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9.等闲变却故人心（39）
他沉默几息，点头，“是。”
永远阴凉的琼华宫今天暖和了，积聚在上面的阴云也似散开了，阳光洒下，明朗了不少。
先前，他只以为是自己的心境不一样，所以看什么都春光明媚，但现在……
甄善淡淡一笑，“琼华宫的阴气稀薄了。”
小孩惊讶，“什么？”
甄善将手指点在他的眉心，“有什么感觉？”
经脉灌入丝丝阴寒气息，但又瞬间被什么东西凶狠地吞噬了，他连冷都没感觉到，小孩皱了皱眉，不解地看向她。
甄善笑意不变，“我散了琼华宫一半的阴气，另一半在你身上。”
小孩怔愣，“在我身上？”
“是，你没觉得陈放他们死后，你身上的变化吗？”
小孩抿唇，点头，“有。”
他身上似乎有了完全使不完的劲，也不再怕冷，以为琼华宫的阴气会给他带来寒意，如今完全感觉不到了。
还有，先前洗脸时，他看到自己的脸，头发不再蜡黄，脸色红润健康，还长了不少肉，这样变化诡异到他心里发毛。
但想到他身边存在好像都是非人的存在，小孩也适应性良好，况且，他相信甄善，若是他身体真出了什么大问题，他信她不会不管的。
因此，至少现在，这种变化，有益无害。
“琼华宫的另一半阴气是被我吸收的？”
甄善看着他周身萦绕的一层淡淡紫气，心情有点复杂，还特别想给天道比根中指。
这家伙不管命运有多悲催，但身上总是背负着大气运，有着谁都无法比拟的运气，注定站得比谁都高。
“是，机缘巧合下，你的体质原本的平衡被打破，紫气加身，万鬼不惧。”
小孩微怔，好似有点难以消化她的话。
甄善摸摸他的头，笑道：“你如今也无需想太多，而且世上最可怕的，往往并非那些玄乎的魑魅魍魉，而是人。”
小孩抿了抿唇，想到什么，脸色沉沉地点头。
“以后，我会教你修习功法，让你有自保的能力，总不能浪费如此逆天的体质。”
“好，我听姐姐的。”
“乖。”
……
甄善还是低估了太后的怕死，当日下午，黄昏未到，绾妃就走进小佛堂，“太后派人来召四皇子了。”
正坐在桌案前，认真研读各朝帝王政要的男孩抬起头，精致的眉眼平静，一双眸子漆黑冷淡，“明日再说。”
绾妃眸光微动，点头，“我明白了。”
话落她也不多问，直接走了出去。
小孩转头，对上甄善似笑非笑的眸光，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冷淡沉稳，有点紧张地抿唇，“姐姐，可以吗？”
甄善笑道：“你选的路，怎么走，你来决定，我只是陪你走而已。”
小孩松了一口气，眉眼弯了弯，“我担心你会生气。”
甄善道：“若我真事事帮你取决，那不是陪伴，而是操控了。”
小孩笑得真诚，“给姐姐操控我是愿意的。”
甄善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明日去见太后，多加小心。”
“我知道的。”
……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万福。”
寿康宫寝殿中，小孩将菜篮放在地上，垂着眸，恭恭敬敬地给屏风后的太后请安。
“是小四吗？”
女人的声音透着苍老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颤抖，小孩鼻子动了动，问到寝殿里淡淡的血腥味，眸中划过什么，似有些不安，“是。”
这声回答后，他听到拐进屏风后的脚步声，随即是低低的说话声。
小孩没听到具体的话语，但不用猜，也知道，与他有关。
他安分地跪在那，好好演绎一个被冷落多年，懦弱又不安的皇子。
许久，“小四，进来吧。”
太后颤抖的声音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急切。
小孩仿佛诧异了一下，却又不敢拒绝，只能忐忐忑忑地走进去，一直垂着眸，不敢乱看，加上他现在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蜡黄的惨兮兮小脸，不断发颤的身体，还真像极了贱民小孩第一次见贵人的样子，实在没用。
但贵人们却很是满意，“抬起头，让哀家看看你。”
小孩抖得更厉害了，红着眼眶，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慢吞吞的动作昭示着他的害怕。
只一眼，他又迅速地低下头，但也足够他看清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皇祖母了。
太后披着一件深色的中衣，头上戴着镶嵌宝石的同色抹额，脸色比起他这个“营养不良”的人还差，苍白得跟鬼一样，眼底青黑，面皮僵硬，浑身时不时下意识地抽搐。
噬骨咒是没有发作时间点的，只是白日会缓和些，太阳一落下，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显然昨夜他这位皇祖母给折磨得够呛的，难怪一大早就死命催‘陈放’他们带他过来。
小孩心中啧了一声，原来他们这些高不可攀、任意决定他人生死的上位者也会狼狈会痛啊。
小孩觉得外面灰暗的阴云都明媚了不少，就连宫里恶心的味道都缓和了不少。
太后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黄袍道人，见他点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朝小孩招招手，“小四，过来皇祖母这，让哀家看看你。”
小孩怯怯地走进凤塌，一只冰冷汗湿的手突然大力地拉住他。
太后如释重负地呻吟一声，面上无法克制地露出狂喜，一只手捂着心口，不知是笑是哭，“不疼了，不疼了，桑大师，哀家不疼了。”
970.等闲变却故人心（40）
黄袍道人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眼神闪烁一下，温和笑道：“贫道早言太后是有福之人。”
太后大笑，“好好好。”
小孩似乎没再状态，脸上满是茫然，小声地叫了一声，“皇祖母。”
太后眼底划过一丝异光，笑得慈爱，“小四啊，从前是皇帝和哀家委屈你了，以后你就住在寿康宫，陪在哀家身边，哀家会好好补偿你的。”
小孩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太后，眼眶慢慢哄了，哽咽道：“皇祖母。”
“哎呦，这是怎么了？”太后怜爱地看着他，一口一句小心肝地哄道。
小孩受宠若惊，拭去眼角的泪水，小心翼翼地问道：“皇祖母，孙儿真的能留在您身边侍奉您吗？”
太后拍拍他的手，“你是哀家的孙子，哪有祖母不疼孙儿的？”
“可、可是以前您和父皇怎么不要孙儿的？”
小孩这话问得委屈也稚气，不会叫人有半分反感，反而更能叫人怜惜。
太后想说什么又叹息。
她贴身嬷嬷接话，“四殿下，陛下和太后也是没法，不让您去琼华宫，只怕您会出事，这些年，太后无时不刻都在挂念着您，如今桑道长说了，您能回来了，太后高兴极了，一夜都没睡，这不，清晨一早，立即就叫人去接您回来。”
“杨嬷嬷，多话，”太后斥了一声。
“老奴该死，老奴也是担心四殿下误会您，让太后和殿下的感情有了龃龉，这可就不美了。”
小孩泪眼汪汪地看着太后，孺慕又感动，眼底还带着丝丝不安，仿佛害怕再次被遗弃。
太后心里很是满意，尝试放开小孩的手，发现噬骨咒没有再发作，脸上越发慈爱了。
“杨嬷嬷，带四皇子去偏殿梳洗，好好伺候，不许慢待一分。”
“是，四皇子，请跟老奴过来吧。”
小孩朝太后拱手行了一礼，乖巧地退了出去。
太后脸上笑意消失，疲惫地揉着眉心，淡淡问道：“桑道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袍道人沉思一下，“娘娘，四皇子以后会是您的福星。”
太后皱眉，“那他身上的妖星命格？莫不是从前错了？”
“娄家主修为高深，他卜算出来的命格不会有错。”
“一个妖星成了哀家的福星？”
黄袍道人摇摇头，“贫道今日见四皇子，他身上的妖星命格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尊贵的龙子命格。”
太后诧异，“哦？”
“命格这种东西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也不知先前四皇子有什么奇遇？但目前看来不是坏的，不如，太后娘娘让陛下再请娄家主来看一下，以保无虞。”
太后看了黄袍道人一眼，默了默，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几日，就麻烦桑道长先帮哀家好好看着四皇子。”
“贫道义不容辞，”黄袍道人见太后精神不济，识相地告退。
正好此时杨嬷嬷安置好四皇子回来，走到太后面前，扶着她躺下，“娘娘，您先休息一下吧。”
太后也没拒绝，噬骨咒发作起来不亚于毒瘾，要不是有黄袍道人帮她缓解，太后早已承受不住自残了，但也耗尽了她所有力气。
“杨嬷嬷，你觉得四皇子如何？”
“四殿下自小吃苦了，娘娘恩赐他锦衣玉食的生活，自是感恩戴德。”
太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恐怕是一只擅于伪装的狼崽子吧。”
