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4.早知如此绊人心(6)
甄善似诧异,笑道:“长官人可真有趣。”
孙蜘蛛不耐地踹了一下桌子,“老娘没跟你开玩笑。”
甄善唇角笑意没有消失,眸光微闪。
这个狱卒长很矛盾,说她对傻白甜什么都没做吗?她确实从未直接对‘自己’出手过,但也默认其他女狱卒发的刁难,和女囚们欺压傻白甜,反正只要不在她面前发生就行。
说她有故意针对傻白甜吗?也没有,反而从来残暴的她,女囚迟个到都得挨她踹,但傻白甜也迟到过,犯过一些小错误,但她却只是吼了一嗓子,从不对‘自己’出手。
她这是对傻白甜同情吗?
甄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
孙蜘蛛眸光复杂地看着她,“这个地方,最不能有的就是同情,能进来的,除了真的被冤屈,哪个是省油的灯?就是平时中午给你们发饭的大妈,看着笑呵呵,永远没有脾气的,但你知道她为什么进来吗?”
甄善是记得那个头发已经快全部发白的大妈,之前傻白甜中午饭基本没得吃,都被人抢了,有几次,是那个大妈叹着气,偷偷再塞给她半个馒头。
“不知。”
“十年前,我刚接管这个监狱时,她进来的,罪名,活生生淹死了自己的孙女,就是因为留洋过的儿媳妇思想太离经叛道,只要一个孩子,又生了个女娃娃,为了不断了她家的香火,逼儿媳再生,她就直接杀了自己孙女。”
甄善微微一怔,沉默着没有说话。
“女人啊,能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存在,也能是最恶毒最可怕的魔鬼,监狱里的,你随便抓一个,都可能是外面眼里的魔鬼!现在很惨,也不过是罪有应得,有什么好同情呢?”
甄善轻轻道:“长官说的对。”
是没什么好同情的,就是被冤屈的傻白甜也是一样的,但凡她没那么废物,只会拖后腿,她如今都不会在这里,让年老的父母还要为她不得安宁。
孙蜘蛛再吸了一口雪茄,“这监狱里,生存的规则,还是弱肉强食,里面的欺压,被欺压,永远都不会消失,强者活得好,弱者是蝼蚁,这是不变的规则,我管不了。”
所以甄善被那些人暗地里刁难欺负,她知道,但她不会去管。
“至于我没打你,你都这么废物了,我还打什么打?”
只有自卑愚蠢的人,才会以欺压比自己弱小的人为乐。
甄善:“……”
哦,傻白甜废物怪我喽?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说会报复,长官会现在杀了我吗?”
“会!”
谁都不会留一颗地雷在身边!
甄善点头,“这话题还是不要在继续下去了,以免影响我和长官的感情。”
孙蜘蛛:“……”
谁他妈跟她有感情?
她是不是太自来熟了点?
“我换个问题吧,”甄善仿佛没看到对方青黑青黑的脸色,勾唇一笑,随意问道:“听说长官的表弟,李家三少最近在争流光舞厅的管理权是吗?”
孙蜘蛛坐直身子,眸光一下冷了下来,却没发脾气,“你怎么知道的?”
甄善笑了笑,“长官不用着急,前两日被朱姐关在茅房时不小心听到你的话。”
孙蜘蛛嘴角直抽,她这个人有个不太靠谱的毛病,就是每次便秘时会自言自语地抱怨有的没的,原以为当时茅房没人……
她把烟给摁灭,还后将剩一半的雪茄给收起来,打算下次再抽,还真是抠到可怕,“所以呢?”
“没什么,只是长官知道,我出生大家族,甄家更是与金市权贵都有些交往,也许我能提些有用的建议给长官。”
孙蜘蛛舞拳头行,动脑玩豪门权贵那些弯弯绕绕,实在不行,可姑姑对她家恩情厚重,她自小也把表弟当亲弟弟一样,看他们烦扰,她心里也不好受。
她脸色沉了沉,“你真能帮我?”
问完,孙蜘蛛心里觉得自己真他妈也疯了,眼前这个少女囚犯连自己都自顾不暇了,哪里来的能力帮她?
甄善看出她的不信任,笑着说道:“长官只是听听,觉得办法可以你就用,觉得不行,当我废话不就好了吗?又没有什么损失不是吗?”
孙蜘蛛不否认,自己心动了,但她也不是脑子发热的傻子,“为什么要帮我?”
甄善眨眨眼,“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我在讨好你呢,长官。”
孙蜘蛛:“……”
看着她即使受了伤,依旧掩饰不了姣好容貌,他妈要不是老娘是个笔直笔直的女人,真的会想多的!
“咳,越狱我不可能帮你的。”
甄善噗嗤笑开,“长官想太多了。”
她会走出这里,但绝不会是越狱,给本就艰难的甄家再雪上加霜。
“那你想要什么?”
“长官给我安排个好一点住的地方,轻松一点的工作,然后,若是以后有出去的机会,能第一个名额给我。”
这些都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但,“前两个没问题,后面,你现在该清楚,你被扔到这,背后复杂着呢,想出去,没那么简单的。”
“我知道,但人总得有点盼头,不是吗?”
“行吧,你先说说你的办法。”
甄善颔首,“长官姑姑是金市李家当家人的姨太,李副官为人风流,姨太儿子一大堆,长官的表弟想在哥哥弟弟手上夺下父亲手里一个肥得流油的产业,确实挺难的。”
1105.早知如此绊人心(7)
“他妈的有钱人,娶一堆老婆,生一连儿子,到了争家产时,个个就差拿刀互砍了。”
孙蜘蛛吐槽了一句。
甄善看了她一眼,“我爹只有我娘,我家也只有我一个女儿。”
“所以你他妈的到底是有多蠢,才能被人弄到这来?”
甄善:“……”
她按按眉心,“长官,我们现在是在说您的烦恼!”
孙蜘蛛轻咳了一声,摆摆手,“那你说吧。”
“李副官能成为澜河一带万大帅的心腹,绝对不是傻的,想要他的产业,儿子们光一个劲地讨好他,没用的,长官你表弟想要C位出道……”
“什么是细位出道?”
甄善也怔了怔,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个词,她可以肯定,傻白甜十八年来从未接触过这么奇怪的词。
她敛下心里的疑惑,“没什么,我是说想要脱颖而出,就必须让李副官看到他的才能,拿出本事让对方相信他是接管舞厅最好选择,在他手里,舞厅能给李家带来最多的财富。”
孙蜘蛛没好气,“说得简单,我表弟要能在李副官面前一鸣惊人,他早就做了,还用得着你在这说。”
“谁说很难的?”
“你说什么?”
“他想接管舞厅,那就只需要拿出一份让舞厅大赚的方案不就好了吗?”
“你以为赚钱那么容易啊?真这样的话,世上还有穷人吗?”
甄善自信地勾唇,“别人难,但长官别忘了,赚钱恰恰对甄家来说,却是最简单的。”
孙长官:“……”
还是真是这样子的!
甄老现在是自顾不暇,但谁都不会质疑他在商业上的实力。
但她的女儿……
甄善见她眸光有异,也不想在口头上说自己有多牛,浪费口舌罢了,实力说话,“长官和我说说流光舞厅的情况吧,越详细越好。”
“你想干吗?”
“做赚钱的方案。”
孙蜘蛛看着她,“你自己?”
甄善也不生气,“长官要不等方案出来,你表弟看了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鄙视我?免得到时脸被自己打肿了,那多不好意思啊?”
孙蜘蛛:“……”
嘿,小丫头胆子不少,是不是因为没被她揍过?
但她倒也没再多质疑什么,这丫头能拿出有用的方案,那么她和表弟皆大欢喜,拿不出,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还能翻天?
终归这笔买卖她不亏!
“行吧,有什么需要的先说说,我叫人从库房给你拿过去。”
“长官,那染布厂的工作?”
“就你这瘦猴似的身体,是你染布,还是布染你?哪个龟孙子给你分配的工作?”
甄善笑而不语。
“……咳,好了,以后你就到档案室整理档案吧,至于住的地方,我旁边有间干净的牢房,你就搬到那吧。”
“多谢长官。”
“嗯,流光舞厅的资料我会尽快整理给你。”
“好,过几日,最迟一周,我会把方案交给你。”
孙蜘蛛看了看她,“可以,这几天你受了伤,暂时就在牢房休息,不用去工作了。”
“给长官添麻烦了。”
“行了行了,去医务室拿点药,把你这鬼脸擦擦。”
甄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伤,没拒绝,一想到自己会毁容,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对了,长官,牢房的话,我过两天再搬可以吗?”
孙蜘蛛眯了眯眼,“记得别给我搞出大麻烦来。”
甄善笑得乖乖巧巧,“长官放心,我一直是奉公守法的良民。”
“嗤!”
一个女囚说自己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也就只有她敢说了。
甄善自然敢说,不说傻白甜本就是,即便不是,黑的说成白的而已。
……
1106.早知如此绊人心(8)
一整日的劳作,瘦高个女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牢房,她昨晚又是惊吓又是失眠,现在只恨不得瘫在床上休息。
至于甄善,听说她被孙蜘蛛带走了,想来那个狱卒长也是知道对方不是人了,所以才抓走处理了。
这不,到晚上都没人再看到甄善的身影,应该已经没了吧?
希望孙蜘蛛能厉害过那个邪物,最好就是把她和‘甄善’都给打死了。
反正那就是废物,留着还浪费食物,不如早点去死吧。
呵呵,现在这个牢房就暂时是她的了,只要以后新来的不是朱弟来那种,她想拿捏还是不难的。
再不用受朱弟来那个母金刚欺负了,瘦高个女人想想,身上的疲惫就瞬间消失,高高兴兴地打开牢门,然下一瞬,嘭!
