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4.等闲变却故人心(54)
寿康宫
恢复名正言顺皇子身份的四皇子司马易正坐在桌案前,轻拨琴弦,一首哀婉动人的《秋意浓》他弹得天衣无缝,可若是琴技出神入化者,自然能从其中听出丝丝冷漠嘲弄,铮铮琴声,是玩弄人心的冷酷无情。
甄善合上书,看向弹琴的玄衣男孩,黑色锦衣穿在他身上,抹去了孩童的稚嫩,平添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冰冷和漠然,漆黑眸子掩藏下的暗涌无人能看透。
小破孩,心思越来越深了呢。
恐怕再过几年,她连从琴音分辨他的情绪都做不到了。
“姐姐是不喜欢这首曲子吗?”
司马易按住琴弦,见她出神,轻轻一笑,问道。
甄善看着他唇角的笑意,黛眉微挑,“没有,你弹得很好。”
司马易摇头,“姐姐的眼睛可不是这样告诉我的。”
甄善抬手,轻触自己的眉眼,“有吗?”
“大人,殿下。”
司马易还想说什么,小三子模样的绾妃走了进来。
甄善和司马易离开琼华宫后,小茜和绾妃也穿着人皮,跟着他们到了寿康宫,名义上是太后派来照顾四皇子的。
这两人,哦不,两鬼现在也算是双面间谍,表面上太后利用他们来监视司马易,实则是甄善和司马易放在太后那的棋子。
只能说,都是狼人,端看谁是手段更高而已。
“怎么了?”
司马易看向绾妃,问道。
“我们派去的几个小鬼抓到了皇后安插在寿康宫的几个卒子。”
司马易拨了一下琴弦,“本宫不是这寿康宫的主人。”
绾妃眸光闪了闪,“是,那大人、殿下,奴才先告退了。”
“嗯。”
甄善淡淡一笑,“王嫔前些日子,给你父皇生了个小公主,皇帝好像很高兴。”
司马易也笑,神色温和无害,“是啊,后宫的皇子不少,倒是公主凋零。”
“王嫔出身大世家,是个贤娘淑德,品性不错的女子,此番诞下公主,想来更得你父皇看中了。”
“嗯,父皇确实极是喜欢她,时常赞她品行。”
甄善素白的手指轻敲桌案,“先前,你与王嫔有些小误会,不若趁着这次小公主的百日宴,说清楚,免得留下嫌隙,以后叫别人利用了。”
司马易唇角笑意更深,颔首,“姐姐说的是,我之后会去找太后,让她老人家亲自出面,给王嫔和小公主体面,就是这百日宴的礼物,我不太懂,要劳烦姐姐帮我想一下了。”
甄善没有推辞,“这是小事情。”
“对了,姐姐还记得司马沪吗?”司马易状若不经意地问道。
甄善神色不变,“记得,他怎么了?”
“近来他与母后似乎矛盾很大,昨日还吵到了父皇面前去了。”
“似乎?”
“皇后对他的那个伴读意见很大,私下时常刁难,听说这次母后直接把人罚晕过去了,还发了高烧,我的那个八皇弟心疼得不行,直接闹到父皇那去,让父皇做主了。”
司马易说起这事,脸上似有无奈,仿佛对母亲和弟弟荒唐的行为有些烦恼。
甄善红唇微抽,“先前还以为他们母子感情坚不可破。”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没想到……唉!”
“你母后还没做婆婆呢,就闹起了婆媳矛盾,也是在不容易。”
“感情这种事,长辈本就不好插手,母后怎么就不明白呢?八皇弟也是挺为难的。”
司马易无奈地摇摇头,看得甄善只想翻白眼,他感叹的时候,眼里的幸灾乐祸能不能先藏起来呢?
还感情问题呢?
小破孩这是就认了娄乐这个弟媳妇了?
不知道司马沪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很感动?
“你也觉得娄乐很配你八皇弟?”甄善笑得意味深长。
“看起来确实很登对,八皇弟日日将他带在身边,在上书房,凡是接近娄伴读的,八皇弟都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脸不高兴和敌意。”
“毕竟是前世今生的缘分,感情深厚着呢。”
司马易眸色微动,“前世今生?”
甄善淡淡一笑,“嗯,不过他们现在年纪还小,感情可能还不太懂,你身为兄长,平日得空时,也该关心关心自己的弟弟,可不能让他错过自己的有缘人,遗憾一生。”
司马易挑眉,“姐姐说的在理,只是,我不太明白父皇为什么会容忍娄乐留在八皇弟身边,莫不是父皇已经放弃他了?”
甄善反问:“你觉得可能吗?”
司马易摇头,“怎么说八皇弟都是父皇寄予厚望多年的儿子,即使现在有失望,但也不会说放弃就放弃。”
甄善:“身为帝王,他不会把所有赌注压在一个人身上,你优秀他欣慰,司马沪在他心里也有地位,他还等着往后你们互相牵制呢,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儿子能干到能取代自己的地位。”
司马易眸中笑意微冷,“这倒是。”
“龙阳之癖是不好听,但男人嘛,风流一些,也没什么,只要不摆在明面上不就行了吗?至于娄乐,应该是娄家主许了你父皇什么好处,而且,现在他们两个命格重合,皇帝就算不愿儿子跟个男人扯在一起,又能如何?”
甄善柔弱无骨地靠在软塌上,捏着一枚书签把玩,“再说,娄乐留在司马沪身边,对你不是更好吗?一个出色听话,处处完美的儿子,跟个不成器,还断了袖的儿子,你觉得你父皇心里会怎么想。”
985.等闲变却故人心(55)
对比下,长文帝的忌惮疑心就会被糟心冲淡了。
司马沪现在何尝不是司马易的挡箭牌?
司马易点头,只是他看着她,眸色微深,静默许久,缓缓说道:“姐姐,你若是容不得他们,无需如此委屈,我可以……”
“嘘,”甄善手指落在红唇上,眸光流转间,笑意盈盈,璨若星辰,只是繁星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冰冷。
“还不到时候,再则,有那个蠢货帮你分走皇帝朝臣注意力,你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没什么不好的。”
司马易抿唇,“没有他,还可以是别人,我只担心姐姐不高兴。”
甄善轻轻一笑,“我能有什么不高兴?”
看着仇人慢慢成为瓮中之鳖,被自己牵着鼻子走,一点一点堕入自己开启的地狱,这过程,很享受不是吗?
比起直接结果敌人,她更喜欢赶狗入穷巷。
司马易看着她,知道她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再多说。
趴在桌上无聊地啃鸡腿的缺儿看看自家娘娘,又瞅瞅司马易,感觉心情跟手上的鸡腿一样沉重。
唉,聪明人的世界,它真滴是不懂啊!
肿么谈个恋爱都能这么复杂呢?
要是它,就直接混吃等死算了!
只可惜,世上如它那般单纯简单、心无挂碍的人总是少的。
……
“易儿,最近功课很忙吗?”
太后放下筷子,慈爱地看着面前的褚衣少年。
司马易也放下玉箸,眉眼一弯,明媚无暇,配上他身上鲜红如火的宽袖锦衣,更像个朝气蓬勃的小太阳。
年纪大了,太后总是喜欢鲜艳明媚的颜色,那样生机勃勃,仿佛她自己也年轻了不少。
司马易如今对长文帝和太后的心思算是摸得一清二楚,他在甄善面前,不喜伪装自己,也不想显得自己太过稚嫩,总是一身深沉的玄衣,如把即将出鞘的宝剑,不掩冷戾锋芒。
面对太后和皇帝,他鲜衣如火,少年初长成,带着稚气的俊朗,有着被家里长辈护着宠着的天真,叫人看着舒心到心坎里。
毕竟皇帝正直盛年,他要是迫不及待地展现不凡的城府、手腕和能力,不是优秀,而是在找死。
在对人心的把控上,司马易如今是越发炉火纯青了,也因此,他现在在宫里的人缘是越发好的。
谁都知道,四皇子平易近人,脾性温和,又长得昳丽无双,唇角一勾,宛若繁花盛开,迷得人不知天南地北。
哪个不夸一句少年世无双?
就连皇后,看着越发优秀的长子,心里的懊悔越来越深,
她怎么知道一个被厌弃的妖星,会有翻盘的一日?
她也想跟司马易修复母子关系啊,然而,太后那老妖婆防她跟防贼一样,皇后也很绝望啊!
话说回这边,司马易温声回道:“近日父皇确实是让孙儿写一篇朝堂述论。”
太后皱眉,“你父皇是怎么回事?你一未到上朝的年纪,二没领差事,怎么能知道朝堂大事?”
“太傅有跟孙儿讲过父皇的贤明德政,孙儿也读过几本政要,也就写些自己的浅薄见识,就是纸上谈兵,也许会让父皇失望了。”
太后却很欣慰,“那些政要书籍十分枯燥,难为你有如此耐心去读,哀家就知道你是个优秀的好孩子。”
司马易羞涩一笑,“孙儿能有今日,都是父皇和皇祖母庇护,不敢不用功,而且,孙儿笨,只能多用点功。”
“胡说,你要是笨,宫里的其他皇子还怎么活?”
“皇祖母偏心孙儿,自然觉得孙儿哪儿都是好的。”
这话有点逾越,但太后脸上笑意越浓,她就喜欢司马易无条件地信任依赖她,不会刻意去避讳什么,言行举止亲密如平常人家的祖孙。
她拍了拍司马易的手,“你啊!”
