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9.有花堪折直须折(76)
不过,甄善觉得这个走路吧,还是得重新拾起来,总不能以后去哪儿都让他抱着吧?
这……会不会有点太羞耻了?
甄善一边控制着身体的平衡,一边胡思乱想,不知就走到了门边。
透过门上的玻璃,甄善看到病房外正在听电话的花似雪,微微一怔。
他侧着脸,侧颜线条冷酷,掩不住的戾气,勾起的唇角,叫人不寒而栗。
病房门隔音效果很好,加之他又故意压低声音,甄善并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
她手放在门把上,默了默,还是缓缓放开,慢慢转身回去,绕着床边走来走去。
那日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甄善醒来后,并没有问。
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让精神状态明显不稳定的他再陷入沉痛的记忆中,去碰他原本就还未痊愈的伤口。
缺儿……甄善看着趴在成神卷轴上沉睡的拇指小孩儿,犹记得她意识刚恢复时,它身上还在不断溢出魂力,滋养着她这具支离破碎的身体。
原身保住了她的生机,而若没有缺儿,她无法醒来这么快。
甄善看着自己雪白纤细的双手,这条命,太沉重,也太珍贵。
“善善,你怎么起来了?”
花似雪带着着急的声音传来,甄善敛下思绪,转眸看向他,突然命令道:“你站在那别动。”
原本想着上前去扶他的花似雪下意识停住脚步,剑眉紧蹙,浅淡眸子溢满担忧。
“别过来哦,”甄善再次说道。
话落,她挪着脚步,小心转身,往他那慢慢走去。
花似雪神色微变,身体几乎条件反射地想伸手去扶住那摇摇晃晃,似下一秒就会摔的女孩,却又在触及她脸上的认真坚持时,硬生生止住脚步。
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自己,花似雪的呼吸几乎快要停止,浅淡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注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从床边到门口,其实也不过几米远,花似雪却觉得漫长得不行。
终于,甄善握住他的手,被他抱入怀中。
她抬眸,对他粲然一笑,得意地问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花似雪眸中的温柔几乎是溢了出来,他轻轻点头,“嗯,厉害。”
“多练几天,我都能下楼去散步,再过不久,我就能回学校了。”
花似雪默了默,“这些都不用着急。”
试探失败的甄善:“……”
她就知道,娘娘可以拿自己的人格发誓,要不是怕她难受,他能直接拿跟链子将她给拴在屋子里,再不让她踏出门半步。
不过,她也知道他心中的恐惧还没消散,只能慢慢说服,不然,真把他刺激成蛇……好吧,已经蛇精病了。
但应该还是能治疗一下的吧!?
娘娘假装乐观地想到。
“累不累?”
花似雪见她看着他发呆,漆黑明亮的眸子转了转,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小主意。
他心中有些挣扎,知道她待在病房里太久了,被闷坏了。
可……
就连让她回家,他都没有勇气。
因为回去,要坐车。
760.有花堪折直须折(77)
花似雪永远无法忘记那日的惨状,更无法忘记在他醒来后,看到的是一个浑身插满医疗仪器,仿佛随时都会失去生息的她。
他没法不恐惧,无法给她答案,又不想让她失望,只能转移话题。
甄善无奈地看着他。
花似雪垂眸,弯下甚至抱起她,将她温柔地放在床上,小心地帮她按摩着双腿。
甄善见他又闷上了,更加无奈。
“似雪。”
“嗯。”
“以后,我会好好的。”
花似雪手顿住,喉结滚动,声音微哑,“会的。”
甄善心中叹息一声,略过这个话题,笑着问道:“今天是六月七号,再过一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你这次想要什么礼物呢?”
“你好好养身体,这是小事,别费神。”
甄善瞪他,“也不知道以前谁生日最是计较我送的礼物了?”
“成年了,就该成熟一些。”
“什么跟什么呀?那九月我生日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要随随便便敷衍我啊?”
花似雪摇头,“不会的。”
“是你说成年就该成熟的。”
“那是对男生来说。”
甄善:“……”
“哪有你这样的?反正我不管,下个月你的生日宴会不用办得有多大,但一定要热热闹闹的,我也可以借着这彩头,庆祝一下我出院,大难过后,福气无限,以后无灾无难。”
原本花似雪还想拒绝自己开什么生日宴会,但听到她后面的话,话咽了回去,神色也变得十分严肃和认真。
医生确实说,再观察一个月,确定她身体各项都没有问题后,就可以出院了。
这确实必须要庆祝,愿她往后平平安安。
花似雪如今不管迷信不迷信,凡是对她好的,他都愿意去做。
甄善见此,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害怕她出去,但,她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医院里吧?
以后的日子还是要过的,所以有些阴影是必要走出的。
……
往后的一个月,甄善有意无意的开导,刘叔和花爷爷两老也时不时找他说说话,终于各种准备和保证下,花似雪……
其实他心中还是满是担忧和不情愿,可触及到她明媚期待的眸光,也再忍不下心去拒绝。
出院那日,甄善看着医院门口的车队,还有一行气息一看就不简单的黑衣保镖,凭借敏锐的感知,她感觉暗处还有不少护着的人,唇角抽个不停。
不就出个院吗?要不要这么夸张?
这跟她以前作为掌控一国命脉的妖妃时,出行的阵仗都有得一拼了?
他是将她当国宝保护了吗?
甄善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但也没说什么,能让他安心,夸张点就夸张点吧。
反正,两家也不是付不起这个钱。
甄善被花似雪抱到中间的车上。
可即便安排得再妥当,但当车子发动后,花似雪浑身还是紧绷如弦,神色异常冷肃,眸光时刻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但凡外面有点紧急的刹车声,花似雪就如惊弓之鸟一般。
甄善真的担心他崩坏自己了,伸手,轻轻摩挲他的手背,眸光温柔地望着他,“没事的,别怕。”
花似雪垂眸看着她,抿着唇,沉沉颔首。
甄善再次无奈叹息,言语始终都是苍白的,否则,心理医生几句话间,不是就能医好病人了吗?
那世上也就没有那么多受精神创伤困扰的人了。
好在,一路顺畅地回到了甄家。
直到将她抱回房间,花似雪才完全放松下来,凉爽的空调下,他的额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薄唇有些苍白,呼吸微微急促,可见他方才有多紧张。
甄善忍不住抱住他,发现他整个后背都被汗浸湿了,眸光颤了颤,“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回家了。”
花似雪身体僵硬一瞬,紧紧回报着她,脸埋在她脖颈间,闷声应道:“嗯。”
刘叔和花爷爷两老走在后面,只是他们刚进门,就见两人相拥在气,三人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轻步退了出来。
等小善身体恢复,也该是时候商量一下两个孩子的婚事。
结婚是还早,但可以先订婚啊。
这两个孩子一路走来但不容易了。
……
花家继承人花似雪的生日宴会在甄家别墅举办?
接到请柬的众人有些无语。
就算花似雪和甄善两人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关系在圈子里大家也门儿清的。
但你俩不是还没订婚吗?
就算是结婚了,哪有男方的生日宴在女方家里举办的?
凡家世普通一点的,都会立即被骂成吃软饭的凤凰男吧?
但花似雪愿意,花董事长两老没意见,也轮不到他们这些外人去叭叭,免得吃力不讨好,还得罪那两家。
其实甄善原本是不太同意花似雪的生日宴在她家举办的,省得他被外面的人议论没男子气概。
可花似雪最初根本不想办什么生日宴,而是专门要为她办个去晦宴,甄善不同意,实在不行,就办两场。
花似雪想到办两场,那她岂不是又得出门坐车?
某人沉默了。
商量到最后,两人只能各退一步,在她家办生日宴。
761.有花堪折直须折(78)
甄善挽着他的手,与宾客打着招呼,突然想起什么,唇角上扬,轻笑出声。
“笑什么呢?”
花似雪温声问道。
“没有,就是想到先前我们因为宴会在哪儿办的小事,大眼瞪小眼了许久,险些就吵架了。”
原来,她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啊?
也只有有人疼,生活又安然,才有资格幼稚。
“不会。”
“什么不会?”
花似雪认真地看着她,“我永远不会跟你吵架。”
甄善怔了怔,“那要是我坚持做你不同意的事情,比如我想去游乐园,为此,我还向你发脾气了,你打算怎么办?”
“不要发脾气,我带你去。”
“啊?”甄善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可你先前不是不愿意吗?”
“你想去。”
甄善定定地看着他。
她想去,所以他再不愿意,他都会同意吗?
甄善心口暖暖的,带着一丝酸涩,“那我要是想玩过山车呢?”
“玩不了。”
“为什么?”
“游乐园任何冒险设施那天都会停止使用。”
甄善:“……”
她就知道。
花似雪无奈一笑,柔声道:“善善,你想做什么我不阻止,我只会阻止危险的产生。”
“哎呦,善善,你的开心是我的心之所向,你的安全是我的牵肠挂肚。”
“善善,你是我的心尖尖呢。”
“善善,我的人生为你而转。”
“善……”
“你们够了哈!”
甄善转身,看着后面几个少年少女在那双双捧着手,对视说着肉麻至极的情话,身后滑下一道阴影墙。
江铃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抬起手,夸张地说道:“啊,善善,这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啊!”
甄善红唇微抽,“江铃,你是以为毕业了,我就没法罚你抄作业了吗?”
江铃撩了一下头发,眨眨眼,“学妹,你说啥?”