“这……”
“是也好，不是也罢，只要他不是妖星，就是哀家的好孙儿，皇帝的亲儿子，以后如何，看他自己的造化。”
太后在意的不过就是自己的地位，以及儿子的江山能否延续下去罢了。
“您说得对，所幸四皇子现在还小，您养在身边，日子久了，感情自然深厚。”
太后点头，不过，“等皇帝下朝，让他过来一下吧。”
总得先确定四皇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完全摆脱妖星命格了没有，若是没有……
哪个皇子都能当皇帝，但绝不能是祸国殃民的妖星，太后可不想遗臭万年。
……
“你们都下去吧，我不习惯人服侍。”
宫人们互视一眼，恭敬应是。
小孩眸光略过奢华舒适的偏殿，没有丝毫波动，若非琼华宫蒙尘，论起奢华，哪个宫殿能比？
此时他更关心的是别的，“姐姐，你来了吗？”
双龙戏珠的青铜香炉吐出丝丝烟雾，宫殿主人似乎也爱礼佛，用的香都是幽幽的檀香。
小孩鼻尖微动，觉得这檀香没有琼华宫小佛堂的好闻，缺了那抹冷香。
白烟袅袅中，一抹红色的身影坐在红木榻上，青丝如瀑，侧脸白皙绝美，凤眸流转间，是小孩眼中最美的风景，只是如今的他，还不懂那抹悸动。
他眸光一亮，跑上前，眉眼满是笑意，“姐姐。”
甄善眉目温柔，“受委屈了没？”
小孩摇头，“没有的。”
本来他想伸手去拉她的袖子，但想到什么，他脸色微变，转身走到盛着水的铜盆那，使劲搓自己的手。
甄善走过去，“怎么了？”
小孩眸中流露出一丝厌恶，“脏了。”
想到太后那双汗湿的手，他就心里就极为不舒服，更别说用这样的手去碰姐姐了。
“好了，别洗了，手都红了。”
甄善将他的手从冷水中抓出来，拿起一旁干净的毛巾，擦干上面的水，牵着他走到一旁软塌坐着。
见他还皱着眉，她好笑，“真有那么不舒服吗？先前没见你有那么重的洁癖啊？”
971.等闲变却故人心（41）
小孩撇了撇嘴，“分对象，比如我们宫里，满是泥土的菜地，我也不觉得脏，但太后，她只抓着我的手，就很不舒服。”
若非他克制住，在太后抓他的时候，他就直接甩开了。
甄善噗哧一笑，点了点他的眉心，“你呀。”
见她笑开，小孩的心情好了起来，不过，“姐姐，太后宫里有道士，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危险？”
甄善笑意不变，“他们若能发现我，琼华宫早已被夷为平地了。”
小孩心下放松，“我从琼华宫出来，他们会派人去调查那吗？”
甄善肯定道：“一定会。”
小孩眉头再次锁紧。
甄善点了点他的眉头，笑道：“无需担心，再怎么调查，他们只会发现琼华宫的鬼气骤然变得稀薄，里面的厉鬼沉睡，而你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命格转变，还能克制琼华宫。”
小孩脸色却更凝重了，“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利用我去对付您？或是趁机对琼华宫做什么？”
“自然是会的，”甄善笑意幽深，“到时，就需要你再配合演一场戏就行。”
“对姐姐可有影响？”
甄善黛眉微挑，“凭他们想杀我，再去修炼个五百年吧。”
就是可惜，这方小时空，人类再怎么修炼，都不可能活到五百岁。
所以，哎呀，作为这个世界最大的boss，妖妃娘娘有点小紧张，毕竟这种别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偏偏对她无可奈何的感觉真的很羞涩呢。
缺儿：“……”
娘娘，麻烦您说这话的时候，把心里激荡的兴奋先收收呀！
小孩这次完全放下心，“我听姐姐的安排。”
甄善看着面前乖巧温顺的小孩，眸光温柔，希望他能一直都这么乖呢，不然……
……
长文帝下朝后，听宫人禀报太后找他，大孝子皇帝连早膳都不敢用，就连忙带着人往寿康宫赶，就怕老娘被噬骨咒给折腾没了，是回光返照要交代遗言什么的。
“母后，您……”
皇帝见老母亲靠在床上，宫人正喂着燕窝，虽然看着还很疲惫，但脸上的痛苦已经消退，长文帝大惊，真回光返照了？
太后摆摆手，宫人立即弯着腰把碗端出去。
“哀家将四皇子接过来了。”
长文帝眼神微闪，有些惊讶，“他对母后的……病真有用？”
太后点头，“没发作了。”
莫非是以毒攻毒？
长文帝心里这么想，但没敢说，换了个委婉的问法，“母后，您可有让桑道长看着，妖……四皇子可对您的凤体有妨碍？”
太后让杨嬷嬷把桑道长叫过来，亲自给皇帝解释。
长文帝有些不信，“道长，人的命格不是不变的吗？怎可能说改就改的呢？”
黄袍道人摇头，“回陛下，天道无情，也仁慈，再好的命格可能也有变数，再糟糕的命格也会存在生机，不存在一成不变之说。”
不说别的，就皇帝自个儿，最初可是没半点帝王命，这不也成皇帝了吗？
长文帝显然也想到什么，摸摸鼻子，“如此，四皇子真摆脱了妖星命了？”
黄袍道人再次摇头，“贫道修为不够，也无法完全确定，这才想求陛下请娄家主来看看，也查看，琼华宫的情况。”
长文帝面色瞬间变了，“四皇子命格的变化与……那位有关？”
“贫道暂且不知，以贫道一人之力，不足以靠近琼华宫。”
长文帝默了默，“朕会立刻派人去请娄家主，在此之前，母后这边就先麻烦桑道长了。”
“陛下放心。”
桑道长离开后，太后看向儿子，“皇帝，你怎么看？”
长文帝嗤了一声，“这些降魔人向来说五分留五分，诸多顾忌，但，他不敢说谎，无论四皇子的命格有没有变，如今，对母后应该是有益无害的。”
太后点点头，“皇帝要见见他吗？”
这个“见”，不是普通的见，而是是否要承认四皇子的身份地位。
长文帝想起之前对自己怨恨，还企图谋害王贵人的孩子，眉头紧皱，“母后，朕觉得四皇子性格有些左了。”
“怎么说？”
长文帝也没瞒老母亲，将先前的事情说给她听。
太后眼睛眯了眯，“皇帝，皇后这些年有些过了。”
长文帝有点尴尬，“母后放心，朕已罚了她。”
太后不置可否，身为上任的宫斗冠军，后宫那些的女人的手段都是她玩剩下的，她哪里会不知道皇后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但儿子既然都怎么说了，她也不想去当那个恶婆婆，为了一个女人，把母子感情搞僵，这种蠢事太后是不会做的。
“听皇帝所说，那孩子是为了皇后才去为难王贵人，可见他心思单纯和孝顺，只是性子偏激了些，也无可厚非，毕竟自小没人教养，不懂事也正常的。”
972.等闲变却故人心（42）
长文帝想起那孩子对皇后的真心维护，叹息一声，“母后说得对。”
太后无奈轻叹，“至于你说他对你不敬，想来应该只是他太想引起你这个父皇的注意了，总归这些年，那孩子确实苦了点。”
长文帝眼前浮现那孩子失望受伤的眸光，眼中染上一丝不忍，“若他真不再是妖星命格，朕定当好好补偿他。”
太后笑了笑，她最满意的就是儿子总是能把她的话听进去，也不枉当年她拼尽一起给他抢回了皇位。
“不是妖星的四皇子都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嫡长子。”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
“嗯，中午就留下用午膳吧，顺便见见那个孩子吧。”
长文帝恭敬应下。
……
“儿臣叩见父皇，皇祖母万安。”
长文帝看着跪在地上，单薄瘦小的四皇子，心下诧异，他目光微动。
若不是眼前的男孩还是一模一样的眉眼，长文帝怎么都不信面前怯怯的孩子，是先前满身戾气怨恨的四皇子。
“皇帝？”
“咳，起来吧。”
小孩怯生生地站起来，手脚仿佛无处安放，无措不安地站在那，时不时用孺慕不安的眸光偷偷看一下皇帝。
长文帝挑眉，“小四不怨朕了？”
小孩脸色一白，“儿、儿臣……父皇赎罪。”
听着他下跪的一声“咚”，长文帝无奈，“朕也没说要怪罪你，怎么吓成那样了？”
小孩眼眶通红，哽咽，“父皇，儿臣知错了，当时、当时儿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坐下那样混账的事情？还顶撞父皇，儿臣罪该万死。”
“好了好了，当时朕也太生气了，起来吧，过去就过去了，既然你皇祖母慈爱，把你接回来，以后就好好地陪伴皇祖母。”
“儿臣一定会好好地孝敬皇祖母和父皇，绝不在让您和皇祖母忧心。”
长文帝满意点头，“如此就好，用膳吧。”
“谢父皇，谢皇祖母。”
饭桌上，皇家最尊贵的三代人十分恭敬和谐地吃了一顿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亲情有多感人呢？
小孩哭唱俱佳、配上孺慕小心的怯怯表情，不断地刷长文帝好感度，势必要给皇帝洗脑，他先前会做混账事，全因为中邪，现在恢复，他就是个可怜又无助，还十分乖巧听话的皇子。
长文帝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戏总要演好不是？
不过，长文帝也确实是对四皇子改观了不少，只等确定他不是妖星后，就打算认回这个便宜嫡长子了。
不认也不行啊，谁让现在的四皇子捏着他老母亲的命脉呢？
长文帝要是敢再为难自己的四儿子，老娘第一个不同意。
啧！
一袭红裙如火的甄善靠在不远处的屏风，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至亲骨肉的祖孙三代心思各异地唱戏。