“啊!鬼啊!鬼啊!”
瘦高个女人被突然站在门口,还拿着枕头的甄善给吓得跌坐在地上,惊悚地大叫起来。
甄善漆黑森然的眸子盯着她,唇角上扬,天真烂漫,然她背后却不是纯洁的圣光,而是一片浓稠诡谲的黑色,仿佛魔鬼张开的巨大嘴巴。
她软软道:“二丫姐,来玩游戏哦。”
瘦高个女人,也就是陈二丫瞳孔剧烈颤动,恐惧爬满她的脸,随即,她看向甄善的腿,那是一双踮起的脚尖,想起村里老人说过,鬼附身的人都会垫着脚尖走路……
“啊!”
陈二丫白眼一翻,惨叫一声,活活给吓撅过去。
这么大的动静,其他牢房自然不可能没听到,但她们在听到陈二丫大喊‘有鬼,有鬼’时,刚伸出的脚连忙收了回去,各自躲在牢房里瑟瑟发抖,压根不敢出去看。
而这时,孙蜘蛛才带着两个女狱卒过来,她粗声粗气地吼道:“吵什么吵?怎么回事?”
甄善早把手上的枕头丢里面去,放下垫着的脚,站在门口,神色还是那样无辜地看着她,“长官,我也不知道呀,二丫姐回来,我就只是来帮她开一下门,然后她不知道怎么就晕了?”
孙蜘蛛嘴角抽了抽,开个牢门而已,陈二丫他妈又不是没手,要你这么好心?
而且说她不是故意的,打死孙长官她都不信。
但孙蜘蛛也没想管这破事,既然朱弟来和陈二丫先前敢对她下手,也就别怪她现在反击回去。
孙蜘蛛看着地上被吓到口吐白沫的女人,厌烦地抬脚一踹,她厌恶朱弟来那种随意欺辱别人的垃圾,更不喜欢陈二丫这种欺软怕硬的烂货。
“吵闹喧哗,扰乱秩序,把她给我拖到禁闭室去。”
后面两个女狱卒有些毛毛地瞥了甄善一眼,一人拖着陈二丫的一只手给拖走了。
孙蜘蛛用警棍敲了敲门,“每次都是你们牢房的事情,老实一点知道吗?”
甄善乖乖点头,“好的长官,我知道的长官。”
看着眼前少女乖巧的脸蛋,孙蜘蛛嘴角又抽了抽,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一路上,她用警棍大力地敲其他牢房的铁门,骂道:“一个个怂蛋,他妈的之前有本事欺负人,现在就怕鬼了?真要有鬼,你们这群渣滓早八百年去死了,以为还能在这待着浪费粮食?废物!”
甄善黛眉挑了挑,转身,哼着轻快的小曲关上门。
……
隔天,就有人探听到,陈二丫疯了,据说昨晚在禁闭室大哭大闹了一晚上,早上人就彻底疯了,现在已经被送去距离女子监狱不远的精神病院。
那是个比监狱还恐怖的地方,传闻进去那里的人,正常人也会变得不正常,而且一辈子都没可能再出来了。
接连两日的事情,让女囚们对甄善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她们也再没有在饭堂或是工厂见过她,她似乎完全不用吃喝……
人能不用吃喝的吗?
女囚们更加坚定了甄善非人的身份,对她不用劳作这点,没人敢哔哔,甚至恨不得她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她们面前才好。
谁知道她下次出现,会带走谁?
正端着饭的女狱卒直翻白眼,不用吃喝个球,非人类个屁啊?
那女人明明就是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迷惑了她们头儿,现在,她不用工作,每天她们还要给她端饭送水,简直就把她当大小姐伺候了!
女狱卒脸色不太好地敲了敲门,“吃饭了。”
铁门吖吱一声,缓缓打开,这个时候,所有女囚都在工厂那边劳作,牢房这边很安静,一点声音就能被放大,隔音还不好,整栋楼都响着回音。
一股阴风从门里刮出,女狱卒头皮一麻,有种丢了手上的托盘转身跑路的冲动。
她心里啐了一口,最近真他妈被那些女囚给洗脑了。
甄善从铁门后伸出一个脑袋,她脸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但小脸依旧苍白到没有半丝血色,映得她原本就漆黑的眸子越发深不见底,一触及,就令人心头直跳,手臂炸起无数鸡皮疙瘩。
女狱卒忍不住后退一步,声音有些不稳,“你的饭。”
甄善伸手接过,“谢谢长官了。”
“不、不用,”女狱卒不看她,“头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牢房?”
说到这,女狱卒又想吐槽了,这到底是女囚呢还是女租客,还能自主选择牢房的?
这女人不是鬼,而是狐狸精吧?
看把她们头儿蛊惑成什么样了?
甄善想了想,“待会我就过去,麻烦告诉孙长官,晚上我在房里等她。”
1107.早知如此绊人心(9)
晚上?
房里等她?
女狱卒面上一瞬间空白了,奶奶滴,老娘这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头儿真的跟传说被鬼附身的女囚有了那啥啥关系?
这么刺激的吗?
甄善也没理会她的脑补,端着饭菜走了进去。
女狱卒一脸‘我他妈可能要死了’的表情,木然地离开了。
不过头儿果然是假正经,以前老是说她很直,对女人没有兴趣,啧,原来不是没兴趣,而是眼光太高了。
想想甄善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蛋,啧啧,女人也没法抵抗啊!
头儿果然是头儿,要玩就玩最好的。
……
晚上,孙蜘蛛巡逻完牢房,往自己寝室的方向走去。
她睡觉的地方是一间牢房改造的,倒不是没有更好的宿舍,只是她嫌弃麻烦,每次半夜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她跑一大圈过来,还不如干脆在这弄个寝室就行。
而她在这,那些不安分的女囚们才不敢老是搞些烦人的小动作。
只是今晚她没立即回到寝室,而是推开旁边的牢房门。
昏黄灯光幽幽,少女一身灰色的囚服,坐在小木桌前,手上捏着毛笔在写着什么,她侧脸无暇,周身娴静安逸,仿佛这里不是她的牢房,而是她的闺房,她还是那个娇贵的大小姐。
孙蜘蛛心里唏嘘一声,从前谁不羡慕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甄家小公主,有谁能想到,一朝她会落魄至此?
“长官是在可怜我吗?”
少女软软的嗓音带着一丝笑意,不知何时放下毛笔,转头,淡淡地看着她。
“你不可怜吗?”
孙蜘蛛走进去,坐在另一张空着的椅子上。
甄善点点头,“确实挺可怜的,”蠢到可怜!
“现在更可怜,金市第一富商大小姐入狱,在狱中还要委身给我这个黑寡妇,水深火热,生不如死。”
“哈哈哈……”
甄善扶着桌子,笑得眼角冒出了生理泪水,她捂着肚子赞同点头,“真的是太可怜了!”
孙蜘蛛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那张汇聚天使魔鬼,本就吓人的脸现在更恐怖,但熟悉她的人就知道,现在的孙长官不是要杀人的那种凶恶,而是仿佛便秘的憋屈。
“有这么好笑吗?”
甄善捻掉眼角的泪花,“长官不觉得好笑吗?”
“我他妈现在因为你,都成了女禽兽了,你说我还笑得出来吗?”
“噗,”甄善又笑了,手撑着头,歪着脑袋看她,媚眼如丝,“我都不介意,长官怕什么?”
孙蜘蛛感觉一道天雷从她头顶灌下,劈得整个人焦了,蹭蹭蹭,她拖着椅子倒退到门边,脸色扭曲地盯着她,吼道:“老娘喜欢的是男人!”
甄善眨眨眼,“是我没男人好看吗?”
孙蜘蛛:“……”
不,这他妈就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问题是她是直女,笔直的,别想掰弯她,稳住!
她头疼地抹了一把脸,“你又想做什么?说吧!”
然后,妖精,放过她吧!
“长官这么说,我可是有点伤心呢,毕竟我也是真心想和长官培养感情的。”
“……不,你不想!”
甄善忍笑忍得双肩发颤,她摆摆手,将桌子上的一个信封递给她。
孙蜘蛛警惕地看着她,没敢接。
她噗哧笑道:“放心,不是情书。”
孙长官嘴角抽了抽,这才伸手去拿,然后她就听到某个小妖精用一种很弯很弯的温柔嗓音道:“毕竟比起情书,我更喜欢把整个人送到长官身上去。”
啪!
信封掉到地上!
我他妈!
孙蜘蛛觉得她这辈子就没这么燥过!
要是其他女囚敢这么调戏她,早就被她一脚给踹飞了,偏偏面前的小妖精一个眼神一抹笑意就是有本事让她动不了手。
特么的她真的要弯了吗?
稳住!稳住!
孙蜘蛛决定无视她,淡定地拿起信封拆开,除了手有点抖外,还是能镇压各路女妖魔鬼怪的黑蜘蛛!
额,她看着纸上的策划案,每个字她都懂,图她也看得明白,然后连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懂了。
孙蜘蛛也不纠结,把它重新装回信封,她看不懂,表弟应该能懂。
“如果真有用,我欠你一个大恩。”
甄善笑了笑:“还有几句话,长官也可以听听。”
孙蜘蛛警惕,“什么话?”
小妖精又想说什么掰弯她的话?