“哦,对了,”司马易从怀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
太后看着里面黄金打造的长命锁,“这是?”
“王嫔娘娘的小公主过几日就是百日宴了,孙儿打算送给自己的小皇妹,皇祖母,您觉得这长命锁如何?”
“嗯?你平日与王嫔有来往?”
司马易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孙儿从前不懂事,冒犯过王嫔娘娘,心里一直不安,总想着跟她赔罪。”
太后有些不以为意,“你是尊贵的嫡长皇子,她不过一个妃嫔,哪里有资格让你去赔罪的?”
“其实,孙儿也是很想去看小皇妹,听说她长得粉粉嫩嫩,可爱极了。”
“宫中确实许久没有公主诞生了,”太后想到什么,眯了眯眼,慈爱地笑道。
司马易似乎没看到太后眼里的算计,抿唇一笑,“是啊,父皇也极是高兴。”
“哈哈,如此,那日哀家也没什么事情,就陪小四去看看小公主吧。”
司马易似诧异,“皇祖母也要去?”
太后点头,“怎么说都是哀家的孙女,哀家这个做祖母的,去给她添份彩,也是应该的。”
“王嫔娘娘和小皇妹要是知道皇祖母要过去,定极是欣喜。”
太后笑开,“都是小四的面子呢。”
司马易眉眼弯了弯,又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见她露出疲色,才扶着她到榻上休息。
走出寝殿,他转头,“杨嬷嬷,你看着时间,半个时辰后,叫皇祖母醒来,睡太久了,会犯头晕。”
“是,老奴记下了。”
“让厨房炖着莲子羹,皇祖母起来可以用。”
杨嬷嬷面上笑意加深,“殿下有心了。”
986.等闲变却故人心(56)
司马易摇摇头,“本殿能做的也就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
杨嬷嬷笑而不语,这宫里嘴皮子利索的人多的是,但时刻把太后挂在嘴边,事事贴心细致的却只有四皇子一个。
也难怪太后越来越喜欢他,有心人总是被偏爱的。
……
十五公主百日宴,长文帝在御花园大办宴会,给足了王嫔母子的面子,一时间,圣心荣宠,除了皇后,就是王嫔了,可谓是风格无限。
甄善撑着红伞走到一旁的柳树旁,看向那边热闹的宴会,王嫔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站在皇帝旁边,笑意温柔典雅,端庄大度,完全将面色勉强,眼神掩不住怨恨的皇后比下去。
“恍惚她还是个小女孩,没想到现在她都做母亲了。”
甄善转眸,看着身边一袭青衣的男子,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有欣慰,有怅惘,有失落,唯独没有不甘心。
“你的妖丹呢?”
“当日她生产时,险些血崩。”
“没了妖丹,你活不了几年的。”
柳念远淡然一笑,毫不在乎,“四皇子已经崛起,她在皇宫的地位越发稳固,皇后不过是秋后的蚂蚱,几年时间,足够了。”
甄善眼帘微垂,卷翘的睫羽落下一层青影,“等你这身妖力耗尽,等待你的下场就是魂飞魄散,再无轮回,值得吗?”
“我之所以还留在这世间,只是因为她。”
“她若是知道了你又再次因她魂飞魄散……”
柳念远眸色坚定,“她不会知道的,永远都不会。”
甄善无声叹息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吾之砒霜,彼之蜜糖,她不过外人,轮不到她来指指点点。
而这时,司马易扶着太后来到了御花园。
太后一到,众人看向王嫔母子的眼神再次不一样了,而皇后的脸再也绷不住黑了。
柳念远看着她依旧宠辱不惊,不因加身的荣宠而失去理智,行事有度,叫人挑不出任何问题,轻轻一笑。
“大人,多谢。”
甄善淡淡道:“太后会来,是因为她看不惯皇后,想利用王嫔打压她,并非本宫的关系,你无需谢我。”
柳念远摇摇头,“正如您说过,宫里的嫔妃众多,聪明人也不少,但你选了她来扶持,让她有了自保之力,而且若非您的帮助,我根本无法炼化这具妖体的力量,也不能用妖丹救她,这份恩情,在下从不敢忘。”
甄善看着王嫔,见她在长文帝身边笑靥如花,眸光有一瞬恍惚。
自己是旁人,虽知王嫔如此,是为了在宫里更好地活着,但若知道了柳念远的存在,总会有一分不适,何况爱她至深的男人呢?
甄善默了默,还是没问,看着她依偎在别的男人怀中,他就没有不甘心和怨恨吗?为什么还能全心全意地护她呢?
爱情真是无私的?
甄善并不信,至少她遇到的,都是自私到骨子里的,那人有过为她而死,有过给予她所有,捧她在掌心,但默默守护,或是成全她与其他男人的感情……
987.等闲变却故人心(57)
呵,恐怕对方刚站在她身边,就会被他撕得粉碎了,顺带连她自己也被他鬼畜地囚禁起来。
因此看着情感历史丰富的她,其实并不能理解柳念远的做法和感受。
“大人?”
柳念远见她沉默许久,有些不解地唤了一声。
甄善淡淡勾唇,“没有,想到了一个可恨又无可奈何的故人。”
“大人的爱人?”
“……算是吧。”
柳念远:“……”
算是?
清风扬起她的青丝,飘飘扬扬,千丝万缕,如同他们之间的感情,剪不断,理还乱,回头去看,乱如麻,对错难辨,无计可施。
“您是说夏明帝吗?”
甄善红唇一抽,“本宫眼睛又不瞎。”
“咳,抱歉,史书上就是这样记载的。”
“历史也有真有假,虽说不想承认,但夏明帝那蠢货,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一个是翻云覆雨的九天上神,一个是猥琐发育的屌丝渣男,放在一起比较,是在侮辱谁呢?
甄善是对那人没什么好感,但怎么说都是自己命里的宿敌,侮辱他,不是在侮辱自己吗?
妖妃娘娘忍不住瞪了一眼柳念远。
额……
柳念远摸摸鼻子,他也没说什么吧?
怎么这次大人跟被冒犯了一样?
不过看样子,她真的很爱那个男子,至于什么可恨……女子都喜欢口是心非。
甄善要是知道柳念远在想什么,一定一袖子将拍成原形,瞎了他的狗眼,她怎么可能爱那王八蛋,想杀了他还差不多。
“大人当年进宫,也是因为家族吗?”
“嗯。”
“那您说的那人呢?”
甄善眸光落在司马易身上,“那时我们还没相遇。”
柳念远眉心抽了抽,所以这位传奇的妖妃娘娘是婚内出轨了?
敢给帝王戴绿帽子,果然厉害人!
“后来呢?”
“没有后来。”
柳念远:“……”
甄善抬手,将发丝撩到耳后,“本宫只是在想若是我们的处境跟你和王嫔一样,他会怎么做。”
柳念远怔了一下,问道:“会如何?”
甄善淡淡笑道:“那人不是篡位将长文帝给杀了取而代之,就是将我绑出皇宫囚禁起来,反正,只要他活着,就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本宫在其他男人身边。”
“额……”柳念远失语,须臾,干巴巴问道:“他不管您是如何想的吗?”
“他骨子里比谁都偏执霸道,行事更是狠绝,本宫若违逆他,更多时候,他会直接出手,即使伤到我也再所不惜。”
甄善声线平静,却无端令人感到悲哀和讽刺。
柳念远沉默,低声道:“可我舍不得,舍不得让她为难,舍不得让她伤心,更别说受伤。”
甄善垂眸,“你是有些优柔寡断,但确实很温柔。”
那人就不一样了,他太自负了,自负地认为只有他自己才能保护她,才能给她想要的,他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却不会去想,那些‘好’是她想要的吗?
或是觉得无论什么伤害,都是可以用时间去治愈,殊不知,有些伤,即使轮回转世,也无法愈合。
欣喜、感动、温暖,他都给过她,但甄善回忆过去,更多的是锥心的痛楚。
可却如同诅咒一般,他们还不知道要纠缠多少世,甄善看着再平静、无所谓,却不代表心里好受,只能用算计、冷漠来掩饰。
似乎她如今算计他的感情,就能证明什么,就能好过一些。
可事实上……
然而,这些情绪,这些话,她连缺儿都无法说出口,困在心中,每当触及,刺心烦躁。
柳念远只是小时空一个普通的存在,他不认识那人,又是少见的痴情人,甄善不知不觉多说了些什么。
不过,还是那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看看别人,再看看那个混账,妖妃娘娘咬牙切齿。
王八蛋,永世注孤身算了!
柳念远笑了笑,“可我能为她做的事情很有限,而大人的那位,却能给予您想要的一切,筑起最坚实的堡垒,让您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甄善:“伤害本宫最深的人,就是他。”
柳念远默了一下,“也许他只是太不安了。”
甄善看向他,沉默许久,“你觉得本宫该妥协吗?”