高考成绩已经下来,江铃不意外地考上了国内最高学府,而甄善错过高考,只能明年再来。
但没人会怀疑明年她可以轻松地拿到同一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所以,江铃叫她学妹,也算没毛病。
就是某个家伙毕业了,人开始飘了。
甄善黛眉微挑,侧了侧身体,让她跟花似雪紧紧牵着的手露出来,温柔一笑,“学姐,毕业了,你脱单了没?”
江铃脸色一僵,虎着脸,“大学还有无数鲜肉帅哥在等我,学姐我不着急,倒是学妹你要好好复习,别总是想着谈恋爱,知道不?”
甄善点点头,“那师姐也加油,别总是没恋爱可谈。”
江铃:“……”
花似雪薄唇上扬,很是喜欢她这句话,难得对江铃他们这些同学们露出个友好的笑容,“今日的宴会,大家随意就可。”
众人表示有点受宠若惊,好吧,是惊悚。
“咳,班长,以后身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花少,生日快乐。”
甄善轻笑,“谢谢大家。”
……
今日的宴会,花似雪和甄善都是主角,比较忙一些。
不过,花似雪担心甄善累着,只是走个过场,就带着她到江铃他们聚集的地方休息。
然而,刚走到那里,花似雪恨不得立即带着甄善转身离开。
但……
“甄善,你身体如何了?”
王锋走上前,看着她,关心地问道。
甄善看了一眼身边某人微冷的神色,心中好笑,转眸,礼貌地点点头,“嗯,好多了,多谢王同学关心。”
王锋见她那么疏离,眸光暗了暗,笑道:“没什么,先前一直想去探望你,只是总是刚好遇到你在休息。”
哪有那么多刚好?
王锋看向花似雪,眸光犀利又恼火,满是唾弃。
花似雪心里冷笑连连,浅淡眸子不屑又冰冷。
王锋:“……”
怎么会有这么没品的男人?
王锋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就算他已经决定将初恋埋在他美好的记忆中,但不过同学的关心,花似雪也不让,简直欺人太甚。
他看向甄善,打定主意要给情敌添堵,“甄善,还记得先前我跟你坦诚心意,你让我专心高考,那现在,高考过了,我能再次问你答案吗?”
花似雪脸色分分钟黑成锅底,眸子风暴涌动。
甄善:“……”
他哪里有坦诚心意?明明只是暗示,大哥,你别乱说话好不好啊?
江铃等人:“……”
王同学还是一如既往地勇气可嘉啊,为了班长,对战大魔王,都毫不怯战的。
不为别的,就为这不怕死的精神,他们也要为他鼓掌点赞,哦,在心里的。
不过,他们还是先退后几步吧,免得被卷入风暴中。
而正处于风暴中心的甄善,红唇一抽再抽,忍着旁边负八度的低温,勉强一笑,“王同学,我还是那个答案,抱歉,我们不合适。”
王锋虽然有些怵花似雪的气势,但人不轻狂枉少年,怕他呢?
“不试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呢?”
762.有花堪折直须折(完)
“因为她不喜欢你!”
这次甄善还没回答,花似雪就将她拉到身后,冷声地说道。
王锋一怒,“她不喜欢我,难道就喜欢你吗?”
花似雪睥着他,淡淡道:“不是吗?”
“你……”
王锋额间青筋暴起,心中却知晓事实确实如此,但就是不服气。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学,今天是个好日子,和和气气,和和气气哈。”
众人见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赶紧硬着头皮上前调解。
甄善也拉了一下花似雪的胳膊,对他摇摇头。
花似雪看着她,慢慢敛下眸中的怒火,冷淡地说了几句场面话。
接下来,江铃他们把两人隔得远远的,省得又剑拔弩张了起来,直到宴会结束,众人才松一口气,还好没打起来。
情敌见面,果然是分外眼红啊!
其实他们真的是想多了,不说王锋,就说花似雪,他再怒再气,都不会搅乱今天的宴会。
不仅是不想让她难做,也是今日是庆祝她出院的宴会,他是最不愿出什么意外的。
……
晚宴结束,宾客都离开了,热闹的别墅再次恢复平静。
花似雪将甄善送回房间,沉默地看着她。
然而,等了许久,甄善却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和欲言又止,坐在镜子前卸妆,弄好后,打算去拿衣服洗澡,见他还在,眨眨眼,似惊讶,“你不去洗个澡吗?”
花似雪:“……”
“怎么了?还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花似雪唇角耷拉了下来,眸光已经趋向幽怨了。
“似雪?”
“没,你去洗澡吧。”
话落,花似雪走了出去,只是怎么看背影怎么落寞伤心。
甄善忍住笑意,却没叫住他,转身走进浴室。
原本脚步放慢等着她喊住自己的花似雪在听到浴室关门的声音后,周身宛若刮着寒风,飘着飞雪。
他缓缓垂眸,长而浓密的睫羽落下青影,灯光下的他,抿着唇,带着一丝寂寥和失望地回到房间里。
花似雪心里有事,洗个澡一直在胡思乱想,直到水凉了,他才缓缓出了浴池,随意系了个浴巾在腰间。
只是刚打开浴室的门,朦胧的水雾间,床上坐着的倩影落入眸中,他呼吸一窒。
甄善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外罩一件半通明的纱衣,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睡裙还没到膝盖,纤长美丽的小腿露在空气中,玲珑的脚趾格外可爱……
她拿着一本书正翻着,侧颜绝美无暇,粉嫩唇瓣微扬,莹莹地散发着光芒。
此时她似听到开门声,转眸,看着他,眉眼一弯,“怎么洗那么久?”
花似雪浅淡眸子瞪大,结结巴巴地问道:“善善,你、你怎么在这?”
“我不能来吗?”甄善歪了歪脑袋,纱衣滑落肩头,她却似无所知,无辜地看着他。
花似雪:“……”
他喉结滚动,呼吸有些不稳,“没、没有。”
“你站在那做什么?不过来?”
“啊?哦……”
花似雪刚想踏出一步,突然身体有点凉,条件反射低头……
除了一条浴巾,男人完美的身材暴露在空气中。
一把火直接从他脚底烧到头顶!
嘭!
花似雪转身跑进浴室。
甄善唇角微抽,也低头看了自己一样,严重怀疑自己的魅力是不是下降了?
她都这样了,他还能跑回去穿衣服?
好气哦。
正在甄善打算摔书走人时,花似雪光速地穿好自己睡衣,扭扭捏捏地走出来,好似他才是个羞涩的姑娘。
甄善翻了个白眼,只是在触及他闪烁的眸光,和红透的耳朵后,心里的郁闷又消失。
她支着下颚地看着他,打量了一会儿,在他快着火的时候,眉眼弯弯,笑道:“还是你刚刚那样子好看。”
花似雪:“……”
花似雪只想一板砖将自己拍晕。
“善善,你、我……”
“先过来坐。”
花似雪想拒绝,但身体却先于语言,诚实地走到她身边坐下,只是头顶隐隐在冒烟。
甄善忍笑,“这是我的新睡衣,好看吗?”
“……好、好看。”
就是太好看了!
“那你怎么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呢?”
“我……”
看着他快爆炸的样子,甄善笑弯了腰。
“刚刚不是还霸气侧漏地在王锋面前宣示主权了吗?现在就怂了?”
“王锋?”
花似雪听到她提起其他男人的名字,脸上的红晕褪去,淡淡地看着她。
甄善轻咳一声,“王同学。”
“哼!”
“好了,别哼了,你吃的这是什么陈年老醋?”
花似雪垂眸,抿了抿唇,“为什么没告诉我?”
“什么没告诉你?”
“有人向你表白的事情,你什么事情都没瞒我的。”
越说,花似雪越是低落。
甄善无奈,伸手握住他的手,“那日都被林小薇给荼毒厉害了,哪里还记得这事?而且,我都拒绝了呀。”
花似雪怔了怔,心里那口郁气突然就散了。
“你方才怎么不解释的?”
“你都没问。”
“你故意的。”
甄善噗哧一笑,“对,我就是故意的。”
花似雪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好吧,既然你好像也不是太在意,那我就不告诉你我当时在想什么了。”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吗?”
“先前提起不就记得了吗?我又不是金鱼的记忆。”
花似雪抿唇,“所以你当时在想什么?”
“想知道?”
“……嗯。”
甄善黛眉微挑,“我不告诉你了。”
话落她起身就要离开,手腕却突然被拉住,整个人跌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唇瓣传来温凉的触感。
甄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眸中溢满笑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温柔地回应他青涩的吻。
花似雪轻咬了一下她的唇瓣,“生日礼物。”
凌晨钟声敲响,赶上了。
甄善平复呼吸,轻笑,“还以为你不要呢?”
今年他的生日,礼物她送上了,只是他能不能拆开拥有,就看他自己了。
不然,嗯,他们就继续朦胧的青梅竹马吧。
谁让他迟钝的?
娘娘对于男人,可从来不是无条件地宠着,就算是自己一手带大,最是心疼心软的熊娃子也一样。
花似雪亲了亲她的唇瓣,“怎可能?”
“喜欢吗?”
他抿唇一笑,“嗯。”
“开心吗?”
“很开心。”
甄善轻笑,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生日快乐。”
花似雪眸中晕开层层温柔的涟漪,拥着她,轻轻唤道:“善善。”
“嗯。”
两人身体相贴,十指相扣,千言万语只化为相视一笑。
763.回首繁华如梦渺(1)
“皇妹,皇妹。”
温柔软糯的女孩声音将甄善的意识从黑暗中渐渐拉出来。
她倏而睁开眼,呼吸有些急促,浑身盗汗,无力又难受。
“皇妹,你怎么样了?”
