她的丁香小舌,放肆的吮吸。
甄善凤眸微眯,没有挣扎,还挑衅地咬了他一下。
陆仲呼吸微沉,更加深入与她纠缠。
因角度问题,其他人没看到他们简单的喂酒已经变了味道,那两人之间的姿势也足够亲密了,而除了那个智障王少还在起哄,其他人眼神尴尬地在李三少和两人之间来回。
李文熠脸上已经恢复往常的斯文,优雅地捏着酒杯,只是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甄善柔荑放在他胸口,突然用力,推开对方,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了先前似有若无的勾引,毫无留恋地从他怀中起身离开。
陆仲将金框眼镜戴上,还是那个看似温润无害的陆家大少,仿佛刚刚要吞了少女的男人并不是他一样。
甄善回到李文熠的身边,他看着她嫣红的唇瓣,眸光有些黯,眼底划过一抹自嘲。
他眸光并没有久留,看向其他人,“好了,蝴蝶也到了下班时间了,我先送她回去,大家玩得开心。”
李文熠对她轻声道:“走吧。”
甄善点点头,被他拉着离开了包厢。
陆仲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眸色莫测。
……
1121.早知如此绊人心(23)
回到她的房间,甄善倒了一杯热水,喝了几口。
李文熠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无奈叹息一声,“换一下衣服,我送你回去吧。”
甄善放下杯子,“我待会酒意散了些,做黄包车回去就行。”
“我送你回去,”他坚持。
甄善缓缓垂下眼帘,睫羽轻颤,“好。”
车子停下,她看向旁边的男子,“我到了,谢谢三少。”
李文熠突然握住她的手腕,“陆仲很危险,他跟政商军三界都有来往,甚至是地下势力也有瓜葛,他现在看着温和好说话,只不过是因为他还没彻底在金市站稳脚跟。”
即使是他,也不会随意去招惹那样深不可测的人。
他真的不希望她再次毁在那个男人手上。
甄善轻轻一笑,“我知道。”
“那你……”李文熠劝道:“阿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真不甘心,可以慢慢图之,没必要真配上你自己。”
甄善摇头,“你也说了,他很危险,而若我不趁着这时出手,以后他彻底掌控陆家势力,在金市呼风唤雨,我还拿什么跟他斗?”
“甄家落败,背后推动的人很多,我没法,也不会全部去报复,唯独陆家,我无法看着他们踩着我父亲的心血和尊严一直嚣张下去。”
李文熠呼吸微窒,慢慢放开她的手,低声道:“我知道了。”
甄善垂下眼帘,“三少早点回去吧,路上小心。”
话落,她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李文熠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苦涩地扯了扯唇瓣,靠在后背上,心情很沉很沉。
如果注定无法更进一步,那就这样吧,谁也不去捅破这层窗纸。
甄善永远不会去问他的心意,更不会说什么‘别再把注意力放在是身上’、‘你值得更好的姑娘’。
因为没资格……毕竟她是有多大的脸才会去对别人的感情指指点点?
李文熠也不会把自己的感情强按在她的头上,逼她回应,这是他的骄傲,而什么等她的承诺,他也不会说,语言永远是最苍白的,承诺更不可信。
他无法保证自己会一直站在原地等她,或许什么时候他会遇到其他想让他共度一生的女子,更不可能许诺会拼尽一切去帮她,他背后要顾虑的太多了。
他们两人其实很像,都理智得可怕。
所以,这样的相伴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懂,她也明白。
……
小巷有些黑,这个时候很多人为了节省煤油钱,都熄灯睡觉了,唯有一间瓦房门前还亮着一个灯笼,似在等着什么人归来。
甄善望着有些昏黄的灯笼,眉眼缓缓晕开一丝暖意,她脚步快了些,上前将灯笼拿了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善善,回来了。”
甄父身体不好,已经睡下了,甄母还在堂屋做着绣品,从他们搬到这,她就一直接绣活补贴家用。
见女儿回来,甄母放下绣品,迎了上去。
甄善扶着母亲,“娘,不是说了吗?晚上别拿针,太伤眼睛了。”
1122.早知如此绊人心(24)
甄母拍拍她的手,“反正闲着也没事,随便绣绣而已。”
“您可以早些休息,不用等我回来的。”
“你没回来,我也睡不下,”甄母关心问道:“今天工作忙吗?”
“我就是坐在后台,没事动动嘴皮子,闲时就教那些歌女识字吟诗,有什么累的?”
“舞厅鱼龙混杂,娘总是不太放心。”
甄善心里有些虚,但嘴上还是安慰道:“我都没去前面大厅的,而且三少也派人保护我,娘真的不用担心的。”
甄母看了看女儿,“三少对你很好。”
“我们也算是忘年之交。”
“什么忘年之交?三少也就大了你六岁而已。”
“哈哈,三岁就一代沟呢。”
“善善,你真的对三少……”
“娘,我真的没有。”
甄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去厨房端了一碗莲子羹给她垫肚子。
甄善接过,吃得眉眼弯弯,一个劲地夸母亲手艺好。
甄母笑着摇摇头,她是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李文熠对女儿是真的有那方面的心思,但见女儿似完全不开窍的样子,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罢了,顺其自然吧。
她就怕到时李家那边看不上女儿,要她当姨太太。
甄善知道母亲心里的担忧,可有些话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很清楚,若是父母知道了她的计划,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有些债,她必是要讨回来的。
而且,陆家现在看似什么都没有对他们再做什么,不是他们“仁慈”,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现在陆家本就被人暗地里说是忘恩负义,他们一家三口真出了什么事情,那陆家是背定了罪,到时名声就曲全臭了。
投鼠忌器,陆家一时安分,可不代表一辈子,甄家人的存在,曾见证了他们家衰败,又一手扶持他们起来,这些事,于陆家来说,是污点,他们如何容得下?
甄善可不想到了那时,她完全无力反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再次毁在那些人手上。
既如此,那么她就彻底毁了陆家,断了祸患。
11月11日,晴,猎物开始进网了,蝴蝶很弱,但它却可以扇起龙卷风,未来的日子,我越来越期待了,晚安。
……
“查出来了吗?”
陆氏银行三楼,陆仲边处理文件边问道。
郑和有点惭愧,“抱歉,陆少,李三少将她保护得很好,我们没能套出有用的消息,只知道,她是在一周前,由李三少亲自带回流光舞厅的,她的任何事情,李三少都是亲手安排,从不假其他人之手,舞厅的人,只知道她叫蝴蝶,是李三少的心头宠,其他都不知道。”
陆仲翻着文件的手顿了顿,声线没有一丝波澜,“是吗?”
“我会继续查的。”
“嗯,只要是人,活在世上,就不可能没有半丝痕迹。”
“是,我知道了,”郑和停顿一下,“陆少,夫人在家摆了宴会,邀请金市许多名媛到家里做客,来电说您有空就回去一趟。”
陆仲淡淡道:“我看起来像是有空的样子吗?”
他讽刺勾唇,“我前未婚妻才从牢狱出来多久?我就这么急着找下一任,是想整个金市的人都赞叹我有情有义吗?”
郑和面色有些尴尬,“可能也是夫人怕甄家人再缠上您吧。”
“呵,我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况且,母亲把甄家人当成什么了?”