那亲密友爱的样子，可真真是有趣得紧。
尤其是演戏无师自通的某个小孩，看着他，甄善眸光幽幽。
她有些怀疑，即使她先前没有放弃计划，真让他被皇后母子耍得团团转，在最痛时才醒来，也能随即就反扑，将最坏的局面最快扭转，依旧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呢？
甄善淡淡一笑，可惜呀，这么有趣的大戏没能看到了呢。
但也无妨，现在的戏也很不错，有舍有得嘛。
她很是期待狼崽子长成后，怎么一口一口咬断猎物的脖子呢。
973.等闲变却故人心（43）
太后心慈，不忍孙儿再受苦，将妖星四皇子接回寿康宫抚养的消息立刻以狂风的方式席卷了整个后宫前朝。
人人都在猜太后想做什么？皇帝又为什么不阻止？
天家又想搞出什么大戏？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和背后的家族？
这天是不是又要变了？
然而，无论其他人怎么猜，寿康宫那都是一片风平浪静，长文帝也老神在在，仿佛没看见朝臣妃嫔们的欲言又止，丝毫没有给人解答的意思。
而当日，作为皇宫的第三个主人，皇后是最先拿到第一手消息的，虽然疑惑太后的行为，但她是四皇子的生母，四皇子离开琼华宫，她怎么都要去关心慰问一番的，最重要探出太后的目的。
因此，皇后带领着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往寿康宫奔去。
正好午膳刚过，长文帝陪着老娘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前朝处理政务，四皇子被太后留下说话。
太后发现今日从四皇子来了之后，噬骨咒都没再发作，看向他的眼神越发慈爱了，嘘寒问暖，十分关系他在寿康宫住得可习惯自在？
四皇子仿佛还没从命运转折的巨大惊喜中反应过来，每次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的关心，他都一脸受宠若惊，怯怯又感动，叫做长辈的十分有成就感。
哪个长辈不喜欢小辈把他们放在心里呢？
尤其是太后，即便是祖孙，她也希望自己的关心，在对方心里，是莫大的恩典，小孩的表现，很直接就戳中了对方的虚荣心。
小孩哽咽，“皇祖母，孙儿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做梦，梦醒了，又是冰冷的宫殿，您和父皇都不在，孙儿该怎么办呢？”
太后怜惜，“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以后哀家和皇帝都会好好护着你的，不让你受苦的。”
小孩眼眶红红，“孙儿只希望能陪在您和父皇身边，尽心孝顺，其他什么都不想。”
太后还想说什么，杨嬷嬷走了进来。
“太后，皇后娘娘求见。”
太后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尤其是见四皇子骤然明亮的眸光，对这个本就不甚满意的儿媳，心里更加腻歪。
但作为宫斗完胜者，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技能，太后也没必要跟皇后撕破脸。
“让她进来吧。”
“臣妾见过太后，母后万福。”
“起来吧。”
“谢太后。”
“儿臣见过母后。”
小孩眸光莹亮，恭敬又孺慕地朝皇后行了礼。
皇后看向四皇子，眼神很是慈爱，面上欣喜万分，有些哽咽地扶起他，仿佛失散多年的母子重逢，那场景，忽略各自的心里活动，还是挺感人的。
“小四终于回来了，母后、母后实在……”
皇后拿起手帕捂着脸一阵呜呜呜，好似要把这些年骨肉分离的悲痛都给哭出来。
四皇子手足无措，和一旁的宫人赶紧安慰心里好‘苦’的皇后娘娘。
上首的太后嘴角抽了抽，眼中划过冷光。
做婆婆的，下意识排斥儿子跟儿媳太亲密，做祖母的，下意识不想孙子跟儿媳太好，反正，儿媳妇就是个外人。
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国母，太后也不能免这个俗。
甄善抱臂，唇角擒着一抹幽幽的笑意，看着演技越发精湛的小孩。
若非在皇后进来时，她捕捉到小孩眸中那一闪而过的寒芒，见他此时围着皇后团团转，还真要以为他实在不争气，又对皇后心软了呢。
耍人者，人恒耍之。
从前的皇后是猎人，现在倒变成被耍的猎物了。
这转变……
妖妃娘娘突然想到什么，啧了一声。
“缺儿，你说本宫以后会不会也被这狼崽子给耍回来呢？”
缺儿额了一声，对对手指，不敢回答。
但它心里觉得就初神尊上这恐怖的成长力，再过几年，谁还能玩得过他？
到时他要是没意识到什么那还好，要是知道了娘娘用在他身上的算计……
不能想了，再想又要be了！
缺儿抹了一把眼泪，觉得它每一世都要悲伤逆流成河一次。
甄善倒无所谓，她敢做，无论后果，她都敢认。
“好了好了，四皇子回来是大喜事，皇后哭成这样，别叫人看笑话了，”太后看似温和实则警告。
皇后连忙擦掉眼泪，俯身请罪，“臣妾失态了，母后恕罪。”
“罢了，你也是想念小四。”
“谢母后。”
“坐吧。”
皇后坐下来，拉着四皇子不放，问这问那，一片慈母心，看着真踏马碍眼。
四皇子惊喜又紧张，睁着孺慕的水雾眸子，盯着皇后不放，好似能得母亲的关心，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幸运，又怕自己是在做梦，不敢移开眸光半分。
太后脸色就有些不好了，四皇子是自己的治病药，要是他亲近皇后，说了些不该说的话，那自己以后不是可能会受制儿媳了？
这对掌控欲和疑心病极重的太后，实在不是一个好消息。
对此，太后对皇后更看不惯了。
果然是小官吏家出来的女儿，当个花瓶妾还行，做后宫之主，实在不配。
太后状若不经意问道：“皇后，先前听说小八受伤了，一直在你宫里修养，如何了？”
皇后最初没察觉什么，恭声回道：“劳母后惦念，八皇子已经没事了，陛下意思是，过几日再送回行宫。”
“这样啊，八皇子在行宫，你见不着，日日念着，也难为你了，以后你每日给八皇子送东西时，让人来哀家这也取些点心，一起送去，也是哀家这祖母的一点心意。”
974.等闲变却故人心（44）
这话皇后还没反应过来，四皇子脸色就僵住，原本明亮的眸子黯淡了下来。
弟弟在行宫，母亲每日都念着，什么好东西都往他那送，而自己这么多年，好像什么都没有。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四皇子垂着头，不说话了，身上抑制不住地浮现失落。
皇后却没发现，只觉得自己心爱的儿子也得了太后的眼，十分欢喜地谢恩了。
四皇子脸色更黯了。
太后面上不显，心情却好了起来，继续道：“你两个孩子自小离开你身边，哀家听皇帝说，八皇子在别宫有个头昏脑热，你都是又拜佛，又亲自出宫照顾，确实不容易，皇后这些年很是辛苦啊。”
四皇子脸色发白，他生病的时候，别说有母亲照顾了，就连治病的药都没有，同是儿子，谁被偏爱，谁被无视，此时怎么还会不知道呢？
他受伤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在为弟弟高兴的母后，脸色更黯然了。
皇后被太后夸得一阵舒坦，骤然对上四皇子的眸光，笑意一僵，再没反应过来就是傻了。
她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恨得要死，面上却还是要对上首挑拨离间的老巫婆恭恭敬敬，补救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臣妾这平时也一直为四皇子祈福，尽所能去照顾他。”
“是吗？”太后叹息一声，“可惜琼华宫无人能靠近，即使哀家平日想给小四送些吃的穿的都不行，皇后这些年想来也跟哀家一样无奈吧。”
四皇子僵住，愣愣地看向皇后，小脸苍白又不敢置信。
原来一直在暗中关心照顾他的竟然不是母后吗？
所以母后一直在骗他？那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做戏？
四皇子宛若被疾风暴雨打击过的小白花，可怜无助又弱小，眸光迷茫，苍白着脸，受伤地看着皇后，又可怜兮兮地看向太后，寻求皇祖母的关心和安慰。
皇后要不是还有理智，简直气得想直接掀桌，指着老巫婆的鼻子怒骂她用心险恶，蛇蝎心肠，吃饱了撑着吗？好端端挑拨他们母子关系作甚？
然而，她还没这个胆子，皇后到太后虽然只有一级的差别，但差一级，距离就是天堑。
太后心情更好了，对四皇子下意识地依赖她非常满意，怜惜地对他招招手，“小四，过来皇祖母这。”
四皇子走了过去，双眸泛红，委屈地唤道：“皇祖母！”
太后面上更加慈爱了，“哀家先前吩咐了杨嬷嬷，用蜀锦给你做了好几套衣裳，待会去看看喜不喜欢，中午看你很喜欢桃花酥，那是杨嬷嬷最拿手的点心，回去时带盒放寝殿里，没事可以用，不过不可贪食……”
太后絮絮叨叨的，行动表达了祖母的慈爱和关心，比起皇后只有嘴上说说和哭唧唧，谁更有心，瞎子都能看出来。
四皇子更加感动和依赖太后了，小心地靠在她身旁，不再看向自己的母后。