面前的女孩,约十岁左右,小脸精致,一双烟雨眸温温柔柔,
可见长大后定是个不可多得的柔弱美人。
甄善脑子空空,什么都没有,忍住一句“你是谁”,下意识地觉得“皇妹”这个称呼不简单,她最好别轻举妄动。
“渴,”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皇姐去给你拿水,”女孩赶紧掀开床幔跑了出去。
此时,守夜的宫女听到动静,绕过屏风进来,着急问道:“大皇女殿下,您怎么穿着里衣就下床?”
“秋兰,皇妹渴,要喝水。”
“奴婢来倒,您赶紧回床上,别着凉了。”
甄善迷迷糊糊地喝了一杯水,火辣辣的喉咙舒坦了一些,叫她“皇妹”的女孩躺在她旁边,手放在她的胸口处,轻轻拍着。
“皇妹睡,太医说,多休息,病就好得快了,病好了,皇姐带你去梅园摘梅花,让辛嬷嬷给你做最喜欢的糕点。”
甄善咕哝地应了一声,闭上眼睡了过去。
她什么都不清楚,不敢多问,也是这身体疲累得紧,没力气去纠结。
眼前一转,甄善眸中映入就是一阵金光,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省得被闪瞎。
“娘娘,娘娘。”
甄善还在状况外,不知何处出现的拇指小人高兴地围着她转圈圈。
而方才金光灿灿的竟是悬浮在半空的一卷卷轴。
娘娘?娘娘又是个什么?
甄善满头雾水,竟然发现自己在这么奇怪,应该是诡异的情况下,还能保持淡定。
但她还是非常想问,她是谁,她到底在哪儿,这是个什么情况?
“那个,请问你是什么……人?”
甄善斟酌一下语言,谨慎地问道。
缺儿眨巴眨巴金色的眸子,恍然捶了一下手心,“缺儿忘了,娘娘把自己弄失忆了。”
甄善:“……”
这也能忘?
还有什么叫做她把自己弄失忆了?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娘娘”指的应该是她吧!?
甄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缺儿是吧?麻烦你将事情说清楚一下。”
“娘娘不用对缺儿这么客气的。”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哦,娘娘叫甄善,是……”
缺儿将她的来历、成神卷轴以及为何她会失忆的原因巴拉巴拉地说给她。
信息有点多,甄善花了很长时间去消化。
“你说我穿梭在各个小时空中,帮你说的什么真神转世渡情劫对吧?”
“是的。”
“我之所以会失忆,是因为上辈子掌管小时空的规则耍了阴招,故意让什么女主开卡车去撞我,险些害我丧命,与爱人阴阳相隔,我离开那个小时空时,把我先前捕捉到了什么异空间天道的力量注入我自己创作的数十本小说故事中,形成新的异空间,融入其他小时空中,试图取代那些小时空天道,削弱规则力量,给对方造成大麻烦?”
“结果麻烦是造成的,我自己却也受到了反噬,导致记忆被封印了?”
甄善复述着缺儿的话,越说越神奇。
她眸色有些悠远,原来她的来历这么厉害的吗?
缺儿崇拜地点点头,“娘娘真的很厉害,仅仅是第一次接触到异空间,就能掌控创造它的诀窍,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出去,就是,有点冒险,哈哈。”
甄善:“……”
都把整失忆了,还只是有点冒险?
看来以前的她,是蛮狠的。
不过,“既然你说的规则那么厉害,为什么我弄出这么大的事,对方只是封印我的记忆,而不是要我的命呢?”
“娘娘上上世说过,规则能借着其他人的手,让你在小时空中躯体死亡,但它自己不敢杀您的,顶多就是搞点小动作。”
“哦,”原来是有恃无恐啊。
缺儿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娘娘放心,还有缺儿保护您呢。”
甄善淡淡一笑,颔首,“那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找到你说的真神转世,让对方爱上我就行了吧?”
“嗯,是哒。”
“我如何找到对方呢?”
“这个……娘娘和上神转世总是会遇到的。”
甄善:“……”
从刚才起,她就隐隐觉得这小东西非常不靠谱了。
果然,没感觉错。
她无奈地吐了一口浊气,“那我现在的身份,所处的环境等等,这个总知道了吧?”
不然让她两眼一抹黑地去完成任务,她担心自己还没遇到那什么真神转世,就先被人弄死了。
“哦哦,娘娘放心,您是可以接受原身的记忆的。”
“原身?”
“就是您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
甄善黛眉微蹙,“身体如今是我在用,对方呢?”
764.回首繁华如梦渺(2)
“她寿命已尽。”
甄善沉默,缓缓点头。
“娘娘无需有其他顾虑,我们和原身之间是有一定协议的,并非强取豪夺。”
“嗯,把对方的记忆给我吧。”
“好的。”
……
大陆三国鼎立,众多小国附属。
风吟国是三大强国之一,也是其中最为独特的存在,因为它是女权专政,而其他国家,基本全是男权当道。
她们国家虽与众不同,但在三国中,实力却是最强的。
或许是与世道相悖,风吟国的朝臣军民格外团结。因其他两个强国无时不想着推翻风吟国的女权统治,然而,百年来,却是屡战屡败。
反观风吟国是越战越猛,女子组成的雄狮,几乎是所向披靡。
女人狠起来,完全是不要命的,打得他国是抱头鼠窜。
在国内,女子心思细腻,工农商一起发展,国库常年富裕有余。
不过,即使如此,那两个强国依旧是找到机会就朝她们发动战争,战败就各种议和。
说实在的,着实挺恶心人的。
但也无可厚非,男权和女权是完全对立的敌方,谁都想占据这个世界的主导权。
原身也叫甄善,是风吟国的三皇女。
刚刚的女孩甄皓,是她的嫡亲皇姐,也是风吟国大皇女。
她们两人是先凤后的嫡女,地位尊崇。
只是,女权的统治者,也免不了三宫六院。
在这皇宫中,她们并非是唯二的皇女,加之凤后早逝,没有父亲在宫中照顾维护,母皇对她们也没什么特别,父族在宫外鞭长莫及,其他侍君皇女又虎视眈眈,她们两姐妹的日子可见一斑。
原身自小好动,昨日她在梅园中玩耍,听到水池边有动静,便跑了过去,被人出其不意地推入其中。
寒冬腊月,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掉入冰寒的水池里,后果可想而知。
甄善支着下巴,原身背对着对方,究竟是谁将她推入水池中,她并不知道。
但原身怎么说也是个嫡皇女啊,身边伺候的侍从一大堆,就算她贪玩跑开,没道理她的侍从等她都快淹死的时候才找到她。
看来她还真是四面楚歌啊,外有猛虎,内有鼠辈,啧啧。
甄善却不知为何,一下就习惯了这处境,仿佛她经历过无数次一般,就连应对措施,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脑海中都条件反射地自动规划好。
果真不负她从前妖妃的名头,宫斗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
甄善在床上养了好几天,顺便将她们姐妹宫殿里的宫人都给试探了一遍。
谁可信,谁不可信,她也差不多摸清楚了。
甄善咽下姐姐喂来的最后一勺药,拿丝帕拭了拭唇角,突然道:“秋兰,你过来一下。”
“三殿下。”
“附耳过来。”
甄善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秋兰眸光动了动,“是,奴婢知道了。”
“去吧。”
秋兰退了出去。
“小善,你在怀疑二皇妹?”
甄皓就在她旁边,自然听清了她对秋兰吩咐的话。
妹妹被推入水池一事,她求了母皇做主,自己私下也命人在查。
只是当日并没有人看到是谁推小善的,而梅园虽偏僻,但如今梅花开得正好,每日进出的人多的是,根本没法猜测谁是嫌疑人。
小善醒来,没什么大碍了,母皇也不打算大动干戈,眼看这事就要这么过去了。
甄皓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不曾想,从来只会依赖她的妹妹这次竟然有了自己的主意。
甄善点点头,“那日,我感觉到推我的人,力气大小不像是大人。”
“可宫中的侍君多柔弱。”
风吟国,女主外,男主内,男子多纤细柔美,力气不比其他国家的粗汉。
甄善摇头,“我的身高,加上我当时站的位置本就比较低,如果是大人的话,要把我推下水,应该会如何做呢?”
甄皓默了默,“用脚踹。”
“对,毕竟是大人,要双手推我的话,还得先蹲下,皇姐觉得这符合一个慌忙作案之人该有的动作吗?”
甄皓脸色微变,沉吟道:“宫里年纪小的宫人并不是没有。”
甄善凤眸微眯,“但我听到了对方手上玉镯碰到尺骨的声音。”
“我记得冬至的时候,母皇赏了二皇妹一对和田玉手镯,因此,她日日带在手上,宝贝得不行。”
“而那日,并没有与我们同龄的大臣子弟去梅园,四皇妹才五岁,所以,皇姐,你说推我的人是谁?”
甄皓闭了闭眼,“冯贵君如今掌管后宫,你我姐妹一向低调,从不触他们父女的眉头,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嫡皇女,生来就压她们一头,皇姐,不仅仅是二皇姐,其他皇妹,将来也容不得我们的。”
甄善淡淡地吐出冷酷的话语,在皇宫,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谁都想登顶,那么就势必有人要做那踏脚石。
低调?
呵,皇女的低调就等于可欺,只会让任何人都想来踩一脚。
765.回首繁华如梦渺(3)
甄皓脸色一白,有些颓然地苦笑,“小善,就算我们想反抗,在宫里势单力薄的我们,就是自保都难,谈何反击?一旦行差踏错,结果就是粉身碎骨啊。”
她何尝不想为妹妹报仇讨公道?