陆家人不要脸,不代表甄家人也愿意把尊严递到他们面前由他们踩。
甄家三口有可能死也不愿再看到他们的嘴脸吧。
陆仲不知为何眼前又浮现那双清澈的眸子,靠在他怀里柔弱无骨的娇躯,以及她唇角妖娆的笑意。
他闭了闭眼,将心里的烦躁抹去。
……
晚上,陆仲再次出现在流光舞厅的门口,他按了按自己的鼻梁,这种不由自主的行为让他不喜。
但……
来都来了,陆少理了理衣襟,一副温润的正人君子。
今晚,她没有跳舞,而是唱歌。
一首《爱殇》,旋律悲,歌词悲,她低低吟唱,带着一丝沙哑的歌声,更悲,令听着的人心颤,不禁想着究竟是经历了什么伤痛,才能唱出准备悲凉的歌声。
歌声落下,台下许多人还沉浸在她的悲伤中,而她却已经敛下所有情绪,露出优雅大方的笑意。
“谢谢大家。”
她朝众人微微弯腰致谢,依旧挥挥袖子,转身离开,余留无数男人抓心挠肺又无可奈何地痴迷。
陆仲端着红酒,垂眸久久不动,似被她歌声中的悲哀触及。
他搁下酒杯,起身往后台走去。
甄善坐在镜子前卸妆,透过镜面看向那边沙发上慵懒靠着休息的男人,笑道:“三少这是把我的办公室当休息间了?”
李文熠依旧闭着眼,手指放在唇瓣上,“嘘,我还沉浸在小蝴蝶的悲伤歌声中,先别吵。”
甄善噗哧一笑,“莫不是三少是想起当年自己美好又悲伤的初恋了?”
“不是当年,而是眼下某个小没良心的?”
李文熠瞥了她一眼,似有些哀怨地说道:“而且真正缅怀悲伤初恋的恐怕不是我吧。”
甄善也不在意,彼此看开后,他也无需再小心地试探她的心意,相处间,多了份随意自在。
“我说我是随便唱唱的,你信吗?”
“你说呢?”
“好吧,”甄善无所谓道:“谁还没有个眼瞎的时候。”
李文熠强调道:“你现在也还瞎。”
1123.早知如此绊人心(25)
“三少,人身攻击是不对的,大不了我下次给你唱一首。”
李文熠坐了起来,走到她背后,绕有兴趣地问道:“讲真?”
“我忽悠过你吗?”
“什么歌?先唱一句听听,我把把关。”
三少轻咳一声,矜贵地说道。
甄善歪着头看她,似思考一下,“朋友一生一起走!”
李文熠:“……”
“好兄弟,干一杯!”
李文熠挠她,“好兄弟,嗯?”
甄善连忙躲开,告饶,“三少我错了,不是好兄弟,是好姐妹!”
“你……”
“咳!”
两人玩闹间,门外传来一声提醒的咳嗽。
甄善转眸,触及一双冷冷的浅淡眸子,“陆少?”
陆仲温润一笑,十分礼貌地问道:“可是打扰两位了?”
此时,李文熠倾身,将少女困在臂弯间,两人靠得很近,怎么看都是狗男女在打情骂俏的场面,可真是把某人刺得眼疼心烦。
李文熠起身,两人脸色皆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仿佛他们再亲密都是理所当然的,瞬间,陆仲眼底更暗沉了。
“陆少有事吗?”
甄善淡淡问道。
陆仲眸色更沉了,是嫌弃他打扰到他们了吗?
他唇角笑意温润,“蝴蝶姑娘的才华令在下很是钦佩,昨晚就想结识姑娘了,只是苦于没机会,今夜不知可否有幸邀请姑娘吃个饭?”
这是当面挖墙脚了?
李文熠虽不在强求,但喜欢的姑娘被其他男人不怀好意地搭讪,他眸光还是冷了下来。
“陆少请我们家蝴蝶,不知道你的未婚妻可知晓?陆少可能不知,流光舞厅很重视艺人的安全,不想她们被世人误会甚至唾骂。”
陆仲心里冷笑一声,不想被误会?
那个用歌女舞女吊着金市众多纨绔子弟的人也不知道是谁?
论起虚伪,这位李三少比他,也不遑多让。
“三少最近可能忙了些,消息都滞后了,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未婚妻。”
甄善脸上笑意依旧,凤眸却冷冽如冰。
傻白甜啊傻白甜,听听,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未婚夫。
薄凉无情,忘恩负义,卑鄙无耻,拈花惹草……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亏你还能当成个宝!
蠢不蠢啊?
李文熠看了看她,脸色也有些不好,“现在是蝴蝶的上班时间,她待会还有事,恐怕不能应陆少的邀请了。”
被拒绝,陆仲也不生气,“那不知道蝴蝶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呢?”
“她什么时候都没空!”
“三少,蝴蝶姑娘应该不是你的奴婢吧?你这么直接帮她做决定,真的好吗?”
陆仲好心地提醒道,又似有些担忧地看着甄善,仿佛她是个被‘渣滓’欺骗了的少女。
李文熠扯了扯唇瓣,皮笑肉不笑道:“自然不是,但她年纪还小,我怕她被什么不怀好意的渣滓给骗了,那该如何是好?”
陆仲赞同点头,“确实该小心,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陆少说得很对!”
论起衣冠禽兽,谁能跟你陆家大少相提并论?
陆仲知道今天是不可能单独和少女相处了,也不纠缠,十分绅士地告辞了。
“蝴蝶姑娘,希望下次有机会能请你,在下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的。”
甄善淡淡一笑,“多谢陆少厚爱。”
陆仲温和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李文熠冷嗤,“装模作样。”
甄善点头,“特别能骗小姑娘。”
他瞥着她,“骗你这个小姑娘?”
甄善摊手,“我早已经不是纯洁的小姑娘喽。”
“别乱说了,”李文熠摇摇头,“你打算什么时候收线?”
甄善将手臂上的白色丝绸手套褪下来,“还欠点火候。”
“若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想必脸色会很好看。”
“是啊,见面连自己曾经的未婚妻都不认得。”
甄善讽刺一笑,也不知道该唾骂姓陆的渣,还是该可怜傻白甜十年如一日的巴巴等待。
……
接下来的几日,每晚陆仲都有来流光舞厅给甄善捧场,但再没私下去找过她,绅士地保持距离。
甄善对他也不冷不热,就跟台下那些追捧她的男人一样的待遇,每晚一首歌或是一曲舞蹈,而后挥挥袖子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也无视那些嗷嗷叫的‘痴心’。
优雅又高冷,还带着一丝神秘的距离感,男人们更爱了。
说到底,男人都有一样的劣根性,女人越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们越是抓不到,越是追捧。
而那些捧着真心给他们的女子,往往被理所当然的忽略,没有半分珍惜。
傻白甜不就是如此吗?
偏偏,她们还不恨男人,总是为他们找无数的借口。
想起傻白甜消失前,除了绝望和悲哀,没有半分恨意,甄善心里就很讽刺。
那傻白甜就不想想自己的爹妈,还单方面深情地原谅陆仲了?
踏马这已经不是圣母,而是脑残了!
甄善对傻白甜所谓的善良从来都是嗤之以鼻的,她信奉的从来都是有仇报仇、血债血偿!
而在这乱世中,有些善良,本身就是原罪!
就像当初的傻白甜一样,但凡她没有那么烂泥扶不上墙,甄家又怎么会快速地在几个月里就分崩离析呢?
她父亲又如何会拖垮身体,如今每次靠药维系身体,母亲怎么需要熬着眼睛地卖绣品补贴家用?
每每想起这些,甄善不仅很陆家,也越发瞧不上傻白甜,即使那也算是曾经的‘自己’。
……
1124.早知如此绊人心(26)
“甄小姐。”
李文熠的助理刘文敲了敲门。
“请进,”甄善正在卸妆,把头上的水晶发夹取下,转头看向来人,“刘助理,有事吗?”