甄善眉眼弯弯,“长官那么紧张做什么?我想说的是不如今夜……”
“女囚和狱卒不许有任何不当关系,这是明令禁止的!”
“哈哈……”
甄善笑得险些仰倒,谁能想到被无数女囚惧怕的黑蜘蛛,竟然如此纯情不禁逗呢?
也不想想谁有胆子去逗孙蜘蛛孙长官,又不是欠虐?
“你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孙蜘蛛嘭地站起来,打算走为上策,她真的受不住这个要命的小妖精。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长官别害羞嘛。”
“……”谁他妈害羞了?
“长官把信封交出去时,记得告诉对方,凡事三思后行,别最后给他人做了嫁衣,要么沉寂,要么就一鸣惊人,下个月十五是个好日子。”
孙蜘蛛惊诧地看着她。
下个月十五?
是她那个名义上姨丈的寿宴!
她还想问什么,却见甄善已经转过身,又提着笔在写东西。
灯火朦胧了她姣好的容颜,仿佛与这个黑暗隔开,宁静安好,完全没有了方才逗弄人的狡黠。
孙蜘蛛沉默几息,无声地走了出去。
……
1108.早知如此绊人心(10)
隔天,甄善完全没理会女囚们惊悚的眼神,施施然地出现在饭堂吃饭,而后往狱卒办公楼走去。
囚犯的活动空间跟办公楼是有一道铁门隔着,平时都有人守着,可现在甄善走进去,却没人拦着,完全的畅通无阻。
“她到底是人还是?”
“是人吧?你看她脚下有影子的。”
“可是人,能连续弄掉了朱弟来和陈二丫?”
“谁、谁知道呢?”
“她去办公楼做什么?”
“管她呢?被孙蜘蛛她们看着,总好比留在我们这,鬼知道什么时候她又发作呢?”
女囚们小声地议论着,个个都怕落得朱弟来她们一般的下场,却没一个会反省从前欺辱别人的行为。
讽刺可笑又现实!
甄善倒不在意她们有没有反省,与其去期待人心,她更愿意用双手去帮‘自己’讨回公道,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才畅快不是吗?
孙蜘蛛安排她去档案室整理档案,但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给自己腾出一块地,甄善要么随意翻着里面没有上封的档案,要么就捏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没人管她,倒也乐得自在。
只不过悠闲不到几日,孙蜘蛛再次让人来叫她过去。
甄善没有意外,搁下笔,跟着女狱卒离开,然后顶着对方怪异复杂的眼神走进办公室。
“长官。”
孙蜘蛛抬头看她,眼中划过一抹惊艳。
甄善脸上的青紫已经全消了,除了额头上还有淡淡的疤痕,那张清纯精致的脸蛋几乎完美无瑕,牢狱的艰苦没有让她的容颜打了折扣,只让她脸色苍白些,却也平添了一分羸弱的柔美。
上天究竟是有多厚待这个少女的姿容?
别的女人进来牢狱,没几日,再嫩的花儿也黄了,而她却是越发迷人,说出去绝对没人愿意相信。
第一次见她,孙蜘蛛确实也很惊艳,但只觉得是一朵离了温室就活不下去的菟丝花,早晚被这个地方给吃得骨头都不剩。
现在,人还是那个人,气质却翻天覆地地改变,成了一朵有着白莲美丽的外在,却是能吞噬他人的食人花。
“长官又被我迷着了吗?”甄善眨眨眼,掩唇一笑。
孙长官嘴角一抽,不接她的话,再接就弯了。
“近来可好?”
“不好,与长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日日夜夜饱受相思之苦呢。”
“……你够了!”
“哈哈……”
孙蜘蛛又想摸出雪茄抽上,想到今天已经抽了半根,还是算了吧,一本正经地说起正事,“那份方案,谢了!”
她昨天就亲自把信封送到表弟手上,到现在都没忘记当表弟看到信是欣喜若狂的样子。
原本表弟是打算立即拿着方案去找姨丈的,但孙蜘蛛没忘甄善的提醒,将那些话转述给他,没想到的是,表弟站着沉思许久,而后慢慢冷静下来,真的就打消了去找他爹的打算。
孙蜘蛛只觉得这少女贼神了,要不是比起鬼神,更信自己,也都要以为她是不是真的被鬼附身,能掐会算了。
甄善轻轻一笑,“能帮到长官,是我的荣幸。”
孙蜘蛛:“……”
你他妈就不能别再撩我了吗?
孙长官脸色有些黑沉,可惜甄善并不怕她,纸老虎有什么好怕的?
“我表弟询问方案出自谁的手,我暂时没说。”
“无碍,这事要不要说,由长官你自己决定。”
“你就没有不甘吗?若是能得他的人情,或许能借由李副官的手让你出狱也不一定。”
甄善脸上笑意不变,眸色却深了深,“甄家这次动荡,即使是李副官也兜不住的。”
甄氏霸占金市这块蛋糕太久了,背后要他们家倒下的人和势力也太多了,尤其是她父亲哪边都不站队,与洋商也不亲近,更加令很多人都容不得。
他手腕再强,到底也只是个商人,甄家若不做出妥协,早晚会被下手,但也许她父亲都没想到,这一日会来得那么快,打得他措手不及。
傻白甜的事情只不过是一根导火索,给了那些人名正言顺打击甄家的借口。
而在他们没把甄氏这块肥肉彻底吞掉前,她不可能走出这个牢狱的。
甄善不是没有想过挽救甄家,但她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直面金市背后的商政军三方力量,不过以卵击石。
如今,甄家的落败没人能挽回,她能做的就是慢慢给自己增添资本,至少在出去后,她有能力去养活、去庇护自己的父母,而不至于人人都能踩他们一脚。
孙蜘蛛深深地看着她,“你若能早点醒悟过来,也许现在甄家和你又是另一番光景。”
甄善勾唇一笑,“可这样我不就遇不到长官了吗?多遗憾呢。”
孙蜘蛛:“……”
我尼玛半点都不遗憾,谢谢!
孙长官拿出一根雪茄点上,让自己冷静冷静。
甄善也知适可而止,再调戏下去,真把对方给掰弯了,她可就要倒霉了。
“长官可知我爹娘那边如何了?”
“你一直不问,我还以为你不想知道。”
“能猜出大部分,问多了,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徒增烦恼而已。”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问了?”
“想问了。”
孙长官……孙长官再吸一口雪茄冷静一下。
“甄老还在接受调查,但以他的身份地位,没人会在这时真对他做什么,肯定比之前的你要好过得多,至于你家的产业,不是被接手了就是被封了,你母亲遣散了仆人,正打算卖掉大宅,想办法把你和甄老救出来。”
1109.早知如此绊人心(11)
她没说的是,甄家盘踞金市那么多年,手上的财富可不是明面那点,上面那些人也知道,这才困住甄善,逼甄老全部吐出来。
既然已经对甄家下手,那没人会愿意再给他们站起来的机会,但斩草除根也不至于,关键也是不能。
甄善淡淡垂下眼帘,心里比她更清楚,“多谢长官告知。”
孙蜘蛛默了默,还是放缓声音安慰了一句,“你也别担心太多,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总能保全自己的。”
“我明白,”甄善拿出另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流光舞厅改造的后续计划。”
孙蜘蛛脸色有些复杂地接过。
“长官不用多想什么,平等交易而已,不过,现在我想拜托长官一件事。”
“什么?”
“如果方便的话,帮我带个话给我母亲,让她知道我安好。”
“就这样?”
“是。”
孙蜘蛛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叹气,“我会的。”
“谢谢。”
“平日你需要什么,让人给你拿,或是直接告诉我,只要不是刀枪这些危险物品就行。”
甄善想了想,“要不长官先在办公室多备一张椅子?”
“什么?”
“每次来长官这里,没杯茶就算了,还要一直站着,我柔弱,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呢,长官也不心疼一下。”
孙蜘蛛:“……”
哦,那我还真是太对不起你了!
她被气笑了,“你以为来我这是来做客的呢?还茶!”
甄善眨眨眼,“不是做客,难道长官是想让我把这当成自己家?”
她掩唇一笑,“这多不好意思。”
孙长官:“你可以滚了!”
甄善:“长官再见,长官么么哒~”
孙长官:“……”
么么哒是什么她不知道的,也不想知道,知道了有可能就弯了!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要遇到这个小妖精?
孙长官抽着雪茄,满脸沧桑。
……
金市风起云涌,甄氏落败,陆家取而代之,随即,陆仲归国,一场接风宴,无论是金市豪门富商,还是洋人那边,都纷纷送礼上门,就连李副官都派大儿子过去,一时风头无两。
陆仲也成功一跃成为金市众多名媛的理想丈夫,商政军界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好似已经无人记得他曾经的未婚妻了。
陆少谦逊表示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兴业报国,儿女情长,他暂不敢去想,多谢众位厚爱。
金市报社又是对这位海归的爱国商人一顿狂吹。
陆仲父亲陆仁取代甄父成为金市商会会长,而儿子年少有为,是青年楷模,陆家现在可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转眼,作为金市最有话语权的大佬之一、李副官的寿辰也到了。
近来,金市的好事可真是多得普通民众的瓜都吃撑了。
但外面再热闹,似乎跟女子监狱都没有关系。
即使过了一个月,女囚们对甄善还是心有戚戚,平日见到她都是绕道走的。
不过,她们能见甄善的机会也不多。
现在,除了晚上回牢房睡觉,一整天她几乎都待在办公楼里,也因此,传她跟孙蜘蛛有不正当关系的也从女狱卒们到了女囚那边。
可这非但没有抹去女囚们心里对于甄善的忌讳,反而更加讳莫如深,毕竟如果是真的是人,怎么有可能迷惑得了那个冷血无情的黑寡妇孙蜘蛛呢?还有勇气跟那么凶恶的母老虎在一起?