父君去世后,宫里的势利、人心的冰冷,她比妹妹更有体会。
可又如何呢?
她唯有忍,夹缝生存。
否则,她走错一步,就会让妹妹成为众矢之的,被这冰冷残酷的皇宫吞没。
甄善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家皇姐担心的是她们的安危,而非对什么皇家亲情还抱有期待。
“皇姐,你知道的,想要在宫里过得好,难也不难。”
甄皓愣住,许久,她脸上划过一丝黯淡,“母皇她如今更看重于二皇妹和四皇妹她们。”
甄善摇摇头,“皇姐,你太看轻母皇了,她是位优秀的帝王,与其说她是看重二皇姐她们,不如说是看重他们的母族,至于我们这些皇女,母皇给我们竞争舞台很公平的,能者上位。”
甄皓怔怔地看着她。
甄善心下微微一紧,有那么一点担心会掉马甲。
虽说她一举一动都注意模仿原身,但刚刚的话语,着实成熟了一些,而面前之人又是原身自小形影不离的亲姐姐。
“小善,你……”
“皇姐,这些话,我以前不是不懂,只是想着避其锋芒,但,你看,我们两个够低调了吧?还不是为人所不容?皇姐,我们生来就别无选择的。”
甄皓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皇宫的如履薄冰迫使她们早早就懂事,即使才八岁、十岁,但也是宫廷争斗的一员了。
在这里,谁都避无可避。
罢了,就跟妹妹说的一样,与其任人鱼肉,还不如殊死一拼。
“小善,你打算怎么做?”
甄善拿出一块手帕,掀开,一只粉色珍珠的耳坠落入甄皓眸中。
“这不是今年渤海国进贡的粉珍珠,母皇特意让人打造了几对耳坠,赏给我们姐妹几人吗?”
“这是二皇姐的。”
“二皇妹的?你从何处得来的?可是在梅园的水池边?”
甄皓眸光微亮,如果是的话,那么她们就有证据了。
甄善无奈,“皇姐,我这几日都在寝殿,况且,你和母皇的人,先前就把水池边搜了个遍了吧?”
甄皓唇角一抽,她也是着急傻了。
“那?”
“是我命人从二皇姐那偷来的。”
“什么?”甄皓眸子瞪大,“小善,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可有留下什么把柄?”
“皇姐放心。”
“你拿这个是要做什么呢?”
“皇姐,没有证据,是可以制造证据的。”
“但你拿到这耳坠的时间不对,二皇妹大可说是她别的时候丢的,还反咬我们一口。”
“我没打算拿着这耳坠去跟二皇姐对峙,我只是让秋兰编了个故事传到她耳朵里去而已。”
“什么故事?”
“秋兰在整理我那日落湖所穿衣物时,在我的披风不起眼的地方发现钩着一只耳坠,原本以为是我自己的,但今日在打理我的首饰时,发现多出了一只,也许是那日凶手的东西,我们准备禀报母皇彻查。”
“可当日她自己掉没掉东西,难道会不清楚吗?她会信吗?”
“皇姐,你说一个蓄谋已久打算杀人的皇女,会亲自下场,还带着手镯吗?如果我没猜错,那日二皇姐应该是临时起意,而当日我被救起时,并不是没救了。”
“那时,二皇姐想必心虚又惶恐,怕我看到她的脸,一直紧绷着注意着咱这边的情况,在这样的惶惶中,身上佩饰有没有缺什么,她的记忆会模糊,等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发现自己耳坠少了一个,会下意识地认为是丢在案发现场了。”
甄皓收紧手指,“难道她还会自己来偷回去吗?”
甄善将耳坠扔到半空,接住,笑了笑,“二皇姐的智商,还没那么无可救药,我可不相信,咱宫里没有她的人。”
“那就算当场抓住奸细又如何?一个宫人的指证算得了什么?冯贵君有的是办法给女儿开脱。”
就跟她前面所说,一只耳坠真的证明不了什么,查到了是对方的又如何?
“是啊。”
甄皓无奈,“小善,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她实在猜不到妹妹的意图,怎么饶了一圈,仿佛是在白折腾一样。
“也没什么,只是想在母皇面前演出戏而已,让她看到咱们,顺便清一下我们宫里的眼睛,只是这事,还需皇姐的配合。”
甄皓双手抓紧衣裙,闭了闭眼,眸光坚定地看着妹妹,“皇姐该怎么做?”
甄善眸光含笑,她这个皇姐,看似柔柔弱弱,没有半点攻击性,在外甚至给人感觉有些窝囊,但实际,聪明过人,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符合的隐忍和稳重。
难得是她对自己妹妹的真心,记忆中,这个姐姐对原身真的是无可挑剔,挡着外面的风雨,只希望让妹妹过得开心些。
如今,更是愿意跟她一起冒险,生死同舟。
甄善握住她的手,“皇姐,信我。”
甄皓温柔一笑,“在这宫里,就我们姐妹两人相依为命,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只是,小善,二皇妹真的会派人来偷吗?”
“会,”甄善肯定地颔首,“皇姐也别对二皇姐的心性太高估了。”
能在梅园就对原身动手,这个二皇女狠是够狠,但脑子嘛,就呵呵了。
766.回首繁华如梦渺(4)
“我担心的不是她,而是冯贵君。”
“最近年关将近,冯贵君忙得很,暂时注意不到她那的,而且,我让小夏留意,这两天二皇姐经常路过咱宫外,若是冯贵君知道,会让她干这种蠢事吗?”
甄皓笑着看向妹妹,“小善,你长大了。”
甄善叹气,“都险些没命了,不多长心眼不行啊。”
“是皇姐没护好你。”
甄善抿唇一笑,“以后轮到我来保护皇姐。”
甄皓温柔地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好,我的小善最厉害了。”
甄善眉眼弯弯,
……
不出甄善所料,二皇女的速度很快,当天晚上半夜,有个宫人就鬼鬼祟祟地潜入她们寝殿里,只是她刚拿了耳坠想跑,就被秋兰带人给绑了。
寝殿灯火亮起,甄善两姐妹掀开床幔,走了下来。
秋兰赶紧拿上大氅给两位殿下披上。
甄善拢了拢大氅,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官,“吴尚宫,果然是你。”
原身身边的一品女官,一直以来备受她的信赖。
吴尚宫看了看甄善,倒是没求饶也没喊冤,低下头,“殿下为什么会怀疑奴婢?”
“本宫也不想怀疑你,只是那日我在湖中挣扎,模模糊糊看到岸上梅花旁的一个身影,是你吧?”
甄皓脸上的柔弱不再,怒极,“吴渔,本宫姐妹二人向来对你不薄,你竟丧心病狂至此?”
“良禽择木而栖,谁都懂这个道理。”
甄善笑了笑,“好个良禽择木而栖,那你也该知道事情败露,你会有什么下场?”
吴尚宫木然着脸,“随两位殿下处置。”
“处置自然要处置,只是敢背主的奴才,死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人,你的家人族人亦无可幸免。”
甄善淡淡吐出冰冷的话语。
吴尚宫面色大变,却还是死撑着。
“还是你觉得,冯贵君父女真会为你的忠心感动,而保护你的家人,呵,恐怕啊,杀你家人最积极的人,就是他们。”
吴尚宫一时脸色惨白如鬼。
“你或是就这么死撑着,然后让你的家人陪着你一块儿去死……”
“殿下,他们是无辜的。”
“本宫自然知晓他们是无辜的,那吴尚宫,本宫就不无辜吗?”
吴尚宫嘴唇动了动,面上满是绝望。
“想救他们?”
“您……”
“你该知道,本宫姐妹的父族是百年望族,想保下你一家,不算什么难事。”
“奴才如何能相信您?”
甄善凤眸微眯,冷光刺骨,“你没有任何选择。”
吴尚宫颓然地闭上眼,“殿下想要奴才做什么?”
甄善淡淡一笑。
……
“两位殿下怎么这么晚来朝凰殿?”
“白总管,”甄善和甄皓向面前的中年女子微微颔首。
“不敢,”白总管回了个大礼。
“母皇歇下了吗?”
“尚未,陛下还在批改奏折。”
甄善看了看天穹的明月,快子时了,她们那位母皇还在工作,每日卯时上朝,也就是说皇帝晚上还睡不到两个多时辰?
谁说做皇帝好的?
“可否请白总管禀告一下,本宫二人求见。”
白总管看了看她们,目光划过她们背后压着的吴尚宫,沉默一息,“请两位殿下稍候片刻。”
“有劳了。”
不久,白总管走了出来,“两位殿下请。”
甄善姐妹对视一眼,整理一下衣衫,走了进去。
“参见母皇。”
“起来吧。”
“谢母皇。”
甄善抬眸看了一眼她们的便宜母亲,明黄色的龙袍,高冠束发,刚过而立之年的女人,容颜绝色,眉色浓黑,,一双丹凤眸波澜不惊,红唇如血,极具侵略性,帝王威压厚重,一眼叫人心悸。
“皓儿,善儿,这么晚,有什么事情吗?”
甄善执了一礼,小小人儿,礼数周全,不卑不亢。
女皇微微挑眉,心里露出一丝满意。
“启禀母皇,儿臣和皇姐今日前来,是为几日前,儿臣落水一事。”
女皇眸色微动,“善儿的身子如何了?”