“三少有急事要先离开舞厅,他让我来送您回家。”
“既然三少有急事,刘助理你还是回去帮他吧,我自己搭车回去就行。”
“这……”
“今天我请假早退,现在天色尚早,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去忙吧,若三少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就行。”
“那好吧,小姐路上一定要小心。”
甄善笑着颔首。
但要是她知道在半路会遇上帮派血拼,她怎么都不会那么善解人意。
甄善和黄包车师傅躲在角落的货架后,看着前面的大混战,嘶吼咆哮声混杂着枪声,两方都杀红了眼。
黄包车师傅已经吓成鹌鹑了,一个大老爷们在她身边抖成了筛子。
也不能怪她,这种腥风血雨,小老百姓哪里能承受得住?
借着昏暗的灯火,甄善看清了一方手臂上的骷髅头纹身,眸色冷了下来。
她怎么都不会忘记,那个下午,就是一群手臂布满狰狞骷髅头的匪徒凶狠地冲到她和陆如身边,蛮横陆如带走,之后在法庭上指认她是凶手……
这事成了甄家落败的导火索,也让傻白甜彻底消失。
而这骷髅头纹身在金市也不是什么大秘密,还能称得上人人皆知……鬼头帮,盘踞金市的地下最大势力!
后面甄善能走出女子监狱,自然是洗脱了杀人的嫌疑,孙长官只告诉她,上面对当初那几个匪徒严查之后,发现他们是鬼头帮的叛徒,故意顶着那招人的标志作案,不过是想嫁祸而已,之后,发现事情败露,就故意乱指认,扭曲地要看这些豪门争斗。
呵,扯淡的胡乱指认!
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个赤裸裸的阴谋,只是当初在这个阴谋中,鬼头帮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和陆家狼狈为奸?
如果这样的话,陆家也真舍得呢,把陆如就这样推出来当炮灰。
都说养条狗也是有感情的,陆如就算是养女,但也在陆仁膝下长了十多年,说舍弃就舍弃。
不过,甄善也没心情同情那朵绿茶,陆仁不是老东西,陆如也是一路货色,都不是省油的灯。
再惨能惨过傻白甜?要不是她即使掌控了身体,早被监狱那群女人给磋磨而死了。
甄善没法想象,要是她没了,父母该怎么办?
陆家,她不弄死都没天理了。
突然,甄善注意到有人护着一个西装男子从战火中心退了出来。
但又瞬间有其他人围了上来,好似要彻底弄死他才甘心。
陆仲?
甄善瞥到对方的脸,黛眉微挑。
他刚刚不是还在流光舞厅里吗?怎么转眼就卷入了帮派火拼中了?
还是,她眼底一沉,陆仲跟鬼头帮有什么关系?
如此,那就耐人寻味了。
那她是在这看着他被人打得半死,然后在趁机去补一刀呢?还是……
眼见着对方被人缠打着,脸上用来装斯文的金丝眼睛都碎了,身上也挂了几处踩。
甄善心里啧了一声,从包包里拿出一块大洋塞到黄包车师傅手里,让他好好藏着别出来,她将高跟鞋脱下,拿在手里,借着昏暗的夜色和娇小的身体,快速地绕到路边停着的车旁。
好在这些人现在杀疯了,没人注意到她这边,也是他们太自信了,觉得没人敢去动他们的车辆。
一般人看到帮派火拼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可惜甄善就不是寻常人。
花开两面,她和傻白甜的性格可以说是南辕北辙,傻白甜有多纯善怯弱,她就有多心狠手辣。
有时她真觉得她和傻白甜会不会是两个灵魂,否则一个人怎么会有如此相反的性格?
但这个问题无解,而现在也不是去深究这事的时候。
甄善选了一辆看起来性能最好的车,打开车门发动,快速地朝前冲去。
而这时,陆仲也终于冲出了包围圈,甄善转动方向盘,车子一个漂亮的120度漂移,正好到了他旁边。
“上来!”
陆仲诧异地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甄善,但他没有时间犹豫,拉开车门跳了进去。
甄善猛踩油门,车子如同离弦的箭飞了出去。
要不是陆仲及时抓稳,整个人都要被甩出车外,令他一度怀疑汽车竟能开出这样的速度吗?而且居然还能不翻车的!
而那些要杀他的人反应过来,就剩一脸尾气了,他们想要去追,但另一派护着陆仲的人连忙堵住,给他争取充足的逃亡时间。
等确定鬼头帮的人追不上来了,甄善才减缓了速度,也才分出精力去看旁边的男人。
陆仲这时有点不好,应该说非常不好,手臂和胸膛划开了几个口子,肩膀还有枪伤,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只是那张温润俊美的脸除了惨白无血外,并没有露出一丝痛苦或脆弱,冷静漠然得仿佛没有痛感。
甄善眸中划过一丝佩服,心里却更忌惮,最可怕的往往不是会逞凶斗狠的人,而是那种连自己都下得去狠手,不把自己当人的角色,很显然,陆仲就是属于这种人。
陆仲察觉到她的眸光,转头看他,那双浅淡眸子看似温温和和,实则薄凉而探究。
甄善坦坦荡荡地回视他,“陆少在怀疑我?”
他薄唇微勾,声线不见虚弱,还带着一丝笑意,“蝴蝶姑娘怎么会出现在那?”
1125.早知如此绊人心(27)
“我若是说,我回家路上倒霉遇到火拼现场,陆少会信吗?”
“这个时候蝴蝶姑娘本来应该还在流光舞厅吧?”
“三少有事先离开了,我在那无事,就想着先离开。”
然鹅,就是那么倒霉地遇到火拼,看起来像是因他而起的争斗。
啧,就知道陆家没一个好东西的,她和她爹娘肯定与他们一家八字不合,相生相克。
甄善边回答他的问题,边把车往医院的方向驶去,心里不断地嫌弃着。
但,再讨厌,救都救了,要是任对方流血而死,她不是白费了力气了吗?
而且,这时陆仲死了,陆家虽然会受打击,但陆仁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虽说那些纨绔子弟跟他不能比,然而想到她要改变计划,转头去跟那几个蠢货斡旋,甄善心里还真是腻歪又厌烦。
怎么说,陆仲再不是个东西,脸能看,脑子也正常,不会寒碜她。
不过,他也是个狠人啊,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头脑保持清晰,面不改色地套她的话,甚至……
甄善瞥了一眼他摩挲左手中指戒指的动作,她敢肯定这男人现在绝对的警惕和防备,若她真敢对他做做什么,恐怕两败俱伤的结局可能性最大。
啧,陆家里最该忌惮的绝不是陆仁那老不死的,而是陆仲这头已经长成的恶狼。
陆仲看着她行驶的路线,眸光微动,稍微放松一些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有没有信她巧合的话。
但信不信,甄善还真是不太在意。
“蝴蝶小姐刚刚不怕吗?”
“怕什么?”
“方才要是一个不好,你就会没命。”
甄善淡淡道,“我曾面对过一群穷凶极恶的魔鬼,也曾没过一条命,有什么可怕的?”
陆仲诧异地看向她,她不简单,他看得出,无论是面对他们这些权贵时的从容,还是能将李文熠牢牢掌控在掌心,亦或是刚刚她的果敢和冷静,都能证明眼前少女,心智也好,手腕也罢,都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更像是一个优秀的特工。
他绅士地道歉,很是诚恳,“抱歉,触及到姑娘的伤心事了。”
甄善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他,“伤心?不,我很庆幸,不然我可能要当一辈子的傻子了。”
鲜血的流失让陆仲头开始发晕,眼前视线模糊,没能让他看清她此时眸中的情绪。
他捏了捏鼻梁,强撑着清醒,但她依旧转过头,专心开车了。
“你学过开车?”
会驾驶汽车的女子很少,她好似一直都在给自己惊喜,更重要的是,她到底是谁?
甄善淡淡道:“从前看过我爸开过,我这是第一次开。”
陆仲:“……”
那他是不是要庆幸一下到现在还没翻车?