柳念远摇头,“只是在下想说,这世上有情的能相守到老,已经够少的,不想着大人也留下遗憾。”
“没什么遗憾不遗憾的,本宫从不是什么好人,”无需妥协的时候,从不委屈自己,若真到需要妥协时,也没什么不能忍下的。
就如她现在,明知道这么多轮回来,她总是逃脱不过那个人,一段本该结束的感情还在继续纠葛着,真要不管不顾,就该硬气直接放弃成神的契机,很有骨气斩断这一切恩怨。
然而,偏偏甄善是选择继续走下去的,因为比起什么硬骨气,她更想要夺得强悍的实力,令她无需再低头妥协的力量。
“大人很坚毅很理智。”
“王嫔也是如此。”
柳念远眸光一颤,“是,在下比起她和您,懦弱了。”
甄善摇摇头,不再开口,看向往这边走来的褚衣少年。
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无关对错好坏,只是最后结果,酸甜苦辣,都要自己去尝而已。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四皇子实在令在下惊艳不已。”
柳念远也将眸光放在司马易身上,笑着说道,语气不掩的赞叹。
甄善:“他本就不凡。”
“姐姐。”
988.等闲变却故人心(58)
“姐姐。”
少年走了过来,或许是担心别人看出什么异样,步伐如常,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其中的一丝急切。
甄善抬手,递给他一条丝巾,“走这么急做什么?”
司马易没接过,而是靠近她,“手上刚刚不小心沾到果水了,姐姐帮我擦吧。”
甄善没有拒绝,轻轻拭去他额角的汗珠,将丝巾塞到他手上。
“怎么了吗?”
这个年纪的少年本该气血足,又是入夏时节,动一下都会流汗,但也不知是自小就在阴气浓郁的琼华宫长大,还是因为一直与甄善亲近的缘故,再热的天,司马易身上都带着一丝凉意,如同一块冷玉,沁冷清凉。
此时,见他流汗,甄善有些好奇。
司马易唇角带着笑意,“那边热闹,人多了,闷到了。”
他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见到她跟一个俊美的男子站在一起,给急的。
甄善也没怀疑他的话,“王嫔那边如何?”
“父皇很喜欢十五皇妹,刚刚就给她赐了封号,静拂,皇祖母觉得这样的好日子,就锦上添花,封了王嫔妃位,赐‘惠’字,贤惠的惠。”
司马易擒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仿佛只是在为皇妹和惠妃高兴而已。
甄善眸色微动,惠妃?
看来太后已经不是一般的讨厌皇后了,要知道皇后以前的封号就是个“慧”,虽然同音不同字,但这是巧合,还是借以讽刺,恐怕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了。
“皇后这些年确实飘了,连太后也敢挑衅,不怪太后出手,让她认清楚谁才是这后宫真正的女主人。”
柳念远淡淡地说道,对王嫔封妃,没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这条路,他们都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甄善点头,太后这些年确实不太管后宫的事情了,可不代表她就成了个摆设,何况她本就是个极重权势爱面子的人。
皇后安插人到她身边,还被抓到,太后没直接剥了她的皮,就算是这些年念佛的功劳了。
她看向面前笑意融融的昳丽少年,这步借刀杀人的棋,走得着实漂亮。
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太后出手对付皇后,其中还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即使以后皇后真被太后弄死了,他也是完全无辜的,毕竟是后宫最尊贵的两个女人斗争,与他又何干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呢,更别说会担上什么不孝的名头,甚至还会让人不觉去怜惜可怜他。
四皇子命运坎坷,还丧了母亲,能不可怜吗?
越是理清这其中的关键,甄善就越想给司马易鼓掌。
这小破孩真是黑到骨子里了。
柳念远显然也想到什么,看着司马易的眼神有些一言难尽,忍不住退了一步,想起自己先前对他动手……他非常担心自己随时会被坑死。
反正他自认是玩不过面前的少年的。
司马易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之前的事情,是我先出手对付惠妃的,成王败寇,本殿还不至于输不起,真要报复,本殿不会等到现在。”
柳念远:“……”
要是他说先前压根就是妖妃娘娘导演的一出戏,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想?
但这种类似自杀的行为,柳念远脑子没进水,绝不会去做。
不过,四殿下,您不是一直在忽视在下吗?
从司马易过来到现在,他似乎完全没看见柳念远一样,眸中只有甄善一个人,却没想到他只退了一步,就被猜出心中所想,柳念远后背更凉了,觉得这四皇子比他们这些山精鬼怪还更加邪门,完全惹不起。
他当初是哪里来的胆子去杀他的?
柳念远顶着脑后门的巨大冷汗,温和笑道:“四殿下胸襟宽广。”
“不,只是你们在姐姐眼中还有用,”司马易冷酷无情地说道。
柳念远:“……”
行叭,你们是大佬,你们说了算。
甄善捏了捏少年冷淡的小脸,刚想说什么时,两只烦人的苍蝇嗡嗡地飞了过来。
“司马易,你在这做什么?”
高傲带着不屑的声音落入耳中,司马易眸中划过一丝刺骨的冷意。
他转头,昳丽的脸上带着好脾气的笑意,但说的话,“八皇弟,你怎么不在母后身边,陪她跟惠妃娘娘和十五妹道喜呢?”
要知道司马沪最得意的就是自己嫡皇子的身份,自认是天定龙子,以后要当皇帝的人,最是看不起后宫的那些妃嫔和皇子皇女,现在司马易说让他卑躬屈膝去恭喜惠妃她们,不是在恶心他是什么?
司马沪脸瞬间黑了,“她们什么身份,也配?”
柳念远神色一冷。
司马易皱眉,不认同地呵斥道:“八皇弟,你说的是什么话?惠妃娘娘怎么也是我们的长辈,静拂是我们的亲妹妹,你言语怎能如此侮辱她们?”
“本殿下说得不对吗?”司马沪抱臂,嗤笑一声,“也就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跟那些庶妃庶女混在一起,简直丢人现眼。”
司马易脸上笑意消失,“八皇弟,太傅教你的尊长爱幼,你都学到哪儿去了?”
“司马易,你少端着一副兄长的架子,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配不配!”
“本殿与你是同胞兄弟,本殿若是东西,那你是什么?”
“你……”司马沪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恶狠狠骂道:“司马易,你不过是仗着太后撑腰,才能在宫里苟且偷生,一个妖星,真以为你能跟本殿下平起平坐了?”
989.等闲变却故人心(59)
“平起平坐?本殿从没想过要跟八皇弟平起平坐,”司马易突然勾唇笑道。
“呵,你现在才知道吗?识相的……”
“本殿乃父皇嫡长皇子,东玄以长为尊,八皇弟,谁给你这个幻觉,能跟本殿平起平坐的呢?”
司马沪脸霎时扭曲,“你个不详的妖星!”
“八皇弟说话可要注意,本殿不是妖星这事,可是父皇金口玉言的,你如此污蔑本殿,是在挑衅天子吗?这话要是传到父皇耳中,可怎么是好呢?八皇弟才刚被罚完抄书,这要是再被罚板子,那就难看了,被宫里宫外笑话怎么办?”
“司马易!”
娄乐拉住想冲过去打人的司马沪,“四殿下,您和八殿下是亲兄弟,八殿下不过是玩笑几句,您何必较真?给他扣上这么大的罪名,陛下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各位殿下兄友弟恭,您这样,可是会让陛下寒心的。”
甄善眸光落在娄乐身上,红唇笑意有些冷,脑海中是原身那个弟弟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满嘴颠倒黑白,字字句句,仿佛她欠了他一辈子,好似他所有不如意都是她造成的。
呵,甄乐也好,娄乐也好,这张嘴叭叭地总是那么能说。
司马易眸光薄凉地看向娄乐,“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奴才说话的?母后身边的嬷嬷没教你规矩吗?”
娄乐被这么不客气的一刺,小脸瞬间发白,咬着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男白莲样,看得甄善和司马易一阵腻歪。
一个男人,好吧,就算还没长大,也是个男孩子,这么一副可怜的白莲作态,膈不膈应?难怪皇后那么讨厌他。
然而,司马沪就吃这套,他将娄乐护在身后,怒气冲冲地指着司马易的鼻子,“娄乐是本殿下身边的人,司马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你是个什么东西?”
司马易真想翻个白眼送给这个蠢弟弟,来来去去,就会骂这几句,废物!
“认不清身份的是八皇弟你,不过一个伴读,不规矩了,本殿别说训斥,就是将他打出皇宫,也在情理之中。”
“司马易!”
“八皇弟若是再不尊本殿,那就别怪皇兄我抓你到父皇和皇祖母面前问罪了。”
司马沪什么时候被这样威胁过?还是以前最看不起的妖星!
他抓起袖子就冲向司马易,拳头往他脸上招呼。
司马易站在原地,似被吓到,却在司马沪靠近时,脚下一动,速度快到对方看不清,轻而易举地捏住他的拳头,在司马沪震惊的眼神下,抬脚,直接将他踹到前面的莲花池中。
“啊!”
两道尖叫声响起!
“八殿下,来人,来人,救命啊,四殿下将八殿下推到池塘中了!”