就算是她们中间曾经杀过不少人的朱弟来,当初对孙蜘蛛那也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然而,现在连孙蜘蛛这样的魔鬼都被惑住了,可见那个女鬼的厉害……
这么一分析,很好,甄善的恐怖程度拔高了无数段位,荣幸地超过了孙长官,成为女子监狱最吓人的存在,几乎是她在出现在哪儿,哪里就是一片真空地带的情景。
甄善心里有些好笑,还有些讥讽,以及一丝淡得她不想承认的悲哀,是对那些欺软怕硬又愚昧无知的女囚们,也是对曾傻白甜的‘自己’。
“在想什么?”
孙长官走了进来,见她手上虽捧着书,眸光却望向窗外,似看着下面操场上出来午休放风的女囚们,实则没有半分焦点。
甄善转眸,眉眼弯了弯,“我说我在想长官,你信吗?”
孙长官:“……”
一天不皮她就受不了是吗?
假装没听到她弯弯的话语,孙长官正色道:“我表弟已经拿到了流光舞厅的管理权了。”
“恭喜了。”
“这次没有你的帮助,他根本争不过李文兴,这个人情我们记下了。”
“我们都这样的关系了,长官怎么还跟我如此客气呢?”
孙长官:“……”
谁跟你有什么关系了?
“你就不能做个人,别做妖精吗?”
甄善眨眨眼,“原来我是长官心中的小妖精呢。”
她噗嗤笑开,“长官嘴上总是说着不要不要,心里竟然是那么闷骚啊!”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八道了!
“长官别害羞,现在谁不知道咱们是一对的呢?”
“你能闭嘴吗?”
甄善真闭嘴了,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听你’的乖巧模样。
孙长官:“……”
要命了!
稳住,她超直!
正事,说正事!
“你怎么知道李文兴会跟陆仲合作?”
她后面又给了自己一个信封,是关于如果陆家插手的应对之策。
“商人本性,不说流光舞厅是块鲜美的肥肉,就说李副官本身,哪个商人不想跟他攀上关系?”
1110.早知如此绊人心(12)
甄善凤眸微眯,“而陆仲刚回国,他更需要在金市站稳脚跟,流光舞厅是块不错的踏板。”
可惜,她怎么还会让陆家再夺自己的机会?
陆家……
甄善眸中划过一道森冷的戾气,甄家的落败,陆家就是那把最锋利的刀,首当其冲砍在他们家身上,拼尽全力将他们往绝路上逼。
呵,他父亲怎么都不会想到,当年他好心收留落难到金市的陆父一家人,这些年努力让他们跻身上层名流,还把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了陆仲,到头来,却是养了一群白眼狼,反啃噬了他的血肉。
农夫与蛇,也不过如此吧!
“说起来,”孙长官顿了顿,“你和陆仲?”
“陆少爷大概早已忘记我是谁了吧,而我也高攀不起了,”甄善突然看向她,“长官莫不是吃醋了?”
孙长官翻了个白眼,“你能正经点吗?我现在倒是希望能有个人快点把你收走。”
甄善摊手,“长官这样说,我很伤心的。”
孙长官深呼吸,“对了,你的身份,我表弟已经知道了,他想跟你见一面,如何?”
“长官这是要带我见家人了吗?”
“……你说是就是吧!”
孙长官表示她破罐子破摔了。
“哈哈,”甄善大笑出声,“那时间地点长官你安排就是了。”
孙长官白了她一眼,走了出去,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甄善笑意敛了下来,轻轻捻了捻书页,眸色深不见底。
……
孙蜘蛛的表弟是李副官的三儿子李文熠,前些年也去留洋学习,在商业上颇有天赋,回国后,也算得他爹重用,家里产业他和大哥李文兴管的最多。
金市谁都知道他和那个管女子监狱的表姐关系好,借着孙长官的名义,瞒着别人耳目来见甄善并不难。
一周后,甄善再次被熟悉的女狱卒带到了孙长官的办公室。
对于女狱卒们八卦又奇异的眼神,她依旧淡定无视,推开门走了进去。
“来了。”
孙长官难得没坐在办公桌前算一堆账单或是不耐烦地翻着女囚们的档案,而是站在窗前抽着雪茄。
“长官。”
孙蜘蛛点了一下头,走过去将门锁上。
甄善幽幽一叹,“这下真的说不清了。”
孙长官脸色僵了僵,整个人又不好了。
“什么说不清?”
斯文带笑的声音从蓝色帷幔后面传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子从里面走出来,眸光落下甄善身上,怔了怔,眼中流露出惊艳。
他在打量她的时候,甄善也看向他。
青年身上带着书卷气,斯文优雅,完全不像是满身铜臭的商人,而像是刚从学堂走出的才子。
李文熠走上前,似没有看到她身上的囚服一般,教养极好地微微一笑,绅士地抬手,“甄小姐,在下李文熠。”
甄善碰了碰他的手,“李先生,久仰大名。”
“见笑了,甄小姐才是百闻不如一见。”
“李先生谬赞了。”
甄善唇角含笑地进行一番商业互吹。
孙长官:“你们两个夸够了没?夸够了就坐下说正事。”
甄善黛眉挑了挑,坐到一旁的靠背木椅上。
嘭,孙长官将一杯茶搁在她左手边的小桌上。
“长官将我的话记在心中,我很感动呢,”甄善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笑着说道。
孙长官没好气说道:“喝茶还堵不住你的嘴!”
甄善笑而不语。
李文熠挑眉看着两人,轻笑一声摇摇头。
他倒不觉得表姐跟这个与他从前听说的甄家大小姐、性子完全不同的少女有什么别的关系。
她看似话语含着暧昧,但眸光清亮,带着一丝狡黠的戏谑,应该只是故意逗弄他家性子刚毅的表姐。
先前,表姐告诉他,一直在背后帮他出谋划策的是曾经甄家的大小姐甄善时,他是不信的。
整个金市没人不知道,甄老纵横商场,手腕强悍,但他的老来女天真烂漫,柔弱胆小,别说接手他的商业王国,连与他一起出席各种宴席都不敢,与旧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绣阁小姐也没什么区别。
就算现在甄氏落魄了,她性子有所改变,也不可能短短两个多月就从一个软弱少女蜕变成一个运筹帷幄的谋士。
除非不是同一个人。
但现在,他心里却有些迟疑了,面前的少女眉眼灵动,举止大方从容,还敢逗弄表姐……
不说外面,在监狱里,哪个不怕他表姐的凶名,别人是看到她就发抖,甄善却敢拨着老虎须玩,就单单这份勇气,李文熠是佩服的,毕竟就算是他,有时都有些怵这个表姐。
但表姐不会骗他,面前这个少女就是甄家大小姐甄善,只是李文熠很是疑惑,到底是传闻不可信,还是一直以来她都在伪装?
可她没有理由伪装自己,还把自己搞得进了监狱不是吗?
李文熠看向表姐,孙长官移开眼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柔弱少女会变成眼前这个作天作地的小妖精?
总之就是别问她!
李文熠:“……”
表姐看起来好像很怨念似的?
这个认知让李三少鸡皮疙瘩直冒。
李文熠:表姐,你没事吧?
孙长官:我能有什么事?
李文熠:你不会真的看上额……
孙长官脸色黑成锅底,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表弟。
李文熠收回眸光,轻咳一声,不敢再乱猜了。
别人会顾忌他是李家三少,但表姐不会,该揍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
1111.早知如此绊人心(13)
甄善垂眸喝茶,当没看到他们表姐弟的眼神交锋。
李文熠端起茶,“我这次能顺利接管流光舞厅,对亏了甄小姐,大恩不言谢,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甄善笑着碰了碰他的茶杯,“还是三少英明果断,但凡三少对我有一点不信任和犹豫,那份方案都不会成功的。”
李文熠温和一笑,“表姐信甄小姐,我自然信的。”
孙长官重重咳嗽一声,警告表弟话别太多。
不知道给小妖精一点阳光,她能浪上天吗?
果然,下一刻,她就收到了甄善的媚眼暴击。
孙长官:“……”
“甄小姐,我有一疑问,冒犯想请问你一下。”
三少连忙拯救一下自家的表姐,免得她真被眼前这美得不似人间女子的少女给掰弯了。
甄善转眸,“三少请说。”
“甄小姐为什么要帮我?”
“这问题孙长官也问过我,我还是那个答案,想讨好你们。”
李文熠怔了怔,有些诧异她的直接。
“三少也许不了解我刚进监狱时,过得比一只任人宰割的牲畜还不如,在最绝望是,人要么爆发,要么消失,很庆幸,我醒悟过来,但同时,我也怕极了回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
甄善神色淡然,声音也很平静,可也因此,才更令人感到窒息,尤其是亲眼见过她有多惨的孙长官更加沉默。
她笑了笑,仿佛也不太在意,“觉得讨好这个词不该从我这说出口吗?但尊严这些,命都没了,还要做什么?我帮三少的理由很简单,仅仅只是我需要靠山,我想过得好。”
李文熠看着她,眸光有些复杂,到底是怎么样的日子才会让本该是最骄傲的名媛愿意弯下脊背去讨好别人?说出她需要靠山的话呢?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表姐,心里瞬间明白,甄善说的应该是真的了。
他默了默,认真道:“以甄小姐之才,以后多的是人愿意拉拢你,恕我做了小人,想趁他人还没发现明珠时,先聘请甄小姐当我的顾问,不知道甄小姐可愿意?”
