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9.此情可待成追忆(29)
甄善轻叹一声,“你明白的。”
现在不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即使她同意,颜楚也不会答应。
或许颜楚会当看不到他们两人之间的亲近暧昧,也说过会给她只有,但绝不会是现在。
否则他当初为何又要娶她?
颜煦剑眉微拧,“只要你愿意,我就有办法。”
甄善缓缓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垂眸,“抱歉,我不愿意。”
手上一空,心里也随之空荡荡,一句不愿意让他脸色瞬间惨白,他沙哑着声音,“因为甄家?”
“只是其一。”
颜煦再次不容她抗拒地握紧她的手,“善善,你对我,可有一分心悦?”
甄善眸光微晃,“很重要吗?”
“于我而言,很重要。”
她看着他,许久,轻轻一叹,“自知不该,可情不自禁。”
颜煦浅淡眸子微睁,再无半分黯淡之色,若初升旭日,驱散所有阴霾,耀眼得令人移不开眼。
他俊美妖孽的脸上无法掩饰的狂喜,握着她的大手微微颤动,如若不是害怕唐突了她,颜煦此刻恨不得抱着她转圈圈。
他凝视着她美丽淡然的凤眸,“我等你,多久都等。”
“也许,你以后会怨我、恨我。”
颜煦一怔,“等你,我绝无悔,只怕你弃我。”
甄善眸光轻颤,没再说什么。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她不承诺,也无法给他承诺。
颜煦见她心有犹豫,眸光微微一暗,但想到她心里也是有自己,立即又欣喜万分。
只要她不弃他,其他,有什么关系?
她担忧的,害怕的,他都会为她一一扫除。
……
“你怎么又跑来了?”
甄善看着晚上准时准点出现在她房间的男子,无奈扶额。
颜煦唇角扬起的弧度瞬间垂了下去,七分委屈三分不满,“你就那么不想看到我吗?”
“咳咳,”甄善刚想说什么,心口突然一阵闷痛,忍不住咳了起来,脸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净。
颜煦一惊,也顾不得心里的郁闷,赶紧走过去扶着她,不住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甄善压下心口的难受,摇摇头,“没事。”
“我去找颜楚过来。”
“等等,”甄善连忙伸手拉住他。
“怎么了?可是又难受了?”
颜煦以为她难受,赶紧转身,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有些手足无措。
甄善无奈,“桌上的药,你帮我端来。”
“哦哦,好。”
颜煦给她身后垫了软枕,小心地扶着她靠着,别让她太难受,才去帮她拿药。
试了试药的温度,颜煦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
甄善看了看他,将药喝下。
颜煦见她这次没再拒绝自己,眸中那丝紧张消散,只剩满眼柔情关心。
一碗药喝完,他依旧坚持递给她一颗糖。
甄善好笑摇头,也接过。
“这就对嘛,哪有喝那么苦的药,不吃糖的?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甄善淡淡一笑,“这话嬅儿也说过。”
颜煦撇了撇嘴,原本对那个小姨子也没什么意见,可这段时间,他在她身边,听着她时不时就将她挂在嘴边,莲焰公子能不吃味吗?
感觉他都比不上那个小丫头了……
好似如今在她心中,他还可能真就比不过。
莲焰公子看了看她,又不是说话了。
甄善:“……”
他又怎么熊上了?
这满脸的“我受伤了,你快点来哄我”是个什么鬼?
几岁了他?
甄善差点翻个白眼送给他,哭笑不得,“以往嬅儿递给我的蜜梅我都没吃过。”
但他的糖,她都吃了。
颜煦瞬间治愈了,笑得孔雀开屏、妖孽至极。
果然,善善最爱的还是他。
不过,“善善,你为何喝药不吃糖?”
自从互通心意那日,颜煦唤她善善后,私底下,打死不改称呼,更别提叫“嫂子”了。
什么嫂子,他才不认呢。
就是不知道先前,谁叫“嫂子”叫得那么欢。
甄善对他那句“善善”也纠正过,但某人就当听不见,久而久之,她也懒得跟他计较了。
“懂事以来,基本药就没断过,每次我喝完药,身边的丫鬟嬷嬷都会递给我一颗糖,是一时缓解了苦味,但下次,我发现,吃过甜后,再吃苦药,原本的七分苦,也变成了十分,渐渐的,对吃药产生恐惧,每次喝药都成了凌迟。”
颜煦心紧缩,愧疚万分,“对不起,我……”
他只是不想她那么苦,却没想到成了她的负担。
甄善轻笑一声,“小时候会害怕而已,现在不吃糖,主要还是习惯。”
“你又在安慰我了?”
“没有,是实话。”
颜煦将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上,“善善,以后你不喜欢的,担心害怕的,都告诉我好不好?”
他想了解她的全部,可她太淡漠,太闷了,似什么都不在意,平时相处的时间又少,他根本来不及去了解她多少。
但颜煦真的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让她难受一分了。
甄善眸色暖了暖,“好。”
颜煦浅淡眸子瞬间比窗外的星辰还更加璀璨,“我就知道善善最爱我了。”
甄善:“……”
“莲焰公子,你的脸呢?”
颜煦立即将脸凑到她面前,“在这儿呢,善善要不要摸摸看,很俊很不错的。”
甄善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先前只知道这男人又熊又任性,但也十分霸道傲娇,感觉一句“心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但后来,娘娘发现自己还是太小看他了。
霸道是不减半分,闹起脾气来依旧很熊,可脸皮似乎一下被强化到满格,刀枪不入。
或是说,压根就没脸没皮。
甄善抽回手,好心提醒一句,“莲焰公子,我可是你的嫂子!”
颜煦没再跟先前一样黯然神伤,反而默默地红了脸,羞涩道:“善善要是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我也不是不可以的。”
甄善:“……”
感觉?什么感觉?
角色扮演?小叔子和嫂子背后偷欢?
甄善深呼吸,这还真特么刺激啊!
“颜煦,你够了!”
娘娘咬着牙根,点着他的大名警告他。
580.此情可待成追忆(30)
颜煦知道她脸皮薄,低低一笑,遗憾道:“还想着善善要是喜欢,一直叫‘大-嫂’也可。”
某人故意在“大嫂”这两个字压低声音,尾音勾起,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更叫人脊背完全酥麻,耳朵红得个彻底。
甄善轻咬唇瓣,雪白细腻的小脸漫上一丝红霞。
颜煦浅淡眸子微睁,痴痴地看着她如雪中红梅的俏脸,心跳忍不住加快,不觉他缓缓靠近她。
啪!
莲焰公子捂着脸,委委屈屈地坐在脚踏上,高大的背影此时满满的伤心,好似被主人抛弃的大型忠犬。
甄善半点都没心软,瞥了他一眼,“很晚了,你该离开了。”
莲焰公子闻言,转头直盯着她,一脸伤心欲绝。
娘娘红唇微抽,“你的戏能不能别这么多?”
“善善,你果然不爱我,”颜煦满脸的控诉。
甄善:“……”
刚刚他还说她最爱他来着!
甄善转了个身,将被子扯上去,“你再不走,被人发现,就别再想进来我的房间。”
颜煦撇了撇嘴,“善善,你还质疑我。”
以他的武功,他不想被发现,谁能抓到他?
甄善实在没忍住,“质疑你偷香窃玉,夜探嫂子闺房的能力吗?”
颜煦不好意思,“其实这事我也是第一次做,虽说不得完美,但上手也极快,保证不留半分痕迹。”
甄善:“……”
哦,听起来,他还挺骄傲的!
要不要脸啊他?
娘娘一个“滚”字卡在喉咙里。
淡定,淡定,她的完美形象。
“你给我滚回自己的院子去。”
对的,没错,一整个句子,就不是爆粗口。
颜煦眨眨眼,忽然轻笑出声,“善善,你生气了?”
甄善忍不住转身,瞪了他一眼,“我生气,你很高兴?”
颜煦被那风情万种的一眼瞪得通体舒畅,笑得越发妖孽,“善善对我不是除了客气就是笑,还有其他情绪,我自然高兴。”
甄善怔了怔,忽然有些不敢触及他眸中热烈而真挚的情感,“哪有人像你这样子的?”
“那善善喜欢我什么样子?”
“我……”甄善倏而无奈一笑,“好了,闹够了,就回去了。”
“善善,你又赶我?”
“莲焰公子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颜煦看了看窗外的月亮,“还早吧。”
以往这个时候,他不是在练剑,就是在喝酒。
嗯,现在他有更高追求了,没什么比追媳妇更重要了。
甄善看着这一来就赖着不走的男人,扶了扶额,“你真是……”
“善善,其实我今日来,是有正事跟你说的,”颜煦神色突然严肃下来,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甄善:“……”
正事不说,先跟她瞎扯那么久?
他还能再熊一些吗?
但,她明白,他也不是轻重不分的人,拖了那么久才说,要么这事不怎么重要,要么就是不急,或急也没用。
“明天再说!”
“哪行?今日事,今日毕,明日也许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颜煦一脸严肃地跟她讲道理,不要太正经。
呵呵!
他正经?
甄善再送了他一个白眼,“说吧。”
颜煦看着她,忽而有些沉默。
甄善察觉到他眼底的凝重,也知真的是正事,她眸色微动,“可是有关我的身体?”
颜煦垂眸轻叹,“善善,你总是那么聪慧。”
只是,慧极必伤,她这样的身子,还总是多思多虑,可如何受得住?
甄善笑了笑,“除了我具天生病弱的身体,有什么正事能让你这么拖着不敢说的?”
颜煦怔住,定定地看着她。
是,他先前的插科打诨,拖着不讲,除了想跟她多待一会儿,也是因为心有犹豫。
“善善,我……”
“我的身体现在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更糟的吗?而且,你都说出来了,证明之前你是决心想告诉我的,既如此,你现在还踌躇什么?”