“劳母皇惦念,已无大碍。”
“那便好,明日,朕让白总管挑一些补身体的给你送过去,好好将养着。”
甄善心一冷,女皇这么说,意味着她应该已经知道自己落水真相,只是这背后牵扯过多,自己也没什么大碍,她打算就这般息事宁人了。
帝王心肠,着实可怕。
甄善掀了衣摆,跪在地上,稚嫩的声音,坚定有力,“母皇,儿臣不服。”
甄皓在怔愣过后,也随着妹妹跪下,即使心中再害怕,不劝也不退。
女皇丹凤眸微眯,朝凰殿烛火摇摆,地龙烧着,冷气却爬上她们的脊背,可怕的压力逼得她们几乎喘不过气。
两人脸色雪白,却依旧直直地跪着,腰背不曾弯曲。
许久,在殿里的冷意即将凝为实质时,女皇收了威压,淡淡勾唇,“哦?你不服?为何不服?”
767.回首繁华如梦渺(5)
夜晚寒风从镂空的窗扇吹了进来,甄善浑身冷嗖嗖的,怕倒不怕,还本能地适应这种走在钢丝般的氛围,更感到有一丝丝刺激兴奋,仿佛这种权谋博弈就是专门为她而设的舞台。
甄善对自己这种下意识地反应实在有些佩服,也有点无语。
好吧,听缺儿说,她最初的身份就是一位祸国殃民的妖妃娘娘,可不就拿宫斗权杀当游戏吗?
甄善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皇姐,见她小脸惨白无血,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断发颤,显然刚刚是吓到了。
不过,她这样才也是正常反应,像她心里还能吐槽,才是反常。
甄善心中再淡定,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她可以倔强地对着自己的母亲,但绝不能不惧女皇威严。
甄善深吸一口气,似敛下心中的恐惧,红着眼眶,定定地看着女皇,“母皇,儿臣是风吟国的嫡皇女,您的嫡女,可被人推落水中,险些丧命,此事就这般不了了之,那往后,是否谁都能随意戕害皇女?岂非叫奸人有机可乘,令国本动摇?”
女皇摸摸自己的大拇指上的扳指,看着她,神色喜怒不显,“此事朕已叫人彻查,着实查不到什么。”
“儿臣已找到证据和证人。”
女皇沉默几息,“带上来吧。”
“罪奴叩见陛下,”吴尚宫跪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
女皇看向甄善,让她解释。
甄善将吴尚宫的身份、叛主,以及当日事件的幕后黑手身份一一说了出来。
对此,吴尚宫也供认不讳。
女皇脸色冷了冷,“如你所说,是你二皇姐要杀你了?”
“是。”
“善儿,一个奴才,一只耳坠,你就想定筠儿的罪?朕如何能不怀疑这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呢?”
甄皓不敢置信地抬头,完全没想到自己的母亲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语。
小善才八岁,怎么可能拿自己的命与构陷二皇妹?
母皇这是铁了心要护着他们父女吗?
那她们姐妹算什么?她们过世的父君又算什么?
甄皓从未有那么一刻对自己的母亲如此冷心。
甄善心里倒没什么伤感难过的,咳,还挺习惯的。
对自己如此深谙宫廷黑暗的神经,她也是挺佩服的。
当然,面上还是得继续装装。
她泪水在眼眶打圈,却怎么都不肯落下,哑着声音,“儿臣没有,儿臣所说句句属实。”
女皇看着跪在她面前,浑身发颤地两姐妹,闭了闭眼,声音放轻了下来,“善儿,皓儿,二皇女的父族是风吟国的镇北将军府,如今冬日,北方北漠国对边境虎视眈眈,唯有镇北军才能让他们忌惮一二,你们明白了吗?”
此时,冯贵君不能动,二皇女也不能动。
甄善和甄皓跪在地上,沉默许久,突然,甄善骤然起身,拔下头上的发簪,转身,狠狠刺入吴尚宫的后颈中。
吴尚宫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毙命了。
“小善!”
不光是甄皓吓着,女皇也有些震惊。
甄善拿起放在地上的珍珠耳坠,往女皇那走去。
白总管反应过来,想阻止,却被女皇挥退了。
甄善将耳坠放在女皇的龙案上,随即,她退后一步,叩首,“此事已了,儿臣和皇姐今晚来找母皇,不过是为了儿臣想求母皇,让儿臣入军训练,往后,为守我风吟国土,抛头颅,洒热血。”
女皇眸光晃了晃,缓缓起身,步下龙座,俯身将她扶起,慈爱一笑,“不愧是朕的女儿。”
甄善隐忍着眼泪,“母、母皇是我风吟国最伟大的君主,儿臣最怕的就是坠了您的名声,不配当您的女儿。”
女皇轻笑,拔下自己龙冠上的一支金簪,帮她将散落的头发挽起,摸摸她的小脸,“善儿,记着,为君,有可忍,为民为国,有不可忍,对敌对亲,君王,博爱亦无情。”
“儿臣谨记母皇的教诲。”
“朕会给你机会,能飞到什么高度,就看你自己了。”
甄善认真地点点头,“谢母皇。”
女皇手指轻触她的眼角,指尖的湿润有些发烫,“这个,在皇宫,是最不值钱的。”
甄善伸手抹干眼泪,“儿臣明白。”
女皇笑着轻轻抱住她,有些不太熟练地拍拍她的后背,“不过,今晚是例外。”
甄善忍不住哭了起来,“母皇、母皇……”
甄皓看着妹妹靠在母亲怀里哭泣,眼泪也忍不住溢出来。
女皇朝她招招手,将姐妹二人抱在怀中。
天色渐晚,女皇让白总管送她们回去。
甄善鼻子红红,“母皇,您也早些休息。”
女皇欣慰地笑了笑,然下一秒……
“您每晚批奏折到那么晚,还要去后宫洒一番雨露,实在太辛苦了,”身体会掏空的。
女皇的笑意就这样僵硬住,唇角猛抽,反应过来想找孽女算账,却发现她已经拉着大女儿跑了。
768.回首繁华如梦渺(6)
想着那两个瘦小的背影,女皇眸中不觉浮起一丝怅惘和愧疚。
阿云,对不起。
她不是不爱他们的两个女儿,不是不想好好宠爱保护她们。
只是帝王的恩宠是把双刃剑,一不小心就会要了她们的命,可本以为她做到了一视同仁,故意忽略她们,就能让她们安全一些,不曾想……
好在善儿没事。
而且,想起那孩子,女皇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阿云,大女儿像你,善儿像朕。
……
回到寝宫,甄皓双腿一软。
“皇姐,”甄善赶紧扶住她。
“没事。”
甄皓额角冷汗直冒,想扯个笑容安抚一下妹妹,却怎么也扯不出来。
甄善轻叹一声,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甄皓捂着热茶,苦涩摇头,“小善,皇姐是不是很没用?”
她帮不了自己的妹妹,现在还反过来要妹妹安抚照顾。
“谁说的?若不是有皇姐陪着,今晚我可不敢这么跟母皇呛声。”
说起她们的母皇,甄皓神色有些复杂。
甄善坐在她旁边,拍拍她的手,倒没有什么不甘心,轻声道:“皇姐,帝王就该如此,江山社稷应高于一切,母皇的做法,无可厚非。”
“你……是不是早已猜到结果?”
“差不多,后宫侍君不少,品性、容貌出众的多的是,凭什么冯贵君能拔得头筹?”
“我以为是母皇喜欢他。”
甄善笑了笑,“皇姐不若想想母皇以往如何对我们父君,现在又是如何对待冯贵君。”
若是没有一定把握,她不会随意去顶撞君王,虽说要赌,但也不是随意拿命去开玩笑。
好死总是不如赖活着,何况她就算自己想拿命拼,也没得带上她的皇姐。
甄皓怔住,想到她们那位风华绝代的夫君,眸光划过一丝伤感。
若是父君还在世,小善一定不用受那样的委屈。
“不是母皇有多喜欢她,而是她的出身,母皇需要镇北将军府,这次,别说这次我没事,就算我真的出个什么情况,母皇也不得不暂时妥协,除非以后能有人能顶替镇北将军府的存在。”
“所以,小善,你说你要从军?”
“对,”甄善眸光在烛火映照下明灭不定,“皇姐,手上有军权,才能在朝堂上挺直腰杆。”
“可是……”
“皇姐,谁都保不了我们一生,除了我们自己。”
甄皓咬唇,“就算要去,也该是我去。”
甄善无奈一笑,“皇姐,你的根骨不适合练武,况且,你在宫里也不轻松的,宫廷波谲诡异,与真正战场相比,不过少了硝烟罢了。”
“小善……”
甄善握住她的手,“皇姐,我信你,你也要信我才是。”
甄皓闭上眼,唇瓣发颤,怎么都点不了头。
军营战场,血腥杀戮,刀剑无眼,她怎么放心让妹妹去?
甄善心中叹息一声,可她不得不去。
她们父族是名门望族没错,却是书香门第,在军权这块,没有半分优势。
在这乱世中,武力为尊,她们姐妹若半分军权,那么像今日,即使被推入冰寒刺骨的水池中,险些没命,委屈、愤怒和不甘心,照样还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甚至以后,她们也只会成为别人脚下的铺路石。
许久,甄皓挣扎地看着她,“非去不可吗?”