娄乐吓得眼泪直掉,一边大声呼救,一边还不忘给司马易穿小鞋。
司马易嘲讽地看向他,娄乐对上他冷漠讽刺的眸光,声音不觉哽住,心里浮起丝丝恐惧。
司马易冷嗤一声,足尖一点,跃入莲花池中。
娄乐吓住,再也发不出什么叫声了。
只是在皇帝他们赶来前,司马易悠哉地在莲花池中按着司马沪的头,在他扑腾着出水面时就给按下去,让他咕噜咕噜地直灌池水。
“司……易……你……王八……放……救……”
“呀,八皇弟,你怎么样?快抓住皇兄,小心被呛到了。”
话语十分地担忧,然而,前提是忽略他眉眼弯弯,笑得比池中盛开的莲花还好看的样子,以及……他手上凶残的动作。
司马沪简直杀了司马易的心都有了,然而很悲伤的是,在对方手上,自己连一丝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能被他当成玩具黄鸭,不断按上按下地呛水。
呼吸越来越困难,司马沪白眼直翻,心里第一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混着池水,眼泪鼻涕横流,挥着手,不知是在求救还是求饶。
岸上的柳念远咽了咽口水,“大人,不用阻止吗?”
甄善靠在柳树旁,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家小孩戏耍蠢货,神色温温柔柔,笑得倾国绝色,清媚惑人,然而,柳念远只觉身上更冷了。
“没事呢,阿易有分寸,死不了的。”
柳念远:“……”
这可比给司马沪一个痛快更吓人好嘛!
而娄乐也明显看出了司马易的阴险行为,也顾不得害怕了,大叫着救命。
甄善被娄乐吵得黛眉皱起,怎么两辈子了,这货半点长进都没有呢?
她挥袖,直接将娄乐一起给甩到池水里去泡着。
既然这么情深似海,那就去同甘共苦吧。
“啊啊啊……救命啊!”
娄乐不会游泳,扑腾着,不断喊救命,而他不知道抓到什么,直接蹬着那东西,往岸边扑去。
司马沪就这样被一脚蹬到了莲花池底了,顺便啃了一嘴的泥,他一瞪眼睛,给撅过去了,也不知是被呛晕的,还是被气晕的。
“啊,娄乐你这个小贱人做什么?沪儿,快,你们这些奴才,还不快把八皇子救上来,要是八殿下出事了,本宫要了你们的命!”
这时,长文帝他们终于是赶来了,然,入眼的却是娄乐将八皇子当初垫脚石的画面,额……这下,啧!
观众来了,司马易有点遗憾,但也敬业地立刻进入角色,紧张担忧地把司马沪从池塘里拖上来,艰难地带着他游上岸。
柳念远再次默默地看向甄善,真不愧是这位大人教出来的,演技一样出众,完全就是个第二代戏精。
990.等闲变却故人心(60)
甄善回视她,黛眉微微一挑。
柳念远木然地收回眸光,望天望地望向自己心爱的姑娘,坚决不再看那两位大佬了。
甄善收回眸光,继续欣赏某个腹黑少年演戏。
不过,他的演技和戏多,可真不是她教的,只能说,他是戏精本精。
“快把两位皇子救上来,小心些。”
比起皇后只会骂人的歇斯底里,惠妃就可靠多了,指挥着宫人将司马易他们护上岸来,赶紧叫人去请太医,拿过披风给他们披上,免得受寒。
长文帝和太后满意地看了惠妃一眼,更加对皇后看不上,咋咋呼呼,半点凤仪都没有。
“易儿,没事吧?”太后关心地问道。
司马易裹着披风,唇瓣苍白,浑身发抖,但他还是朝着太后露出一抹笑容,“孙儿没事,倒是八皇弟呛到水晕过去了,皇祖母赶紧让太医来看看吧。”
多好多温柔多善良的少年啊!
太后和长文帝脸色更温和了,“看你都冻成什么样?还关心别人,来人,快点扶四殿下去更衣,准备姜汤……”
司马沪这边,皇后抱着儿子急得直哭,仿佛儿子已经被溺死一样了,惠妃上去劝,还被她又骂又推。
长文帝扶住惠妃,实在看不下去了,叫人把皇后给拉开,让太医开看看司马沪,免得本来没死的儿子被他那个蠢货母亲给作死了。
“陛下……”
“闭嘴!”
触及长文帝冷嗖嗖的眼神,皇后出走的智商总算是回来了,她缩了缩脖子,还是暗暗地瞪了惠妃一眼,才着急地看向司马沪,见他吐出呛的满肚子水,人也睁眼了,这才放下心来。
娄乐就没那么好运了,被人扔在角落里嘤嘤嘤,担忧地看着司马沪,眼底满是惊惧和不安。
“咳咳,”司马沪朝着长文帝挥手,“父、父皇,是司马易,是他推儿臣下水的,您……”
司马易换好了衣裳出来,就听到去了半条命的司马沪还跟小强一样垂死挣扎地告他黑状,眉梢微微一挑,有些苍白的唇瓣微抿,脸上浮现浓浓的失望和受伤。
这可把旁边的杨嬷嬷心疼坏了,得了太后的示意,立即站出来说道:“八殿下,您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皇兄?您落入池中,四殿下不顾自己的安危,跳下去救您,您现在却污蔑他,这未免太叫人心寒了吧?”
司马沪听到说司马易跳下去救他这话,脸直接扭曲了,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跳起来,怒骂杨嬷嬷,“狗奴才,谁给你资格说话的?”
这句话先前司马易也怼过娄乐,然而换了场景,换了对象和观众,话出来的重量可就不一样了。
太后脸色霎时冷了,看向司马沪的眼神,非常地不善。
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杨嬷嬷是她的心腹,八皇子没有半分留地的辱骂,想来心里对她这个祖母也是当做没有的了。
呵,还不过就是一个皇子,现在就摆皇帝谱了?
太后不缺孙子,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得她心的司马易,司马沪在她眼里就没有什么分量了。
不过比起恼怒司马沪,太后对皇后厌恶瞬间爆顶了。
觉得孙子会对自己那么不敬,一定是皇后从中挑唆的。
“混账东西!”
长文帝怒喝八皇子,逮着他一阵狗血淋头地训斥,对于他说的司马易推他下水这事,半个字都不信。
四皇子脾气好,待人随和,从不为难任何人,这是宫里谁都知道的事情,反观八皇子,傲慢不讲理,时常打骂下人,对兄长的不敬和厌恶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高低立现,即使司马沪说的是实话,可惜,照常没人相信。
司马沪被皇帝训得又委屈又愤怒,“父皇,儿臣说的是实话,司马易不仅推儿臣下水,还打算杀了儿臣,不信您问娄乐,他都看见了。”
“娄乐是你的伴读,他敢违逆你的意思吗?”
两人日常狼狈为奸,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娄乐的话根本不用做考虑。
司马沪一噎,“那、那刚刚这附近总有其他宫人吧?父皇把他们找出来问啊!”
司马易苍白着脸,似乎很疲惫,他苦涩地扯了扯唇瓣,“父皇,算了吧,若是八皇弟坚持说是儿臣推他,那就是了,儿臣甘愿受罚。”
这幅不想兄弟撕破脸,宁愿委屈自己受罚也要维持亲情的小可怜样,十分太令人心疼,瞬间司马沪成了众人谴责的对象。
然而,他本人没这个自觉,指着司马易嚷嚷,“父皇,您看,他心虚了,心虚了!”
心虚你个混账玩意儿!
长文帝只觉得对这个儿子越发失望,陷害别人这种戏码,在皇宫里,并不稀奇,但做得如此低劣明显的,也就只有司马沪这个蠢货了。
还好老四摆脱了妖星命格,不然就这样货色以后上位,东玄江山怕是很快就毁在他手上了,连带是他老子的自己死后也得被祖宗打死。
皇帝气得心肝疼,“来人,去把刚刚在莲花池附近的宫人找来。”
既然他不见棺材不掉泪,长文帝也懒得再粉饰太平,给蠢儿子收拾烂摊子。
不多时,几个太监宫女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刚刚八皇子掉入莲花池的事情,你们可都瞧见了?”
“回、回陛下,奴才们在莲花池对面远远看见了。”
“可是四皇子推的?”
司马易抿了抿唇,垂眸站在那,单薄瘦弱的身子如柳絮,孤寂又无助。
991.等闲变却故人心(61)
太后安抚地拍拍他的手。
司马易抬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像是反过来安慰老人家。
太后忍不住冷冷地瞪了皇后一眼。
皇后:“……”
不是,瞪她作甚?她有做什么吗?
虽然司马沪在陷害司马易时,她也跃跃欲试,想跳起来一起干,但她还没行动,就被崔姑姑拉住了。
主子喂,您可长点心吧,四皇子也是您的儿砸啊,您是嫌弃陛下和太后看您太顺眼是吗?
皇后也不是真的太蠢,可现在,她真不知道太后瞪她做什么。
站在一旁,就差拿出一袋瓜子出来看戏的甄善挑了挑眉,觉得从前司马易蠢蠢的,并不是没理由。
有什么样的母亲,儿子被影响到也是正常的。
好在,那家伙神魂够强大,没真的被这糟心的基因左右一生,不然娘娘现在就得呕死。
神对手不可怕,可怕的是脑子有坑的猪队友。
这边,那些宫人你看我,我看你,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长文帝却没那么好的耐心,帝王威压落在他们身上,冷声道:“欺君之罪的后果,你们该知道吧?”
“陛下饶命……”
“说!”
“是、是八皇子不知为何发怒,暴起要打四皇子,然后绊了一脚,摔进了莲花池,四皇子见此,立即跳入池中救人!”
“狗奴才!胡说八道!”
司马沪眼睛都红了,指着那些宫人直跳脚。
明明是司马易将他踹进水中,还差点把他淹死,这些奴才,眼睛是瞎了吗?