这次换颜煦无奈了,“善善,若是入心的在意,再果断的人都会犹豫和不安的。”
甄善心微悸,脸色有些红,“你正经点。”
“我句句肺腑,”颜煦就差指天誓日说他有多真心了。
“说正事!”
甄善轻抿唇瓣,不去看他。
但颜煦却发现她再次通红耳朵,他眸中溢满浓浓的笑意,好似明白了什么。
真是太可爱了。
不过,莲焰公子轻咳一声,为避免他的脸再被赏一巴掌,赶紧把某些心思收一收。
“善善,你听说过还魂草吗?”
甄善神色微变,“传言可以起死回生的仙药?”
颜煦点点头。
“这不是传说吗?”
“也并非空穴来风,你还记得先前我跟说过,我母亲当年身中奇毒的事情吗?”
“嗯,记得。”
“据说,那种毒,就是当时武林最为厉害的邪医都无法解,可最后我母亲没有一尸三命,好像就是因为我父亲找到了一株还魂草。”
甄善默了默,“世间真有还魂草?”
颜煦摇摇头,“我也不知,但我母亲当年能得救,还魂草存在的可能性很大。”
他将她的柔荑包在自己的掌心,“善善,若是找到还魂草,那么你的病也许能治好。”
甄善叹了一声,“还魂草只是传言,即便真的存在,但它长在哪儿,该怎么去找,无人知道。”
“不,有一人,一定知道。”
甄善微怔,默了默,“你是说颜楚?”
颜煦点头,“我父母当年将颜楚捧在手心,予取予求,信任非常,几乎他们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他。”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父母武功高强,却在五年前突然病逝,对外只说是一场严重的风寒,实际上,他们不是病逝,而是伤重而亡。”
甄善黛眉蹙起,“伤重?”
“嗯,当年我与家里关系差到极致,常年不在家,等我接到消息赶回来,他们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原以为他们是被什么仇家暗算,但在我父亲的一个老仆人口中得知,他们是去为颜楚寻药中受伤的。”
说到这,即使多年过去,即使再不期待,但颜煦眸中还是不觉划过一丝凄冷。
同样都是他们的亲生儿子,颜楚是珍宝,为了他,他们能拼命。
而自己,呵,在父母眼中,不知能不能贵过落霞山庄的一株花草树木?
581.此情可待成追忆(31)
甄善轻轻抚了抚他的手背,凤眸染上浅浅的担忧,“颜煦。”
他对她温柔一笑,“我没事,都已经过去了。”
就算他再不甘又如何?
他父母也不在了,即便他们还活着,全心全意在乎的依旧是颜楚,永远不会是他。
只是,再如何看得透,还是有些意难平。
每每他都会问,他究竟是欠了颜楚多少?
甄善透过他自嘲晦暗的眉眼,明白他心中的质问。
她微叹,“你不欠他什么。”
颜父颜母会对颜楚如此保护,更多的是心里的亏欠,将颜楚身中胎毒的责任全归咎在自己身上。
而后,每一次,看到颜楚毒发,那种亏欠愧疚就甚,日积月累,颜楚就成了他们的执念。
再看着完好健康的颜煦,他们从开始偏心的忽视,到理所当然地把他们的感情也强加在他身上,觉得他也欠了颜楚。
一错再错,到最后,也许颜父颜母曾回想,也觉得这般对不起颜煦,可他们没有退路了,偏爱颜楚也成了习惯。
再则,十多年来,他们倾注了全部心血在颜楚身上,颜煦后来还叛逆,于他们而言,还真可能就成了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在最后,他们想的还是颜楚。
可这并非真的代表,颜煦就欠颜楚。
谁生来健康就是原罪了?
颜煦,比谁都无辜。
颜煦眸光轻颤,靠在她膝上,“真的吗?”
“嗯,”甄善见他如此脆弱的样子,也没忍心再因为礼数而推开他。
然而,莲焰公子这次的自愈能力似乎有点失效了,一靠就不起来了。
娘娘脑门上出现一个井字,“靠够了没?”
颜煦将脸贴在她的掌心,浑身都是“我好受伤”的气息,实际告诉她,没靠够。
甄善:“……”
这个流氓!
“再不起来,就给我回去。”
颜煦一僵,随即抬头,抿唇,十分委屈地看着她,无声地表达:善善,你好无情,你好过分。
娘娘脑中自动帮他补了一句:你好无理取闹。
甄善唇瓣抽了抽,“颜煦。”
见她似真的生气了,颜煦也不敢真的再闹了,赶紧坐好,一副“我好乖,求表扬”的样子。
甄善真是被他闹得没脾气了,把跑偏的话题带回去,“你怀疑当年你父母重伤就是因为去寻还魂草?”
颜煦暂时收了其他心思,神色微凝地颔首,“是。”
“但若他们真的再次找到还魂草,那颜楚的胎毒应该解了,不应该拖到现在才是,”甄善黛眉微蹙,“你还有什么发现,是吗?”
颜煦薄唇微扬,“什么都瞒不过你,后山竹榭,你去过吗?”
甄善摇头,“没有。”
颜楚虽说过她可以去,但她也没真把那客气话当真。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去的。”
甄善黛眉微挑,“你希望我去?”
额……
颜煦怔了怔,他想说,她若去了,就能发现那伪君子的真正面目,然后彻底对他不抱任何希望。
可即使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她也应该很难忍受那种事情吧?
去了反而污了她的眼,让她难受,况且,那是颜楚的私人禁地,她若去了,岂非说明他们关系很亲密?
想想,莲焰公子整个人都是不好了。
大写的拒绝!
“你还是不要去了,”颜煦郑重其事地说道。
“别跑题,说正事。”
“好吧,先前,咳,我被骚扰烦得不行时,趁着半夜想去找颜楚,让他……找你求情,别让那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想到先前那段黑暗的日子,颜煦俊美的脸上那叫一个精彩。
当然,咳,颜煦当时想的是,让颜楚管好自己的女人。
不过,这样的想法,现在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承认!
但,总之,这事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莲焰公子,指天指地地发誓,他惹谁都再不惹他家善善了(原话:甄善那个恐怖的女人)!
“那是你活该,”甄善淡淡瞥了他一眼,让他熊,欠教训。
颜煦乖巧地看着她,“善善,那时我还小,不懂事,你就别跟我计较了。”
甄善红唇微抽,小?
他怎么不说他还是个宝宝呢?
但娘娘太阳穴突突直跳,觉得这话,某人还真的说得出来。
“不过,你那么整我,也是想给你妹妹正名吧?”
“不应该吗?”
颜煦赶紧点头,“应该的,应该的,之前退婚的事情,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害得小姨……啊不是,甄二姑娘名誉受损,用我的名声换回她的名声,完全没问题的。”
小姨什么?
这惯会上纲上线的男人!
甄善白了他一眼,“你退了嬅儿的婚,还打伤她,那点教训,还是便宜你呢。”
“善善,你说得太对了,下次,我带上重礼,你监督我,亲自去给甄二姑娘道歉。”
甄善看着他讨巧卖乖,无奈摇头,“恐怕到时嬅儿见到你,直接给你一刀。”
嬅儿对他的意见有多大,估摸这辈子都不可能化解了。
“我保证认错态度一定非常好,就算她捅我一刀我也不还手。”
但退婚这事,莲焰公子心里半点都没觉得后悔,还觉得自己特别英明机智,不然,想想自己要是把小姨子给娶了,那后果……太可怕了!
但早知道自己有一日会那么爱她,他当初在退婚时,一定先黑自己一顿,绝不让小姨子名誉受损,那样,媳妇肯定更爱他。
“别胡说了,所以,你在竹榭发现了什么?”
582.此情可待成追忆(32)
“那日半夜,我是避开所有人去竹榭的,只是我刚到竹榭,就见颜楚跟孟棋鬼鬼祟祟地往竹林深处走去,我奇怪之下,便没现身,只暗中跟着。”
甄善忍着一句‘鬼鬼祟祟的人是你好吗’,问道:“竹林深处你以往从没进去过吗?”
“小时候去过,万毒窟后,我跟颜楚的兄弟情也尽了,除非绝对必要,我不会踏入竹榭一步,可没想到,再次旧地重游,那里却是大变样,重重阵法叠加,还有许多精妙机关,”
颜煦顿了顿,沉声道:“可以说,那里,就是我,如果不精阵法
机关术,没有对大部分毒免疫的体质,进去了,也无法全身而退。”
也就是说,武林上,基本也没人能单独一人闯进去那个地方了。
甄善默了默,“阵法,机关术,还有剧毒加持,那里究竟有什么,值得颜楚如此慎重?”
虽是这么问,但两人对视一眼,都猜到了什么。
“我不解的是,若当年我父母真的拿到了还魂草,为何颜楚不解身上的毒,而是将还魂草藏起来?不过,以颜楚对祛除身上胎毒的执念,恐怕不是他不想解,而应该是暂时不能解,也可能是还魂草出了什么问题。”
甄善沉默许久,有些沉重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些……”
话到一半,她没再问下去,心口很闷,很沉,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颜煦与她十指交缠,凝视着她晃颤的双眸,轻轻笑了笑,“善善,若是还魂草能救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夺。”
说到底,他跟颜楚都是一样的人,同样很自私,为了心中的执念,哪怕丧心病狂又如何?
甄善闭了闭眼,低低道:“颜煦,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许你喜欢的只是你想象中的我。”
“你就是你,哪有什么想象和现实之分?”颜煦将一个玉镯缓缓给她戴上。
玉镯通体纯白透亮,光泽滋润,却不如她细腻雪白的手腕一分美,明明是可遇不可求的暖玉,但颜煦却觉得还是配不上她。
他浅淡眸子温柔地望着她,“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了解你,没能完全照顾你,但善善,给我时间好不好?”
甄善垂眸,看着手上的玉镯,缓缓道:“可能,你会后悔。”
“心之所向,哪有什么后悔不后悔的?”
“颜煦,还魂草,你别管了,可好?”