甄善看向他,“三少不介意我现在囚犯的身份吗?”
“英雄不问出处,况且我相信甄小姐很快就能出去的,”李文熠笑着说道。
甄善眸光微闪,“三少倒是相信我。”
李文熠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甄老已经妥协了,条件就是无罪释放他的女儿,但这能侧面提醒,却绝不能说出口。
但以少女的聪明,他不信她猜不出来。
“三少应该知道我与陆家的恩怨吧,纵使我能出去,你与我交好,不怕陆家不高兴吗?”
李文熠眸子微眯,露出一丝精光,“我钦佩甄小姐才华,引为知己,跟陆家有什么关系呢?若是陆会长小心眼到还要为难一个弱女子的地步,那我该跟父亲提醒一下,金市的商会会长陆家人是否能当得起?”
陆家人再横能横得过扛枪靶子的李副官吗?
甄家最鼎盛时,李副官是不会随意得罪,但陆家看似现在取代了甄家,但还差得远,要不是有个陆仲,金市第一首富的位置还不定是谁的呢。
而且,陆仲在帮李文兴时,李文熠心里对他们陆家就不太爽快了。
若是没办法,他倒不是不愿意摒弃前嫌去跟陆仲交好,把他拉到自己这边,但现在有个不输给他的甄善,李三少暂时还不需要对陆家人低头。
甄家就算落败了,但甄老终究是掌控金市经济命脉多年的人,能力毋庸置疑,而甄善若愿意帮自己,有甄老指点,他在商场上能少走多少弯路?到时,还怕他不能压下李文兴吗?
李文熠脑子转过无数念头,脸上却不显,依旧是一副斯文无害的样子。
然,甄善从第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是斯文的表面,野狼一般凶狠的内在,危险得很。
可那不是更好吗?
一个聪明危险的盟友,总好比一个没脑子的蠢货。
李文熠有野心,又不自负,也没有因她是女子而看轻,还与陆家有嫌隙,这对她来说,暂时是最好的盟友。
甄善淡淡一笑,“三少看中,我恭敬不如从命,只希望以后不会让三少失望。”
“哈哈,”李文熠对甄善的直爽很喜欢,拿出一份合同,“甄小姐可以看看,若有什么觉得不满意的,都尽可以提出来。”
甄善接过合同,但是没有翻开,而是问道:“我给三少歌女舞女的培训策划书,三少觉得如何?”
李文熠赞叹道:“若按照甄小姐的提案,我们舞厅不仅不怕歌女舞女会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还不怕被人挖走,更不担心混入什么莫名其妙的人,对舞厅的经营来说,是长久的保证。”
仅仅那份歌舞女的草拟合同,表面是一份非常人性的合同,十分能收买人心,但实际,咳,确是完全在将舞厅的利益最大化,将舞厅名下的歌舞女牢牢控制在手心。
这还仅仅是她策划案中的一个点,还有许多缜密的计划,将舞厅未来一系列发展全部详细做好,形成一个“利滚利”的经营模式。
“甄小姐当真不愧是甄氏后人,想的看的总是比别人长远的多。”
甄善淡淡一笑,没什么得意的,“三少,不知道舞厅的台柱子找到了没有?”
“这……以往流光舞厅几个台柱子是还可以,就是少了些什么。”
“新鲜感。”
“是这样。”
“三少觉得我如何?”
“什么?”
“琴棋书画,唱歌跳舞,我全会。”
李文熠怔住,不确定地看着她,“甄小姐你的意思?”
“就是三少想的那个意思。”
“这……”
“三少是怀疑我的能力吗?这样吧,等我出去,三少可以安排一场面试。”
“甄小姐误会了,而是你真的要成为歌女?”
甄善点头,“是。”
李文熠微默,“甄小姐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现在的歌女是比青楼女子地位提高了不少,但本质还是风尘女子,甄家再落魄,以她的才华,根本不需要到了去当歌女的地步。
而如果她真的去做了歌女,那她这一辈子有可能都会被上流圈子看不起的。
甄善无所谓一笑,“当歌女没什么不好的,舞台上,光芒万丈,受人追捧。”
李文熠沉吟,“能否问一下甄小姐坚持当歌女的原因?”
甄善抬眸看向他。
……
1112.早知如此绊人心(14)
三个月后,女子监狱最外面的铁门被打开。
临近晚秋,冷风打在脸上,干燥又刺冷,甄善裹着一件黑色风衣,缓步地走了出来。
看着外面树木凋零的凄清景象,她眸光一时有些恍惚。
傻白甜进来的时候,还是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春天,如今已经是秋季了。
一扇铁门,不过半年,却宛若隔世。
“善善!”
甄善僵住,眸中的冷寂不再,眼眶酸涩得厉害,心口委屈、难受和思念涌上来。
她眸光模糊地看着跌跌撞撞从牛车上下来的老父母。
曾经他的父亲,年近五十,却依旧像个儒雅的大叔,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风范,眼中有着睥睨的自信,仿佛天塌了他都能挡着,母亲慈爱温柔,是金市第一贵妇,优雅知性,是父亲身后最有力的贤内助。
如今,他们身上褪去华服,换上最简单的粗布衫,短短半年多,头发已经发白了一大半,眉眼间竟是疲惫。
甄善僵硬得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母亲将她抱住,从来一举一动皆是完美的母亲此时泣不成声。
“娘……”
“娘在,娘在,善善,娘来接你回家了,不怕,我们再也不怕了。”
甄善扯了扯唇瓣想安慰母亲,还未开口,泪如雨下,只能紧紧地抱着母亲。
甄父撑着拐杖,上前,将他们母女拥住,眼角湿润,沙哑道:“一家人团聚了,就好,就好。”
甄善平复下情绪,将脸上的泪水擦干,“爹,娘,我们回家吧。”
“好、好,回家。”
甄善转眸看向亲自送她出来的孙长官,笑着点点头,与从前漫不经心的笑意不同,带着少女的纯澈柔和。
孙长官也扯出一抹笑意,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都似乎柔和了不少,她朝她挥挥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保重。
甄善点头:再见。
孙长官站在监狱外,看着牛车越走越远,直到再看不到影子,才转身回去。
……
一路上,甄母握着女儿的手,不断询问她有没有受伤,身体好不好。
“我很好,爹娘不用担心。”
甄母见她除了有些消瘦,气色还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甄善看向甄父,“爹,您呢?”
甄父慈爱一笑,“爹也好。”
夫妻两人除了刚刚见到她时有些失控,之后都没有什么异样,仿佛甄家没了,如今落魄到只能做牛车也无所谓……
可怎么会没关系呢?
她父母有多要强,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何况甄家几百年的基业就这么毁了,父亲心里想来比谁都痛苦。
甄善看向他的双腿,甄父从前就有点风湿的毛病,但也无需用到拐杖,可现在即使拄着拐杖,他也走得很艰难。
恐怕他被带去调查的那段日子,过得也不好,身体精神的双重打击,拖垮了他的身体。
甄善不觉攥紧双手,指甲陷在肉里,心里第一次漫起一种名为‘恨’的情绪。
恨那些所谓的上位者,恨啃食了甄家血肉的所有人,更恨忘恩负义的陆家人。
“善善,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甄母见女儿垂着眸不说话,担心地问道。
甄善抬头,乖巧一笑,“没有的。”
甄母心疼地摸摸女儿的脸,“瘦了,回去娘给你炖鸡汤,好好补补身体。”
“娘真好,”甄善抱住甄母的胳膊,跟从前一样,依靠在她肩膀上,眉眼弯弯地看向父亲:“爹也好。”
两夫妻一时被她逗笑了,“傻孩子。”
牛车进城,往西走,拐进一条小巷里,在一间老旧的瓦房前停下。
甄母推开门,拿着一个火盆过来,甄善抬脚跨过,消灾去厄。
房子很老旧,中间是堂屋,两边是卧室,外边泥土墙围着了一个小院子,左边是厨房,右边搭了个养鸡蓬,还围了一块地,用于种些菜。
“来看看你的房间。”
甄母推开右边的卧室,笑着说道。
卧室不大,却很温馨,被褥床幔都是她喜欢的颜色,窗边摆着几盆花草,点缀着屋子里的生机,红木衣柜里,春夏秋冬,她的衣裳都备好了,书桌上还有一盏小小的花形台灯。
这屋子,与曾经的甄氏大宅没有任何可比性,但有个落脚的地方,家人都尚在,也不算太糟糕。
由奢入俭难,可若是没得选择,还能矫情什么?
况且她爸妈还尽量地给她最好,她怎么会再挑剔?
甄善抱了抱母亲,“谢谢娘,我很喜欢。”
甄母眸光慈爱,“有什么缺的就告诉娘,知道吗?”
甄善心里清楚,甄氏的所有财产都已经被抢走了,留给他们的银钱肯定少得可怜,但她还是笑着点头,不愿辜负父母的心意,“好。”
晚上,甄母下厨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庆祝一家团圆。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她爹娘不说付出什么代价才帮她脱罪,让她走出监狱,也不提这几个月甄家的剧变、他们的奔波,甄善也不问。
似乎老旧的瓦房,他们住着,也与奢华大宅也没有什么区别。
晚饭过后,甄善主动揽下了收拾厨房的任务,甄母原本是不想女儿做这些的,但见她坚持,也只好让她去,可看着女儿熟练地做家务,眼底漫过水意。
明明她的女儿以往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可现在……
甄善心里轻叹一声,却当没有看到,有些安慰和懂事,苍白还刺心,倒不如顺其自然就好。
回到房间,甄善坐在书桌前,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本笔记本。
1113.早知如此绊人心(15)
是从前傻白甜的日记!