然而,他这活蹦乱跳的样子,可半点都不像快被淹死了,更加没人信他了。
“够了,”长文帝不想再看他犯蠢,“八皇子,你无故殴打兄长,还死不认错地诬陷他,你实在是叫朕太失望了,来人,把八皇子拉下去,罚十鞭子,关进皇子殿抄书好好反省。”
“父皇!”
“陛下!”
“闭嘴,”长文帝厌烦地看了一眼皇后,扶着太后直接走人。
惠妃温柔地走过去,挡住想追过去的皇后,“姐姐,您还是先去看看八皇子吧,别再惹陛下生气了。”
皇后恨恨地瞪着她,“贱人,你别太得意了。”
惠妃淡淡一笑,也不生气。
嘭!
“啊!”
皇后刚逞完狠,转头就摔得四仰八叉,那身凤袍脏兮兮的,发髻散开,跟个疯婆子差不多。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甄善看向放下手的柳念远,“你还是省点妖力吧,还是打算死得快一些?”
柳念远笑了笑,看向惠妃的眸光,温柔至极,“与其多苟活一两日,在下更怕她受委屈。”
甄善见表面关心皇后,实则眸色平静无波的惠妃,“她心性比你想象的更加沉稳坚韧,就皇后那点段数,委屈不了她的。”
“我知,但总是想着自己还能为她做点什么。”
“真如此想的话,就珍惜这条命,好好陪在她身边。”
柳念远眸光黯淡,垂眸一笑,“我也想。”
只是世上很多事情,不是想就能做到的。
司马易并没有跟着长文帝他们离开,闻言,看了看柳念远,心里对这种默默守护的行为有些嗤之以鼻。
若是他的话……
他偷偷看向甄善,他绝不会放任她在这种泥潭挣扎,日日心惊胆战、委曲求全,而是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叫所有人匍匐在她的脚下。
人还是自己护着才最稳妥!
成全?
嗤,若自己都求而不得,怎么去成全别人?
甄善突然看向司马易,对上他略鬼畜的眼神:“……”
司马易慌忙移开眸光,走到滚了一圈泥的皇后身边,关切地问道:“母后,您没事吧?”
皇后一把推开他,脸上愤懑地留着眼泪,瞪着司马易,不是一个母亲看儿子的眼神,而是对仇人恨不得除之后快的厌恶。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妖星生来就是来克她的!
无人看到时,司马易眸中的担忧消失,冰冷而讽刺,漠然地睥着皇后,好似在看一只跳梁小丑。
“你、你……”
皇后又怒又惧,颤抖地指着他,一口气提不上来,直接给晕过去了。
“赶紧送母后回宫,请太医!”
“是、是!”
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把皇后往景月宫那边抬,莲花池边也终于清静了下来。
哦,还有角落里不知是被吓晕的还是被冷晕的娄乐。
“四殿下,这个娄伴读?”
惠妃走到司马易面前,对他微微颔首,脸上依旧温柔含笑,似乎忘了先前他险些要了她的命的事情,只单单对娄乐有点烦心。
“他是八皇弟的伴读,送到八皇弟身边即可。”
“妾身明白了。”
“惠妃娘娘还有事吗?”
“今日,多谢四殿下过来参加静拂的百日宴了。”
司马易转眸看向她,温和一笑,“惠妃娘娘不介意本殿先前的失礼就好。”
“怎会?殿下也是受奸人蒙蔽,况且,都已经过去了。”
那次,司马易也不得好,惠妃没打算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再说,今日太后会来,都是这位的面子,她不蠢,知道这是他的示好。
短短时日,这位四皇子能从一个人人唾弃的妖星,成为炙手可热的皇子殿下,这等手腕,值得她一搏。
司马易勾唇,“母后操劳宫务多年,着实辛苦,也该是让她好好休息的时候了,往后,恐怕要让惠妃娘娘多多费心了。”
这话,是要彻底废了皇后了?
惠妃怔了怔,眸光有些闪烁,须臾,才缓缓道:“若能得陛下和太后信任,本宫自当竭尽全力。”
992.等闲变却故人心(62)
皇后该有多蠢,才会放弃这么一个出色的儿子,还把他一步一步推到了敌人的位置?有今天,也是她活该了。
更可怕的是这位四皇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他能为皇后拼命,转身也能将她推入万丈深渊。
司马易:“惠妃娘娘蕙质兰心,品行高洁,父皇和皇祖母自是放心。”
惠妃笑了笑,道了一句殿下谬赞。
司马易朝她淡淡颔首,看了一眼甄善,才抬步离开,背影似乎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
惠妃站在原地,杏眸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娘娘,陛下找您呢。”
“嗯,走吧。”
柳念远眸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话语却是对甄善说的,“她心思明澈,只要四皇子不将刀对向静拂和她的家族,她不会出尔反尔,做出在背后捅刀的事情,最重要,她和皇后也算是撕破脸了。”
甄善:“你不用帮她解释什么,本宫和四皇子都不是傻子,不过,本宫不欲他多在后宫争斗中纠缠,皇后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柳念远点头,“在下明白。”
甄善默了默,丢给他一个红色的珠子,“你的妖丹,本宫没有办法,它只能缓和你失去妖丹的痛苦。”
柳念远恭身,行了一个大礼,“大人,谢谢您。”
甄善没再说什么,撑着红色油纸伞,缓步离开。
……
黄昏时,夕阳的光将人影拖得很长,司马易将太后送回寝殿后,便转身往偏殿的方向走去。
只是比起以往归来的期待,今日,他脚步有些缓慢,走得略微踌躇。
陈公公皮的小茜和小三子皮的绾妃如今算是司马易身边的得力太监,跟在他身后,见主子脚步越来越跟乌龟靠近,小茜揪了揪手上拂尘的毛,有点想把它们往脖子上勒,放出自己的大长舌头……无聊的。
比起二货小茜,绾妃是个精明人……鬼,察觉到主子心情的不对,开口问道:“殿下,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司马易慢吞吞地看了她一眼,淡淡摇头。
总不能说他心里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可能被姐姐发现了。
他隐隐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忐忑不安,怕对上她不可置信的厌恶眸光,怕她失望,更怕她因此离开他。
小茜眼球咕噜咕噜地转,把眼白全翻了上来,二二地问道:“殿下不会是惹大人生气,怕回去挨打了吧?”
司马易:“……”
司马易:“如果是呢?”
小茜惊悚得差点把自己的两颗眼球都扣下来,“您、您真的是好狗胆啊!”
司马易:“……”
绾妃一巴掌把二货糊一边去,笑眯眯地宽慰道:“大人一向偏爱殿下,若你们真有什么误会,殿下何不回去说开就好,奴才相信大人不会真的跟殿下生气的。”
偏爱吗?
司马易抿了抿唇,“我在她眼中,就跟小孩子一样吧。”
所以她对他,是长辈对晚辈的包容,而不是爱人之间的纵容。
绾妃没看到他眸中的情愫,“您是大人养大的,与亲子也不遑多让。”
993.等闲变却故人心(63)
司马易脸色僵住,双拳攥紧,“可我不想当她的孩子。”
绾妃:“嗯……嗯?”
小茜再次凑过来,把拂尘都塞到嘴里了,“殿下,您该不会想背叛大人,做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吧?”
司马易:“……绾妃,这个蠢货本殿送给你当口粮了。”
绾妃挑眉:“多谢殿下!”
小茜抡起两条腿,直往偏殿冲,“啊啊啊,大人救命,殿下恼羞成怒要杀鬼了!”
司马易唇角抽抽,“姐姐到底什么时候送那傻子去投胎?”
绾妃笑着摇摇头,“大人问过,她还不想去。”
“早点投胎的好,省得来世依旧是个傻子。”
“奴才会告诫她的。”
司马易满意点头,抬步往偏殿走去,这次的步伐没再犹豫不决。
绾妃看着他的背影,眸中划过一丝异芒,无声叹息一声。
罢了,这是那两位大佬的事情,她自己的因果都还没有了断,哪里来的能力去管别的?也管不了啊!
……
甄善回到寿康宫后,闲来没事正在搬弄一盆夕雾花,陡然听到一阵鬼哭狼嚎,手一抖,差点辣手摧花。
她按了按额头,起身走到了门口,见一张猥琐惨白的脸朝着自己狂奔而来,娘娘……娘娘扬袖一挥。
“咦!?”
小茜一脸懵逼地挂在树上,期期艾艾地看向甄善。
那张脸……
甄善转头,放过自己的眼睛,“又在闹什么?”
“大人,我跟你说哦,殿下他打算做个陈世美,要对您始乱终弃!”
甄善:“……”
陈世美是个什么东西?
始乱终弃是这么用的吗?
都告诉她了,没读书,就别乱用成语了。
司马易脸色漆黑地大步走来,冷冷剐了一眼某只蠢鬼,看向甄善,眸光瞬间有些飘,结结巴巴问道:“姐姐怎么没撑伞?”
甄善看了看他,红唇微扬,“无碍,快日落了。”
司马易站在她面前,挡住还残留的夕阳余晖,“还是有些日头,姐姐进屋吧。”
甄善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只是,没走几步,重新转过头看他,“刚刚,小茜说……”
司马易脚步随之停下,因着她的话,心提了起来,残阳斜照在他脸上,映得他平时苍白的脸色慢慢地红了起来,“我、我不是,我没有。”
不是什么?陈世美?没有什么?始乱终弃?