“为何?”颜煦剑眉蹙起,显然不愿意。
她天生体弱,一年到头,药不离手,现在年轻,稍微一点惊风,她能卧病在床,何况是以后呢?
长此以往,于她的寿命定有碍,颜煦绝无法忍受随时都会失去她的恐慌。
甄善沉沉叹了一声,“他终究是你的兄长。”
颜煦垂下眼帘,“他就没当我是他的亲弟弟过。”
别看颜楚在外总是包容他,对他很是无奈的样子。
实际上,若非他现在还需要自己稳固落霞山庄在武林的地位,恐怕第一个要杀自己的,就是他了。
……
最后,甄善还是没把颜煦劝住,看他那样是对还魂草势在必得了。
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见她累了,颜煦也不敢再留了,唯恐影响到她休息,害她身体抱恙。
“你先睡吧,事情我有分寸,你莫在多思多虑了。”
颜煦将她扶着躺下,边给她掖被子,边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很晚了,回去安歇吧,别仗着年轻就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听她关心自己,颜煦脸上的笑意就没消失过,“哪能啊?我现在可要照顾我自己,不能怎么能照顾你呢?”
甄善摇摇头,只是刚想说什么,唇瓣传来温暖的触感,她凤眸微睁,手还没挥出去,那坏家伙就自己快速跑掉了,好似被轻薄的是他一样。
娘娘:“……”
他还能再熊一点吗?
偷袭成功的颜煦站在她的院子外面,脸红得厉害,抬手,轻轻摩挲一下自己的唇瓣,笑得三分妖孽七分傻气。
嗯,要是下次能再进一步那就更好了。
他要求不多的,下次就深吻就行。
缺儿:“……”
这就要求不多?
缺儿看您是要上天呢?
不过,颜煦看向后山竹榭的方向,浅淡眸子划过一抹幽光。
他说过,这次不会再退让一步。
卑鄙也好,无情也罢,反正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正义磊落的侠义之人,万毒窟和父母临终前的威逼,早已让他湮灭对这个所谓的家的感情。
现在,他在意的就只有甄善。
……
月到西边树梢时,一片昏暗的正院倏而似有一道黑影划过。
原本似沉睡的甄善忽然睁开眼,起身,纤细白皙的手缓缓挑开床幔。
月色如水,月光斜斜地透过镂空的窗户落入内室,也暴露了单膝跪在床前的黑影。
“少主,”恭敬的女子声音低得几乎似听不到。
皎皎月辉下,甄善的眉眼若冰霜般冷漠,“嗯,师父如何了?”
“依旧昏迷。”
甄善默了默,“师娘还好吗?”
“夫人无事,只是让属下给您带来消息,还魂草会在下个月中成熟。”
甄善凤眸映着清冷的月色,微微泛起涟漪,“我知道了。”
“少主,您可找到颜楚藏还魂草的地点了?”
“嗯。”
“那属下……”
“你们去了,不过送死,况且,还魂草未成熟前,若是再遭一次移土,会立即枯死。”
“是属下鲁莽了。”
583.此情可待成追忆(33)
“回去自己领罚。”
“是,不过,少主,到时,可需要属下带人来接应?”
“这事,我自有安排,你们等我命令就是了。”
“属下明白。”
“下去吧。”
“属下告退。”
黑影消失,甄善缓缓放下床幔,只是她静坐许久,才重新躺下,却再无睡意。
下个月吗?
……
“小姐,洛阳罗家的大小姐求见您。”
“罗婉?”甄善翻着佛经的手微微一顿。
“是。”
“赏武会都结束那么久了?她还没离开?”
“据说是罗小姐伤势恶化,因此,庄主才暂留她在山庄客院休息。”
“是吗?”
“小姐,您可要见?”
甄善想起先前在大厅时,这个女人对自己的敌意,和对颜煦的痴迷,凤眸微眯。
“她在这养伤,来拜会我这个山庄的女主人,合情合理,我若是不见,恐怕要失了礼数了,带她到偏厅吧。”
“是。”
甄善合上佛经,起身,丫鬟赶紧给她拿来面纱和披帛。
偏厅
“见过庄主夫人。”
罗婉看着缓步走来的女子,一袭白衣胜雪,身姿弱柳扶风,丝带轻飘,宛若九天仙子下凡,她眼中不觉闪过一丝嫉妒。
这个病秧子容貌虽遮着,可那通身风华,就是她这个武林第一美人也相形见绌。
从来对自己十分有自信的罗婉每每看到甄善,心中就满是危机。
越美的女人有时就越不能忍受比自己更好看的女人。
嫉妒心啊!
当然,对于罗婉的敌意,娘娘还真没什么在意的。
这么多世了,嫉妒怨恨她的女人数不胜数,她要一个个都去在意,早就忙死了。
“罗小姐无需多礼,请坐吧。”
罗婉敛下眼中的嫉妒,一派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模样,“多谢庄主夫人。”
“听闻罗小姐先前身体不适,如今,可还好?”
“劳夫人挂念了,罗婉已经好了许多。”
“那便好。”
“住在山庄多日,一直未能来拜见夫人,实在失礼,今日备了薄礼,特来向夫人赔礼道歉,希望夫人莫要嫌弃。”
甄善黛眉轻轻一挑,温柔地笑了笑,“罗小姐言重了,这礼……”
罗婉似有些不安,“夫人可是怪我失礼?”
“罗小姐勿多想,粉儿,收下吧。”
“是。”
随后,罗婉一脸温和地跟甄善东拉西扯,好似两人一见如故。
甄善敷衍着她,心中笑意不明。
她当罗婉怎么舍得愿意来讨好她这个病秧子,原来是围魏救赵啊。
想来,这段时间,罗婉没少想去见某人,可惜,一直碰壁吧。
那家伙一贯熊,行事就凭心情,什么风度礼数于他来说就是虚的,他不想见罗婉,她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没用。
而罗婉只是个客人,也不能随便在落霞山庄行走,尤其是主院这边,免得被人怀疑她有其他目的,让她的名声受损,也可能影响两家的关系。
但若是她跟落霞山庄的庄主夫人打好关系,成了闺蜜姐妹,那她想在这自由行走,就没什么问题,“偶遇”颜煦,也是正常的。
584.此情可待成追忆(34)
这女人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只是,麻烦一下,先练好演技。
这温柔细语地,眼里却时不时闪过嫉妒轻蔑,娘娘看着很是尴尬啊。
还是,这罗大小姐将她当成白痴了?
呵!
甄善也没得耐心再敷衍她,似疲倦地撑了撑额头,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
“夫人,您没事吧?”粉儿担忧地扶着她。
甄善咳嗽个不停,虚弱地摆摆手,“咳咳,无碍,这不中用的身体,坐一会儿就撑不住了,让罗小姐笑话了。”
罗婉心中唾骂了一声病痨鬼,面上却满是关心,“夫人如何了?可要请大夫?”
“罗小姐无需麻烦,咳咳,旧疾了,只是今日无法招待罗小姐,实在抱歉了。”
罗婉见这病痨鬼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嫌弃,也没了再留下的心,“夫人哪里的话,身子最是重要,先让下人扶您回去休息吧,罗婉改日再来看望。”
“唉,我这身子,罗小姐还是少来较好,咳咳,免得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话都到这个份了,罗婉哪里还不知道,对方是懒得应付她,面色那叫一个僵硬。
她是洛阳罗家的嫡长女,武林第一美人,去到哪儿,别人不是恭恭敬敬的?
如今,她放下身份想来结交,这病痨鬼竟如此不知好歹!
呵,等她嫁入落霞山庄,定要让她好看。
还真以为她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也不想想颜楚不过是个短命鬼,而她,也不过一个无才无德的病痨鬼,也配?
罗婉忍着心里的怒气,“那就先不打扰夫人了。”
“罗小姐慢走。”
……
晚上,甄善正打算更衣睡觉,结果某人直接打开窗户就跃了进来。
“你没……”
颜煦紧张关心的话卡在喉咙里,浅淡眸子触及仅着小衣,大片雪白皮肤暴露在空气中的她,轰的一声,大脑直接当机,挺直的鼻子有些痒,好似有什么要流出来,喉结滚动,只觉十分口渴。
甄善被是被吓了一跳,见他不转身,眸光还直接胶着在她身上,手上拿着的里衣直接甩过去,双手环胸,气急败坏,“颜煦,臭流氓,滚!”
啪!
里衣直接摔到颜煦脸上,清幽的女子香入鼻,再加上她刚刚动作,
噗!
白色的里衣直接被染红了。
额,别误会,是某人控制不住的澎湃鼻血。
甄善:“……”
“你给我滚!”
……
“善善,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颜煦扒着窗户,压低声音,可怜兮兮地不断道歉。
他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怎么知道她那时在换衣服嘛?
不先打招呼,只是因为他太担心她呀。
不过,想起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迤逦风光,莲焰公子眸光闪了闪,其实,来得还挺是时候的。
咳咳,不能想了,不能想了,颜煦感觉自己的鼻子又有点痒了,再想下去,就不是内力能压制住的了。
唉,媳妇什么时候才能自己的呢?
母胎禁欲二十年的莲焰公子满脸哀怨惆怅。
缺儿:“……”
边道歉这位还能?
这一世的初神尊上真是够了,流氓起来,顾宁逸都不敢与之争锋。
甄善穿好中衣,神色依旧恢复平静,只是对某人的求饶完全充耳不闻。
当然,娘娘若是知道那流氓现在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八成直接甩一个花瓶出去,砸坏他的脑袋再说。
“善善,要不你打我骂我,或是捅我一刀,你别不理我呀!”
甄善扫了一眼紧闭的窗户,眸色凉淡,走了过去。
窗外听到脚步声的莲焰公子一阵激动,还以为是自家善善心疼自己在外面吹冷风,打算原谅他了。
果然,善善最爱……
咦?