甄善道:“我对我自己的车技还是很有信心的。”
陆仲:“……”
他只觉得头越来越晕。
只是陆仲这个人,戒备心极重,即便在自己的领域内,他也不会完全放心,何况是现在身边还有个谜团重重的少女。
因此,即使失血再多,他也忍着没晕过去。
1126.早知如此绊人心(28)
甄善似乎猜到他的防备,嗤笑,“我真要杀你,或是对你做什么,就不用冒险去救你了,等你被刚刚那群人砍死,或是等待时机去补刀不是更好吗?”
陆仲笑了一声,“倒也是,所以,你为什么要冒险救我?”
甄善耸耸肩,“我心性善良,是个天使,难道陆少看不出来吗?”
陆仲:“……”
还真抱歉,看不出来!
甄善给了他一个“真瞎了眼”的表情,也不再跟他多废话了。
仿佛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对她完全没影响。
陆仲唇角微扬,眼底的防备少了一些。
其实他知道,现在她并不会对他不利,只是性子习惯,让他不容许身边有掌控不了的存在。
但,他闭上眼,就当是遇到个棘手的案子,或是慢慢解开她,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宝藏。
陆仲从不怕挑战和冒险,真要一步步稳着来,他也不可能只身留洋,还在M国度闯出自己的一片江山,又在事业上升期,回到国内博弈。
意识消失前,他耳边只有她清浅的呼吸,不急不缓,淡然从容,刚刚的冒险,于她跟喝水吃饭般简单,本该警惕的,但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莲花香,又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安静。
若是先前他想得到她,是因为二十多年她是第一个挑动自己情绪的人,以及男人本能的征服欲,那么现在,或许还多了那么点什么。
……
甄善把陆仲给送到医院,很是干脆利落地报警,再告诉医护人员,让他们联系陆家人,事情办完,拍拍手直接回家。
至于现在还在急救室的陆仲,她管他呢!
要不是他还有用,就凭他是陆家人,甄善都可能直接弄死了,还把人送到医院来?
想让她留在这,等着对方缝好伤口,再给他看护,嘘寒问暖?
呵呵,没可能的!
做戏她倒是没问题,但没必要,陆仲这种人,可不是对他好一点,就能捂暖他的心,真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冷眼看着甄家被覆灭,和傻白甜入狱了。
哦,甄善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这男人到底有没有插手呢?
如果有……呵!
而再耽搁久一点,她回家太晚,母亲就该担心了。
再让家人不安,和留下演点没什么用的戏,甄善又不是傻才不会选。
至于陆仲伤重挂了?
这个甄善非常不担心,不是有句话吗?祸害遗千年呢!
真要这么容易挂掉,他也不可能有今天。
就这样,甄善非常淡定地回了家,当然,她还是先交了费用,省得某人被救到半路又被丢出来。
嗯,以德报怨,她果然真的好善良呢。
而被丢下的陆少隔天一早就醒来了,看着病房里的一群陆家人,他太阳穴有点刺疼,眸光扫了一圈,没发现她的身影。
原本他怎么也以为她至少会等到陆家人到了之后才离开的,后来,他才知,某个女人在自己被送入急救室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完全都不管他的生死。
陆仲脸色一黑,随即又笑了,好似也没多少意外。
从初遇,他就知道她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她真留下对自己关怀备至,他才要怀疑她的企图呢。
当然,他现在也很怀疑她有什么意图。
就算再不经意,陆仲也发现了她对自己是有那么一分特别的,而这份特别,他没有自作多情地以为她是爱上他。
那个眼底与他有着同样薄凉的女人,绝不会为爱痴狂。
不过,无论如何,他很喜欢这份特别呢,没有人能彻底将自己伪装得密不透风,他很期待小野猫什么时候会露出爪子。
……
那晚的惊险并没有给甄善带来什么影响,依旧家里和流光舞厅两头跑。
而陆仲受伤没能来给她捧场,甄善也挺无所谓的,该唱歌唱歌,该跳舞跳舞,有李三少在,舞厅里没人敢对她有半分怠慢,顶多在背后酸几句。
活着被人嫉妒是好事,等到被人同情那才是悲惨呢。
而鬼头帮会不会因为她救了陆仲而报复她,甄善并不担心,一来那晚那些人火拼得疯,根本没发现附近还有什么倒霉蛋,二来,她在开车冲过去时,打了灯,逆着那么强的灯光还能看清她,那已经不是人的眼睛了吧?
陆仲会不会把她供出来?
她更加不担心了,不是相信那男人的人品,而是除非他想整得全金市都知道他跟鬼头帮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至于去医院探病?
甄善呵呵,恐怕她去了,不是去增进点什么感情,反而会被陆家人怀疑她是来挟恩图报,陆仲也会更怀疑她有什么企图。
别怀疑,陆家人就是这么能耐,他们心黑,看谁都是不怀好意的。
最重要,她现在去了,马甲不是掉了吗?
这么快‘坦诚相见’,就不好玩了呢。
虽说她也没觉得自己的身份能瞒得了陆仲多久,但有时早点知道和晚点知道,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而且,她还期待着陆家人看到她和陆仲站在一起时的表情呢,一定很精彩。
……
1127.早知如此绊人心(29)
“蝴蝶姑娘。”
甄善刚从黄包车下来,打算进去流光舞厅,一个中山装青年从车上走过来,叫住了她。
“先生是?”
她转过头,不解地问道。
郑和:“……”
敢情他一直跟在老板身后,就是一块空白的背景板,没资格被关注。
心情甚微妙!
但想起老板对面前这少女的态度,算了,还是不被关注的好,他可不想丢了饭碗。
背景板郑助理礼貌一笑,“姑娘,在下是陆仲陆少的助理郑和。”
甄善恍然,“原来是陆少的助理啊。”
“是的。”
“有什么事情吗?”
“陆少想请您过去他那一趟。”
“抱歉,我快要上班了。”
“陆少因伤势,还不能离开医院,这才想请您过去的,他知道会打扰您上班时间,让我们待会跟李三少商量,今晚的舞厅他全包了,给您造成麻烦也会补偿的。”
甄善不置可否,“如果不是绝对紧急的事情,不好意思,我不能随便丢下自己的工作。”
“蝴蝶姑娘……”
“好了,郑助理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甄善淡淡一笑,转身走进舞厅。
郑和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没继续纠缠,转身上车,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刚进去,甄善就见李文熠从楼上下来,正打算往外走去。
看到她,他走了过来。
甄善问道:“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文熠看了外面一眼,“没有,保安去告诉我,你在门外被陆仲的助理拦住了,我担心他为难你。”
甄善轻笑,“这里是你的地盘,谁敢随便撒野?”
“陆仲找你?”
两人边往楼上走边聊着。
“嗯。”
李文熠默了默,“这些日子陆仲都没来流光舞厅,你都不问的吗?”
“他不是在医院吗?”
“你怎么知道的?”
李文熠诧异,陆仲受伤的事情瞒得很好,对外只说他是身体不适住院,极少数人知道他是卷入了鬼头帮的权位更替中,差点就被砍死了。
甄善黛眉挑了挑,将那晚的事情告诉他。
李文熠脸色发紧,抓住她的手,不知是担忧还是庆幸,又或是生气,他咬牙切齿,“别人遇到这种事,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你竟然还敢凑上去,你真不要命了吗?”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甄善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笑眯眯地说道。
“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我哭给你看?”
“你……”李文熠简直要被她气得什么斯文优雅都不要了,“甄善!”
“别气别气,”甄善赶紧顺毛,“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文熠深呼吸,但对上她清澈无辜的眸子,什么火都熄得干干净净了。
他心里无奈,脸色依旧不好看,“不说那晚有多危险,但凡有丁点差错,你就会被鬼头帮的人打成筛子,就说现在,要是他们知道你掺和其中,你可知有多危险?”