皇后看着他们祖孙情深，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975.等闲变却故人心（45）
皇后看着他们祖孙情深，脸色那叫一个好看。
只是她不懂，老巫婆突然这么看重妖星是为什么？难道她就不怕被克死吗？
皇后深呼吸，“母后，小四既然回来，不知是否要安排他去皇子殿？”
太后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用了，小四刚回来，还不适应，让他留在寿康宫，哀家亲自教导就行。”
皇后面皮抽了抽，再给太后带下去，四皇子绝对会跟她离心，虽然她对那个妖星也没什么感情，但怎么说，都是她儿子，以后是要留给小八铺路的，就这么被抢去，怎么都觉得非常憋屈。
然，官大一阶压死人，何况连长文帝都不敢忤逆太后，别说她一个皇后，除了憋着，她也不能如何了。
果然是妖星，一出来，就给她找不痛快。
“既然母后有安排，臣妾遵命就是。”
皇后也没心情在这待着了。
“嗯，没什么事就跪安吧。”
“是，”皇后看向四皇子，还试图抢救一下，“小四，没事就到母后宫里坐坐，咱们亲母子也好说说话。”
四皇子下意识想答应，但想到什么，脸上的期待消失，闷闷道：“儿臣知道了。”
太后对皇后的不识相很是恼怒，但见四皇子没再表现得那么亲近渴望皇后，心里又暗爽了起来。
皇后却爽不起来，她努力绷住脸上的笑意，不再说什么，行了一礼，就带着大部队愤愤离开了。
四皇子黯然地捏紧双手，带着哭音，“皇祖母，母后是不是很不喜欢我？”
太后脸上浮起为难，“这……”
她欲言又止，又似乎不想孙子伤心，违心地安慰，“没有的事，你母后还是很关心你的。”
四皇子白着脸摇摇头，什么都没说，似乎被打击得很厉害。
闲得无事一直在看戏的妖妃娘娘却差点把白眼翻上天，她很想摇着某小孩的肩膀怒问：骚年，为何你戏辣么多呢？
看看这小可怜样，不知道的，真以为他对皇后有多深的感情呢？分明心里正想着把亲娘给坑死！
瞧瞧，几个回合，就把后宫两大巨头给耍得团团转，将老谋深算的太后当枪使，还给皇后挖了好几个深坑。
啧，什么小可怜，分明是妥妥的心机boy，妖妃娘娘都忍不住想拍掌叫好了。
不过，看了一整天戏，甄善心情还算不错，闪身离开太后寝宫，也差不多该她这个温柔知心姐姐出场了，为小孩总结这一日演出的心得。
唉，她也是很不容易呢。
缺儿：“……”
是滴，又要看戏又要演戏，娘娘真的是好忙呀！
论身边存在两位戏精大佬它要怎么活？在线求助中！
……
“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人安静会。”
四皇子垂着眸，情绪不高地说道。
杨嬷嬷有点踌躇，“四殿下，您别想太多了，您身边还有太后呢，她老人家一直最是挂念您了。”
四皇子脸色好转了一些，抿着唇，“皇祖母最好了。”
杨嬷嬷笑得慈和，“太后知道您这么想，一定很高兴。”
“嗯，晚些告诉皇祖母，我去陪她用晚膳。”
“呀，好的，老奴让御膳房准备您爱吃的菜。”
“谢谢嬷嬷。”
“您言重了，老奴告退。”
“嗯。”
等寝殿门关上，小孩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失落伤心，他淡淡勾了勾唇，漆黑的眸子划过一丝讽刺。
“想什么呢？”
温软的手掌落在他头上，小孩眸光瞬间溢满星光，粲然一笑，“姐姐。”
“嗯，皇帝可有为难你？”
甄善状若不知地问道。
小孩摇头，“他虽对我有芥蒂，但有太后在，他暂时不会做什么的。”
再则，人，尤其是上位者，真的很矛盾，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利用弱者的血肉给他们铺路，但平时又最容易对弱者抱有怜惜。
呵！
甄善似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小孩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并没有刻意去隐瞒。
甄善对上他毫无保留的信任眸光，温柔地笑了笑，摸摸他的头发，“你做得很好，示弱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只要能踏上那个位置，你现在做的事情在后来人看来，就是隐忍，有勇有谋，是非对错，面子尊严，总是掌控在成功者的手上。”
“我知道的，姐姐。”
“只是，虽说不可小看女子，但姐姐也不希望你沉浸在后宫的钻营争斗中，那会限制你的心胸和眼界，过犹不及。”
小孩抿了抿唇瓣，突然冲到她怀里，抱住她的腰，闷声道：“姐姐，我原本以为自己不在意了，但见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司马沪，我心里还是难受了。”
嗯，姐姐的怀抱香香软软的，果然跟自己想象的一样。
小孩羞涩地将脸埋过去，耳根红红的，开心ing~
什么皇后，早被他忘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见他使劲地往自己怀里钻，一副受伤小兽寻找安慰的样子，就差嘤嘤嘤了。
甄善黛眉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要是她没在现场，亲眼看他游刃有余地坑皇后，还真以为他是真的还不能放下对母亲的渴望。
小破孩，现在就把心眼用在她身上了？本事了啊！
但，谁让她现在是个温柔的好姐姐呢？总不能一巴掌把他给扇飞吧？
唉，可惜！
甄善装模作样地轻拍他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
好吧，也是娘娘懒得废话了。
缺儿也想把白眼翻上天了，这两位戏精，无法吐槽了！
976.等闲变却故人心（46）
“等娄家人来了之后，你不仅能彻底摆脱妖星的身份了，还会成为你父皇心里最满意的皇子之一，到时他们定会安排你去上书房，以后你的目光就放在前朝那，后宫这里，我会帮你看着。”
“皇后以往在你看来，或许是遥不可及的人，但很快你会发现，她不过就是你路上的一个小卒子罢了，不值得你费尽心力。”
借着说话，甄善把某个越发得寸进尺的小破孩从自己怀里拉开。
小孩小脸红红的，心里很是遗憾，但也不敢太放肆，免得姐姐发现自己真正的意图。
他忽然想起什么，凝眉问道：“姐姐，司马沪真的是因为被皇帝不喜，而被送到行宫吗？”
甄善淡淡一笑，“你觉得呢？”
小孩冷嗤，“以我那父皇无情的性子，要真厌恶了司马沪，怎么会封他生母为后，而且真不喜了，八皇子大概会跟我一般，连个名字都没有，哪里如现在？性子骄纵，被养得非常好，还随便就能进宫，受个伤，能惊动了整个太医院的。”
不比不知道，一比……
他真是想给以前的自己几个耳掴子，蠢不蠢？
当初他到底是怎么以为自己那位嫡亲皇弟也很惨的，皇后更可怜的？她虚假的样子是关心呢？
果然，那时的自己，脑子里都是水。
只是他不懂，八皇子壮得跟牛犊子一样，长文帝也很重视他，为何要将他送去行宫呢？
甄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淡声道：“司马沪的命格极好，他身上有国运紫气，是你父皇和东玄江山的福星，若他以后继位，能让你父皇的江山延绵，让他名留青史，这是以前那些所谓的大师告诉你父皇的。”
小孩双眸微睁，随即苦笑，“这还真是……”
难怪同样是儿子，皇后如此区别对待。
一个妖星如何能与福星相提并论？
甄善轻声道：“没关系，很快，你也会皇室追捧的福星了，天道不公，本宫为你夺来。”
小孩呼吸一窒，望着她温柔的眸子，目光晕开层层涟漪，心涨得酸涩，他哑着声线，“姐姐……”
甄善抚了抚他的脸，“你要记住，没谁生来就活该倒霉的，上天不给的，我们就自己去争夺。”
“我记着了。”
一辈子都记得。
……
景月宫
嘭！
沉重的花瓶摔落在地上，那破碎的声音预示着主人无法隐藏的怒火。
皇后咬牙切齿，“太后那老巫婆到底想做什么？把妖星接到自己宫里就算了，为何还要跟本宫作对？她真当那晦气的东西是个宝不成？”
崔姑姑连忙让宫人都退下去，这些话要是传到太后耳朵中，那还得了？
“主子您先息怒。”
“你让本宫怎么息怒？本宫是不稀罕那个妖星，但也是本宫的儿子，今日你看那老巫婆的做态！”
“太后向来心机深沉、无利不起早，四皇子肯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然，那位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让他跟您离心。”
皇后眯了眯眼，“不就是个妖星吗？”
崔姑姑摇头，“奴婢听说昨日，寿康宫突然急召太医和桑道长过去，皇上也匆忙赶去，直到很晚才离开。”
“哦？可今日看太后，虽气色不佳，但不像是重病。”
皇后倒是巴不得那老巫婆快点去死，可惜，祸害就是命长。
“是，但奴婢听说太后似乎有怪病，且要琼华宫里的东西才能抑制，或许四皇子到寿康宫，与这事有什么关系。”
皇后自然也清楚，但那是太后，又与琼华宫那鬼地相关，没哪个命长的敢去探究。
可现在……
皇后咬了咬牙，“崔姑姑，命人去查，小心点，一旦发现不对，赶紧处理，绝不能被老巫婆抓到把柄。”
“主子放心。”
皇后心里有些不安，但关乎她的地位和儿子的皇位，她不可能让步。