她拿了出来,翻开,一页一页翻过,里面记的最多人,除了她爹娘,就是她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了。
七岁那年夏天,母亲带着傻白甜去陆家做客,她不小心迷路到了一处荷花池,还把膝盖给磕破了。
就在那傻子哭唧唧时,有着如同琉璃一般美丽眸子的优雅温柔少年出现在她面前,不仅仅背她去找了母亲,还给她糖哄她开心,自此,他就成了傻白甜心里最完美最向往的白月光。
然而,在甄善的角度看来,少年明显是认出了傻白甜的身份,眼里的算计明明白白,他对傻白甜的好,全部不过是利用和假象。
一个背和一颗糖,换得甄家唯一大小姐未婚夫的身份,借此让他在陆家站稳脚跟,更利用甄家的财力让他能安安稳稳到国外高等学院深造,这笔生意,可真真是完全的暴利啊!
也就傻白甜看不透,结果呢,她没用了,他也就顺理成章地一脚踹开。
甄善可没忘记,在陆如疯了一般指认傻白甜是凶手,陆家父母颠倒黑白地跟他家撕破脸皮是,她慌忙地让人给陆仲发电报,希望他能相信自己,却泥牛入海,没有半丝回音。
她可不信陆仲接不到电报!
就算接不到,但他回来后,没有在意过她这个未婚妻,还如此理所当然地帮陆家接收他们家的产业。
陆仲,呵!
一家人,可真是整整齐齐的狼心狗肺!
甄善捏着钢笔,在日记的空白页写上:
11月1号,我回来了,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期待重逢中呢。
……
嘭!
“贱人,甄善那个贱人,那个杀人犯,为什么她可以被无罪释放?为什么?”
陆家大宅后院,坐在轮椅上的陆如直接掀了桌子上的东西,明艳的脸上狰狞又扭曲,歇斯底里地怒骂着。
女仆害怕地缩在角落里,压根就不敢回话。
陆如猛地看向,拿起一旁的鸡毛掸子,狠狠地抽在她身上,“你是不是也在看不起我?在嘲笑我?贱婢,贱人,甄善,你给本小姐去死!去死!”
“如儿!”
陆母走了进来,叫了养女一声。
陆如手一僵,扔到鸡毛掸子,扑到陆母怀里,“娘、娘,女儿好苦啊!”
陆母心疼地安慰着她,“娘知道你心里苦,但这是上面的决定,你爹也没办法啊,而且,如儿,甄善现在就是个进过监狱,没了家族的贫民,恐怕活得比狗还不如,你又何必再为她去折磨自己?”
“不,只要她还活着,我就一日无法安宁,娘,要不是她,我怎么会残废呢?娘,你帮帮女儿吧?”
“这……”
陆如一脸泪痕,仰头绝望地看着陆母。
陆母恍惚一下,仿佛看到自己早夭的可怜女儿,刚想点头。
“这是怎么了?”
温润带笑的嗓音在她们耳边响起,陆母回过神来,转过头,“是,是阿仲啊。”
面对这个儿子,陆母脸色有些僵硬,心里更是复杂。
陆仲仿佛没看到陆母的尴尬,温和一笑,“刚回来,听到小如这有吵闹声,就过来看看,这是怎么了吗?”
陆如在陆仲出现时,眼睛就黏在他身上了,先前还一副要吃人的恶鬼样,现在脸上飘着红晕,小女儿思春的模样,“哥、哥哥。”
陆仲看了一眼她,唇角笑意不变,“刚刚听到小如让母亲帮你,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陆如面色微变,“没、没什么。”
“是吗?”陆仲不置可否,看向陆母,“父亲晚宴喝多了,母亲要不要去看看?”
“又喝醉了?”
“嗯,刚看五姨娘送了醒酒汤过去。”
陆母脸色一下就黑了,也顾不得管养女了,死死捏着手帕就出去。
陆如咬了咬唇瓣,看向陆仲,试探问道:“哥哥,你刚刚听到了是吗?”
陆仲转眸,灯光洒落在镜片上,反光下,令人看不清他的眸色,“听到什么?”
陆如双手推着轮椅,靠近他,满脸泪水,“哥哥,你看看我现在这样,成了个残废,一生没法再站起来了。”
陆仲脸上露出怜悯,“小如别想太多,家里不会因你残废就不管你的。”
“可是我这样都是被人害的啊!”
“谁害你呢?”
“哥哥是真的不知道吗?”
陆仲似有些无奈,“我刚回国不久,最近事情又多,你的事,确实疏忽了,抱歉。”
是疏忽还是不关心?
或是其他?
陆如眼泪流得更凶了,仿佛心碎了一般,“哥哥,你是不是还忘不了那个女人?她那么蛇蝎心肠……”
“小如累了,还是早点去休息吧,身体真要不舒服,明日就让人带你去医院瞧瞧,有病还是好好看看才行。”
陆仲温和地关心了一句,转身打算离开。
“哥哥,”陆如抓住他的袖子,“我是你妹妹啊,你难道就这样看着我被人害成这样还无动于衷吗?”
“是养妹妹,小如怎么忘了?我的亲妹妹已经去世很久了,”陆仲把袖子抽出来,笑得温和地提醒道。
陆如面色惨白,震惊地看着他,却在触及他冰冷的浅淡眸子时,心里的恐惧压过爱慕。
“哥、哥哥……”
“小如,晚安!”
陆仲迈开长腿,直接离开。
朔月之夜,天空黑得一片浓稠,半丝光亮也透不过,陆家花园放置着许多琉璃花灯,六角飞檐的宫灯十分精致,夜间点亮,六面或映出百花盛开,或映出飞鸟瀑布,点缀了原本萧条黑暗的秋日夜晚。
只是,据说这些琉璃花灯曾是甄老为心爱的女儿定制的,因为陆母喜欢,甄大小姐就命人送了数十盏过来。
如今,甄家不复存在,陆家的琉璃花灯却明亮依旧。
陆家能有今日,大概靠的是全家人都不要脸吧。
陆仲脚步停在莲花池旁,浅淡眸子有瞬间的恍然,依稀记得当年有个漂亮的团子哭得惨兮兮的。
怔愣不过一刹那,他脚步不急不缓地离开,谁不赞陆家大少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然而又有谁知他心冷如冰窟呢?
……
1114.早知如此绊人心(16)
“卖报了,卖报了,曾经的金市金融大鳄、前商会会长甄慈甄先生疑似病重住院了!”
卖报小童在跑在大街上叫喊,不过片刻,他手上的报纸就已经被抢空。
甄氏如今再落魄,谁也不敢否认它当年的辉煌,而今年,甄氏的人和事更是长期霸占新闻头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谈资。
何况还是那位曾将甄氏推到顶端,又在他手里破灭的甄会长?
拿着报纸的人们唏嘘一声,当初的甄会长有多风光,现在却在医院中不知生死了,惨,实在够惨!
前甄会长“通敌卖国”的嫌疑是洗清了,但他也因多年的“偷税漏税”被清剿了所有家产,一家人现在只能住在金市最贫困的角落,过着惨兮兮的日子。
路边一辆黑色汽车里,中山装青年,陆仲的助理郑和打开车门,将一份报纸递到后座的老板手上。
陆仲翻开报纸,眸光落在上面照片里医院门口背对着镜头的纤细身影,只一瞬,他就看向书面内容。
“甄老住院了?”
郑助理摇头,“您说过不需要去关注甄老一家,所以我们这边也不太清楚情况。”
陆仲捏着报纸的手顿了顿,须臾,“去查查看吧。”
“好的。”
金市第一医院里,甄善走出病房,看向门口站着的斯文青年,脸上带着真挚的谢意,“三少,这次多亏你了。”
李文熠担忧地问道:“甄老还好吧?”
两人往走廊尽头的窗户走。
“医生说是哮喘。”
甄善抿唇,今早,她父亲突然坐起,大汗淋漓,呼吸困难,她和母亲急忙送他来医院。
但他们现在根本支付不起高昂的住院费,她只能先联系李文熠帮忙。
哮喘是顽疾,即便他们甄家还如从前那般,也没能力让她父亲痊愈,何况现在?
屋漏偏逢连夜雨,甄善心很沉。
李文熠温声安慰道:“好好调理,甄老不会有事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甄善“嗯”了一声,“多谢三少。”
“这点小事,你何须跟我说谢谢?”他笑了笑,“医院这边我都安排好了,外面的记者我也叫人拦下了,不会让人上来打扰甄老休息的,不过,倒是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联系我。”
甄善扯了扯唇瓣,点点头,“舞厅那边如何?”
“都很好的。”
“我想着过几日我爹身体好些,我就过去。”
李文熠微默,“阿善你真的想好了吗?”
甄善:“我早就想好的。”
“你可知,若走出这一步,就回不了头了。”
“我从未想过回头。”
李文熠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会安排好的。”
甄善:“蝴蝶。”
李文熠微怔,却见她淡淡一笑,“我的艺名。”
她真的很漂亮,五官精致,身姿曼妙,又带着一丝病弱的柔美,初见,只觉清纯如水中芙蓉,不染纤尘,能简单勾起男人的保护欲,轻轻一笑,眼角上挑,又天生勾人夺魄,妩媚动人。
本就十分的颜色,她却能绽放二十分的魅力,可以想象,如果她出现在流光舞厅的舞台上,绝对能引得无数男人为之疯狂。
这于他稳赚不赔,只是……
罢了,“我知道了。”
“我爸妈这边的话,”甄善顿了顿,“麻烦三少先瞒着。”
“嗯,你一直深居简出,金市能认出的人极少,这你暂时无需担心。”
何况她现在气质翻天覆地,谁都不会把她往曾经甄家那个柔弱的大小姐身上想的。
“三少,谢谢。”
李文熠垂眸一笑,“你今天已经说了多少次谢谢了?”