颜煦睁大眼睛,看着忽然熄了灯火的房间,哗的一声,玻璃心全碎了。
莲焰公子蹲在窗户下,扯着草,寂寞孤独又可怜。
忽而一阵冷风过,颜煦抱着自己的胳膊,好似瑟瑟发抖。
缺儿:“……”
八月盛夏,哪里来的冷风?
而且,您内力浑厚,就是寒冬腊月,光着膀子,都没啥问题好伐!
娘娘说得真对,这位的戏真多!
月儿从东边树梢爬到天穹中央,窗户依旧紧闭着。
这下,颜煦戏演不下去了,站起来,紧张又不安地盯着窗户,要将它盯出一个洞,好让自己能看到心爱的女子。
善善,真的生气了?
颜煦抿了抿唇,俊脸满是懊悔。
缺儿:不容易啊,您现在终于知道后悔了!
然而……
585.此情可待成追忆(35)
莲焰公子想着要不要来点苦肉计?比如什么跪搓衣板,捅自己一刀,或是直接晕倒?
唉,早知道要被关在外面,他刚刚应该多看几眼,失策!
听着某人低声嘀咕的缺儿:“……”
果然对自家初神尊上不能抱太大希望!
寅时尾巴,天际开始有点光亮时,房间忽然有一丝光亮,原本闭着眼睛、抱剑靠在窗户旁边的颜煦立即睁开。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转头,脑门被打开的窗户磕了一下。
莲焰公子:“……”
甄善:“……”
颜煦把剑丢一旁,捂着脑门,“善善,疼。”
甄善瞥了他脑门一眼,“没流血,死不了。”
“……善善,你真无情。”
甄善凤眸微眯。
“额,不是,善善,你最好,你是天下最善良的女子。”
“快天亮了,你是想在这吗?”
颜煦想了想,让所有人知道,他这个小叔子深情无悔地守着自己嫂子的窗户一整夜……
好吧,于她名声有碍,虽然心动,但还是不行。
不过,莲焰公子眉眼一弯,“善善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挂心我,所以才这么早就起来的?”
甄善白了他一眼,“我只是担心我被浸猪笼。”
“善善就是那么不诚实。”
甄善红唇微抽,懒得跟这个内心戏丰富的男人扯皮,“你可以离开了。”
“昨日听说你晕倒,身体如何了?”
颜煦当没听到她赶人,关心地问道。
甄善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管好自己的烂桃花就行。”
颜煦眨眨眼,随即薄唇扬起,宛若此时天边绽开的光芒,划开所有的黑暗,“善善,你吃醋了,是吗?”
“我吃药!”
可不就是吃药吗?
见了他的烂桃花一面,娘娘昨日多喝了一碗苦药。
“要不是我听说你昨日见了洛阳罗家那女人才晕倒,我都不知道她是谁?你还气得生病了,真傻。”
娘娘险些将手上的夜明珠砸到他脑袋上,“我不生病,她估摸着能天天到我这报到,况且,真要气,也是被你给气病的?”
颜煦委屈,“怎么是我?”
“烂桃花不是你的?”
“我都不知道她是个圆的还是扁的?”
甄善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很想知道?”
颜煦赶紧摇头,“不想,我陪着你的时间都不够,哪里还有精力去了解其他女人?”
“油嘴滑舌,好了,天亮了,快回去吧。”
“那,善善,你不生气了吗?”
“我生气,你待如何?”
“额,”颜煦眸光扫过被自己丢在草地里的炼华,将它拿起来,递给甄善,“给你砍一剑?”
甄善:“……”
嘭!
娘娘直接再次将窗户关掉,不理那个不正经的男人。
颜煦撇了撇嘴,“善善,我是真心的。”
“下次再敢不打招呼,胡乱跳我的窗户,三条腿都别想要了。”
低柔悦耳的女子声音从房间传出,似没有半点攻击性,但话语间……
莲焰公子瞬间觉得三条腿都很凉,薄唇一抽。
善善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不过,她这么说,意思是下次他还能来的,她不生气了?
肯定是!
他就知道善善最爱他了,嘿嘿。
就是莲焰公子心中甚可惜,没有偷袭的机会,不就没有福利了吗?
唉!
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缺儿:“……”
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
三日后
“小姐,罗家那位小姐离开落霞山庄了。”
甄善抬眸,“她主动离开的?”
“是,据说是山庄的一位精通卜算的客卿说她和您这个月份,八字有所冲撞,若是离得太近,对二人都非常不好,皆会缠绵病榻,严重的,还可能造成血光之灾,听说这两晚罗小姐还惊魂了,为了您二人的安危,今日罗小姐主动提出离开。”
甄善端起茶杯,掩住抽搐的嘴角。
八字不合,血光之灾!
他倒是什么都敢编。
罗婉这两日的惊魂,她就不信跟某人没有关系。
甄善摇摇头,这人,还真是混不吝的。
但不可否认,她心中有一丝熨帖。
男人总是借着粗神经的理由,什么不知女人对他的心思,什么男子风度不忍心拒绝伤害。
说白了,就是优柔寡断,或是享受女人的追捧,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何书桓”式的渣男,娘娘实在是敬谢不敏。
不管罗婉心里怎么想的,但颜煦愿意为她断得明白,已是难得了。
他有心,她也不愿糟蹋。
甄善缓缓放下茶杯,她跟颜楚的婚约……
“见过庄主,夫人……”
嘭!
甄善刚听到外面丫鬟们见礼的声音,想着颜楚怎么这个时候来找她,下一刻,她的房门却直接被踹开了。
甄善有些诧异,尤其是触及到颜楚不复平静,冰冷无情、带着一丝杀意的墨眸,更加不解。
她什么时候招惹他了?
难不成是她跟颜煦的事情?
可,这不是他自己默许的吗?
甄善敛下心中的思绪,起身,“庄主,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颜楚上前,大力掐住她的手腕,不掩怒火,“甄善,你究竟跟阿棋说了什么?”
手腕传来的刺疼,甄善黛眉微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甄善,我许你落霞山庄女主人的位置,自你入庄,便精心为你养病,该给的尊重我一分不差,就算你和颜煦眉来眼去,我也当看不到,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甄善听着他讽刺愤怒的质问,看着眼前撕掉清冷谪仙面孔,变得狰狞可怖的男人,想起颜煦的话,眸色渐渐冰寒下来。
能亲手策划将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推入万毒窟,事后也没多少愧疚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不染尘埃的伽蓝谪仙?
他跟无尘,压根就不能相提并论!
只是,这个男人,平时的面具戴得实在太好了。
“那我也想问庄主,我老老实实地在这守着活寡,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又是什么意思?我和颜煦?呵,这不是你所愿的吗?”
颜楚墨眸微缩,猛地甩开她的手,“你说什么?”
586.此情可待成追忆(36)
甄善踉跄一步,站稳,揉揉自己的手腕,淡淡一笑,“我在说什么,庄主心里很是明白,罢了,那我就一一说了吧。”
“颜煦退婚,你就立即跟我订婚,表面上是在为弟弟收拾烂摊子,实际上,你不过是在拉拢人心,让甄氏厌恶颜煦,靠拢你。而选我这个名声不好的病秧子,一来好控制,二来我这样的身体,什么时候死了,也是正常的。”
“你一直很忌惮颜煦的能力,但他无牵无挂,根本无法控制,现在已是大患,若是以后他再有了一个家族背景强悍的妻子,那么这落霞山庄和武林还有你什么立足之地呢?”
颜楚脸色恢复平静淡漠,可眼底的杀意却是越来越浓。
上位者没有谁会喜欢被人看穿了所有伪装和心思。
甄善却不在意,凤眸薄凉无波,红唇扬起一抹倾城绝色的笑容,“你原本是想着娶了我,就将我暂时晾在一旁,反正这落霞山庄也不少一碗饭,新婚夜,你见到我时,心里就有了其他算盘吧?因此,随后的日子,你对我照顾有加,是想引起颜煦的注意。”
“你说够了吗?”
“庄主这么急作甚?是因为我先前说的那些,都刚好猜中你的心思吗?”
颜楚冷冷地看着她,“甄善,慧极必伤,这个词你不会不懂吧?”
这四个字在颜煦说来,满满的无奈和担忧,可颜楚,却满是冷意和暗藏杀机。
甄善笑了笑,继续说道:“这落霞山庄在你掌控之内,你怎么可能不知道颜煦在找我的麻烦?可你无视了,而后,你配合我,整蛊他,在我受伤时,颜煦拿药救我时,你就明白了,自己下的赌注下赢了,颜楚,从掀起盖头那一刻,你就想让我成为牵制颜煦的棋子吧?”
若颜煦喜欢的是她,那以他的性子就一定不会再去娶其他人,一方面断了增大他势力的可能,另一方面,也能利用她控制他。
当然,颜楚最初也不确定颜煦会不会对她上心。
若是会,最好了。
但若不会,颜煦处处找她麻烦,对长嫂不敬,这本就能打击他的名声,两人有矛盾,如果她以后出了什么事情,算在他头上的话……
呵,横竖是个不赔本的买卖。
她跟颜煦说过,颜楚会容忍他们在一起,却绝不会和离。
颜煦以为她是担心甄家,也对颜楚有亏欠。
事实,不过是颜楚不可能放弃她这么好一颗棋子罢了。
只是世上男人都忍受不了一顶绿帽子,颜楚却亲自往自己头上戴。
这男人,够狠。
当然,也是他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妻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如何,只不过,庄主既然不想和平相处了,我自然也懒得再演戏了,”甄善捋了捋袖子,笑得淡然。
从踏入这个山庄起,颜楚在演戏,她亦然,拼的不过是演技谁比较精湛罢了。
她跟颜煦说过,她从来就不认为颜楚是什么好人。
因此,在他告诉自己颜楚的为人时,她没有失望,也没有震惊。
她就从未对颜楚抱有什么希望过。
颜楚墨眸眯了眯,突然扣住她的脖子,“你真不怕死?”