“小八呢？”
“八殿下正在房里练字呢。”
听到儿子如此勤奋，皇后脸色好了些，不过，“你说，四皇子都回来了，小八还要再送回行宫吗？”
“主子，大师不是说……”
“不管如何，老四都是嫡长子，谁知道老巫婆想做什么？本宫绝不能本该属于小八的东西被抢了。”
皇后眼中划过一丝阴狠，“崔姑姑，你去请太医，八殿下伤势复发了。”
“主子，这？”
“在没确定太后和皇帝对四皇子的态度前，小八现在不能离开皇宫。”
原本皇后也是坚信那些大师的话，儿子不能养在皇宫的，但如今，妖星都能走出琼华宫了，她儿子先前留在宫里这么久也没出事，皇后如何能不动摇？
她最怕的就是有人抢去司马沪身上的荣宠。
即使四皇子也是她的儿子，但一个妖星，如何能与她倾注所有希望的小儿子相提并论？
皇后眼神森冷，冷笑，若是老四敢挡她小儿子的路，那就别怪她这个做娘的心狠了。
……
皇后再多的顾虑和忌惮，四皇子是不知道的，就算知晓，也无所谓。
在他决定争夺帝位时，她和八皇子就注定是他必须铲除的挡路石了。
母亲这角色如今在他心中跟个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四皇子看向坐在窗边，望着天际明月的女子，月色落下她身上，给白皙如雪的肌肤渡上荧光，眸光清凌，红裙曳地，似雪中红梅化仙，美好又缥缈。
小孩不觉伸手想去抓住，却又仿佛永远他都触及不到。
977.等闲变却故人心（47）
他抿唇，漆黑眸子浮现一丝诡异的蓝光，偏执又疯狂。
甄善察觉身后灼热的视线，微微转头，红唇轻启，如红梅绽开，“怎么了？”
小孩狼狈垂眸，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亵渎。
他咬住唇，心里浮起罪恶感，唾弃极了自己，然而对她的欲念却似疯狂生长的藤蔓，瞬间遍布他的心脏，邪恶贪婪，将他拖入地狱。
想要她，留住她，无论什么代价，即使囚禁也在所不惜。
“没、没事！”
小孩似失落地摇摇头。
甄善黛眉微挑，起身，走到他面前坐下，“你在担心什么？”
小孩轻咬唇瓣，脸上有不安，“晚膳时，皇帝派人告诉太后，娄家人明天就会进宫了。”
“所以？”
“据说娄家是最顶级的降魔人家族，姐姐，我怕……”
甄善抬手，莹白如玉，细腻如雪的手腕从红色袖子滑落，惊艳了面前即将成为少年的男孩，让他第一次明白了，何为男女之别、男女之情？
他眸光微微一沉，心跳不觉漏了一拍。
甄善没发现面前某个早熟小孩心思歪到哪儿去，弹了弹他的额头，“不是告诉过你吗？他们要真奈何得了我，琼华宫早几百年前就消失了。”
四皇子吞咽了一下，“可我担心万一，姐姐，没人是真正无敌的。”
甄善好笑，“我可从没觉得自己无敌，只是自信那些人奈何不了我。”
也确实，她走过那么多世界，除了栽在他手上几次，有谁能真的伤到她？
“哦，”小孩捻了捻手上的书页，没再说什么。
甄善笑问道：“真那么不相信我吗？”
“没不信姐姐，只是害怕，也是，”他看了看她，“不够了解。”
今夜，也许是明白了什么，男孩第一次意识到他对她的了解太少太少了。
她如月下的一支凝雪红梅，骤然闯入他的面前，给灰暗的他带来生的颜色，可她从哪儿来，会不会如来时那般没有征兆，走得无声无息，徒留他去面对黑暗的绝望。
不安和不甘充斥他的心脏，让他心里的戾气不断蔓延，险些无法控制自己体内那股暴躁的力量。
甄善见面前小孩垂着头，有些焦躁和不安，摇头笑道：“你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
小孩看向她，“我问姐姐都会答吗？”
甄善轻笑颔首。
小孩抓住她的手，紧紧攥紧在手心，“姐姐会一直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甄善微微一怔，指尖轻点他眉心，“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你踏上凌云顶的一路，我都会陪着你吗？”
小孩张了张嘴，想问那之后呢？
可最后他却没敢问。
他怕问了，眼前的女子会瞬间如同镜花水月般消散在他面前。
权力，男孩从未有这么一刻，那么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力。
只有拥有了绝对的力量，才能无所畏惧，也才能留住她。
他敛眸，遮住里面疯狂的执念和野心。
甄善见他低着头，跟闷葫芦一样又不说话了，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眸色微动。
虽然先前的小孩又蠢又傻的，但至少心思很简单，也很好猜，没想到短短时日，这小破孩疯狂成长，城府渐渐深不可测，不仅演技无师自通，情绪管理还得心应手，即便是她，也时常发现不了他掩藏的情绪。
该说一句，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吗？
小破孩如此青出于蓝，她是该欣慰呢，还是该心惊？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长大的小破孩不好玩了呢，也不能随意搓圆捏扁了，有点遗憾呀。
有些人，生来就注定走权谋厮杀这条路，并且无往不胜，在这一点上，就算是妖妃娘娘，也甘拜下风。
但不得不承认，甄善看着他渐渐熟练地玩弄人心，还真有点微妙的成就感。
她很是期待他究竟能成长到何种地步，至于以后，他会不会把手段用在她身上……
那就拭目以待吧，成王败寇，她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
翌日，小孩按着先前的习惯，清晨梳洗后，就去给太后请安。
看着太后拉着他的手，脂粉遮掩不住细细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仿佛磕了药后的满足表情，小孩垂下眼帘，当看不见，也避免自己不小心露出嫌恶的神色。
平复了噬骨咒的太后心情犹如外面的湛蓝的天空，慈爱地看着四皇子，一阵祖孙情深的嘘寒问暖。
小孩孺慕依恋地回视太后，乖巧地回话。
太后对他越发满意了，觉得这四皇孙就跟贴心小棉袄一样，让她这个老人家的生活都活泼生动了不少。
要不是身为国母，要端庄自持，太后都想收几个面首嗨皮一下了。
小孩眼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一下，觉得他们这一家子都不正常，祖母是疯子，也难怪长文帝能生出他这个妖星了。
祖孙三代还真是整整齐齐的魔鬼呢。
如此，真不怪他会对那么温柔那么好的姐姐生出那样邪恶的妄念，心中潜藏的恶魔天天咆哮着要占有囚禁她。
呵，血脉早已脏了，不是他的错呢。
四皇子不觉抬手握住胸前的暖玉，姐姐就在里面，关在他身边，那样的感觉让他血液疯狂地沸腾起来。
而这时，杨嬷嬷走进来，“太后，四殿下，陛下派人来请你们过去正德殿，娄家主正在那等着。”
甄善发现小孩将暖玉握得紧紧的，又恰好听到杨嬷嬷的话，以为他还在不安自己是否会被娄家人发现并被收了……
978.等闲变却故人心（48）
甄善虽有些无语他的大惊小怪，但还是将自己一丝力量灌入暖玉中，让它微微变烫，算是安抚他。
此时的甄善，完全不会想到，这么一个还不是少年的男孩子会早熟到已经对她起了别样的心思，还很邪恶打算着以后要将关她小黑屋。
所以说，年龄真踏马能骗人，这不，妖妃娘娘也被蒙住了吗？
或是说，甄善先前对四皇子的拯救太到位了，不仅将他的智商拉回来，还拔高过度，直接让对方变成了个智商情商超标的变态。
然后，报应就来了！
真是……阿弥陀佛！
……
四皇子跟着太后踏入正德殿，这个从前他绝对没有资格来的地方。
只是他眸光并没有落在那个象征权利之巅的龙椅上，而是垂眸，再次握住了胸前的暖玉。
当然，这次，小孩没有变态，他是真的担心。
先前，甄善给他了一块暖玉，让他一直戴着，道是今日她会附身其中，跟随他一起到正德殿。
小孩问他为什么要附身玉中？
甄善也没隐瞒，正德殿是国运紫气聚集之地，她无法随意踏足，附身玉中，有他的气息掩盖是最好的，免得到时引起娄家人注意。
她不俱国运紫气，更不怕娄家人，但能少点麻烦，何必给自己找事做？
小孩感觉暖玉烫了一下后，就没什么异样，心下微松，抬头看向殿中的人。
皇帝从龙椅上下来，给太后问安，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青袍无须、容貌不俗的中年人，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少年。
那少年看似无害瘦小，但四皇子没有忽视他眼中的倨傲和对自己的轻视鄙夷。
鄙夷吗？
四皇子笑得更加无害软绵，希望他能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眼神呢。
随即，四皇子也不再理会傻子，抬头对上从他刚进殿就一直打量他的青袍男人，看着他不可思议，又带着灼热的眼神，腼腆一笑，客气又有礼地点点头。
娄家主诧异了一下，随之，惊喜地笑了。
皇帝和太后自然没忽略对方的笑，母子对视一眼，心里的石头放下来，脸上的笑意也真切几分，“娄大师，你笑什么呢？”
“微臣欣喜陛下和太后福泽深厚，东玄江山繁荣万万年。”