“知道的,知道的,”甄善赶紧附和,“这不是有把握自己好好的,还不会被发现才敢去救人吗?”
“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李文熠叹了一声,“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作为朋友,我也怕你有什么不测。”
甄善乖巧点头,“我明白。”
李文熠深深看着她,不,她不明白。
“算了,这事你放心,不会有人能查到你头上的,况且,现在鬼头帮也没精力去查。”
甄善眸光微眯,“因为鬼头帮的老大换人了?”
李文熠挑眉,“你知道?”
“我做黄包车时,那些师傅没事唠嗑告诉我的。”
“黄包车师傅?”
“对,”甄善笑了笑,“别小看底层这些人,他们穿梭在金市大大小小的街道,上能接触权贵,下能交好贫民,金市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可能比你还快速拿到第一手资料。”
李文熠点头,这个他倒赞同,就比如流光舞厅的服务生,他经常能从他们口中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
“不过我知道的也只是一些小道消息,具体的还不知道。”
“鬼头帮是家族帮派,一直由白家把持,你应该知道,上代白老帮主有两个儿子吧。”
“知道。”
“也无非就是兄弟阋墙,争夺权位罢了。”
甄善垂眸,“陆仲跟鬼头帮有关系?”
“我也不太清楚,但据说他和现任帮主,也就是这出争权戏码胜出的白老二是认识的。”
“是吗?”
李文熠脚步顿住,“你在怀疑什么吗?”
甄善摇头,“暂时不好说。”
李文熠默了默,“不管如何,陆仲这人深不可测,大意不得,我怕你这次救他,感激不感激很难说,但他一定怀疑你的。”
甄善勾出一笑,“就怕他不怀疑。”
李文熠怔住,随即明了,但他却更沉默了。
陆仲太危险了,他真的怕她会遭反噬。
可他也明白,她决定的事情,没人能劝得了。
而甄陆两家的恩怨,更不是一句“放下”能化解得了。
1128.早知如此绊人心(30)
随即,他想到什么,眉头皱起,“白老二虽然上位成功,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完全掌控鬼头帮的,白老大也不是吃素的,他的人现在一定对陆仲虎视眈眈,这个时候他还让人来找你,他什么意思?”
越说,李文熠脸色越不好看,莫不是陆仲打算把甄善给推出去?
“你误会了。”
“阿善你……”
看着他诧异的眸光,甄善笑道:“你又误会了。”
李文熠:“……”
他无语问道:“究竟怎么说?”
“第一个误会,是陆仲这次让郑和来找我,并没有恶意,反而还出于一点好意吧,至少不是要把我推到白老大的面前。”
甄善解释道:“鬼头帮上下都知道那晚有个神秘人救了陆仲,但暂时无人知晓,而白老大对于这个阻碍他杀陆仲的人,定是深恶痛绝,即使他现在自顾不暇,但依旧会派人盯着陆仲那边的,包括找到我。”
“既如此,郑和来找你,不是把你放在火上烤?让白老大怀疑你吗?”
甄善笑了笑:“三少,如果不是我,而是我们舞厅的其他歌女,你听到她们在帮派火拼时,往前冲去救人,你信吗?”
李文熠怔愣一下,摇头,“除非那歌女本身有什么问题?”
“对,但现在金市谁不知道,歌女蝴蝶是李三少的人,而你和陆仲有嫌隙,知道的人也不少,你的人会去救陆仲?”
“若他们怀疑你本身是陆仲派到我身边的卧底呢?”
“如此的话,陆仲为何还要光明正大地派人来找我?是嫌弃我隐藏得太好吗?”
她淡淡勾唇,“所以,陆仲现在派人来找我,只会让白老大以为他在找替死鬼,迷惑自己,而我被怀疑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那他直接不来找你不是更好?”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我想陆仲也不想白老大深查,查到了我身上,因此他先摆出一副我是弃子的样子,把对方留在我身上的注意力降到最低。”
李文熠眼底情绪有些复杂,凝视着她,“这样说,他绕了那么一大圈是为了保护你?我还以为那人心如坚冰,从来无利不起早。”
甄善眸色淡漠,“所以说这是你第二个误会。”
“什么?”
“陆仲确实个冷血到极致的人,他为我考虑,绝不是什么怜香惜玉,更多的是兴趣,我引起他的注意,如同一个新鲜好玩的玩具对孩子来说,在失去兴趣前,他会好好保护那个玩具。”
李文熠呼吸微窒,一时失语。
他以为她为那男人动心,却发现她依旧理智到可怕,他以为陆仲动情,却发现对方或许只在玩弄人心。
李文熠抬手,按了按眉心,到头来,好像多愁善感,感情用事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默了默,缓声道:“阿善,玩弄感情和人心,终会遭反噬的。”
甄善神色平静,“我知道,但我没有选择。”
在陆家算计甄家,在陆仲冷眼旁观,甚至可能背后推动时,他们就注定是敌人了。
很遗憾,她没死,反而傻白甜消失,她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花开两面,傻白甜是天使,而她是魔鬼,从地狱爬出的复仇者。
李文熠闭了闭眼,许久,“抱歉。”
他明明告诉自己,尊重她,不再多言阻挠她,但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沉沦无底深渊,他还是无法当做看不见,总是希望自己能拉住她。
可却发现他拉不住,只能任由心里的恐慌蔓延。
甄善眸光微颤,望着他,温柔一笑,“没有,你从来都没对不起过我,三少,这是我自己决定的路,该为它付出代价的人从不是你,别把责任背在自己身上。”
李文熠喉咙发涩,她眸中有暖意,却没情意,她完全不在意他吗?不,但她不会爱他,也不会愿意他走入她的人生。
他忽然伸手抱住她,“别拒绝,就当是给我一个完美的终结。”
自此,他连最后一丝希望都不能有了。
甄善没有挣扎,也没有回抱他。
许久,她轻轻推开他,转身往前走去,不会回头,也绝不能有一丝犹豫。
冷心到可怕,甄善有些讽刺,她其实跟陆仲还真是像极了。
1129.早知如此绊人心(31)
之后的半个月,甄善依旧来回家里和舞厅两个地方。
他们现在一家三口住的是贫民区,那片地方,生活的都是还没到温饱及格线上的穷人,说句不好听的,连小偷都嫌弃的地带,平时各家都很忙碌,解决家里的口粮问题,哪里来的精力再去搞事情?
而甄家两老不是那种放不下架子的人,他们连一肚子弯弯绕绕的权贵都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只是处理好邻里关系,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至少到现在,甄善回家快两个月,都没发生什么矛盾,大家不算多热络,但也和气,她并不需要为此操心什么。
流光舞厅那边,有李文熠在,只有她给别人脸色看的,没人敢为难她一分。
‘12月25日,洋人的圣诞节,很平静,平静得以为就真的能一直如此岁月静好,可惜……’
是夜,甄善从舞厅回来,简单给自己梳洗一下,打开桌上的台灯,一笔一字地落在日记本上,只是,她安静地看着“可惜”两个字,没再写下去。
她不知为什么写日记,可能是因为那时傻白甜多年的习惯,她一时也没想改。
但真让她跟傻白甜一样每天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篇,她又写不出来。
很多事情,她习惯藏在心里。
甄善放下笔,看向旁边的礼盒,旧朝末期,洋人涌入,带来了他们那边的文化,比如节日,金市如今的很多富人也时尚过他们的圣诞节。
流光舞厅有很多洋人出入,今晚也热闹了一番,她也收到了不少圣诞节礼物。
不过很多她花里胡哨的都放在了舞厅那,或是转送给里面的人,只带回一些有用的,也包括陆仲叫人给她带的礼物。
她伸手将礼盒拿过来,拆开,看清里面的东西,怔住。
甄善拿起礼盒中的东西,灯光下,一把银色小手枪搁在她的掌心,小巧漂亮,枪身还雕刻着银蝶图案,拿在手里,十分轻盈,她拿出弹匣,装着八枚银色子弹。
她黛眉挑高,敢送她这种礼物,或是说会送她这种礼物的,还真就只有那个心思莫测的男人了。
莫不是他真怀疑她是什么特工组织的人?这么肯定她会使用手枪。
甄善唇角勾了勾,那可真有点抱歉,她确实没学过。
从前,甄家这样的人家,肯定会养一支武力,而甄父也定会用枪,有一定的自卫能力,她家就有个靶场。
但傻白甜这种磕一下就能哭唧唧大半天的人怎么可能会去接触射击?