甄善看着面前眸光阴邪,笑意邪戾的男人,眸色微动。
双生子,是有可能一佛一魔,但也可能是一给至情至性,一个邪恶不仁。
世人眼中,莲焰公子性格莫测,亦正亦邪,却不知他心如琉璃,赤诚简单。
清霜公子性子虽冷,但仁心仁德,可不知,他满腹心机,狭隘自私。
“谁会真的不怕死呢?可颜庄主,你真的舍得杀我吗?”
喉咙被扣住,甄善神色微白,却依旧笑得淡然。
颜楚不敢杀她,甚至在她脖子上留下指印他都不敢。
走到这一步,毁了她这颗棋子的话,已经不是前功尽弃那么简单了,还会引起颜煦的反噬。
到时,他颜大庄主,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颜煦眸中杀意越发浓郁,“甄善,自作聪明,你可知道是什么下场?”
“我是不是在自作聪明,颜大庄主难道不清楚吗?”
颜煦缓缓收紧手指,却又在一瞬放开,负手,冷漠地睥着她,“说吧,你想要什么?”
“咳咳,颜大庄主,谁都不会喜欢赔本的买卖,也不喜欢被人当棋子摆弄着玩不是吗?”
甄善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品着。
“你今日原本玩的质问这出,是见我一直犹豫,不敢跟颜煦太过亲近,认为我是对你有愧,所以想来抹掉那丝愧疚,好让我可以跟他顺顺利利地发展感情是吗?”
颜楚城府如此之深,怎么可能随便就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呢?
颜楚看了看她,掀起衣摆坐下,“你不是也喜欢上了颜煦吗?”
甄善眸色淡淡,“所以,要感谢颜大庄主的牵线搭桥和成全吗?”
颜楚端起茶,“你要感谢,我也没意见。”
甄善:“……”够不要脸!
“颜楚,对于颜煦,你虽忌惮,但也不想真要他的命吧?”
“一个成功的上位者,是将他的对手变成自己手上一把随意驱使的刀,而不是个个赶尽杀绝,那不过也是断自己的后路。”
若真要杀了颜煦,他也无需如此麻烦。
他的弟弟能力如此卓越,只要肯听话,定然是一把所向披靡的宝刀。
统一武林,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杀了,多可惜?
甄善眸色一冷,“将自己的亲弟弟当成工具,颜大庄主,您可还真是够厉害的。”
“过奖,夫人,不若还是说说你的目的吧。”
颜楚淡淡勾唇,端的是好一副纤尘不染的谪仙模样。
‘夫人’两个字,着实将甄善恶心到了。
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夫人就算了,颜大庄主觉得我有什么目的呢?”
颜楚似无奈一叹,“夫人玲珑心思,为夫着实猜不出来。”
甄善见他继续恶心自己,神色冷了冷,“颜大庄主,你这句夫人要是被孟公子听到,担心他逃跑的心思更胜,到时,可别借此又来找我的麻烦。”
587.此情可待成追忆(37)
颜楚脸色平静不再,瞬间僵硬,但眨眼间又恢复如初。
甄善也不得不赞一句,心性够硬,十分适合做个隐藏大boss。
不过,再坏的人,心里都会有一处柔软,颜楚也不例外。
但,却不代表他不会利用对方。
赏武会,颜楚打着身体不适的名头,将山庄交给她打理,让孟棋到她身边,除了他自己的计划,也是想利用她刺激孟棋。
她越是优秀,孟棋就越自卑,渐渐萌生离开的念头,好让今日颜楚可以发作。
甄善猜测,若非她今日故意拆除他的计算,接下来就是自己被丈夫误会责怪,心灰意冷,颜煦借此陪在她身边,为她与兄长反目成仇,俘获她的心。
然后,颜楚再导出几场大戏,让他先前的行为变成一切都是他对孟棋太深情所致,情有可原,随即,他再以一个好兄长的名义,成全她和颜煦,渐渐化开他们兄弟的“嫌隙”。
最后,再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暂不与她和离,颜煦还不就被他彻底拴住,成为他的一把利刃?
而孟棋,因他的情深似海,必然不会再隐忍自己的感情。
一箭双雕,他可不就是人生赢家了吗?
这算计,可真真是好呢。
可惜,娘娘不配他玩了呢。
只是,她和颜煦就算了,孟棋,颜楚坑起来也是毫不手软啊。
但,打着为对方好的名义,算计、利用、欺骗,如此戏码,娘娘还真经历不少,好似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呢。
“颜大庄主,衷心奉劝一句,利用心尖之人,终究会付出代价的。”
颜楚手指微微蜷曲一下,神情依旧寡淡,“是吗?”
甄善见他似不以为意,一副自己无错的样子,也无所谓。
她说的是大实话,信不信,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
娘娘可不是圣母,还要为一个算计自己的人操心感情问题。
“颜楚,我这人呢,不太喜欢吃亏,更是睚眦必报,你一再利用,真当我是傻子了吗?”
“你若是傻子,我也不会利用,”颜楚淡淡地说道。
“哦?那我还得感谢你的看得起吗?”
“无需客气。”
“……在一方面上,你们是孪生兄弟还真没错。”
“哪方面?”颜楚似有些感兴趣地问道。
“脸皮。”
“夸奖了,但夫人还是先说说你的目的把。”
甄善无视他那句“夫人”,也不想跟他扯淡了。
“颜庄主对自己的医术可有自信?”
颜楚挑眉,眸光微动,“你是为了自己的命,才选择不将一切告诉颜煦?”
“惜命这方面,想来颜庄主应该与我一样的同病相怜吧?”
颜楚看着她,见她那双漆黑如子夜的凤眸划过一抹幽深的执念,与他同样。
残破的身躯,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病,自出生,就终日不离药,也因此,对于健康才会越发疯狂地渴望,为此,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颜楚确实很能理解这种执念。
“天生带出来的病,岂是那么好根治的?”
他这是实话。
纵然扁鹊华佗再世,于天生的疾病也基本束手无策。
甄善脸上的笑意消失,“颜庄主怎么不说自己能治我的病呢?或许我为此,就甘愿为你忠心效力了。”
“你会信?”
甄善淡淡一笑,“自然不会,你若能救我,早就先救自己了。”
颜楚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但我知道怎么救你。”
甄善呼吸微窒,定定地看着他。
对她冷冽探究的眸光,颜楚淡然地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还魂草,听说过吗?”
甄善黛眉蹙起,似不信,“这种传说中的东西?”
颜楚跟那晚颜煦一样,跟她讲述他父母的遭遇。
甄善神色微动。
“颜煦自小不被我爹娘重视,他不知还魂草的下落,只有我知,”颜楚平静地打破她的希望。
“若真有还魂草,你为什么不先治好自己?”
“还魂草,十年发芽,十年成熟,二十年才有一株,当年我父母会突然身亡,就是为了去给我移栽那株还魂草。”
甄善眸光突然炙热起来,“还魂草在你手上?”
“正是。”
她刚想说什么,神色突然冷了下来,“你也说了只有一株,你不救你自己,总不会拿来救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把还魂草给你,自然不可能。”
“你倒是诚实。”
“到现在,还有说谎的必要?”
甄善凤眸微眯,“你就不怕我指使颜煦去抢?”
颜楚点头,“确实可以,但抢了,也救不了你。”
“你什么意思?”
“如今,这世上,只有两人懂得如何采摘还魂草和用它入药。”
“一个是你,另一个人呢?”
颜楚搁下茶盏,似笑非笑,“告诉你也无妨,邪医空星若。”
“腾空类星陨,拂树若花生,当年令正邪两派头疼不已的邪医空星若?”
“对。”
“传言她不是已经身陨了吗?”
“江湖传言,你觉得可信?”
甄善眸光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放心,我告诉你空星若,不是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就算你知道了,你也不可能让空星若帮你。”
“为何?”
“世人都认为空星若已经离世,却不知道,她只是嫁人而已。”
甄善不解,“嫁人为何要隐藏身份?除非……”
颜楚颔首,“没错,她所嫁之人不简单,乃是当年取代了魔教,如今邪派第一势力风雪楼的楼主风绝,明白了吗?”
甄善神色一凝,闭了闭眼。
颜煦重伤了风绝,空星若没杀来砍死他就算了,怎么可能还帮他?
她有些挫败地叹息,“颜庄主,你可真是步步算到极致。”
就算被她猜到所有,他也从容地换另一个棋盘,继续布局。
甄善知道了还魂草在她手上又如何?颜煦能拿到又如何?
最后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总得多给自己留几条路,”颜楚缓缓说道,“我早已告诫过阿煦很多次,至刚易折,可惜,他就是不听。”
若非颜煦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地打伤风绝,他们怎么会只有一条路呢?
当然,这对于他也不是坏事。
588.此情可待成追忆(38)
甄善淡淡看了他一眼,“如此,你不怕我得不到还魂草,也不让你得到吗?”
“你倒是维护他,”颜楚看出她对自己方才说颜煦的不满,不咸不淡地说道。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颜楚不置可否,“你的病我先前有研究过,我服了还魂草后,以我的血入引,能缓解你的病情,而后以珍贵药物养着,保二十年无虞,没什么问题。”
甄善默了默,“我凭什么信你?”
“你自己不也说过,我要的是颜煦忠心听命我,不是要他的命,你是拴住他最好的存在,我比谁,都不希望你出事呢。”
“狡兔死,走狗烹,我如何得知你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以后,不会忌惮他?”
啪!
颜楚放下杯盖,瓷杯碰撞的清脆声响似不知不觉地化开两人针锋相对的紧绷氛围,又似加重了这种凝重气氛。
“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我的武功注定这辈子登不了顶,唯有颜煦忠心辅佐我,才能真正震慑武林,而我的弟弟,我比你更加了解他,说句难听的,天真到傻,他无心高位。”
甄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记住你的话。”
“你放心,我要的是一把宝刀,不是一个难缠的敌人。”
甄善垂下眼帘,沉默。
颜楚也不着急,在体质方面,他们也算得上同是天涯沦落人,最是知道,没了命,什么都做不到。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明白该怎么选择。
许久,“你想我如何?”