“哈哈，”皇帝龙心大悦，开怀大笑，对四皇子最后的芥蒂也消失了。
太后也笑得很开心，毕竟就算四皇子能压制她的诅咒，但这不代表她就喜欢将一个不详的妖星放在身边，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克到她了？
因此，四皇子摆脱妖星命格，没人比太后更高兴的。
四皇子心里清楚，但一张冰玉雕琢的小脸满是迷茫，好似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大约这殿里真正不懂的就只有娄大师身边那个男孩子了。
人生百态，各自有戏。
两位老大还没说话，宫人进来禀报，皇后和八皇子来了。
太后脸上笑意不变，眼神却冷了一分，皇帝看向她，见老娘点头，才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皇后带着司马沪进来，说是八皇子最近伤势好了不少，惦念父皇，求着来请安，话说得要多漂亮有多漂亮，只是这殿里哪个不是人精，哪里猜不到她的目的？
但，看破不说破，皇帝和太后也没想在大庭广众下落皇后的面子，只淡淡点头，也算是给八皇子面子。
四皇子看向皇后，虽没先前那般热烈的感情，但脸上还是有期待和孺慕，只是在触及司马沪高傲不屑的眼神，他神色黯了黯，收回眸光，乖乖地站在太后身旁，垂眸不说话了，很是小可怜。
太后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给了皇后一个谴责的眼神。
皇后……皇后原本还想跟四皇子来场母子情深的对话，但瞅见小儿子不善的眼神，太后险恶的心机，嘴角抽了抽，没那个心情了。
不过，她看向娄家人那边，眼神闪了闪，“娄大师怎么进宫了？多年不见，大师风采依旧。”
娄家主拱手，“皇后娘娘谬赞了。”
长文帝朝八儿子招招手，将两个儿子带到面前，“正好八皇子也在这，大师，麻烦你看看朕这两个儿子如今的情况。”
皇后有些不解皇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小儿子跟妖星放在一起，但这种场合，她也不敢多嘴。
娄家主目光在两个皇子间逡巡，眉头微微皱起，吓得天下最位高权重的三人心跳了跳，就怕又出什么幺蛾子。
“大师，可有什么不对吗？”太后紧声问道。
娄家主摇摇头，“是有些奇怪，不过，陛下和太后放心，不是坏事。”
三人松了口气，“大师，有何奇怪之处？”
“四皇子的命格原有的妖异不详消失，取而代之是通身的祥瑞之气，邪祟俱之，妖魔避之，微臣虽看不出四殿下的命格为何扭转，但不管如何，都是大幸，至于八殿下，依旧有福，而且先前的大劫之兆似乎是消失了。”
就是，有一点，这两个皇子眉眼间似乎隐隐有争斗之相，未来恐是一山不容二虎。
但娄家主能成为天下降魔人的代表，也不是个傻的，有些话心里清楚，但绝对不能说出来。
他们虽身怀修为，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再刚也刚不过帝王。
就是如今四皇子似乎更受国运紫气青睐，如此，娄家也需要重新再做一番打算了。
这话出，长文帝和太后面上一喜，只是他们还没有表示，皇后又开始了。
979.等闲变却故人心（49）
皇后喜得差点蹦起来，“大师，你的意思是八皇子无需再为了避劫数，而离开皇宫了吗？”
四皇子看了一下惊喜万分的皇后，淡淡垂下眼帘，看似失落，实则心里没有半分波动。
不过，他也算是知道了，司马沪先前为何会离宫了。
想到先前他问姐姐这个问题，最后却不了了之，心里不禁有些无奈。
四皇子算是明白了色令智昏这次词了，但感觉不坏。
只要是姐姐，就是好的。
觉醒昏君体质的某小孩如此想到。
娄家主点头，“暂时看来是如此，但陛下，微臣可否能先去琼华宫看看？”
长文帝当然不会不同意，这次召娄家人来，除了四皇子的命格变化，他也是担心琼华宫那边有变，威胁到他的皇位。
“大师打算什么时候过去，可需要朕准备些什么？”
“微臣这次来，已有所准备，陛下无需担忧，只是恐需陛下跟微臣走一趟。”
长文帝脸色一变。
“陛下放心，您远远站着就行，无需靠近，微臣也定会护您安然。”
“这……”
“若按微臣猜测，那位力量应该大减，极有可能已经完全沉睡了，至少百年内都不会再威胁到东玄江山了。”
长文帝脸上的漆黑褪去，喜道：“当真？”
“具体还需微臣看过之后才能确定。”
“如此，”长文帝想了想，忍着心里的恐惧还是答应了，“好吧。”
“父皇，儿臣怎么说也在那住了十年，对那里最是熟悉，儿臣跟您一块去，也好保护您。”
四皇子鼓起勇气，担忧地看着长文帝说道。
长文帝眼里多了分笑意，拍拍四皇子的头，“小四有心了。”
“父皇，儿臣也去，”司马沪瞪了一眼四皇子，也说道。
“哈哈，好好，都是朕的好儿子。”
太后默了默，“哀家也陪皇帝一起过去看看吧。”
大家都去了，皇后没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不然一顶不顾帝王生死的帽子下来，她这后位也到头了。
一行人拖着长长的队伍往琼华宫的方向而去，让路上的妃嫔宫人们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大佬们怎么都往鬼宫跑啊？找死也不用这样吧？
路上，四皇子默默地跟在太后身边，乖巧懂事的样子十分得人心。
八皇子由皇后带着，一路上脸色都很臭，瞪着前面四皇子的背影，觉得他碍眼极了。
以往虽然他一直住在行宫，但偶尔回宫，都是被皇帝和太后捧着的，可现在，他们的注意力都被从前自己最看不起的妖星抢了，司马沪心里能舒坦才怪。
果然如母后说的，这妖星天生就是来找他们不痛快的。
什么身负祥瑞？
司马沪觉得妖星就是妖星，罪恶怎么可能变祥瑞，谁知道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妖孽作祟，欺骗了父皇他们？
还别说，八皇子看着高傲得跟只斗鸡一样，但这次脑子还真上线了一次，就是很可惜，没人相信他。
不过，这不妨碍司马沪把自己的嫡亲哥哥当成仇敌，使劲想弄死他的心思。
简单说，这两兄弟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和，注定一辈子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这些暗流汹涌，因两人年纪尚小，还不明显，但总有爆发的一日。
“八殿下，八殿下！”
司马沪正在努力瞪四皇子，满脑子都是各种对付他的手段，突然，一道软软娇娇的声音落入耳朵中。
他下意识瞪过去，却对上一张可爱软绵的小脸蛋，愣住。
娄乐脸有些红，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八殿下，臣子是不是打扰到您了？”
司马沪咳了一声，装着成熟稳重的皇子架子，摆摆手，“没有，你是娄大师的弟子？”
“不是，他是臣子的父亲。”
“哦？娄家少主？”
“是，臣子单名一个乐字。”
娄乐害羞地对他笑了一下。
司马沪对这个软绵可爱的男孩感官本就不错，再听他是娄家主的儿子，心里起了点小心思，面上笑得更好看了，把娄乐迷得心砰砰直跳。
“八殿下您、您真好看。”
“是吗？你也不错，”司马沪心情很好，得意地看了一眼四皇子，触及他白皙精致的侧脸，脸色有点不好，突然靠近娄乐，压低声音问道：“那你觉得本殿下好看，还是四皇子好看呢？”
“当然是八殿下了，”娄乐毫不犹豫地回答。
其实，四皇子不管是容貌，还是温和无害的气质，都比司马沪这鼻孔要上天的皇子更胜一筹，也更招人喜欢。
但眼瞎不是他们的错，毕竟绿豆配王八，一眼万年，天作之合。
司马沪和娄乐这王八和绿豆都是彼此心里的西施，不能怪别人。
“你父亲说四皇子祥瑞加身，真的假的？”
“父亲的话，应当不假。”
司马沪翻了个白眼，“那你觉得本殿下跟他谁更厉害？”
“八殿下！”
“嘿，你很不错！”
司马沪仗着年纪小，什么话都能当成童言稚语，就算被皇帝他们听到，也无伤大雅，因此，他不遗余力地可劲踩四皇子。
当着别人的面说别人坏话，不是智障是做不来这种蠢事的。
四皇子眼角余光瞥了两人一眼，眸色微动，直接无视司马沪拉踩他的话。
跟智障计较，他怕也是傻子了。
再过一道宫门，就是琼华宫的地界了，长文帝停下脚步，站在宫道上，远远地看了一眼那座阴森又华美的宫殿，转头看向娄家主。
980.等闲变却故人心（80）
“各位贵人就在这等着即可，桑道长，麻烦你跟在下走一趟。”
“是。”
娄家主抬手，一叠黄色的符箓随风飞起，猎猎的纸张声，让原本就寂静的宫道平添了几分心悸。
皇帝和太后心性稳，脸上没多少变化，但皇后和其他人脸色就惨白惨白的，害怕极了突然从琼华宫里窜出什么可怕的鬼物。
符箓围在四周，将众人护了起来，朱砂流转着火焰一般的光华，叫人心安了一分。
娄家主带着桑道长以及娄家的几位降魔人缓缓靠近琼华宫。
“啊！”
一声诡异尖利的叫声刺破耳膜，原本安静的符纸不断摆动，死寂的琼华宫似乎有什么苏醒的，翻滚的阴煞鬼气遮天蔽日，让原本晴朗明媚的天空瞬间暗沉了下来。
长文帝和太后的脸色瞬间煞白，其他人更是一阵躁动不安。
皇后吓得眼泪不断往下掉，“陛下，母后，我们要不先离开吧？”
有鬼啊！
“闭嘴！”