就是甄父有想训练女儿的念头,看着她那不成器的样,都瞬间打消了。
而傻白甜没接触,甄善自然不可能会。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拿着枪,身体却下意识地知道该怎么去使用,甚至……
甄善凤眸微眯,抬手熟练地将银色手枪给拆了,然后一件一件地装回去。
她看着再次完整的银色手枪,脸上不觉浮起一丝惊奇,有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
比如从前她其实是可以掌控傻白甜的身体,并时不时用她的身体去做些什么,然后等傻白甜醒来,她记忆也随着消失?
甄善不觉被自己魔幻的想法给逗笑了,那样她可就病得太严重了,但也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下意识地会开车,懂枪械不是吗?
上次陆仲问她为什么会开车,她说是看过自己父亲开,然,这说法,别说他不信,自己都觉得挺扯淡的。
甄善把玩着手枪,要不是担心吓着父母和邻居,她还想出去试试这把枪。
想着只有八枚子弹,她还是打消了试枪的打算,好钢用在刀刃上。
甄善放下手枪,心情还算不错,至少这份礼物,不管那人出于什么心思,都对她的胃口。
礼盒里还有一张卡片,这个时候,她才有心情去看某人写了什么。
‘亲爱的蝴蝶,喜欢吗?MerryChristmas,圣诞快乐!’
黑色的钢笔字体,斯文优雅,如同他外表给人的感觉,温润和煦,简短的句子,不会给人敷衍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缱绻温柔、思念在心……
甄善嗤笑一声,连字体他都能伪装到这个份,锋芒丝毫不露,可见男人有多虚伪心机。
他对她若是真心,她当场吃了这卡片!
甄善把银色手枪收在自己小包里,藏在隐秘的位置,而卡片她撕成碎片丢入礼盒中,打算明天一起扔垃圾堆。
随即她拆了剩余几份礼物,看到李文熠的礼物,她又笑了。
竟是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她握住手柄,拔了出来,一道银光划过她眼前,银白的匕身映出她清冷的眸子。
甄善将匕首收回鞘中,红唇勾了勾。
她倒是能猜到李文熠为什么送她匕首,这是一个两个,在圣诞节送这些,真的好吗?
但不否认,她喜欢,因为实用。
甄善站起来,拿过椅子上的大衣披上,轻轻推开窗户,冷风携着雪落在她脸上,让她不觉裹紧身上的大氅。
她抬头,纷纷扬扬的雪花无声地洒落人间,天地一片静谧。
有时,她也想,若是真能这样平静地生活,也是不错的,至少活得自在,不用去想那么多。
但无论这乱世背景,还是甄家没落背后的恩怨,都注定她平静不了,只甘于如今的安宁,也许某日她家里三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没骗李文熠,她是真的没退路。
就如他们在这样表面热闹祥和的日子,送她的礼物一样,危机四伏。
她伸手,任由寒风将她手上温度带走,半个月了,陆仲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放了半个月的饵,效果会如何呢?
1130.早知如此绊人心(32)
旧朝新年,只有春节,后来多了个阳历1月1日,这个时代虽崇尚洋文化,但有这个兴致去过新年的,也只有那些权贵子弟,而作为上层圈子的消费场所,流光舞厅不仅没放假,这天还更忙。
就连甄善这个每天只固定出一个节目的舞厅C位,这天都忙得跟陀螺一样,作为李文熠的女伴游走在舞厅内。
终于等到一个偷懒的机会,可她还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青年拦住。
这一看,甄善心中一乐,还是当初‘乐于助人’的‘老朋友’。
“王少,你有事吗?”
“小-蝴-蝶!”
王少眯着眼,嘴角擒着一抹坏笑,一个名字,叫得一跌三颤的。
甄善脸上笑意不变,不觉退后一步……受不了对方那难闻的酒味,还配上他油腻腻的脸,不想嫌弃都难。
倒不是说王少丑,对方长得还是在全国颜值的平均线的,但有些人,即使脸不够精致,甚至还有伤痕,可给人的感觉依旧是神清气爽,自带顺眼的滤镜,如女子监狱的孙长官。
然,有些人,明明长得还算可以,但一眼就能把人给腻得不行,连带对方身上的气味,都叫人嫌弃万分,比如,面前的这个王少。
王少半点没有觉得自己腻味,反而对自己的身份容貌都有一股蜜汁自信,他笑得越发迷人(猥琐),“小蝴蝶,一起去喝酒如何?”
甄善笑了笑,“抱歉王少,我担心待会三少找不到我,那就不好了。”
王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我叫人去跟三少说一声就行,你尽管跟我走。”
甄善忍住送他一个白眼的冲动,但也知道不能跟醉鬼硬碰硬,“不如我们一块儿去找三少吧?”
“哪里需要这么麻烦?”王少突然不笑了,语气已经带上警告了,“还是小蝴蝶不给我这个面子?”
“哪能啊?”甄善依然笑着,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警告,“王少该知道,我今日是三少的女伴,再怎么都不能撇下他去跟你们喝酒,不是吗?”
“让你喝酒就去喝酒,废话怎么这么多?你真当自己是李文熠的老婆了?还敢摆架子?”
王少不耐烦地伸出咸猪手要去抓她,要是平时,他是绝对没胆子在李文熠还护着甄善时找她不痛快,但他这个人,有一点,就是喝了酒格外不要命。
甄善眸色微冷,正打算避开对方的猪蹄,纤腰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臂勾住,随之是鼻尖萦绕着淡淡酒气的莲香,清雅又醉人。
她微怔,整个人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温润优雅的声音在她头上响起。
“王少,勉强淑女,可不符合绅士的修养。”
“陆、陆少?”
王少晃了晃虚浮的身体,定睛看向陆仲,有些迷惑,又怒道:“本少哪里勉强她了?不就去喝个酒吗?她一个歌女难道还要跟老子立什么贞洁牌坊不成?”
这话对甄善来说不算什么,但陆仲掩在金丝框眼镜下的浅淡眸子冷了冷。
“这话我会原封不动地传给李三少的。”
“陆仲,你什么意思?”
“王少的意思,不是在看不起李三少吗?”
“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三少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而这时,姓王的那些‘兄弟们’找到了人,见他竟然跟陆仲吵得脸红脖子粗,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了,个个面色都白了下来。
老王可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李三少的舞厅闹事不说,还对上陆少?给他喊个“六六六”都不嫌他太骄傲。
但事情闹到了,就不是喊六能解决的。
几个人连忙去拉住人道歉。
陆仲看了一眼被人捂着嘴巴拖走的王少,眸光冷淡,唇角笑意温和依旧,“王少每次喝完就总是那么活泼。”
几人:“……”
活泼这个词?
额,他们还真不好理解。
“陆少,其实……”
“没什么,年轻人活泼点是好的。”
话落,陆仲也不管这些人的忐忑,看向甄善,“蝴蝶姑娘,我正要去找李三少,一起过去?”