颜楚看了看窗户,缓缓道:“算算时间,阿煦应该快来了。”
甄善看向他。
……
嘭!
颜煦刚赶到院中,房间就传来好似人摔倒在地的声音,他原本冷凝的神色更加凛冽,浅淡眸子却是掩不住的担忧。
“滚开!”
颜煦挥袖甩开阻挡他的下人,猛地踹开房门,“善善!”
入眸就是她倒在地上,黛眉紧蹙,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雪白的衣袖染上点点血色,刺得他双眸发红。
而此时,颜楚手伸出,似还想要打她。
颜煦血液倒流,所有愤怒和担忧全部恐怖的杀意,炼华出鞘,剑身划过一道火焰,携着强大的内力劈向颜楚,毫不留情要直取他的性命。
颜楚一惊,身影疾速闪开,避开炼华,手臂却还是被划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涌出。
颜楚脸色一白,连忙封住自己的穴道,只是看向颜煦时,墨眸染上不可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色。
“你,真要杀我?”
颜煦劈开他后,就没去理会他,赶紧抱起甄善,担忧到脸色惨白,不住地问:“善善,你有没有事?”
甄善触及他那双紧张无措的浅淡眸子,心如裂开一个口子,疼得厉害。
“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都流血了,”颜煦看着她双手满是血,眼前直发黑,双手忍不住颤抖,“你别怕,我带你去找大夫。”
安抚着她不要害怕,可实际上最害怕的却是他。
颜煦没有忘记,上次她受伤时奄奄一息的模样,这次,他没有了救命的药了,要是她出事,他该怎么办?
“阿煦……”
“滚开!”
强大的真气从颜煦身上倾泻而出,震得颜楚五脏六腑险些移位,他嘴角溢出鲜血,几乎站不住。
见他几近发疯的样子,甄善瞳孔微缩,也不顾自己手上的血,搂住他的脖子,唇瓣轻轻贴了一下他苍白的脸颊,柔声安抚,“颜煦,我没事。”
颜煦脚步猛地僵住,被他这么一吻,吻得险些灵魂出窍,双手哆嗦,差点把她给摔了。
好在,就算某人石化,也下意识先护好怀中的人儿。
但,此时,莲焰公子标准的一脸“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样子。
甄善后仰,都还没来得及害羞,就见他俊美若天人的脸庞缓缓红了,从脖子到耳根渐渐红得通透,好似还冒着烟。
她眨眨眼,刚想笑,掌心碎茶杯割破的伤口却疼得厉害,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具身子不仅弱鸡得厉害,还十分不耐疼,一点小伤口,就能疼得她几近晕厥。
颜煦听到她忍痛吸气的声音,立即回神,脸还是红得厉害,结结巴巴地问道:“善、善善,你、你怎么样了?”
“她一向体弱,你若是不快些放她下来包扎伤口,她原本没事也有事。”
颜楚撕了袖子,将自己的伤口粗略包扎一下,冷冷地说道。
他冷,颜煦比他更冷,只是,他更担心甄善的身体,转身小心地将她放在床上,检查她的伤口。
发现她只是掌心被割了一个小口,神色松了,又紧绷起来,慌忙去找药箱。
但,对颜楚的防备,颜煦一点也没放松,只要他敢有一点异动,炼华会被立即吸入自己的掌心,直接劈了他。
颜楚原本想拿药给甄善,见自己那个倒霉弟弟的样子,气得直接甩袖离开。
颜煦恨不得他滚,没管他,急忙给甄善包扎伤口,喂内服伤药。
甄善原本想说不用如此,她还没那么不中用。
可见他紧蹙着眉,脸色比她还苍白,无奈,只好随他。
“善善,你疼不疼?头晕不晕?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甄善看着被包扎成猪蹄的手,红唇微抽,“我只是被茶杯碎片划了一下而已。”
看着有些吓人,其实不过轻伤。
“流了那么多血,怎么会没事?不行不行,我还是带你去找大夫。”
甄善:“……”
就只是手上和衣服沾了些血而已,怎么闹得她流了整桶血一般?
上次,她会昏迷,是因为那两根银针虽细,却伤到了骨头,这次看着吓人,但也不过皮肉伤。
她好笑,没受伤的手拉住坐立不安的男人,“再好的大夫,开的药能比落霞山庄的好?”
颜煦微怔,随即他似想到什么,抓起炼华,满脸杀意,就冲出去砍人。
“你给我回来!”
甄善的话如同定身咒,颜煦脚步僵住,只是握着炼华的手青筋暴起。
“善善,他伤了你!”
甄善眸色微颤,轻轻道:“我自己摔的。”
“你还在袒护他?”颜煦突然转身,紧紧抿着唇,不知是恼怒,还是不满。
589.此情可待成追忆(39)
甄善看了看他,“事出有因。”
“是因为一个书童下人,就对你发怒动手?”
“颜煦,孟棋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书童下人。”
“那你呢?活该被当成出气筒?”
甄善揉揉眉心,“人的心都是偏的,若是你,可也会因此迁怒。”
颜煦抿唇,“我的妻子,一定会是我所爱之人。”
他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去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对谁都是折磨。
甄善默了默,“有时,并不是愿意或不愿意的问题,而是不得不做。”
“善善,你怎么了?”
甄善将他拉到床沿坐着,“没什么,别闹了。”
颜煦闷声道:“我不是闹。”
“你方才,险些杀了他。”
“是他先伤你的。”
甄善心微软,“我没事。”
“都留了那么多血了,怎么会没事?”
她好笑,“那你吩咐厨房,给我做些补血的,补回来不就好了吗?”
颜煦看了看她,更闷,“你总是这样。”
“怎样?”
“不爱惜自己。”
“我何时不爱惜自己了?”
“善善,等我找到还魂草,我们离开这里,以后你想去哪儿,我就陪你到哪儿,可好?”
甄善怔了怔,缓缓垂眸,“颜煦,下个月中过后,你若愿意再问我这个问题,我给你答案。”
下个月中?
颜煦想了想,还是没想出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但想着,或许她心还有些犹豫。
毕竟跟他离开,于世人来说,是大逆不道、背信弃义的事情,况且她身后还有甄家。
颜煦想跟她说,他会帮她安排好一切,不会让她有后顾之忧的。
可也怕逼她太急,她这样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自己折腾自己?
再说,她这次不是直接拒绝,已经动摇了,对他来说,已是意外的惊喜了。
颜煦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掌心,眸中盛满细碎的柔光,俊脸邪肆不再,少年不掩饰的深情落在唇角温柔的笑意中,“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问,也会等你的答案。”
甄善划开浅浅的涟漪,一句“世事无常”怎么都吐不出来,不愿毁去少年的热忱真挚,只轻轻应道:“好。”
颜煦笑意刻满眉眼,满满的开怀不禁让她也轻轻一笑,可心却刺疼得厉害。
他眸光落到她受伤的手,笑意敛下,依旧不放心地问道:“真的没事?”
“我没有那么弱。”
颜煦默默地看了看她,想起她走得急了,都摇摇欲坠的样子,平日不小心惊点风,就直接躺床上起不来,还有,刚刚那伤口,若没敷药,血根本自己没法止住的样子……
这样,怎么叫他能放心?
甄善见他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也深知自己这病弱的身子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幽幽一叹,“那么担心,你刚刚还把最好的大夫给打伤。”
颜煦:“……”
他想说世上又不止颜煦一个好大夫,但想想,好似现在武林中唯二医术卓绝的人都全被他得罪了。
莲焰公子彻底沉默了!
……
当晚,一道苍白的闪电从天穹劈下,好似要将落霞山庄所在的山峰劈成两半,轰隆的雷声叫人心悸不安。
滂沱大雨中,浑身湿透的孟棋跌跌撞撞地跑到正院,慌乱无措至极,“夫人,庄主出事了。”
甄善听到声音,被颜煦扶着走了出来,“孟公子,怎么回事?”
“庄主的伤口恶化,高烧不退。”
孟棋也顾不得为何深夜里颜煦会出现在甄善的房间里,着急地说道。
甄善看了看旁边的男人,“走吧,去看看。”
颜煦剑眉蹙起,“我去就好,你留在这儿,小心淋雨着凉了。”
“可……”
“他是被炼华所伤,伤口带着火毒,难以愈合,才会导致恶化,只要祛了火毒,就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若过去,我反而会分心。”
孟棋看了颜煦一眼,眸中情绪复杂,但没说什么。
甄善黛眉微蹙,无奈一叹,“好吧,有什么事情,记得让下人来告诉我。”
颜煦颔首,“放心。”
哗,雨下得更大了,骤急的雨滴打落砖瓦、树叶,噼啪的声音令人心也随着不平静,一股沉闷的烦躁萦绕在心头,怎么都散不去。
甄善站在屋檐下,雨幕中,她凤眸望着那抹黑色的背影,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眸光,转身,朝她挥挥手,如琢如磨的容颜晕开浅浅温柔的笑意,渐渐模糊。
甄善抓紧他给自己穿上的披风,缓缓地闭上眼,神色平静,却不知为何,很寂寥。
“小姐?”粉儿上前,有些担忧地叫了一声。
“无事,进去吧。”
“是。”
……
“啊!”
“公子!”
颜煦和孟棋推开竹榭竹屋的门,就见到颜楚摔下床榻,痛苦地嘶吼。
孟棋一惊,赶紧跑过去抱住他,眼眶急得都红了。
颜楚痛苦地想挥开他,却没有半点力气,脸色忽红忽白,额间青筋暴起,双眸突出,满脸都是冷汗。
590.此情可待成追忆(40)
“公子,您怎么样了?”