长文帝不耐地呵斥皇后，虽然他也很想跑，但见四周的符纸将鬼气牢牢阻挡住，又想起自己帝王身份，勉强冷静下来。
而这时，娄家主等人已经进入琼华宫了。
四皇子眸色寒冽，眼底划过杀意，缓缓收紧手指。
这些人也配进去姐姐的宫殿？
但，最终他没做什么，只白着脸，垂眸安静地站在太后身边。
似乎过了许久，实则不过几息之间，随着连连的惨叫声响起，娄家主他们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弹出琼华宫，面色如土地摔在地上，嘴角都挂着鲜血，眼中满是惧怕。
“陛下，娘娘快走！”
随着娄家主焦急的声音，几团狰狞的黑雾掀翻他们，朝着长文帝这边冲来。
“啊啊啊……”
不知是谁先尖叫出声，长文帝这边的队伍一下全乱了，凄厉的叫声穿破皇宫，人人惊惧不已。
皇帝此时也没有心情叫人闭嘴了，看着那些狰狞恐怖的黑雾，脚步不断地往后退去，手往旁边抓，想抓个挡箭牌的。
然而，早在那些黑雾冲来时，除了吓跑的，无不是骇得跌坐在地上叫救命的。
四皇子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人们丑态百出，唇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瞬间又换成了害怕和担忧，他抬脚，毫不犹豫地上前，挡在长文帝和太后身前。
嘭！
周围的符箓在黑雾的冲撞下不堪一击，化为灰烬，黑雾咆哮着往帝王那边冲去。
长文帝和太后惊悚地瞪大眼，双股颤颤，在绝望时，骤然一道白光落在他们面前，将那些黑雾挡住。
跟死亡擦肩而过，两人都腿软地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满身冷汗涔涔。
四皇子也似被吓得不轻，在那些黑雾消失后，他通红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转过身，脸上还有未消失的害怕，声音颤抖，但还是第一时间地关心皇帝和太后。
“父皇、皇祖母，你、你们没事吧？”
长文帝和太后咽了咽口水，反应过来，哆嗦着手去拉四皇子，把他当保命符一样挡在面前，“好孩子，好孩子，还好有你。”
四皇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咬着唇，不敢哭出声，也更加令人怜惜。
太后摸着他的脸，慈爱极了，“没事了，没事了！”
这时，娄家主他们也才将其他黑雾打散，连忙过来请罪，“陛下，太后，你们没事吧？微臣该死，小觑了这里。”
他原以为妖妃被四皇子的命格压制住，力量大退，应该对他们构不成什么威胁的，没想到她即使沉睡，实力还会如此恐怖，自己这个降魔家族第一人，抵不过她一招。
若是那位全盛时期……娄家主不敢想。
长文帝脸色非常不好看，但比起发作人，他现在更想赶紧跑路。
“先离开这，再说。”
“是。”
“陛下，太后，不好了，皇后娘娘、八殿下和娄少爷出事了。”
符阵破后，其他人可没长文帝和太后好运，被那些黑雾横冲直撞，死到没死，但也够呛的，尤其是皇后三人，直接鬼附身，三人互殴互揍，跟野兽一样撕咬着，命直接被折腾去了半条，现在倒在地上抽搐，狼狈到不成人形。
长文帝转头去看，被三人的惨样惊了一下，赶紧叫人抬起他们，跑路跑路。
这个地方简直要命。
娄家主虽然担忧自己的儿子，但他也知道这次托大了，导致皇帝他们受惊，此时最重要是护着这些大佬们离开，否则，帝王怪罪下来，娄家也吃不消。
队伍雄赳赳地来，灰溜溜地逃了。
等回到正德殿，长文帝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和老娘一起疲惫地跌坐在椅子上，对琼华宫的心理阴影面积无限扩大，目测这辈子，打死他们都不敢再靠近那了。
四皇子也似害怕得直抹眼泪，但他‘孝顺有心’啊，哭嘤嘤地上前关心，“父皇、皇祖母，你们还好吧？儿臣已经让人去请了太医了。”
雪中送炭总是最叫人感动的，长文帝看着眼前这个以往最不喜的儿子，想起他不顾自身的相护，此时满心的父爱，对四皇子哪儿都看得最顺眼。
多好多孝顺的儿子啊！
比起那个只会干嚎的八儿子，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对比伤害下，长文帝拍拍他的手，“父皇没事，小四呢？有没有受伤。”
四皇子呜呜，“父皇放心，儿臣没事。”
“那就好！”
981.等闲变却故人心（51）
至于皇后他们，哦，陛下自己都快被吓死了，谁还管他们？
老婆儿子再重要，也重要不过自己不是？
而且，经历过今日的事情，长文帝直接就对皇后和八皇子看不上了。
还是四儿子好啊！
四皇子小可怜样地垂眸，掩住眸中的冷笑和讽刺。
帝王恩宠，比六月天还多变。
但利用得当，又是最锋利的刀，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把刀，帮自己铺路，以及铲除那些碍眼的挡路石。
很不幸呢，他的母后和皇弟就是第一个呢。
不过，四皇子没打算现在就要了他们的命，毕竟他们玩弄了自己十年，这么简单就杀了，就不好玩了。
日子还久着呢，慢慢来，慢慢玩。
四皇子下意识地抬手握住胸前的暖玉，心里的阴暗瞬间褪去，清风明朗，通体舒畅。
随后，他陪着疲累的太后回了寿康宫，长文帝缓和过后，就开始问罪了。
至于怎么问？娄家主如何颤巍巍地赔罪？皇后他们怎么样了？
四皇子没什么兴趣去看，反正只要知道他们不好，他就舒心了。
回到寿康宫，太后撑着精神关心着心爱的皇孙，让他好好休息，待会让太医检查一下身体，晚点过去陪她用膳等等。
四皇子乖巧地一一应下，贴心地让皇祖母放心去休息，她的凤体最重要。
太后慈爱地笑了笑，满意地走了。
四皇子站在原地一会儿，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寝宫，依旧如往常一样挥退宫人。
“姐姐。”
丝丝缕缕红雾从他胸前的暖玉溢出，红衣纤细的人儿落在他面前。
只是……
四皇子上前，抓住甄善的手，发现她的手冷得如冰，没有丝毫温度，他眉头紧锁，焦急地看着她，“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甄善脸色很差，凤眸漆黑幽深，冷得吓人，周身气息冰寒，红色的鬼气翻滚，狰狞肃杀，青丝无风自动，原本粉嫩的指甲不知何时染上鲜血一般的颜色，慢慢变长，
对厉鬼化的她，四皇子眸中没有害怕，溢满了真切的担忧和不安，也不顾自己的手会被伤到，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声又一声，急切地唤着她。
甄善冷漠森寒的眸光落在他身上，让四皇子背后寒毛直竖，但他却没退开半分，依旧坚定地看着她。
许久，她身上暴戾的鬼气缓缓消失，双手也有了温度，脸色渐渐柔和下来。
甄善闭了闭眼，淡淡道：“抱歉。”
四皇子神色微松，摇摇头，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甄善抬手，揉揉眉心，“没事。”
她只是什么都算到了，却怎么也没算到，造成原身一生悲剧的两个仇人今日会一起出现在面前，让她险些压制不住原主滔天的仇恨，不管不顾地冲出来，将那两个贱人给撕了。
怎么可能会没事？
四皇子凝眉地看着她，刚刚在琼华宫时，他就察觉到了姐姐的怒气，那些黑雾，是真的想要撕碎司马沪和娄乐的。
他不在意那些人的生死，只是怕姐姐出事。
可见她精神有些不济，四皇子默了默，还是没有问什么。
……
982.等闲变却故人心（52）
入夜
安静的寝殿中，四皇子突然睁开眼，抬手去触碰暖玉，没有感觉到她的气息，他掀开被子起身，看向窗前的软塌，那里空无一人。
白日里，她一般会现身，要么悠然地喝茶，要么拨弄寝殿里的花花草草，有时会撑着红色油纸伞出去走走，但夜晚，她不是附身在暖玉中，就是安静地坐在窗前的软塌上，望着天穹发呆，极少会离开。
四皇子抿了抿唇，那种惶惶中的不安又再次萦绕在心间。
他将挂在屏风后的外衣拿下来，披在身上，往外面走去。
寂静的宫道，宫灯幽幽，他避开那些巡逻的宫人和禁卫军，小心地经过御花园。
而此时的景月宫，还很热闹，哀嚎声连连。
“父亲，救、救命啊，好痛，好痛，啊！”
娄乐痛苦地在床上打滚，一张脸惨白如鬼，身体里好似有什么在窜来窜去，身上贴满了符纸，然而上面的朱砂却已经暗淡了，符纸歪歪斜斜，掉落在地上。
娄家主不断给他输入灵力，企图压制他身上的鬼气，可惜收效甚微，他额头上满是冷汗，眼里不知是担忧还是恼怒。
而这时，另一张榻上的司马沪突然睁开眼，惨叫起来。
“娄大师，您快来看看八殿下啊，殿下您怎么样了？大师，太医……”
殿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娄家主满脸疲惫，两头根本顾不上。
明明皇后娘娘身上的鬼气不难驱除，为什么八皇子和娄乐身上的鬼气怎么都没法拔除，还各种作怪，折磨着他们生不如死。
娄大师是隐约能算出他儿子和八皇子与琼华宫那位妖妃存在因果线，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不过是靠近那里，也能把沉睡中的妖妃给激怒，出手报复。