在王少的‘兄弟们’来之前,甄善就退出陆仲的怀抱,站在一旁,听他问自己,点点头。
其他人此时也见到刚刚一直站在旁边阴影处的甄善,有点怔愣,随即想到什么,面色又白了一分,只恨不得把老王按在外面的喷池里醒醒酒。
上次他喝醉把游戏玩到蝴蝶身上后,李文熠面上没什么,但几次明里暗里警告,差点他们都要被排斥出圈子,没想到老王这次又故态复萌?
都说了,在李文熠对蝴蝶心思淡了之前,别去惹人家,他是聋子吗?
几人决定还是跟老王保持一下距离吧,毕竟大家都是兄弟,他会理解的。
只是他们还想转头去跟陆仲和甄善说什么,至少先表明他们跟老王不熟的立场,但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1131.早知如此绊人心(33)
“不害怕?”
甄善转眸,脸上有一丝诧异,似不解他为什么这么问。
陆仲自顾自道:“也是,你都敢往帮派火拼现场冲了,刚刚还真不算什么。”
“既然陆少知道我能解决,又为何要多此一举?”
“看着女士被为难而袖手旁观,不是绅士该做的。”
甄善垂眸,掩下一丝讽刺,“是吗?”
陆仲察觉到她一闪而逝的异样情绪,就如那晚一样,只是待他想去探究,她又恢复云淡风轻了。
他觉得旁边的女子可能是有史以来他拿到的最莫测风控难题,完全无法把控其中的风险,甚至他有预感,弄不好自己会满盘皆输。
可陆仲从来就不是求稳的人,他更喜欢险中求富贵,对面前的女子也是一样。
“一起到旁边坐坐?”
陆仲从一旁的桌子上拿了两杯红酒,递给她一杯,问道。
甄善接过,“陆少现在是巴不得人人都知道我跟你熟稔吗?”
这个‘人人’指的是谁,陆仲自然知道,他温和一笑,“对方很自负,自负到他要是认为自己是对的,不撞到南墙,是绝不会改变想法的。”
甄善黛眉微挑,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陆仲越和她走在一起,白老大越是以为他在放烟雾弹,越是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她笑,“你也很自负。”
自负到以为能让她自己撕开伪装,坦白在他面前,所以一直没刻意去调查她,享受着这种一点一点揭开面纱的成就感。
殊不知,他这种征服心理会让他在这场感情戏里失掉先机。
大概是觉得,她还不值得他以在商场上的缜密和雷厉风行去应付吧,真觉得女人就是勾勾手就得到,顶多也不过欲擒故纵吗?
呵!
陆仲以为她是在担心白老大怀疑,而威胁到她的安全,缓下声音道:“现在白老大一直认为我是在利用你,让他和李三少斗起来,好成全了白老二,所以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居心叵测,越是如此,他越不敢动你。”
甄善点点头,似笑非笑道:“这样最好,不然,我救了人,还要因为你倒霉,陆少,你可就罪孽深重了。”
陆仲觉得她话里有话,但又好似在开玩笑,垂眸看着她,温声道:“我不会让你陷入这种危险的。”
甄善宛若没听懂他话里的情意,举杯,“那就谢谢陆少了。”
陆仲眸色微暗,碰了碰她的酒杯。
最怕气氛突然冷下来,但甄善仿佛没有半点感觉两人之间的尴尬,靠在角落的沙发里,时不时抿一口红酒,看着前面的灯红酒绿,眸光平静、疏离。
她身在其中,又似冷眼旁观者。
陆仲目光至始至终都在她身上,想从她举手投足间捕抓到什么,却什么都没抓到。
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对上层圈子的渴望,对权利、金钱的贪婪,只有她,太冷淡了。
然而,真的能有人完全没有欲望?
陆仲不信,却也不确定她是否在演戏。
“圣诞节的礼物,喜欢吗?”
“嗯?”甄善看向他,灯光落在她眸中,如水面月色,柔和宁静,又朦胧不可触及,倏而,她笑靥如花,“很喜欢。”
陆仲不觉得也勾唇,“喜欢就好,还怕你不要。”
“怎么会?”
银色子弹啊,复仇的道具,她喜欢得很呢。
就是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方便问一下,李三少送你什么了吗?”
“一把匕首。”
陆仲没有意外,“你更喜欢哪样呢?”
甄善摩挲着酒杯,也懒得提醒对方,他们并没有这么熟悉,直接道:“陆少的。”
陆仲唇角笑意愈深,“我很荣幸。”
“谢谢。”
“所以蝴蝶是更喜欢我吗?”
突如其来的转折真是叫人措手不及,甄善嘴角一抽,无语,“请问陆少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陆仲笑意和煦,“有理有据。”
“哦。”
甄善不接他这个话题,顾自品酒,继续发呆。
陆仲一时有点无力,却不想一直迂回,打了一次直球,“你真跟李三少在交往?”
甄善摇了摇酒杯,“流光舞厅,包括全金市,都知道我是李三少的人。”
“他们这么认为,不代表你就是。”
陆仲很是肯定地说道。
甄善好笑道:“陆少对自己真的是太自信了。”
“逢场作戏,还是真情实意,我还不至于分不清。”
“呵,陆少问问这舞厅的所有人,谁不是在逢场作戏?况且,是与不是?跟陆少有关系吗?”
“真的没关系吗?”陆仲凝视着她,“你不是一直想引起我的注意吗?”
最初的酒桌游戏惩罚,她不拒绝跟他亲密,到她在白老大手下救了他,只两件事,但也足够看出她对自己的特别了。
甄善脸上笑意微敛,又无所谓道:“陆少就当我在放线钓鱼。”
“谁钓鱼还把命给赌上的?”
“高风险高回报。”
陆仲饶有兴味道:“你还懂金融?”
甄善真的想送他一个白眼,话题总是乱拐,“陆少,没人告诉你,跟你说话,真的很辛苦吗?”
陆仲无辜道:“并没有,他们都恨不得跟我多说几句话。”
“呵呵,那你真是太厉害了。”
“多谢夸奖。”
甄善:“……”
再见!
在她起身时,背后传来他似叹息又似承诺的话语,“我的诚意一直都很明显,但你总是只撩拨不负责,蝴蝶,别这么不公平?”
甄善嗤笑,“我不是陆少的生意合作人,你跟我说什么公平不公平的?”
陆仲皱了皱眉,“你、对我可是有什么误解?”
甄善转眸,望进镜片后他浅淡的眸子,“陆少觉得呢?”
映着水晶吊灯的光华,那张绝美的脸庞有些朦胧,陆仲恍惚了一下,忽然觉得她有些眼熟,似见过。
“你……”
甄善倏而一笑,明媚动人,眼底的冷意也似他的幻觉般,“陆少,挖墙脚的行为,可不是君子所为。”
话落,她踩着高跟鞋,优雅地离开。
陆仲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修长的手指轻敲杯壁,又突然淡淡一笑。
到底是谁告诉她,他是君子呢?
1132.早知如此绊人心(34)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附:只有懈怠的男人和没有效率的低级工具,不存在坚不可摧的墙角。’
甄善刚回到休息室,就看到自己妆台上的花以及附带的卡片,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嘲讽一下。
从元旦夜她跟陆仲的那次对话后,她知道对方不会轻易放弃,而让他收手也不是自己的目的,只不过是鱼还没咬住钩,未到收线的时候,为此她不介意再继续玩欲擒故纵的游戏。
手段老套是老套,有用就行,再则,她有足够的资本玩欲擒故纵,为什么还要剑走偏锋,去玩其他新奇的游戏?
甄善轻嗤一声,把陆仲当做一般男人去耍才是傻子,他可不是会为新奇而动心的豺狼。
半真半假,让他知道自己在玩,又能勾得他愿意陪她玩,那才有用,否则再特立独行,却唱独角戏,她就该绝望了!