甄善颔首,“是。”
甄皓垂眸,突然问道:“小善,吴尚宫的家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按我们的约定,找人将他们送走。”
“母皇不会留下他们。”
“我只答应在冯贵君的手下保住他们,”甄善淡淡地说道,神色淡漠冷酷,与女皇如出一辙。
甄皓心里微紧,她张了张唇瓣,终究没说出什么。
“皇姐,这是吴渔自己的选择的,从她为了利益背叛我们姐妹时,那么后果就该她自己去承担,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在这宫廷中,容不得半分心软。”
“皇姐只是不想你深陷血腥杀戮之中。”
甄善叹息,“可我们别无选择。”
甄皓深吸一口气,看着妹妹,温柔一笑,“皇姐不知道这样走下去是对是错,唯一能做的,就是陪你一起走下去。”
甄善轻轻抱住她,“谢谢你,皇姐。”
……
甄善身体好了之后,女皇就将她送入军营中,而甄皓则一改往日软弱无能的形象,开始在上书房展露头角,只有她能进入朝堂,有了自己的势力,才能护好妹妹。
战场也好,宫廷也罢,一样的危机四伏,稍有踏错,就是血流成河,两人谁都不轻松,唯一幸运的就是,女皇是向着她们的。
她放手让她们去拼搏,也会在暗中护她们一把。
这对于甄善来说,便足够了。
再没有比皇帝更大的靠山了,不是吗?
十年如一梦,一晃眼,原本在宫廷中挣扎求生的甄善和甄皓,一个成为令大陆闻风丧胆的修罗女将,一个在朝堂中是众人推崇追捧的睿智皇女。
只是,在所有人以为风吟国即将开始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就连甄善两姐妹都已做好准备时,向来身体健康的女皇却在一场无人预料的小风寒中彻底倒下。
晚秋的天气已经很冷了,树枝上光秃秃的,地上倒没有什么残叶,即使女皇病重,朝凰殿的打扫,宫人们也不敢懈怠一分。
只是连落叶都没有,显得原本就沉寂紧绷的宫殿越发没有生机。
寝殿中,甄皓跪在床前,看着床上削瘦的女皇,眸中满是担忧。
769.回首繁华如梦渺(7)
不过半个月,女皇好似失去了所有精神气,如同老妪般苍老,眉眼间缠绕着散不去的死气。
殿内药味弥漫,因女皇的病,地龙烧得很旺,但甄皓却不禁想起十年前那个夜晚,一样的冰冷绝望。
女皇突然皱了皱眉,艰难地掀开眼帘,眸光一扫先前的黯淡,格外明亮,触及甄皓的身影,她恍惚了一下,哑着声音开口,“皓儿。”
“母皇,您醒了,儿臣去叫太医。”
“别去了。”
“母皇……”
“你过来,床里侧中间,掀开褥子,下面有个暗格,你轻敲三下,重敲一下,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甄皓抿了抿唇,还是没违抗母亲的意愿,将一个锦盒拿出来。
“母皇?”
“皓儿,扶朕起来。”
“是。”
甄皓扶着女皇靠在自己身上,女皇颤抖着手去打开锦盒,里面是两道圣旨。
“这里,一道是立你为皇,一道是立善儿为皇。”
甄皓呼吸微窒,紧声道:“母皇,小善比儿臣更适合。”
女皇笑了笑,“朕没有怀疑你什么,也不是在试探,只是在朕病重时,越国狼子野心,趁机攻打边境,善儿出征,也不知几时退敌,朕怕自己撑不到那时,就再写了一份圣旨,皓儿,这皇位,只能是你们姐妹的。”
“母皇,”甄皓鼻尖一酸,“您一定可以等到小善凯旋的,她先前来信,说猎了不少雪貂,可以给您缝制一件大氅。”
女皇眸光温柔,“善儿有心了,皓儿,唯恐生变,朕走后,善儿若未能及时赶到,你尽快登基,知道了吗?”
“母皇,小善才是为帝的最好人选。”
“善儿是个霸君,而你也会是个仁君的,莫妄自菲薄。”
“儿臣……”
“皓儿,没有时间犹豫的,只是,虽高处不胜寒,帝王无情,但母皇还是希望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们姐妹感情如初,相互扶持,莫被权利迷了双眼,只有如此,风吟国才能达到历代帝皇都达不到的高度。”
甄皓闭了闭眼,“儿臣……谨遵母皇的教诲。”
女皇紧紧握住她的手,眸光却越来越涣散,“母皇刚刚梦见你父君了,不知道到了地下,他会不会原谅我……”
话还未落,女皇的手无力滑落。
“母皇!”
……
“大皇姐,母皇呢?”
甄皓脸色苍白,她深呼吸,唇瓣却依旧颤抖,“母皇驾崩了!”
“什么?”
所有皇女以及大臣赶紧跪下,哀悼皇帝的去世。
“国不可一日无君,大皇女,陛下驾崩前可留有遗诏?”
甄皓敛下脸上的悲痛,将手上的遗诏交给两位丞相。
“这确实是陛下的笔迹。”
两位丞相核对后,当场就宣读遗诏,而后,对着甄皓叩首,“微臣参见新皇。”
先皇和甄皓姐妹一派等也赶紧跪向甄皓,高呼万岁。
但二皇女等人却不服气了,“大皇姐,众所周知,母皇一向最属意的是三皇妹,现在遗旨却让你继承皇位,这其中着实难以让臣妹等信服。”
“确实,大皇姐,不知你可有证人。”
女皇生前,就仅让甄皓一人留在寝宫,哪里来的证人?
甄皓心中冷笑,“皇妹们难道不知道风吟国历代立储君,都是采用秘密立储制度,若非母皇将遗诏交予本宫,本宫如何知晓遗诏所藏之处?”
“遗诏也可能非母皇写的那封,不是吗?”
“甄筠,你什么意思?是想说本宫篡改遗诏吗?”
“大皇姐别误会,臣妹只是慎重考虑而已,不若等三皇妹回来,再召齐内阁大臣们,共同研究一下这遗诏,如何?”
甄皓神色冷到极点,等小善回来,是想等镇北军杀到京城吧?
甄筠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愚蠢,就会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动作。
甄皓刚想说什么,整齐厚重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忍不住回头。
却见一队银色铠甲,满身血腥气的军士出现在朝凰殿外,为首之人,银冠束发,容貌昳丽无双,凤眸漆黑,煞气冰寒,红唇紧抿,威压摄人。
她手抱着头盔,日光落在她的银色甲胄上,刺得人睁不开眼,行走间,银甲响动,杀意惊人,银靴宛若踏在彼岸花上,所过之处,鲜血蔓延。
一阵寒气随着她的到来,蔓延到所有人的脊背上,皇女大臣纷纷让开一条路。
甄皓眸中划过一丝喜色,忍不住上前一步。
甄善却在三步前,单膝跪地,“微臣见过新皇陛下。”
这一跪代表着她的立场,风吟国的大将军王,仅仅十年军旅,就掌控风吟国一半军权,名扬大陆的修罗女将,风吟国三皇女,她拥护自己的亲姐为皇。
甄皓微怔,随即赶紧扶起妹妹,小声道:“小善,母皇的意思是……”
“陛下,臣妹往后会继续为您镇守边境,此身在,定护您山河无虞,望您不弃。”
甄善一字一句地说道。
于她而言,只要是她们姐妹,谁当女皇又有什么所谓?
姐姐为帝,她就为臣,一生为她守江山。
她为帝,就护姐姐一世安然。
没什么区别。
如今,遗诏既然已经宣下,若是再改动,只会给甄筠她们更多的攻击借口,何不就这样,让她的皇姐登基?
甄皓看着妹妹,明白她的心意,心中微微叹息一声,如今着实应以大局为重,大不了先立妹妹为摄政王或是皇太女,等朝政彻底稳定下来,再将皇位交还给她就是了。
770.回首繁华如梦渺(8)
“敢问三殿下,您回京,那前线那边?”丞相有些担忧地问道。
丢弃前线军士,私自回京可是大罪啊。
二皇女一行人眼睛一亮,恨不得抓住甄善两姐妹多点把柄,将她们踩在皇位之下。
甄善对自家皇姐安抚地笑了笑,拍拍手。
一个银甲女将递上一个盒子。
“打开。”
“是,将军。”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胆子小的忍不住惨叫出声。
“这、这……”
“此次越国领帅的头颅,本宫一个月前接到母皇病重的消息,因忧心母皇龙体,便亲自卧底敌方主帅营,一击斩杀对方主帅,与我军里应外合,将数万越兵的命彻底留在玉门关,此战,越国出动的是精锐,如今大败,恐怕是元气大伤,原本亲自进京将敌人首级进献母皇,不曾想……”
甄善眸露悲伤,深深哀叹。
众人也哀叹连连,心惊胆战。
艾玛,这三皇女还是个人吗?
竟然敢孤身跑到数万敌军的军营中卧底,这特么简直就是不要命啊。
但偏偏,人家不仅能杀了敌军将领,还剿灭了对方的精锐之师,更重要,还能活生生地回来。
真不愧是修罗女战神。
两位丞相倒吸一口冷气,随之,恭恭敬敬地朝甄善弯腰叩拜,“殿下驱逐敌寇,扬我风吟之威,先皇在天之灵,也可安慰了。”
“只可惜,本宫还是未能见到母皇最后一面。”
“殿下节哀。”
甄善眸露凶光,“待皇姐登基大典过后,本宫定亲率大军,进攻越国,我风吟岂是他们想打就打的?”
众人:“……”
“殿下所言极是。”
甄善点点头,突然转眸看向甄筠,淡淡道:“对了,二皇姐,你刚刚说还要研究遗诏?”