他儿子不说，要是八皇子真出事，皇帝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娄家如何在东玄立足？
娄家主听着儿子和八皇子的惨叫，察觉两人生机在流失，没办法了，咬了咬牙，命弟子把他们放在一起，用符纸定住他们，分别在他们手上隔开一个口子，让他们手掌对接，血液融合。
他斥出符箓，踏着玄妙的步法，融合着两人特殊的体质逼出鬼气。
甄善立在半空中，一袭红衣随风而动，眸光冷漠地看着娄家主如热锅上的蚂蚁，纤细白皙的手指，一团黑雾环绕，驱使着两人身上的鬼气，吞噬着他们的生机。
直到司马沪和娄乐的命格重合，甄善才收了手，任由娄家主驱散他们身上的鬼气。
她讥讽地勾唇，这才对嘛，贱人什么时候都要凑一对才是，省得去祸害其他人。
原身的好弟弟不是嫉妒她能名正言顺地站在司马沪身旁，得到对方的宠爱吗？
很好，这一世她就成全他，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跟司马沪是一对的，叫他们绝美的爱情得见天日，看看这一次他们还能不能心心相印，无惧世人眼光，抛弃名誉权力地双宿双飞。
呵！
甄善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寝殿中。
景月宫的人，包括娄家主都不知方才，他们头上立着一位什么样恐怖的存在。
甄善刚出景月宫，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她顿住，站在宫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宫墙下的瘦弱男孩。
他似乎出来得匆忙，身上只披着一件不算厚的外衣，在冷冷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可怜弱小，薄薄的唇瓣抿着，漂亮的小脸面无表情，抬头望着她，眸光平静，眼底却翻滚着什么。
甄善足尖一点，跃下墙头，沐着月光，红裙随风飘动，如从九天步下的仙子，身姿翩跹，绝美如画。
“怎么在这儿？”
甄善走到他面前，问道。
四皇子定定地看着她，须臾，垂眸回答道：“我醒来没看见姐姐。”
甄善眸色微动，也没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在景月宫的，轻声道：“很晚了，回去吧。”
他默了默，点头，“好。”
两人一路安静地回到了寿康宫，如他们离开时，回来也没人发现。
“去睡吧，”甄善看了一眼男孩，抬步往窗边的软塌走去。
只是突然，她的袖子被拉住。
甄善转头看向他，“怎么了？”
四皇子紧紧地将她的袖子抓在手中，明知她最是注重仪态，但此时，即使将她的衣袖抓皱了，他也不放开。
他抬眸望着她，欲言又止，许久，才闷闷地说道：“姐姐以后出去，可以先告诉一下我吗？”
甄善看着他，缓缓点头，“好。”
四皇子紧绷的身体松了松，仔细地将她的袖子抚平，乖巧一笑，“姐姐今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甄善微微颔首。
四皇子看了一下自己的手，五指不觉收紧，转身回到床榻。
他侧躺在床上，没有睡，眸光一直落在窗边的女子身上。
白色的月光衬得她的身影越发孤寂缥缈，好似一幅美丽幻影，随之都会化为光点，消失在他面前。
烛光昏暗，从画着红梅图的六角飞檐宫灯中透出，映出了偏殿所有摆设，包括他的影子，唯独没有她。
他的眸光越发迷离，有时忍不住怀疑，她是真的存在吗？还是只是自己的一个美好妄想呢？
他想证明着她的存在，不知如何去做。
他想抓住她，更不知如何留住。
甄善转眸，那双凤眸很美丽，初见时，觉得很温柔，看久，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清澈无暇，也平静冷清。
983.等闲变却故人心（53）
他总觉得不甘心，想要把自己的身影彻底刻入其中。
“睡不着？”
她红唇轻启，清雅的声线动听如天籁，软软柔柔地关心，甜到心坎，怎么都不会腻。
四皇子抓紧被子，敛下心中翻滚的渴望，低低应了一声。
“今日被吓着了？”
“没有。”
“那是太高兴了？”
“我该高兴吗？”
甄善支着侧脸，袖子滑落，玉臂无暇，美得窒息，“今日后，你在皇帝和太后心里的地位会空前拔高，宫中再无皇子能比拟你，未来有人主动帮你铺路开路，这不值得高兴吗？”
四皇子神色淡淡，眸中划过一丝茫然。
是啊，今天过后，他再也不是被人踩在脚下，被所有人嫌恶的妖星了，太后甚至要靠着他，才能好好活着，皇帝认可他这个儿子，锦绣之路已经铺开，仇人又不痛快，他不该高兴吗？
可，他只觉得心里空荡得厉害，他不知道她为何而怒，也不知道她与司马沪他们究竟有什么仇怨。
他一直在安慰自己，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早晚，他会知道一切的，也能彻底将她留在身边的，不能急，不能吓到她。
然而，当今晚突然醒来，面对空荡荡的寝宫，心里被压制的欲望和恐惧再次翻涌，甚至浮起莫名的愤怒……即使他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些什么。
“姐姐，你说我夺到皇位，报复了那些欺辱我的人后，要做什么呢？”
甄善微微一怔，笑道：“你这是城还没攻下，就在考虑守城的事情了？”
四皇子笑了笑，“未雨绸缪。”
“那你有想到要做什么了吗？”
“有。”
甄善眉眼含笑，“那不就可以了吗？”
他起身，看向她，“姐姐不问吗？”
“总会知道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无需什么都探寻到底，而且我的好奇心也不旺盛。”
“是吗？”
“好了，小孩子想那么多做什么？先把面前的路走了，其他以后再说，睡吧，再不睡，小心长不高。”
四皇子轻笑了一声，乖乖躺回去，闭下眼睡觉，只是他攥紧的手指并未松开半分。
昏暗的寝殿中，甄善看着不过一个月，似褪去了稚嫩和天真的男孩，眸色幽远，其中的情绪无人能看懂。
她如今，是不是在走钢丝呢？
也无所谓呢，总不能她一只厉鬼还能摔死不成？
缺儿哭唧唧地跺脚：摔死是不会的，就是只会be而已……而已，呜呜~
……
三日后，四皇子玉带束发，一身庄重的玄色蟒袍，踏入正德殿。
他脊背挺直，目不斜视，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皇帝，撩起衣摆，郑重地跪下，俯身，“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
皇帝满意地点头，“易儿，起来吧。”
长文帝十五年，曾被判定妖星命格的四皇子得天厚爱，逆转命运，一夕间变成帝王和太后最喜爱的后辈，上玉牒，入宗庙，成为天家尊贵的四皇子，赐名司马易，字无初。
自此，天下皆知，世上再无妖星，只有被深得帝王恩宠，得国母太后亲自抚养的四皇子司马易。
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谁知当年活得还不如皇宫一条狗的四皇子，如今能翻身成为主人呢？
只能说，皇家真会玩呐！
同年，一直在行宫养病的八皇子司马沪痊愈，被接回皇宫。
两个皇子都是皇后所出，为帝王嫡子，如今翻身，最风光自然莫过于皇后了。
当然，别人都是这么想的。
实际上，皇后都快呕死了。
嫌恶的妖星儿子不知哪里走的狗屎运，突然咸鱼翻身，成为皇帝太后最喜爱的皇子，得上书房的太傅们称赞连连，然而，却跟她离了心，一心只讨好老巫婆，不理会她这个母后，简直白眼狼。
而倾注她所有希望心血的小儿子却因为娄家人的大意，被邪祟入体，导致他要跟个男孩绑定一辈子，还是那种姻缘关系的捆绑！
虽说龙阳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但东玄教条严苛，哪个有头有脸的人敢被人知道自己有这种癖好，不得被喷死？
何况是一位皇子，要是让天下人知道司马沪跟个男子绑定一生，皇位什么的，一辈子都别想了，没人能接受一个违背天和的帝王。
也因此，皇后怎么看娄家人怎么不顺眼！
从前说四皇子是妖星的是他们，现在说不是的也是他们，说八皇子命格极好是他们，害得他可能变弯的也是他们。
皇后都想让他们直接上天算了，还想问问他们，是和自己有多深的仇恨，才这么玩她的？
她恨不得诛了这神棍家九族。
可惜，娄家在东玄民望不低，又受天子重用，而也不知娄家主跟长文帝说什么，原本还非常生气八儿子跟男子掺和在一起的皇帝，不仅没有降罪，还特许娄乐留在皇宫，作为司马沪的伴读。
皇后……皇后差点被气升天！
陛下竟然、竟然还敢把两人放一起了，这是不让八皇子断袖誓不罢休是吗？
有这么做父皇的吗？
皇后跳脚反对，然而，依旧没人理她！
没办法，皇后只能暗搓搓地各种挑娄乐的刺，防备他跟儿子太亲密，努力不让儿子弯了，另一方面，使劲查探太后那边的事情，想要找到跟司马易母子复合的突破口。
皇后上蹿下跳地各种作，还以为自己非常牛逼，没人发现，殊不知她早已是被人笼中猎物，正被肆意玩耍呢。
只能主人什么时候玩腻了，等待她的就是万劫不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