甄善:“那便不说谢,只希望我能以绵薄之力回报三少大恩。”
“好了,不说这些了,”李文熠轻拍她的肩膀,“好歹你以后也是我的人了,帮你也应该的。”
“三少绝对是本世纪最好的老板。”
李文熠苦笑地摇摇头,“怪不得我表姐被你哄得团团转,你这张嘴啊。”
甄善黛眉微挑,笑吟吟道:“下次三少见到长官,代我告诉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是十分思念她。”
“……这话你还是自己告诉她吧。”
……
送走李文熠,甄善拿着食盒回到病房,甄父吊着液,人已经睡着了,甄母坐在床边,照看着,眼角的皱纹越发深了。
甄善眸光微颤,走过去,轻声道:“娘,爹这边我看着,你先在旁边的床上休息一下吧。”
甄母敛下眼里的担忧和伤痛,慈爱一笑,“娘没事,别担心。”
她顿了顿,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善善,你和李家三少……娘没其他意思,只是你怎么会认知那位的?”
甄善给母亲舀了一碗粥,“娘先喝点粥。”
甄母接过,“你忙了一早,也吃点。”
“娘应该猜到女子监狱里并不会太好过,”甄善笑了笑,安慰道:“不过您也别想太多,我并没受什么苦楚,从进去后,里面的狱卒长就一直护着我,对我很不错。”
甄母心里怎么会信?
若女儿真的没受苦,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内,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柔弱少女,变得这般沉稳懂事?
比起女囚们以为她是中邪,甄家两老却很清楚,这就是他们的女儿。
她身上掉下的心头肉,怎么会认错?
那究竟是怎么样的折磨,才会让她性子大变,她不说,他们也不敢问,就怕触及到她的伤口。
1115.早知如此绊人心(17)
至于,传言那个不近人情、凶恶如鬼的女狱卒长会护着女儿……
甄善猜到母亲心中所想,“人云亦云,其实孙长官人挺好的,”特别纯情不禁逗。
咳,这话还是别吓着老母亲。
“娘忘了吗?先前有人带话给你,说女儿在牢里安好,那就是孙长官的人。”
甄母愣了一下,确实有这回事,一时心里疑虑打消了许多。
但掌管女子监狱数十年,怎么会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人总是会怜惜弱者,而且刚好那时孙长官在替李三少烦恼流光舞厅的事情,我以前一直有跟爹学过一些经营管理之道,那时就随便说了几句,倒没想到歪打正着帮了他们,孙长官也越照拂我了。”
这话甄母倒是不怀疑,女儿虽然性子软绵,但其实极为聪慧,什么东西一学就会,如若不是因她性格所致,她爹早已把甄家产业交到她手上了。
她时常没事就看看她爹的经商手札,帮李三少分析一下舞厅的管理,确实也没多大问题。
甄善继续说道:“后来李三少去看望他表姐,提出想见我一面,孙长官就把我叫去了……”
她顿了顿,有些羞愧,“娘,女儿对不起爹。”
甄母心提了起来,“怎、怎么了?”
莫不是那李文熠借机轻薄了女儿?
甄母心里恨极,如果不是他们养虎为患遭人暗算,女儿怎么会……是他们做父母的没用!
甄善见母亲的眼眶红了,知道她又想歪了,连忙说道:“娘,您别多想,李三少是个正人君子,他一直待女儿很是礼遇。”
“原、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刚说?”
“女儿把爹这些年来亲手撰写的手札默写送给了李三少了,这本来是爹的心血,是我不孝。”
甄母舒了一口气,“这有什么?你爹把自己的心得写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吗?”
再说以一份手札换得女儿在狱中的安稳,他们夫妻只会觉得非常值得,反过来还很感谢李文熠和孙长官,愿意帮他们照拂女儿一二。
何况,今天若是没有李三少,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可能住得上这么好的病房?
她是可以去求那些以往的“老友”,那些人就算是为了面子也会愿意帮他们,可这也意味着,她将丈夫和甄家最后一点尊严送给别人践踏。
甄母搁下碗,拍拍女儿的手,“善善,是爹娘没有能好好照顾你。”
甄善轻声道:“女儿长大了,到了我照顾爹娘的时候了。”
甄母眸中有泪,缓缓点头。
“对了,娘,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怎么了?”
“李三少很欣赏我的才华,想让我当他商业上的顾问。”
甄母凝眉,有些犹豫,“你爹虽教过你如何行商,但你比较没亲自管理过家里的产业,恐怕……”
这个时候虽不像旧朝对女子限制那么多,不许女子出来抛头露脸,但男女大防的观念深刻人心,甄母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而李三少又正值娶妻年纪。
1116.早知如此绊人心(18)
若是甄家没有没落,即使李副官再有权势,她女儿配李三少,绝对是配得上的,可现在……
甄母就怕女儿被人欺负了,她情愿女儿嫁个普通人家的丈夫,一辈子活得清贫些,也不愿她成为权贵子弟的姨太太。
即便现在的姨太太不似旧朝的妾室那般没地位,但也好过不到哪儿去,何况他们已经没法成为女儿的后盾了,若是以后她受了委屈,又该如何是好?
甄善安抚母亲,“没有经验也可以慢慢学的,我怎么也是爹的女儿,绝不会坠了他老人家的名声的。”
“我知道娘担心什么,但,娘尽可以放心,李三少是个很骄傲的人,他绝不会逼女儿做自己不愿的事情,而我本就从富贵乡里出来,哪里会再留恋那些东西?”
甄善握住母亲的手,“娘,先前我帮李三少的人情有限,总不能一直让他无偿地帮爹支付医药费吧?您和爹护了女儿这么久,也是轮到我来养你们的时候了,您相信我可好?”
甄母眼眶红了红,“外面很危险,也很复杂。”
“但女儿总要去面对的,不是吗?”
甄母沉默许久,最后还是点点头,“你只记得,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甄善乖巧点头,“绝不会的。”
她不是傻白甜,吃什么都不会吃亏。
且还会把当初傻白甜吃的亏,全部还给他们。
……
陆氏银行,郑和走上三楼,敲了敲老板的办公室门。
“进来。”
“陆少。”
陆仲头没抬地问道:“查到了?”
“是,甄老确实病重住院了。”
陆仲批改文件的笔尖顿了顿,“住院?”
“李三少帮忙安排的。”
“李文熠?”
陆仲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
“陆少,您说,上次您帮李大少做的方案,最后却让李三少得了流光舞厅,会不会是甄老出手的?”
“那时甄老正在被调查中,就算李文熠是李副官的儿子,他也不可能会见得到甄老。”
“这样的话,李三少为什么要帮甄老?”
就算甄老确实厉害,但他现在身份那么敏感,谁敢再请他去帮忙?
也从未听过过先前甄家与李家有多深的交情吧。
陆仲浅淡眸子微眯,“谁知道呢?”
“那我们还继续查吗?”
“算了,李文熠不是简单的角色,上次的事情已经让他心有芥蒂了,若是他发现我们在调查他,恐怕有点麻烦。”
他刚回国不久,不打算现在就锋芒毕露。
枪打出头鸟,甄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陆少,还有一件事,”郑助理面色有点犹豫。
“郑和你什么时候说话也吞吞吐吐了?”
“抱歉,陆少,我们的人远远地看到了李三少和一个少女关系似乎很亲密的样子,那少女……应该是甄小姐。”
“嗯,”陆仲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似对这件事半分都不感兴趣,眸光一丝波动都没有。
郑助理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松口气,“那陆少,我先下去了。”
“去吧。”
……
1117.早知如此绊人心(19)
“千年难遇的美人儿,流光舞厅今晚邀大家共享秀色盛宴……”
卖报小孩的声音流窜在街道上,不少人都被勾起了兴趣,纷纷掏钱买了报纸。
今日的头条是关于流光舞厅晚上的歌舞盛宴,以及那位千年难遇的美儿介绍,文字旁边附上对方的一张照片。
少女身着束腰旗袍,线条饱满完美,纤纤素手如大师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执着团扇,轻覆脸上,只露出一双秋水剪瞳,盈盈一笑,犹抱琵琶半遮面,似清纯似妩媚。
先不论少女扇下的容貌,但仅凭她的身材和眼睛,加上这种朦胧的神秘感,也能勾得人心痒难耐。
而流光舞厅自从换成了李三少管理,也确实好玩了不少,常常给他们带来惊喜的歌舞,而他们家的歌女舞女比起其他舞厅,灵动又鲜活,台上能仙能妖,台下也能跟他们附庸风雅,床笫间更是能玩得他们差点升仙。
也因此,无数男士们都十分期待晚上的盛宴,对那千年一遇的美人儿皆势在必得。
夜幕很快在人们的期盼中落下,坐落在金市中心商业街的流光舞厅灯火如白昼,车水马龙,热闹非常。
一辆又一辆昂贵的汽车在门口停下,郑和下车,绕到后座给老板开门。
陆仲抬眸看向眼前灯火辉映下,耀眼奢靡的建筑,理了理袖口,抬步走了进去。
流光舞厅大门前铺着红毯,穿着红色旗袍的招待美女露出标准的热情的笑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陆仲剑眉微微一挑,眸光落下门口挂着的巨大相片上,不觉被上面少女那双眸子吸引。
都说眼睛是心灵之窗,有那么漂亮的眸子,少女也许真的如流光舞厅打出的广告,是个千年难遇的美人。
可,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今日,若不是几个合作人极力邀请,他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陆仲淡淡收回眸光,抬步走了进去。
而这时,流光舞厅后台,被无数人期待的美人儿正坐在梳妆台上,慢慢地描着眉。
在她进入舞厅后,李文熠很大方给了她单独的房间,各种名贵化妆品和舞衣任她挑选,真的是往最大牌地捧她。
甄善旋开一个点缀着细碎宝石的小圆盒,圆润白皙的指尖轻轻勾了一点口脂,点在她柔软完美的唇瓣上,口脂嫣红,为她增添了一抹媚色。
“可真不舍得你站到舞台上被所有人欣赏啊。”
李文熠不知何时来到她后面,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弯腰,透过清晰的玻璃镜看着里面美得动人心魄的少女,似玩笑又似不甘地感叹道。
甄善抿唇一笑,春华秋月不及她一分,男人眸色一深,无奈地扶额,“你再这么笑,我真的会把你藏起来的。”
她站起来,手指抵在他胸口,让他离自己远些,“那可不行,你表姐会吃醋的。”
李文熠:“……”
他似不可思议,“我竟是输给了表姐?”