颜楚已经听不到孟棋在说什么,一会儿冷得缩成一团,一会儿似被火焚烧,冰火两重天,生不如死。
颜煦也有些诧异,只是看着颜楚如此痛苦,他眸色越来越复杂。
但,他也没什么时间再多想,上前,封住颜楚的穴道,直接将他抓起来。
“二公子!”
孟棋见他那么粗鲁,声音都尖利起来。
“想让他活就闭嘴。”
颜煦完全没半点对待病患的同情,马虎地将他丢到榻上,随便给他摆了个打坐的姿势。
颜煦嫌弃地看了他满是冷汗的脸,指尖凝聚内力,点在他的眉心,为他祛除火毒和压制胎毒。
孟棋:“……”
二公子,那是您亲哥啊,您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您不心疼,我心疼啊!
但见颜煦愿意帮忙救治自家公子,孟棋还是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眼睛不敢离两人一分,就怕这位脾气甚不好的二公子突然一个不高兴,直接打死自家公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孟棋脚就犹如扎根,不挪一步,好在,看着颜楚不再忽冷忽热,悬得高高的心放了下来,身体也不再那般紧绷。
颜煦撤了内力,突然拍了颜楚的肩膀一下,让他整个人转了个身,随即,一掌落在他的后背。
“噗!”
颜楚一口黑血喷出,整个往后仰去,莲焰公子直接躲开,半点都没想接住他的打算。
孟棋本来被吐血的公子吓到,赶紧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就是被颜煦无情的避开给弄得嘴角直抽搐。
若非两人容貌几乎一模一样,孟棋就要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亲兄弟了?
“本公子情愿没有这样的兄长,”颜煦冷嗤一声。
孟棋微惊,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面色有些尴尬不安。
他咬了咬有些青白的唇瓣,“二公子,公子是真心将您当做亲人的。”
“亲人?被他算计得差点尸骨无存吗?那还真是敬谢不敏。”
“当年的是,公子一直都很愧疚。”
颜煦浅淡眸子没有一丝波动,淡淡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的火毒我已经逼出来,胎毒也压制了,剩下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
孟棋看着颜煦冷漠离开的背影,再看看怀中不省人事的公子,沉沉叹了一声。
是非恩怨,也确实非他一言一句能说得清的。
……
颜煦离开竹榭后,就直接往正院跑。
雨幕中,看着前方的依旧亮着的灯火,似殷切等待丈夫回归的妻子,颜煦眸中冷意消散殆尽,染满笑意和暖意。
原来,有人等着的感觉竟是这般温暖。
漂泊无依的浮萍终是找到他的港湾。
这世间,还是有人真心期待着他的。
颜煦不经加快脚步,往主屋走去,鞋子溅起地上的积水,让他的衣摆湿透,可他却似乎感觉不到,一心只想回到那个女子身旁。
甄善不知是心有灵犀知道他归来,还是特意来看他是否回来,在颜煦走上台阶时,门吖吱一声打开。
颜煦脚步顿住,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开门的女子,灯火映照下,她眉眼柔和,如诗如画,若朦胧仙子,叫他心动,又不敢触碰。
“回来了?”
“嗯,善善,我回来了。”
甄善见他撑着雨伞,任屋檐滑下的雨水打着,痴痴地看着自己,都不管他完全湿透了的鞋子和衣摆。
“你这是喜欢上落汤鸡了吗?”
“额……没、没有。”
颜煦耳根有些烧,快步地上了台阶,“这么晚,你怎么不休息?”
“那这么晚,你怎么还来我这?”
“我、我就是来看看你睡了没?”
甄善轻笑一声,“进来吧。”
“可、可以吗?”
颜煦突然有些踌躇了,心中更是莫名其妙地紧张,好似跟要洞房花烛夜的毛头小子一般。
洞、洞房花烛夜?
莲焰公子看了一眼她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赶紧垂眸不敢看了,俊脸默默红了。
甄善看他跟好似与情郎幽会,期待又犹豫,十分害羞的黄花大闺女一样,红唇抽了抽。
这男人每天半夜都理直气壮地翻她的窗户,君子礼仪、世俗礼教全被他喂狗了,现在是在扭捏些什么?
不知道还以为他有多纯情,而她有多……
“那你回自己院子吧。”
“不要!”
颜煦立马抬步跨了进去,打死都不回去。
心爱女子邀请自己,他还拒绝,是不是男人了?
接下来,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莲焰公子心中的小人害羞又兴奋地捂脸。
缺儿:“……”
甄善并不知某个戏精又在yy些什么,否则定然再赏他一个大耳刮子。
“先喝完姜汤吧。”
颜煦见桌子上摆着两碗姜汤,眸色一暖再暖,“善善,这是你煮的吗?”
“你觉得可能吗?”
“好吧,”颜煦端起姜汤,一口闷。
就算不是她煮的,也是她的心意。
而且,他也不放心她下厨房。
591.此情可待成追忆(41)
“衣服都湿,先用内力烘干吧。”
“咳咳,”颜煦突然咳了起来。
甄善黛眉微蹙,起身,“怎么了?”
颜煦似有些虚弱地摇摇头,“刚刚给颜楚疗伤,耗费太多真气。”
“没事吧?”
颜煦好似疲惫地揉揉眉心,勉强一笑,“没事。”
“那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好好调息休息吧。”
颜煦:“……”
这跟他想的场景怎么不一样呢?
这时,她不是该心软握着他的手,温柔关心一番,然后两人你侬我侬。
最后,她善解人意地看他那么累,就让他在这换衣裳休息吗?
为什么他们拿的剧本不一样?
莲焰公子抿唇看了她一眼,脸上笑意敛下,面无表情地坐在那,脑门似写着“我生气了,我委屈了”的大字。
甄善黛眉轻挑,压住唇角的笑意,却故意不去看他,平静地喝着姜汤。
因一只手受伤,她无法端起碗,只能将垂下的秀发撩到耳后,微微俯身喝汤。
可纵然这样不怎么优雅的动作,她做起来,依旧那么赏心悦目,颜煦看着看着,不觉又看痴了,哪还记得什么生气委屈?
甄善抬眸,就是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如同一只乖巧蹲坐、不断甩着尾巴的黑色大狗狗。
她忍俊不禁,“莲焰公子,擦擦你嘴角的口水。”
“啊?”颜煦羞窘地抬手,但哪有什么口水?
他撇了撇嘴,“善善,你怎么能骗我?”
他说着无意,甄善指尖却轻颤,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不能骗你吗?”
“你高兴,什么都可以。”
感受着他直白真诚的情意,甄善温柔一笑,“好了,先去换身衣服,九月初秋,落霞山庄晚间已有些寒意了,小心着凉。”
“你又赶我了,”颜煦低低地说道,垂着头,似耷拉着脑袋的委屈大狗狗。
甄善看了看他,起身走到衣柜那,拿出一个包袱,递给他。
“这是?”
颜煦接过,不解。
“打开看看。”
一套叠得真真齐齐的黑色衣服落入他眸中,颜煦怔住。
许久,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买给我的?”
“我不出落霞山庄,怎么买?”
颜煦浅淡眸子微睁,鼻尖发红,声音极是沙哑,“你做的?”
甄善见他似恍惚不敢置信的样子,眸光微软,“嗯。”
颜煦猛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脸埋在她颈边,依恋至极地轻轻蹭着,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善善,善善……”
甄善眸光晃了晃,抬手,轻抚着他的脊背,“在,我在。”
他近乎哽咽,“小时候,母亲总是给颜楚做衣服,而我的衣服,都是山庄绣娘裁制的。”
没人知道,年幼的他,有多想要母亲亲手做的一件衣裳。
不,就算没有衣裳,只是他们多看他一眼,他都会高兴很久。
其实,若是当年父母不是欺骗他,不那么绝情,只要他们肯给他一点温暖、一丝期望,他都会心甘情愿为颜楚入万毒窟。
甄善心似被扎了一下,细密地疼着,“颜煦,我不敢给你什么承诺,但我在,你想要,我都可以随时给你做衣裳。”
颜煦闭上眼,一滴泪珠从眼角落下,“好。”
……
“好、好看吗?”
颜煦一袭束袖锦袍,通体黑色,领口用银色丝线勾勒出层层绽放的莲花,银扣腰带,银灰色的护腕收紧袖口,宽肩窄腰,俊美无俦。
不同黑色广袖长袍,邪魅不羁又漫不经心的样子,这一身锦袍,散去他的桀骜狂狷,衬得他少年无双,公子如玉。
甄善眉眼微柔,上前,帮他整理好衣服,轻笑,“嗯,这样才是最好的。”
颜煦眸中只有她的笑靥,“以前的不好看吗?”
甄善黛眉微挑,抬手,不客气地捏了捏他的脸,“明明不过弱冠少年,却总是满身老子天下第一的狂拽样子,叫人看着,就想往死里教训。”
颜煦:“……”
有吗?有吗?
而且,那样,不是很俊,很霸气吗?
“很傻!”
莲焰公子薄唇抽了抽,“善善,你刚刚说粗话了。”
“所以呢?”
颜煦伸手抱住她,低低一笑,“还是那么好听。”
甄善摇头,“油嘴滑舌,对了,颜楚如何了?”
颜煦收紧手臂,闷闷道:“我们的独处时间,别提那个无关紧要的人好不好?”
无关紧要?
甄善红唇微抽。
“行了,陈醋公子,我到现在才问,不就是怕你把自己酸死吗?”
“善善也可以不问这问题啊,你可以问我的事情,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别闹了。”
颜煦撇了撇嘴,他才不是闹,他是实话实话。
他们的甜蜜时光,作甚要说起那个讨厌的人?
早知道,他刚刚就把他打死算了。
别怀疑,莲焰公子真能干出这种事情。
但,“我把他的火毒逼出来了,胎毒,他自己知道怎么压制。”
甄善点点头,“以后,别这么冲动了。”
“谁让他先伤你的。”
甄善黛眉微蹙,沉声问道:“你可知手刃兄长,是个什么罪名?”