甄筠对这个女修罗非常怵。
十年间,甄善也不是一直都在军营,偶尔也会回京,十岁那年,她跟随军队回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甄筠摁在冰冷的水池里,泡了又泡,差点就丢了小命。
冯贵君和甄筠找女皇告状,可惜没有人证,女皇又帮着甄善做不在场证明,最后,就是他们父女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
而后,每一次甄善回来,甄筠就要被整得哭爹喊娘,次次都是挨了打,还要被训的那种。
开始还有人相信二皇女真的被三皇女欺负了,然而次数多了,人人都觉得是她在耍些不入流的手段诬陷三皇女。
告状无门,被打怕了的甄筠以后只要听到甄善回京,能把自己关在寝宫内,她是绝对不出来一步的,遇见这魔女,她心肝脾肺肾都得疼,真疼那种。
此时,甄筠见甄善凤眸幽幽地盯着她,好像她若敢再说一句反对甄皓当皇帝的话,这魔女就立马拔出她腰间的佩剑,将她的头给削了。
数万精锐大军都挡不住这女修罗,削她还不是跟削萝卜一样简单?
甄筠冷汗直冒,感觉整个人都缩小了一截,心情很是悲愤屈辱,凭什么要这么怕她甄善哦?
但二皇女的身体却很诚实,她扯了扯嘴唇,“没、本、本宫也是记得母皇生前从来最是看重三皇妹,时常夸赞你有她的风采,所以、所以现在母皇将皇位传给大皇姐,本宫就、就表达一下疑惑。”
“疑惑啊?”甄善黛眉微挑,红唇勾起,修罗嗜杀,“难道二皇姐不知道,大皇姐一直都被母皇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帝王之道吗?母皇属意谁继任,不言而喻,而本宫不过是个会打战的将军,二皇姐,你说是吗?”
甄筠嘴角抽搐一下,“三皇妹……言之有理。”
马蛋,老娘只是因为自己外婆的军队还没到,可不是怕了你甄善。
甄善满意一笑,眸光扫向其他人,“四皇妹、五皇妹,六皇妹,你们觉得呢?”
最有实力跟甄善两姐妹叫板的二皇女都怂了,她们能如何?
实在是这些年,甄善在战场上的杀人如麻、冷酷残暴的名声不仅仅敌方怕,她们也怵。
据说前两年跟北漠一战,女修罗将屠戮风吟国边境村庄的北漠骑兵一个个抓起来,将他们活生生给剐了,骨头和肉送到了北漠主帅的营中,给对方品尝……
罗刹厉鬼也不过如此吧?
自此,谁不惧这残忍如斯的女修罗?
三个皇女真怕她们说不好,下一刻女修罗的剑就劈过来,连忙表态:“臣妹无异议,大皇姐为君,乃是天命所归。”
反正女修罗回来了,那么这皇位,她们也别想争了。
若是女魔头登基,以后京城不会成为修罗场吧?
想想,众皇女打了个激灵,忽然觉得她们母皇选择大皇姐登基实在太英明了。
她们死都不要在暴君手下讨生活啊!
甄善眸光淡淡划过所有大臣,“不知还有哪位大人有异议的?”
“微臣等叩见新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次齐声叩拜,没人敢再吖一句反对之声。
甄皓眸光温柔地看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妹妹,想起十年前还是小女孩时她的承诺,心中微暖。
她俯瞰跪拜在地的众人,眉眼帝王之威初具,“众卿平身,眼下当务之急是处理母皇的丧葬事宜,其余事情,缓后再议。”
“陛下英明。”
……
甄善将女皇送入皇陵中,看着棺柩,她心情很是复杂。
或许常年征战,原本就冷漠的心性越发冷酷,在听到女皇病重的消息时,她想的更多的是京城的格局变化。
冒险卧底敌方军营,她说是为了女皇,实际不过是怕皇姐在京中孤立无援。
但对这个母亲,说没感情,也不全是,只是更多的是算计、利用。
女皇如此睿智,她怎会看不出她那晚她有一半是在做戏?
但她容忍了。
因为君王,就是时刻在算计,连自己,也在棋局之中。
母皇总是说自己像极了她,每每这时,她眸中有感慨,有悲哀,更多的是帝王的冷酷。
她将她们放在自己的江山社稷中,让鲜血浇灌她们成长,把她们培养成最合格的皇储。
这是帝王的绝情,也有一丝母亲的严厉爱意。
甄善望着缓缓关闭的陵墓,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如母皇所愿,变成了一个冷酷弄权、满手血腥的上位者了。
不过,总比被人掌控命运的好。
况且,甄善看向旁边的女子,这条路,其实也不算太冷太黑暗了。
……
771.回首繁华如梦渺(9)
“哼,越国是当我风吟是软柿子还是傻子?”
朝凰殿中,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甄皓将奏折拍在桌子上,怒道。
能让向来脾气温和的新皇气成这样,越国的议和条件上,恐怕花样不少。
甄善拿过奏折,看着上面的内容,神色倒平静。
这些年来,跟那些男权国家交手多了,她怎么会不知道,那些蠢货就是打了败仗,也觉得自己高高在上,十分看不起她们风吟这个这群女人统治的国家。
就是战败议和,也跟在他们在打发自己后宅女人一样,以为弄点金银珠宝过来,就能息事宁人。
呵!
“小善,你怎么看?”
甄皓看妹妹脸色淡漠,稍稍敛了怒气,问道。
甄善搁下奏折,淡淡道:“没什么好议和的,臣妹说过,等您登基,便会率兵出征越国。”
甄皓默了默,步下龙椅,脸上划过叹息,“小善,你该知晓,为何我风吟国力最强,越国和北漠却总是敢来犯。”
不就是他们每次被打败,议和时,风吟总是没有撕破脸皮吗?
一次两次,这两个国家就理所当然地认为风吟不敢攻打到他们的国都,所以就肆无忌惮了。
甄善凤眸微眯,勾唇冷笑,“不敢?呵,两年前,臣妹已经告诉过北漠,再有下次,无论是哪一国,我都会领着铁骑踏平他们的国都。”
“小善,风吟女权终究为这个大陆所不容,一旦我们真灭了哪一国,那么风吟就会被扣上狼子野心的名头,男权列国会揭竿而起,共同讨伐我们,风吟再强,也无法与全大陆为敌啊。”
这也是百年来,风吟总是让步的原因。
甄善抬眸,“皇姐,我们退让,他们就容得下我们吗?风吟什么时候不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总不能整个大陆的硝烟是由我们燃起的。”
若是让风吟被唾骂千年万年,她万死难赎其罪。
甄善摇头,“北漠两年前出兵,本是为转移夺嫡之战的内乱,不曾想却大败,致使元气大伤,如今他们都自顾不暇,即便我踏破了越国国都,他们也出不了兵,至于其他小国……”
甄善理了理束袖,冷酷一笑,“皇姐竟可告诉他们,这是风吟与越国的恩怨,当然若是他们大义,想替越国承担本宫的怒火,本宫也成全,只是待本宫铁骑到达之时,皇族上下,无一活口,就看他们到底有多大义?”
甄皓见妹妹眸中划过浓郁残暴的杀意,心微悸,叹息一声,“若是你为皇,定是一位铁血君主,无人敢犯。”
“我为臣,也能为皇姐安定四方啊。”
“小善,皇姐上次跟你说的,你考虑得如何?皇姐也非在试探什么,只是你坐这个位置,对风吟才是最好的。”
甄善无奈,“皇姐,您这才登基没几日,就想退位,怎么都说不通,况且,其实,您为皇也不是什么坏事,京城有您坐镇,臣妹放心在外征战。”
甄皓摇摇头,“皇姐没有母皇的睿智,更没有你的手腕,能做的,就是帮你守护后方罢了。”
“皇姐……”
“小善,皇姐不是妄自菲薄,只是了解自己的能力而已。”
甄善心中微叹,她这个姐姐自小什么都好,就是太不自信了,其实,以她的实力,做好一个仁君,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她轻声道:“皇姐,我说过,我会护好您的。”
甄皓如烟雨朦胧的眸子划过点点温柔,抿唇一笑,“我知。”
“皇姐,过几日,我就会点将出征了。”
“京城一切有我,你放心,也保重,越国也不可小觑。”
“臣妹知道,只是,若是一年前的越国,有上官一族和麒麟子之称的越国四皇子言烨镇守,臣妹倒是挺忌惮。”
甄皓也摇摇头,“越帝确实昏庸无能,偏听偏信,又疑心病极重,一年前,不过一场低劣的陷害,就企图斩杀上官一族,最后还是言烨自毁双腿,才保住他的母族。”
甄善眸中划过一丝可惜,“臣妹虽没有与言烨正面对过,但两年前,蜀地一战,那人可谓用兵如神,若非越帝拖后腿,镇西侯根本挡不住他。”
当时言烨联合北漠夹击风吟,她在幽州一带,对抗北漠大军,根本抽不开手去阻挡越军。
那年,也是风吟最危险的一年。
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她不过血洗了北漠一支主力,顺便命探子在越都制造一场混乱,越帝就坐不住了,连发诏书让战场形势大好的言烨撤兵。
“越帝这是在自取灭亡罢了。”
“所以,这次没了麒麟子和上官家,臣妹倒看看越帝还能完成什么花样来。”
“陛下,摄政王,凤君求见。”
“子瑶?请凤君进来吧。”
“是。”
772.回首繁华如梦渺(10)
甄善看向自己的姐姐,“皇姐,姐夫找您应该有什么事情,臣妹就先行告辞了。”
甄皓轻笑,“说起这个,小善,你年纪也不小了,差不多考虑娶个王夫,身边也好有个知冷暖的。”
甄善额头滑下几条黑线,从她十五岁起,每一次回京,不是被母皇催婚,就是被皇姐催。
“皇姐,臣妹不着急。”
“风吟国像你这个年纪的,一般儿子女儿都满地跑了,你若是还不想娶王夫也行,只是身边怎么一个侍君都没有?”