甄善黛眉微挑,抿唇一笑,“我是想问你们在玩些什么?”
司马易见她神色无异,看他的眸光,与看个调皮的孩子没有区别,不怀疑,是因为她对他从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吗?
他心微沉,垂眸摇头,“没什么。”
甄善眸光微闪,似没看到他身上的失落,重新坐回榻上,继续摆动面前的花,“她平时就这样咋咋呼呼的,你不用多理会她的蠢话。”
司马易眸色有些黯,安静地走到她旁边坐下,“惠妃身边那个男人是……厉鬼吗?”
甄善拨了拨小小的花苞,“他算是妖。”
“妖?”
“嗯,他死后,得机缘,魂魄进入一朵千年兰花中。”
“难怪他身上有鬼气,却不似鬼魅。”
司马易点点头,他如今对鬼气极是敏感,但柳念远给他的感觉,又不像是厉鬼。
甄善手顿了顿,叹息一声,“若非失去妖丹,他也不至于鬼气外溢。”
司马易眸光微闪,“他和惠妃?”
甄善:“他是惠妃以前的爱人。”
司马易沉默了。
甄善转眸看向他,“怎么?你觉得别扭吗?”
司马易微怔,“姐姐为何这么问?”
“惠妃是你父皇的妃嫔。”
这个时代讲究三从四德,惠妃的往事在他们男人看来,应该是不守妇道吧。
司马易好笑道:“即使静拂不是我父皇的女儿,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嗯?”
“他招惹了那么多女人,把女人当成玩物,反过来,被女人玩弄,这不是很正常吗?”
随即,四皇子殿下还默默再补一句,“因果报应!”
甄善:“……”
甄善:“四皇子,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和叛逆啊!”
“姐姐,我说得不对吗?”
甄善拍拍他的肩膀,神色肃然,“不,你说得非常好。”
司马易望着她的眼睛,认真得仿佛在宣誓,“姐姐放心,无论前路有多艰难险阻,我若动心,此生,身心只会属于一人。”
甄善:“……”
骚年,你一言不合就开撩,这真的好吗?
就是,话说得是非常动听,奈何小破孩硬件条件跟不上,娘娘看着他稚气的小脸蛋,噗哧笑开,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哈哈,好好,我们四皇子以后一定会长成个好男人的。”
司马易……司马易好气哦,满心忐忑的期待全成了一言难尽的羞怒。
“姐姐,我认真的。”
“嗯嗯,我知道啦。”
司马易:“……”
不,你不知道!
四皇子殿下好想直接来个壁咚,告诉她:女人,本殿来真的!
然而,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四殿下自闭了!
甄善默默捂脸,忍笑忍得很辛苦。
司马易幽怨的眸光飘来,她更想笑了,但别把小孩打击过头了,娘娘深呼吸,怜爱地摸摸他的脑袋,“乖乖,小易会很快长大的呀~”
司马易很想打掉她的手,但……不舍得,只能坐在原地生闷气。
缺儿一脸快要立地成佛的表情,捧着一杯茶,望天长叹。
啊,娘娘皮得很开心啊!
哦,初神尊上追妻路漫漫嘿!
……
994.等闲变却故人心(64)
寿康宫偏殿前的桃树是司马易住进来的第一年亲自栽种的,转眼间,桃树开花、结果、树叶凋零了好几回了。
自从静拂公主百日宴后,皇后和八皇子几乎算是失了帝心,尤其是司马沪,长文帝关他紧闭时,没有说关多久,也因此,没有期限,谁都不敢将人放出来。
直到夏去冬来,一晃到了除夕夜,长文帝仿佛忘了这个儿子,半点都没开口让他出来的意思。
而皇宫里,没了一个眼睛长在脑袋上的皇子,人人只会高兴日子明媚了一些,所以,除了皇后,基本也没人会在意司马沪出不出来。
可皇后却忍受不了,尤其是看到惠妃越来越得宠,司马易越来越优秀,景月宫却越来越冷时,她疯了。
只要、只要太后那个老妖婆倒下,那她就能接回司马易了,有了优秀的儿子,还怕她不能重获盛宠?到时,惠妃那个贱人算什么?
初一宫宴上,太后骤然口吐鲜血,倒地抽搐不止,太医诊断是中毒。
众人惊恐不已,长文帝大怒,几乎是掀了皇宫地查找凶手,然而,所有线索证据都指向皇后。
长文帝简直气疯了,直接一心窝踹过去,把皇后踹个半废,不念半分夫妻情分,叫人关进了慎刑司。
最后,太后命是保住了,可人也瘫了,四皇子伤心到不行,跟皇帝请命,继续留在寿康宫,照料祖母,一时皇帝欣慰,人人称赞。
也因四皇子的缘故,长文帝思虑许久,还是没废了皇后,只将她囚禁在冷宫里,终生不得出来,同时,封惠妃为惠贵妃,统摄六宫事。
至于八皇子司马沪,再次被人忽略了,直到三年后,一封鲜血书写的悔过书送到长文帝的案头。
可能是上了年纪,人也多愁善感起来,长文帝长叹一声,几日后还是解了司马沪的禁足。
皇子殿分为好几座阁楼,未成年的皇子一般都会在这住着,直到成年出宫建府。
司马沪所在的阁楼比较角落。
刚入腊月,天空飘下白雪,纷纷扬扬,落在光秃秃的枝丫上,为这个世界裹上银装。
此时,皇子殿门口,少年修长挺拔的身影立在雪景中,冷风吹动他火红披风上的绒毛,即使后面的宫人小心翼翼撑着伞遮挡,还是偶尔有几片雪花飘落在上面,又在瞬间融化了。
少年墨玉绸缎束发,青丝如瀑,一张极为出挑的清冷面容,竟是比雪还白上几分,剑眉斜飞入鬓,鼻若悬胆,唇薄而如润胭脂,火红狐皮大氅下是一袭玄衣,这般极其浓重色彩的衣衫服饰,平常人根本压不住,然而,穿在他身上,却越发衬得少年俊美无双,矜贵不凡。
司马易唇角擒着一丝温和的笑意,眸如墨玉,在触及从皇子殿中走出的两道身影时,染上点点笑意,却比这寒风还料峭。
“八皇弟,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他轻轻启唇,声线如沐春风,和煦优雅,带着薄薄笑意,仿佛真为他们兄弟重逢而欣喜。
司马沪看着面前优雅尊贵的少年,原本就阴郁的脸色更加狰狞了。
“司马易!”
他一字一顿,好似撕咬着血肉般地吐出对方的名字,
“殿下!”
司马沪旁边的单薄少年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冲动。
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出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若是跟极得圣宠的司马易正面对上,吃亏的绝对是他们。
司马沪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一想到当年的憋屈,和这些年受的折磨、被抢走本该属于自己的地位荣耀,他就恨不得把司马易给撕碎了。
司马易似看不到对方的仇恨,缓步上前,“为兄知道八皇弟今日出来,特来接你去见父皇,八皇弟,请吧。”
司马沪面皮抽搐几下,死死握紧双手,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司马易,本殿下既然出来了,有些账,我们也该算算了。”
“八皇弟说什么呢?”
司马易似不解地问道,随即靠近他,薄唇微勾,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四年前,八皇弟你是个废物,如今,依然。”
司马沪眼中怒火高燃,“司马易!”
“父皇说八皇弟已知悔改,重新做人,”司马易剑眉微皱,似有些无奈,“怎么还是如此……罢了,在为兄面前无礼就算了,可千万别再父皇面前失仪了。”
“你……”
司马沪简直想一拳砸到这伪善小人脸上,但这些年受到的磋磨终究留下一些阴影,他也不敢再跟当年一般肆无忌惮了。
他冷冷一笑,“我倒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四皇兄!”
司马易轻轻一笑,“走吧,八皇弟。”
他转身,火红披风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弧度,那般明亮尊贵的颜色刺得司马沪眼睛溢满血丝。
不过就是个下贱的妖星……
“四皇兄,你养尊处优,风光无限,却放任生母在暗无天日的冷宫里,良心不会痛吗?”
司马易脚步一顿,似沉沉地叹息,“母后糊涂,害得皇祖母瘫痪在床,为兄能做的就是全心侍奉皇祖母,希望她早日痊愈,如此,也能为母后赎罪。”
听听,这话,多孝顺,多大义,这踏马恐怕不是个圣人吧?
司马沪冷笑连连,踩着太后和生母上位,这个伪君子还能如此大义凛然,怪不得他当年会栽了,感情就是没对方不要脸。
995.等闲变却故人心(65)
司马易突然道:“八皇弟既然如此惦记母后,此番出来,就多去看看她,跟父皇求一下情,好让母后好过些,也是尽了为人子的心。”
司马沪脸直接绿了。
要说长文帝现在最讨厌的人,就是冷宫的皇后了,他好不容易才出来,敢在他父皇面前提皇后一句试试,不是重新被关起来,就是被丢去冷宫跟他母后作伴。
司马易这个狗日的,心肠得多歹毒,他才刚出来就巴不得他倒霉!
然而,他也不想想,刚刚拿皇后压司马易的不也是他吗?
真要是关心皇后,司马沪现在想的就是怎么去救人,而不是拿她算计别人。
司马易眸中划过一丝嘲讽,往前走去,不再理会这个半点都长进废物弟弟。
……
“回来了?”