甄善把花和卡片收下,卸了妆,将抽屉里的文件拿出来,这是她最近在培养的接班人写的。
她眸色微深,她进流光舞厅,目的差不多达到了,也迟早要离开,爹娘那不可能瞒一辈子,一旦他们知道了……
甄善抓着文件的手微紧,深吸一口气,怎么也要等到她的接班人能替代自己的位置才行,只因李文熠,她都做不到直接甩锅不干,丢下一个让他焦头烂额的摊子。
好在她从进入舞厅,就有意识寻接班人,对方年纪虽小,但能力毋庸置疑,最重要她不会背叛李文熠。
甄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拿着钢笔在文件上面做备注。
“什么时候离开?”
男人似叹息似苦闷的复杂话语从背后传来。
甄善转过头,“老板,你进来就不能先敲门吗?”
李文熠站在她旁边,扫了桌子的花一眼,答非所问,“陆仲还真是好本事。”
这房间本是除了自己和她,没有允许是不准进来的,但偏偏上次,陆仲能站在门外,数次他的礼物都摆在她的桌子上。
虽说他也知道舞厅鱼龙混杂,绝不是什么铜墙铁壁的地方,但就这么在他眼皮底子下挖着自己喜欢的女子,感觉……真他妈不爽到了极点。
李文熠向来斯文温和的脸有一丝皲裂,心里更是直接爆粗口。
他愿意放弃是一回事,眼睁睁看着别的野狼叼走她又是另一回事。
甄善也看了花一眼,笑笑没接这话,而是扬了扬手上的文件,“Linda很优秀,她完全有能力成为舞厅的台柱子。”
李文熠沉默地看着她,却没有在她眸中寻到一丁半点的不舍。
早该知道了不是吗?
他隐下心里的涩然,扯了扯唇瓣,想要开句玩笑,却成了失落无力的呢喃,“在你心里我是有多不靠谱,还要你事事为我安排妥当。”
“没有怀疑你的能力,只是我快离职,怎么职务都要交接好,这是基本的责任。”
甄善眉眼柔软,却是对着好友的温和,不带半点男女之情,而她也确实,在最初就从未想过让李文熠对她产生其他感情,直到发现,除了叹息,却没有半分不忍。
从前他时不时表现的暧昧,她都想尽力去化解,几次谈心,她以为他能走得出来。
他很了解她,所以她从不觉得他会彻底深陷其中。
李文熠明白吗?
他心里很清楚,但感情又岂是“明白”两个字就能割舍掉的?
更何况,他还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入火坑,无能为力和求而不得最是噬心。
甄善心里叹息,早些离开这里也好。
最初她只是想拿流光舞厅当自己的跳板……掺杂了感情就理还乱,到现在,甄善都要时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渣了?
果然她不该在监狱里随意逗弄孙长官的,这不,报应就来了?
说真的,她不怕陆仲深不可测的心机和手段,就怕别人奉上一颗真心,她却无法回应。
还好李文熠够理智,没真到为她哐哐撞大墙的地步……咳,自恋了!
他笑了笑,“这么好的员工,我就更舍不得了。”
“比我更好的员工很多,所以,记得之后要是有人找你挖我,不用客气,狠狠宰对方,就是,记得收益五五分。”
李文熠无语地看着她,满心的沉重都不知道要怎么抒发了,顺带吐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的商业间谍,专坑对方呢。”
甄善笑道:“在还没有完全离开舞厅前,尽全力为老板赚钱是我的职责。”
他笑着摇头,并坏心表示,“陆仲要是知道,会吐血的吧?”
“所以,老板,看在咱们一起奋斗创业的日子上,坑对方就好,别把我这个小可怜也误伤了。”
“那不是更好?你重新回来我这里,绝对敞开大门欢迎。”
“老板,好马不吃回头草。”
“我不是马,所以我吃!”
甄善噗嗤一笑,“我是不是该说声荣幸。”
李文熠见她眉眼含笑,将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眸光很温柔,“不管何时,都记得,我这里永远不会拒绝你,你一直都有遮风避雨的地方,好好顾着自己,再如何,都别让自己委屈到。”
甄善眸光微颤,轻轻颔首,“好,我记得。”
李文熠拿走她手上的文件,“最近你一直在忙,今晚早点回去吧,别让甄老他们等了。”
甄善也没拒绝,不过,“时间还早,我自己回就好,舞厅这里你还得看着。”
李文熠不放心,“开车来回,也不久,而且我担心你又冲别人火拼现场去了。”
甄善:“……”
他这乌鸦嘴的!
她有那么倒霉吗?
事情证明,还真有!
1133.早知如此绊人心(35)
嘭!
混乱无比的四周,一道枪响不算突兀,却又响彻整个黑夜。
“蝴蝶!”
“阿善!”
甄善看着肩膀开出血花,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感,让她眼前不断发黑。
她身体晃了晃,跌倒在一个带着淡淡莲香的怀抱中,昏到前,眸中映入一双不可置信的浅淡眸子,似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从来温和,实则薄凉的眼底掀起暗涌。
甄善心里无比平静地骂了一句“神经病啊”,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恢复意识,黑夜消失,耳边也没有各种混杂着惨叫的问候全家吵骂声,和兵器交接声,四周很安静,远远地有交谈声音,但很小,仿佛刻意被人压低一样。
甄善头晕得厉害,肩膀更是彻底都麻了,只是警惕心和危机感让她克制再次昏睡的冲动,逼迫着自己睁开眼。
纯白的天花板,旁边吊液的支架,还有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即使她脑子还没完全正常运转,也能判断出自己身处的地点……医院。
只是她怎么会在医院?
甄善忍着喉咙干涩到想吐的冲动,理着脑子的一团麻线,记忆回笼。
1月3日晚,她跟李文熠谈了离开流光舞厅的事情,而后老板批准她早退,还开车送她回家,接下来,半路上……
混乱的火拼现场,某人又被围杀的场面进入脑子里,甄善苍白的小脸黑了下来。
果然,员工就该有最基本的工作准则,不能早退,不能早退,绝对不能早退。
这不,她早退了两次,两次都倒霉,上次还全须全尾的,这次就一颗子弹把她送到医院来的。
最重要,之前那次,她误入时,那帮人正打得白热化,谁都没看到她,这次呢?很幸运,她在开战互放狠话时就到现场了,然后,再“有幸”地搅和进去。
最最最“幸运”的还是她在人家打得正火热时,都找到机会闪人了,结果呢?
也不知道有个兄弟哪儿不好死,就死在她附近,也太黑,没看清,直接绊到那大兄弟的尸腿,扑到了陆仲的面前,再以不可思议的概率替他挡了一颗子弹!
对,就是那么荣幸,这种话本“美救英雄”,哦不,美救狗熊的情节竟然就发生在她身上了。
甄善:“……”
她望天,打算伤好后,写一份检讨书给李三少,并保证在离职前,宁死也不会再早退了。
再有第三次,她觉得她医院都不用来了,可以直接去投胎了。
吖,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还沉浸在怀疑人生的甄善下意识地转头第一眼就是那双似温柔似复杂的浅淡眸子。
甄善:“……”
想晕过去!
为这人挡抢?
这得多深情啊!
要不是甄善确定自己是被绊到的,都要怀疑当时是不是被傻白甜附体了,然后奋不顾身地救他呢。
什么叫生无可恋,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孽缘!
甄善不知为何,脑海里就浮现这两个字,不管是傻白甜,还是她,跟这个男人绝对是八字不合,前世有可能她还抢了他老婆,不然今生怎么会有如此报应?
陆仲走了进来,见她愣愣地发呆,好似在看他,又好似还没清醒过后,伸手贴在她的额头上,温声道:“还好烧退了。”
取出子弹后,即使用了药,她半夜还是发烧了,好在今早就退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