甄善想象一下她们风吟国那些娇滴滴的男孩子依偎在她怀中,对她撒娇的样子……
想象不造为何,她手臂的鸡皮疙瘩直冒,头皮阵阵发麻。
甄善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皇姐,臣妹整日在军营,与一群大女人在一起,带个娇弱的男人,实在不成体统。”
甄皓如何不知道妹妹心中真正所想。
“罢了,皇姐也不逼你,只是莫要等到七老八十的,还没找到你心中的白月光,那皇姐怎么跟母皇交代?”
甄善:“……”
真不能怪她好不好伐?
缺儿说,她与那位什么真神转世缘分天定,很快就会相遇的。
呵呵,真的是好快啊!
都十年了,她都还不知道对方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或是已经出生了木有?
每次她一问,它就只会说,“娘娘和上神转世一定会遇到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缺儿,果真挺缺的。
如此,没遇到任务目标前,摄政王殿下她还是继续单着吧。
索性,甄善对男人也没多大兴趣。
只是,就跟她家皇姐所说,可别等到她七老八十才遇到。
那就呵呵哒了。
……
风吟熙文帝元年,胞妹摄政王甄善领兵征讨越国,仅两月,连破三座城池,剑指越国都城。
越国发文想北漠各国求援,皆沉默。
北漠是真无力出兵,小国人人自危,就怕女罗刹转个身杀到他们国都来,将他们一个个当萝卜给切了。
你们越国自己惹的祸事,你们自己去背,我们约不起。
越帝怒极也怕极,连连增兵抵御。
可女修罗就像杀神附体一样,剑锋所过之处,无人能阻。
在越国连损三位大帅,数十位将军后,实在耗不起了,越帝更怕女修罗真要打到他的面前,只能不断给风吟女皇发求和书。
然而,求和文书都被压下了,在甄善又破了一城后,越帝终于坐不住了,赶紧召集的儿子大臣商议究竟该咋办才好。
可惜,不管是那些儿子,还是大臣,说大话的时候,口若悬河,真到危机关头,个个支支吾吾,说不出半点有用的。
越帝气得直跳脚,突然眼神划过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身姿如竹,温润如玉的大儿子,目光亮了亮。
若说如今还有谁能解越国燃眉之急,非自己那个睿智无双、被世人赞之为麒麟子的儿子了。
“韶儿。”
突然被点名的言韶微微一怔,出列,朝越帝一拜,“父皇。”
“嗯,”越帝摸了摸自己那搓小胡子,轻咳一声,“近来怎么从没看到烨儿呢?”
言韶漆黑如墨的眸子划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不知是悲哀,还是讽刺。
他垂眸,温和的声线没有波澜,“父皇忘了吗?一年前,您就将四皇弟幽禁在城南山苑中。”
越帝面色一僵,随即,满是为父的无奈,“若不是他顶撞朕,朕怎么会……罢了,终究是朕的儿子,这一年来,朕也是挂念非常,你去带他来见朕吧。”
言韶拢在袖子的手捏紧,心中怒火翻涌,却只能执礼一拜,“是。”
……
城南山苑
已是初春,山间的风却还带着刺骨的冷意,许是春寒料峭,山下桃花已盛开,山上树枝才抽出新芽,夜晚清晨,新叶上还凝着冰霜。
小苑不大,靠山而建,外围阑珊,从门而进,是个小院,种满了桃树。
此时,树下,有一白色锦袍男子坐于轮椅上。
他黑发仅用木簪束起,面冠如玉,清隽无双,五官仿佛被神祝福一般,一双浅淡眸子比之嫩绿桃叶上的冰晶还干净无暇,只是冰凉无波,触之,不觉心中冷寒一片。
“殿下,外面冷,您怎么出来了?”
从厨房走出的黑色布衣男子紧声问道。
言烨神色淡淡,“无碍。”
声线如玉珠罗盘,又似竹林清风拂过风铃,动听若天籁,只是太冷了,冷得让人觉得他说出的不是话,而是冰渣子。
“现在虽然回春,可山间天气还很冷,殿下还是快进屋子吧。”
言烨这次没有理会他,眼帘淡淡垂下,侧颜冰冷如霜。
向壹没法,只能将热茶放在石桌上,赶紧走进屋子里去拿大氅。
寒风刮过言烨的脸庞,扬起的黑发似乎也要凝冻成霜。
一声轻叹落入他耳中,随之是一件温暖的衣裳罩在他身上。
773.回首繁华如梦渺(11)
“大殿下,您来了,”向壹惊喜地喊道。
言烨抬眸,看着正在给他系披风的温和男子,眉眼散了一丝冷漠,“皇兄。”
言韶温和一笑,“阿烨,天寒,要出来也该记得多披件衣裳。”
“还好,皇兄近来可繁忙?”
言韶默了默,“是有些,风吟摄政王甄善连破越国边境四座城池,越国上下焦头烂额。”
言烨浅淡眸子划过一丝波澜,神色却冷淡无波,仿佛就是越国被踏平了,都与他无干。
言韶对他的反应也不意外,就是他自己,如今对那个父皇也只剩下厌恶和讽刺。
只是,“阿烨,这对你,是一个机会。”
“机会?”
言烨淡漠地重复这两个字,垂眸看了一下自己的双脚,脸上明明没有波动,却意外让人感觉嘲讽。
言韶心中一痛,他永远无法忘记自己风华绝代、长身玉立的皇弟双腿无力,轰然倒下的那一幕。
“阿烨,南蛮太苦了,我先前一直不敢告诉你,上官老将军年迈,受不住那边的湿冷瘴气,已卧病一个月有余,我偷偷派人去照料,但若不能离开那,恐怕……”
外公!
言烨修长苍白的手指死死捏住衣角,眸光晃颤。
须臾,她平静问道:“是那人让你来找我的?”
言韶颔首,“若再不找你,风吟铁骑恐怕要踏到越都来了。”
言烨冷漠道:“他的那些好心腹没帮他守住吗?”
“不过些钻营龃龉,只会搬弄是非的小人罢了。”
“呵。”
“阿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上官一族常年驻守边境,手里沾染无数风吟国军士的鲜血,若是越国覆灭,上官老将军一家又待是何种境域?”
他们的父皇再昏庸,对这个国家再失望,但这里终究是他们的故土。
至少有越国在的一日,他们就不是亡国罪人。
言烨闭了闭眼,沉默许久,“皇兄,走吧。”
言韶松了一口气,真放任甄善踏平越国,看着皇帝和那些小人恐惧痛苦,于他们,确实是报了一时的大仇,但也不过是同归于尽罢了。
再则,他也实在不忍整个越国百姓陷入战火纷乱中。
……
风吟军营
“报!”
“进。”
“参见殿下。”
“何事?”
甄善眸光没有离开布阵图,越国接下来这座城池位于高地,易守难攻,且行军途中,还有峡谷,极易被夹击,腹背受敌,不能轻意半分。
“殿下,越国北漠以及众小国的宗庙出现了神迹。”
甄善黛眉微挑,抬眸,看向自己的军师,“神迹?”
“是,据探子回报,各国皇家宗庙的香炉皆裂开,烟灰在地上都留下了一个字。”
“何字?”
“寒。”
“寒?”甄善凤眸微眯,起身,负手走下帅座,看着军帐中央放置的大沙盘,拔出一面代表越国的军旗在手上把玩,“唇亡齿寒,是吗?”
“是,如今各国帝王都震动了,道是先祖预警,纷纷向京城发文书,希望您撤兵,想来,明日,那些文书都应该会到陛下那了。”
甄善眸色幽深,须臾,军旗被她捏断,淡淡一笑,“麒麟子不愧是麒麟子。”
军师诧异,“您说这事是越国四皇子做的?”
“除了他,你觉得越国还有何人有这般能耐?”
“可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派人潜入所有国家的宗庙的?”
“仅他一人,自然不行,但奇能异士遍布大陆的天机阁可以。”
军师恍然,喃喃道:“传闻,越国四皇子言烨是师从天机老人,但不是说,他早已脱离天机阁了吗?”
甄善看了她一眼,“脱离了,就是彻底没关系了吗?”
“是属下愚钝了,只是没想到,越帝都将言烨迫害至此,对方竟然还尽心尽力地帮他。”
“这是他们的私仇,言烨尽可以用其他手段去解决,但越国若是没了,他和越帝不过是两败俱伤而已,麒麟子不傻。”
甄善摩挲着手腕,声线清淡地说道。
“那殿下,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事情到了这地步,若是她们继续攻打越国,势必会引起众怒的,她们风吟还无法与整个大陆为敌。
甄善淡淡垂眸,她想到言烨会出手,可还是小看了对方,一出手,就让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罢兵休战,势必会叫男权列国再次看轻风吟,以后依旧是想攻打就攻打,时时骚扰着她们的边境。
那她此次出征,意义也就没了。
继续打,风吟恐要落个人人喊打的下场。
甄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让皇姐送封文书给越帝,想和谈,就让麒麟子言烨亲自过来当面谈,还有,叫人放出消息,越帝要是再敢耍什么手段,本王就亲自去越都,取了他的狗头。”
“属下这就去办。”
“嗯。”
甄善看着沙盘上的两军对峙,凤眸幽幽,“麒麟子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