甄善转眸看向从外面携着风雪走进来的如火少年,眉眼温柔,笑意点点。
岁月匆匆,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半分痕迹,他长大了,而她依旧容颜如初,美若天仙,清丽的笑容,是他这一路,温暖而又美丽的风景。
即使外头暗涌不断,寒风呼啸,回来见到她,他心里就只余暖意。
司马易展颜一笑,不是在外面带着面具的笑容,真正的温软而无害,如同凶狠的狼崽子露出柔软的肚皮。
“怎么落得满身雪?不会是摔雪地里去了吧?”
甄善见他大氅上满是雪花,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着问道。
司马易虽知她不怕冷,却还是将披风取下,等身体烤暖了,才走过去,从袖子拿出一个精致的透明瓶子,摇晃的水波,一朵含苞的莲花静静躺着,在这单调的冬日,格外夺人眼球。
“唉,本殿为佳人寻花,不顾风霜雨雪,奈何佳人却只有嘲笑埋汰,心碎矣。”
甄善原本被那朵莲花吸引了注意力,骤然听他摇头晃脑、咬文嚼字地抱怨,噗哧一笑,看向他心脏的方向,眨眨眼,“真碎了?”
司马易认真点头,“碎了!”
甄善歪歪头,似苦恼,“那怎么办?”
“姐姐帮我粘起来?”
他眉眼带着笑意,似开玩笑。
甄善诧异,“还能粘起来?”
司马易看向她,眸光温柔,笑意温存,“姐姐的话,自然可以。”
甄善垂眸一笑,“我倒是不知自己什么时候还有了这项能力,对了,今日见到司马沪了?”
见她转移了问题,司马易眸光微暗,心里叹息一声。
“嗯,见到了。”
“可还好?”
“根坏了,再怎么长,也就这样。”
甄善淡淡一笑,“你那个弟弟,即使变成乞丐,恐怕都敢一脸高傲地对人颐指气使,想来这次血书应是娄家的主意。”
司马易:“半月前,娄家偷偷递给了娄乐一封信。”
他猜到娄家的目的,却没打算阻止。
司马沪不出来,他彻底斩草除根呢?
甄善眸色微动,“娄家几次对你示好,你不咸不淡,他们怎么能不急呢?而且比起你,司马沪好控制的多。”
司马易冷嗤一声,“娄家自认是东玄降魔人的泰山北斗,这些年又得皇室器重,心越来越大了。”
“东玄虽不是君权神授,但也极重视玄门力量,娄家相当于国师家族,久而久之,自是认为他们连帝王都能左右了。”
司马易摩挲着茶杯,冷淡勾唇,“如此臣子,乃是东玄不幸呢。”
甄善点头,“东玄皇室只姓司马,但降魔人家族不仅仅是娄家。”
司马易赞同:“姐姐说的是,先前我出京处理一些事物时,遇到过金陵兰氏的降魔人,实力不错,弟子品性端正,极受当地百姓推崇。”
“兰氏?”甄善眸光有些悠远,“当年,你父皇刚登基,便集东玄所有降魔人家族精英的力量,企图毁掉琼华宫,那次,我倒是见过兰氏的人,有趣的是,别人都在卯足劲杀本宫,只有他们劝你父皇断因果,莫妄动琼华宫。”
司马易脸上笑意消失,呼吸微急,“姐姐……”
甄善笑道:“你担心什么?我现在不是好好坐在这吗?”
司马易抿唇,低低道:“以后,不会了。”
甄善眸光微顿,“嗯。”
以后……
这番因果断,琼华宫也就再不复存在了。
“也是因此,兰氏不得父皇的心,才让娄家得以上位?”
“差不多吧,娄家人别的不说,拍你父皇马屁的能力,是所有降魔人家族望尘莫及。”
“奸佞!”
“噗,”甄善忍不住又笑了,“那就要劳四殿下往后努力点,铲除奸佞,还东玄一个海晏河清了。”
司马易将手覆在她的柔荑上,心中无声道:我所努力的,不过为了还你一个身后清白,护你笑靥不失。
……
曾经因陷害兄长被禁足,后又因皇后而被遗忘的八皇子司马沪出来了,后宫和朝堂都在观望帝王对这位皇子的态度。
毕竟能被皇帝忘了这么多年,在帝王心里的地位可见一斑,还有个拖后腿的母后,想来八皇子就算出来了,也就那样吧?
不过,额,好像四皇子也是皇后所出的,然而这些年,他的地位却水涨船高,极得长文帝信任,又得朝堂大臣纷纷称赞……
所以,皇家真复杂,太会玩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长文帝对司马沪,似乎完全原谅了,还带着一丝慈父之心,不仅允许他重回上书房,还重新给他赐了宫殿。
这是八皇子也要翻身的节奏?
这是身为嫡皇子必备的技能!?
996.等闲变却故人心(66)
只是,帝王心思莫测,谁都猜不到天家究竟在玩些什么,倒是人人都在等四皇子的态度。
皇子们都长大了,他们两位还都是正宫所出的嫡系皇子,想必谁都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如此,四皇子怎么能容得八皇子分一杯羹?抢了属于他的荣耀呢?
可惜的是,所有人极其期待的撕逼大戏一直都没发生,反而,四皇子对这个嫡亲弟弟还十分友善照顾,那温温和和、不为权势心动,一心要建设和谐皇家的样子,看得谁都捉急,恨不得抓着他的衣襟大吼:四皇子,您拿的是宫斗剧本啊!
长文帝就很满意了,他还活着呢,怎么愿意儿子整天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看四儿子心心念念地都是孝顺长辈、兄友弟恭,半点都没有争夺权势的念头,他极是欣慰。
在司马易十五岁被封王,可以出宫建府时,他却还是选择留在寿康宫照料太后,完全没有出宫发展自己实力的意思,还为了给太后祈福,茹素,不尽女色,天天过得跟苦行憎似的。
如此有心,就连皇帝都自叹不如。
想着他先前还因为娄家说四儿子身上国运紫气越发厚重的事情而忌惮他,瞧着他日进消瘦的身体,那苍白的脸色,长文帝心里浮起浓浓愧疚,儿子在帮自己照顾老母亲,尽孝道,他却怀疑对方,着实不该。
为此,长文帝对娄家越发不满,在暗探查到对方近来密切接触八皇子,还在民间给他造势,立刻脑补出了无数阴谋诡计的剧本。
结论:娄家狼子野心,故意陷害四皇子,当他这个皇帝是傻子!
皇帝呵呵,他还在位,八皇子就是天定之子,那下一步,是不是要他这个老子给他让位了?
长文帝在这之后,看司马沪,那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顺带连娄家都被他彻底厌弃了,今年皇家祈福卜算的事情,皇帝大手一挥,直接越过娄氏,选了金陵兰氏。
这下,不但朝臣看出什么风向,司马沪和娄家也急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们!
……
又是一年秋天,霜风染红了枫园中的枫树。
今日,难得司马易休沐,闲来无事,便陪着甄善出来赏红枫。
秋风干燥,刮在人脸上,冷进骨子里,满园的枫树,风一吹,无数枫叶飘落下来,映入眼中,一片红,如同火焰一般,可惜,这火却没有半丝温度,暖不了人。
甄善停住脚步,伸手接住一片打着旋落下的枫叶。
“姐姐,”司马易连忙握住她伸出去的手,担心她被日光伤到。
甄善眉眼含笑地看向他,“没事,今日太阳不大,还有枫园阻挡着呢。”
“那也要小心,万一被灼烧到如何是好?”
司马易小心将她的手搁在掌心,白皙肌肤如雪,虽苍白得可见血管,但确实没有灼烧的痕迹,他这才放下心。
甄善抽回手,“就算一时不小心晒到了太阳,于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妨碍,比起正德殿对我带着敌意的国运紫气,还差一些呢。”
司马易凝眉,“姐姐,你实话告诉我,我身上的紫气可会伤到你?”
甄善眸色温柔,脸上没有半点心虚或是勉强,“想什么呢?你自小在琼华宫长大,气息与我同源,即使紫气加身,也对我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除非你心中对我有了防备和敌意。”
司马易:“真的?”
甄善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何曾骗过你?”
司马易眉头松开,笑着告饶,“姐姐,我错了。”
甄善笑着摇摇头。
纷乱的脚步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不动,并没有多在意。
反正只要甄善不愿意,即使那些降魔人开了阴阳眼,也看不见她。
“司马易!”
这不善总是带着高人一等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货了。
司马易转身,漆黑的眸子冷冽无情,脸上的笑意却依旧和煦,“八皇弟,父皇不是让你在宫里抄书静心吗?你怎么在这?”
司马沪原本就怒气冲冲的脸,霎时更加扭曲了,要说他现在最讨厌的词,除了“司马易”三个字,就是“抄书”了。
他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是不是你?”
司马易神色无辜,“什么是不是本殿?八皇弟在说什么呢?”
司马沪怒骂:“你少装疯卖傻,你做过什么,你心里最清楚!”
司马易依旧温温和和:“所以本殿到底做了什么?不如八皇弟先解说一番!”
“你……”
“殿下,他是故意激怒您的,您要冷静,”娄乐抱着司马沪的手,小声地安抚道。
司马沪也想冷静,可他一看到司马易那张虚伪小人脸,心里的憋屈不甘就咕噜咕噜直冒,他总觉得眼前这王八蛋抢了他什么,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不好过。
“司马易,你有胆子做,怎么不敢认了吗?”