甄善俏皮地眨了一下眼,“是的呢,谁让她是我的真爱呢!”
李文熠低低笑道:“你这么说,表姐恐怕不会高兴,不过你要这么对我说,我一定十分高兴。”
“那三少心里想想高兴一下就好了。”
“你这人……”
李文熠摇摇头,“外面该来的人都来了,准备好了吗?”
甄善拿起一旁的面纱戴上,“整装待发。”
他碰了碰她发间银色头饰垂下的流苏,“走出去就再没后悔的余地了。”
甄善轻笑一声,“从不知你也会有这么啰嗦的时候。”
李文熠叹气,“真没良心呐。”
甄善对他挥挥手,往外面走去。
“其实,你也没信过我吧。”
他垂着眸,低低地叹息一声。
甄善开门走了出去,似没有听到他的话。
……
灯光一暗,原本交杯换盏的舞厅静谧下来,所有人的眸光都不觉得落在舞台上,呼吸都轻了一点。
幕布缓缓拉开,白色的烟雾随之涌出,有隐隐约约的鸟鸣声传出,古筝弦音荡出,随着神秘古典的乐曲,少女曼妙的身姿出现在舞台上。
她一袭天蓝色纱裙,裙摆没有闭合,一双白皙美丽的长腿若隐若现,玉臂柔软似无骨,踩着乐点,如仙似妖地舞动,或似云端缥缈的仙子,或如山间奔跑的少女……
她纤腰轻折,裙袂翩飞,一举一动,都让下面的人目不转睛,更是时不时倒吸一口冷气,就怕少女不小心伤了腰和腿,可她的腰却宛如没有半点骨头,软得不可思议,再困难的动作,她都轻而易举地完成,修长的双腿起落间,似没有半分力道,宛如真的能凌空而舞的仙子。
短短几分钟的舞蹈,台下所有人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从繁华都市闯进鸟鸣清风的山间竹林,古典的韵律,悠扬的哼唱,神秘的舞蹈……
少女足尖轻踏间,仿佛不经意就落在他们心上,青葱柔软的手指如同拨弄他们心弦,轻拢慢捻,迷了多少人的眼,乱了多少人的心?
微风拂来,轻纱落下,揭开了朦胧的蜃景,台下所有人只觉得心跳在那一瞬停止,他们痴迷地看着云雾中的绝美少女。
美得不可方物,这六个字从前没人能真正领略,因为他们看过的女子再美,都其实不过生活一抹亮色罢了,多的是可替代的红颜,然而,今日他们才懂什么是无与伦比的美丽。
人间尤物,不过如此。
1118.早知如此绊人心(20)
陆仲瞳孔微微一缩,不觉抬手扯了扯领带,端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
音乐落,台下的人们许久都没反应过来,随之,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没什么忌讳的纨绔子弟更是带头高喊“美人!美人!”
甄善朝他们微微颔首,抿唇一笑间,天地失色,瞬间,台下的男人们更疯了,恨不得立刻爬到台上跪舔她。
但美人没有久留,无视他们狂热地挽留,施施然地离开舞台。
李文熠走上台,笑得斯文有礼,抬手,“大家先冷静一下,别吓着咱们的蝴蝶姑娘。”
“哦~蝴蝶姑娘!蝴蝶姑娘……”
“三少,让蝴蝶姑娘再出来给咱们表演一曲吧!”
“不不,我没那么贪心,只要她站在台上就行!”
“对对对,三少,我愿意包下整晚的场子,只要蝴蝶姑娘出来就行。”
“哈哈,”李文熠笑了笑,“能得大家的喜爱,蝴蝶姑娘很开心,不过蝴蝶姑娘暂时每晚只会演出一场,请大家见谅,接下来,还有其他精彩的歌舞,大家尽情欣赏。”
话落,李文熠斯文一笑,往后台走去。
霎时,台下一片哀嚎,纷纷斥责李三少没良心,但说笑是说笑,没人敢真的闹事。
只是,赏过了仙女之舞,人间美人的歌舞终究是失了点兴趣,想着那清丽脱俗的仙姿佚貌,男人们郁卒了,这吃不到,还看不到,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可惜,不管是美人儿,还是李三少可没心情去搭理他们。
而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们直接借着敬酒的名义找到李文熠的包厢,想走后门直接抱到美人儿。
陆仲原本只是给了几个合作商面子来这里了,原本按照他的打算,意思一下就离开,但此时,他也走进了李文熠的包厢。
金框眼镜压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遮住眸中的情绪,他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因为好脾气而被人拉过来凑数的。
李文熠眸光移到他身上,陆仲转头与他对上,双方都是温润的谦谦公子,各自礼貌一笑地点点头。
只是李文熠背在身后的手却紧了紧,这就是她曾经的未婚夫吗?
啧,果然是衣冠禽兽!
还是一只隐忍的凶兽!
即使稍纵即逝,但陆仲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一丝敌意,是因为李文兴?
可他又不觉得李文熠是那般狭隘的男人。
想起郑和说过对方和甄善的事情,陆仲垂下眼帘,李三少还真看上了他的前未婚妻?
真倒是有趣了!
众人围在喝酒说话,有人开头,“刚刚的蝴蝶姑娘……三少是哪儿挖到这么个大宝贝的?”
李文熠晃了晃高脚杯的红酒,笑得滴水不漏,“自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了。”
“哇哦~”权贵子弟们起哄地笑道:“咱们怎么不知道三少还是个多情才子呢?”
“庸脂俗粉怎可与凌云仙子相提并论?”
众人兴致越发高了,纷纷怂恿他把美人带出来,别小气吧啦地藏着掖着了。
李文熠脸上满是不情愿,“如果可以,我可真不想她抛头露面,给你们这群混蛋看到的。”
“哦呀?三少醋意好大呢。”
“那可是我的心肝宝贝!”
“啧啧啧,三少温香软玉,可怜兄弟我们寂寞孤单冷呢。”
李文熠哈哈大笑起来,“少来了你们,说说你们哪个后院不是莺歌燕舞的?”
“三少都说了,庸脂俗粉怎可与凌云仙子相提并论?”
“行了行了,”李文熠示意自己的助手去唤人。
众人目的达到了,自然笑得更加殷勤,纷纷朝他敬酒。
只有陆仲安坐在角落,静静地品酒,仿佛这纸醉金迷的世界与他无关,公子温润,陌上人如玉。
李文熠扫了他一眼,心中冷嗤,装模作样!
真是品性高洁,不沾人间烟火,这人就不会刚回国就和李文兴搭上线,还越过陆会长的其他儿子,迅速地掌管陆家的产业。
想到这家伙放任家里算计于他们有恩的未婚妻一家,三少就在心里厌恶地啐了一口。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陆家人却是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丢得一干二净,压榨着恩人的血肉上位,可真是太能耐了!
如此不要脸,李文熠觉得自己是做不到的。
而她不顾名声,放弃安逸的日子,成为歌女就是为了接近这个男人?
李文熠低头喝了一口酒,心头那火越烧越旺。
包厢门被打开,少女依旧穿着那件轻纱舞衣,没了面纱,近距离看她,更倾城绝色了。
原本热闹的包厢安静下来,她款款走来,清冽的气息洗去人世的浮躁,令人们的眼光不觉都凝聚在她身上。
世上美人何其多?
可却没有一个美得如她那般出尘脱俗,尤其是她身上那股清纯又妩媚的气质,弱柳扶风的身姿,她无处不在勾引着男人的征服欲。
绝色妖姬,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
李文熠温柔一笑,“来了?”
“三少,各位先生,晚好。”
少女声线软哝,带着一股甘冽的清甜,犹如瑶池仙酿,醉人而不知。
“蝴蝶姑娘,也晚好。”
男人们都有点燥,仿佛遇到初恋那般紧张忐忑。
实在是眼前少女太美好了,他们真没法像对待其他风尘女子一般轻浮。
李文熠朝她伸手,“过来。”
甄善眉眼含笑地将柔荑搁在他的掌心,被他拉着靠坐在他身旁。
三少瞬间引来一波羡慕嫉妒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