甄善点了点他的手指,“司马沪袖子里藏着留声符。”
四皇子殿下眸光划过他掩在袖子中的手,剑眉挑了挑,脸上很是无奈,“八皇弟,你书真的抄好了吗?”
“你少转移话题。”
“不管你对为兄有什么不满,但你都不该无视父皇的话,八皇弟,你还是先回去吧,不然,父皇又该生气了。”
“司马易!”
四殿下对这个动不动大叫他名字的智障弟弟,心里真的很嫌弃呢,可惜他不能随便动手,啧!
997.等闲变却故人心(67)
“八皇弟,你总是如此直呼为兄的名字,被别人听到,又该说你不尊长辈了。”
司马沪简直掐死这个伪君子的心都有了,世上怎么会有如司马易这般虚伪到骨子里的人呢?
“你难道敢说最近不是你故意在父皇面前诋毁娄家、陷害本殿下?才害得娄家被父皇怀疑,我被父皇罚抄书!”
“还有,兰氏是你的人吧?四皇兄,你的手可真长啊,是不是下一步就要逼父皇退位了?”
司马易怔住了,似乎没听懂对方的话,随即他大惊失色地后退几步,“八皇弟,你、你怎可大放厥词?可知你这话是大逆不道啊!”
司马沪鄙夷,“你少装,本殿下就不信你对皇位没有半点心思。”
司马易痛心,“八皇弟,你够了,父皇千秋万代,我们只需追寻他,孝顺他就够了,你这么随口把皇位挂在嘴边,置父皇何地?”
司马沪:“……”
去你踏马个千秋万代!
“行了吧,司马易,这里没人陪你做戏,是个男人,就少学后宫女人那套,”司马沪鄙视地扫了他身上如火的褚衣,手上那把红梅点缀的油纸伞。
“自小就知道在皇祖母面前谄媚,跟阉人亲近,难怪学的一身娘们唧唧,一个大男人整天红艳艳的。”
甄善忍不住掩唇一笑,眸光落在司马易身上,其实红色并非女子专属,有些男子穿起这种颜色的衣衫,只会更好看,比如她身边的少年。
司马易五官很出色,但眉眼清冷淡漠,若是着一身玄衣,太过锐利,锋芒必现,这与他营造的温和人设差距太大,而红衣正好能掩去他与生俱来的冷漠,衬出了少年的明媚俊朗、骄阳似火。
结果,现在在司马沪眼里,就成了娘们唧唧?
哈哈……
虽然很不厚道,但妖妃娘娘还是想笑,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了他被人骂娘。
司马易脸上无懈可击的笑意僵住,幽怨地看了一眼笑得没心没肺的某人,随即,薄唇勾起一抹温和到骨子里的笑,眸光落在娄乐身上。
“嗯,为兄自幼体弱,自然没有八皇弟那般健朗的身躯,和挺直的男子气概。”
挺直的男子气概!?
断了袖的司马沪能直的起来吗?
甄善噗地一声笑得靠在他的肩头,觉得她家少年可真真是个人才啊。
司马易眸光无奈又温柔地看着她,手动了动,极想将她拥入怀,却又因有碍事的人而无法得偿所愿。
四皇子殿下瞬间看司马沪更加不顺眼了。
而司马沪愣了一下,最初没能反应过来,顺着司马易的眸光看向身边的娄乐,脸色瞬间跟调色盘一样,青了绿,绿了黑!
“司-马-易!”
那眼神那声音,司马沪就差啖其血肉了。
四殿下淡淡一笑,“八皇弟,刘公公来了,与其在这跟本殿耍些不入流的手段,还是想想待会怎么跟父皇解释吧。”
司马沪脸色一变,“又是你!”
“奴才参见四殿下。”
司马易温和地朝刘公公颔首,“公公怎么来了?”
998.等闲变却故人心(68)
刘公公看了一眼司马沪,笑得跟朵菊花似的,“陛下召八殿下过去。”
司马易关切地看着司马沪,十分有哥哥爱地嘱咐道:“八皇弟,等会见着父皇,别再信口开河地惹父皇生气了。”
司马沪强忍着心里的不安,“司马易你这个虚伪小人。”
“八殿下,恕奴才逾越,四殿下怎么也是您的兄长,您怎可一直对他口出恶言?”
司马易叹息一声,“罢了,八皇弟还小,不懂事,麻烦公公告诉父皇,本殿不在意的。”
看看,多好脾气的四皇子,多纵容弟弟的兄长,同是皇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司马沪简直被司马易恶心坏了,又被那些狗奴才的眼神刺得暴怒,冲上去就想跟司马易拼命。
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几个粗使太监直接不顾司马沪的扑腾,将人给架走了。
远远的,还能到司马沪的骂骂咧咧!
“殿下!”
娄乐跺了跺脚,脸上满是担心。
只可惜,没人理会他,刘公公朝司马易行礼,“奴才不打扰四殿下赏枫了。”
司马易点点头,“嗯。”
刘公公一队人来的急,走得也快。
娄乐愤愤地瞪向司马易,“四殿下,再怎么说殿下也是您嫡亲弟弟,您也又何必如此狠心无情呢?”
甄善翻了个白眼,就算是转世,原身这弟弟还真是白莲性格依旧,听听,明明是他们不怀好意,最后结果不如他们的意了,反倒是别人的错了?
敢情别人就该被他们算计,由着他们作践,才对得起他们是吗?
脑子有病!
司马易冷漠地看着他,“你没资格跟本殿说话。”
娄乐噎住,眼里满是谴责,然而,触及司马易寒冽森冷的眸光,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心里泛起层层的恐惧。
怎么会有人的眼神这么冰冷残忍?甚至比小时候,他跟着父亲见过的那些厉鬼还可怕。
娄乐色厉内荏地留下一句‘你不会成功的’就转身跑了。
甄善唇角笑意渐渐冷了下来。
司马易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姐姐,无需理会,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甄善沉默,许久,她淡淡勾唇,“你可能不知道,没有这个跳梁小丑,哪有本宫的今日?”
司马易眸光一顿。
她虽从没提过自己的身份,但也不难猜,这些年,他也偷偷翻过许多史料记载,只是关于妖妃甄善的事情,不是她如何迷惑帝王、祸乱国家,就是她跟夏明帝感天动地的爱情……
去踏马的感天动地!
司马易但凡翻到这些记载,除了将那些书撕了个稀巴烂,就是想直接杀到前朝皇陵,将夏明帝给拖出来鞭尸!
他也配得上姐姐?
可说司马易心里没有不安,是不可能的。
即便他再说服自己,当年的事情并不实,姐姐从未提过那废物一句,定是不爱的,然,这些怎么都改变不了姐姐曾是对方宠妃的事情。
史料记载,姐姐是自缢的,可自缢之人,怎么会化为厉鬼呢?
她在不甘什么?还是留在世间是在等待什么?
司马易不敢多想,可这些事情还是成了纠缠他的心魔。
他怕、怕那个答案。
特别是每夜,他看着她独坐窗边望月时,那般寂冷的眸光。
这是她第一次跟他提到自己的事情,司马易指尖发颤,哑着声音问道:“是他害死姐姐的?”
“嗯。”
甄善淡淡应了一声,手指旋着枫叶,这如火的颜色就如同那夜她的鲜血染红了琼华宫一般。
“你查过我生前的事情吧?”
“姐姐,我……”
“祸乱朝纲,残害社稷,心如蛇蝎,遗臭万年,这是所有书籍对本宫的评价是吗?”
“可我不信,”司马易定定地看着她,坚定地说道:“我不信,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你又没见证过当年的历史,凭什么能这么肯定?”
“姐姐若有心毁掉江山,夏朝不会还能苟延残喘那么多年的。”
以姐姐的智谋,真想毁掉一个国家,并非难事。
甄善笑着摇头,“当年的我,不过是一颗被囚禁的棋子,可没能力去祸害什么。”
司马易怔住,棋子?
甄善眸色平静,缓缓地将原身的遭遇说出来。
看着她眸中难掩的猩红,司马易握紧她的手,哑着声音,“姐姐,别说了。”
“你说可笑吗?当年的甄善善待所有人,临了,却换得天下的恶意,成了不入轮回的厉鬼,都说天道好轮回,当初的恶人却寿终正寝,轮回了,还是那般好命。”
她指尖用力,一丝殷红的鬼力将枫叶化为灰烬。
司马易漆黑眸子翻滚着复杂的情绪,手指收紧,想温暖她越发冰冷的手,低低唤着她,“姐姐。”
甄善闭了闭眼,红唇勾起,“也罢,世间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恩怨情仇,终归还是自己亲手了断,才痛快不是吗?”
司马易凝视着她,“姐姐,你从来不是一个人。”
甄善眸光微颤,垂眸一笑,没有说什么,不知信还是不信。
司马易却不再如以往那样,而是执拗地握着她的手,“姐姐,我所言,句句真心。”
甄善抬头,眉眼温柔不再,冷静薄凉,“阿易,别把真心说得那么简单。”
司马易眸光晃颤,“你不信吗?”
甄善淡漠一笑,“我信,信你这次的承诺是真心的,但,无论是真心也好,承诺也罢,最是经不住时间的磋磨,也许到了最后,终成一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