颜煦很想混不吝地说句,“大不了我就做个邪派,谁怕谁?”,但想到他以后不是一个人了,若是让她跟着自己背负骂名,那他如何能原谅自己?
颜煦乖乖点头,“我以后会注意的。”
前提颜楚不能再动她一分,不然,颜煦的剑依旧不会留半分情面。
甄善见他应下,心中满是复杂。
想说什么,最后只能化为无声的叹息。
……
孟棋找了半天,才终于在厨房找到颜煦。
只是见从来霸气邪肆的莲焰公子,此时右手拿着一本书,左手拿着一把扇子,眸光专注至极地盯着炭火炉上的砂锅,好似在研究什么武林无上绝学。
向来温润从容的孟棋嘴角抽搐不止,走进一步,还发现颜煦手上拿着是食谱,炼华没被收入鞘中,被随便丢到一旁。
若是他没看错,炼华剑身上沾到的是木屑吧?
孟棋扫了一眼旁边被劈好的柴火,这缺口……
武林第一名剑,如今被随地乱扔,还被拿去劈柴?
炼华要是有剑灵,估摸应该已经哭瞎了吧?
孟棋实在忍不住抬头望向外面,看看天是不是要塌了。
若是被武林众人看到此情此景,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这不是重点!
孟棋拱手,“二公子,庄主想见您。”
“没空,”颜煦连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一个,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
孟棋:“……”
592.此情可待成追忆(42)
孟棋实在无语地看着面前紧张盯着补汤的莲焰公子,嘴角抽了抽。
“二公子,您这汤应该好了。”
颜煦剑眉微蹙,看向旁边还没漏完的沙漏,怀疑地看了一眼孟棋。
“这汤,您要看成色,食谱记载并不能完全照搬,季节影响食材,火候的偏差等都会影响食物的烹煮时间。”
颜煦将砂锅移开火炉,将孟棋的话听了进去。
“你懂厨艺?”
“略懂一二。”
颜楚身子不好,于膳食方面极是讲究,孟棋为了更好照顾他,在厨艺方面是下了功夫去专研的。
都说“君子远庖厨”,可谁知情深意浓时,再霸道的男子,亦愿洗手作羹汤。
颜煦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将补汤装到食盒里,往正院走去。
孟棋默了默,并没有再提颜楚找他的事情,只是跟在后面。
到了正院,他停下脚步,站在门口,没进去。
屋中,颜煦盛了汤,小心地一口一口喂给甄善。
她笑了笑,“比昨日好喝。”
闻言,颜煦眉间一点紧张散去,落满晨曦的日光,明媚温柔,“以后会更好。”
甄善眸光柔和,“嗯。”
颜煦被她这样看着,耳朵红了起来,神色却正了正,“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就,承蒙莲焰公子关照了。”
颜煦抿唇一笑,“我很高兴的。”
“对了,孟棋是不是在外面?”
“善善,你别总是在这么好气氛里扫兴好不好?”
“嫌弃了?”
“哪敢啊?只是,”颜煦浅淡眸子凝视着她,“真想把你藏起来,藏到只有我们两人的地方。”
甄善心似落了片片云彩,柔软得不行,“现在还不行,至少得先看过山川大海,湖光山色。”
颜煦浅淡眸子微睁,忽然紧紧抓住她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善善,你答应我是不是?”
甄善垂下眼帘,微微抿唇,“不是说了下个月吗?”
“不管,你刚刚就是答应我了。”
“好了,孟棋找你,是不是颜楚有事?”
“善善,你又来了?”
“他等了你很久了,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吧?”
颜煦不悦地哼了哼,“能有什么要事?我可不想去听颜楚虚伪的言语。”
若真十万火急,孟棋早就冲进来了,哪里会乖乖等在门口?
甄善明白,但,“还是去看看吧。”
“不去,”颜煦见她看着自己,“啊,好了好了,我去还不成吗?”
甄善无奈,“若真不想见,也不要勉强。”
“不勉强,你别多想,”颜煦吐了一口浊气,“只是……”
“只是什么?”甄善温声问道。
颜煦定定地看着她,伸手抱住她可怜兮兮地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身上有些落寞,就在甄善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可怜悲凉的话语时。
某位莲焰公子突然哀嚎一声,“善善,我一刻也离不开你,看不到你,我就心绞痛啊!”
甄善:“……”
“你可以滚了!”
……
“二、二公子,你这是?”
孟棋见颜煦走出来,面色微松,只是刚走过去,就见对方脸上顶着一个不深不浅的巴掌印,他嘴角又是抽搐不止。
二公子到底在里面干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了?
那可还是公子名义上的妻子啊!
他就不能低调一些吗?
孟棋也见过不少人,但从未见过吃饺子吃得这般理直气壮之人。
颜煦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半点心虚,脚步带风地往竹榭的方向走去。
孟棋:“……”
他到底在骄傲些什么呢?
但,“二公子,您等一下。”
“作甚?”颜煦眸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您是要去见庄主吗?”
“不是你说他要见我的吗?”
“是……但您脸上是否先处理一下?”
孟棋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就这般去竹榭,公子睿智无双,怎么会猜不到,他还在病中,万一被刺激到可如何是好?
颜煦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去。
刺激?
最后是能气死颜楚,那他就皆大欢喜了。
孟棋:“……”
庄主是造了什么孽才遇到这么一个亲弟弟的?
但他人微言轻,又能如何?
孟棋沉沉地叹了一声,只好赶紧跟上,他可万万不敢让那位跟公子单独相处。
谁知他会不会一时气不顺,就将庄主给捅死了。
……
“说吧,找我何事?”
颜煦一掀衣摆,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旁的茶,但只一口,莲焰公子就嫌弃皱眉。
明明是同样茶叶,为什么善善泡出来的就那么甘甜清冽,回味无穷,颜楚这里的,难以下咽。
颜楚靠在软枕上,脸色十分苍白,短短几日,下巴又瘦了几分,可见,他这几日被胎毒折腾得也是够呛的。
然,他甫一睁开眼,就对上颜煦满是嫌弃的脸。
清霜公子:“……”
“这茶不合你的口味?”
“茶是好茶,但人要是讨厌,也会影响茶叶质量的。”
颜楚:“……”
“那还真是抱歉了。”
颜煦嗤笑一声,没半点指桑骂槐的心虚,更不掩饰半点对这个兄长的不喜。
颜楚轻叹,“当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不敢,谁让我没天生中毒,所以欠你,”颜煦靠在椅子上,声线不咸不淡,话语却竟是讽刺。
颜楚缓缓低头,浓密的睫羽打下一层阴影,“阿煦,终日药不离身、缠绵病榻的痛苦,你永远也想象不到。”
颜煦脸上笑意消失,“所以我就活该把命给你。”
“我只是想要活着,想要跟你一般健健康康,我……太痛苦了!”
“被父母忽视,被至亲算计,你以为我好到哪儿去?”
颜楚脸色似乎更白,挪了挪唇瓣,许久,才缓缓说道:“自出生,每个月我到要经受一次生不如死,渐渐地,迷茫、恐惧充斥着我,当年终于寻到一个救自己的办法……阿煦,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曾挣扎,可再次毒发,几乎要了我的命,我太怕了。”
颜煦想起那日这人毒发的惨状,微微沉默。
小时候,两人关系还好时,每到颜楚毒发那几日,父母就会陪在他身边。
593.此情可待成追忆(43)
小时候,两人关系还好时,每到颜楚毒发那几日,父母就会陪在他身边,而把自己赶去给下人照看,后来,他是生是死,自己也不在意了。
那晚,是他第一次见到对方毒发的样子,说没有一丝震惊是不可能的。
月月年年被如此折磨,神仙都经受不住吧?
可这却并非颜楚伙同父母折磨他的理由。
“对不起!”
颜煦看向他,眸色有些复杂,没有应他的道歉。
颜楚双眸微红,“道歉很苍白,但这是我欠你的。”
“既知苍白,说了又如何?”
“我知,但若不说,或许快没机会了吧。”
最后一句话,颜楚说得很轻,几乎随风而散。
但颜煦还是听到了,他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这次让你来,除了这件事,还有一件,是关于阿善的。”
提到甄善,颜煦神色立即变了。
“你放心,上次是我冲动了,我没想过伤她的,我知道你们两情相悦,我很高兴……”
“你愿意和离放她自由?”
颜楚摇摇头,见他脸色又变了,无奈叹道:“阿煦,即便我愿意和离,可她就能嫁给你了吗?即使你们彼此都不介意,那你就愿意让她被天下人指指点点,一辈子背负骂名?”
颜煦眸色一沉,“我带着她归隐。”
“所以你是希望你们的关系一生都见不得人?”
“我……”
“最后的办法就是你取代我,成为颜楚,跟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颜煦猛地看向他。
颜楚苦笑一声,“后山禁地,爹娘冒死为我求得的还魂草,成熟后,能治好她的病。”
颜煦怔住,“你……”
“阿煦,无论你信不信,我一直都在想着弥补你,只是,我希望我身后,你能好好安置阿棋,他是我最大的牵挂了。”
竹林里,孟棋失魂落魄地走着,耳边回荡着他的话语。
他时日无多了。
他最后,还在牵挂着他。
孟棋突然绊到什么,膝盖磕到硬物,痛得他站不稳,这才发现,他不知不觉走到他们经常下棋的地方,他撞到了石椅。
看着眼前的棋盘,想起那人执棋时清隽如风,自信淡然,向来寡淡的神色,偶尔晕开一抹浅浅笑意,虽一瞬即逝,却若天光破晓,让他再移不开眼。
可,他唯一的光即将要黯淡消失了。
孟棋捂着脸,泪水滑落,泣不成声。
许久,他突然抬头,眼睛红得厉害,眸色却很决然。
无论如何,他都不能看着公子死,即使对不起夫人。
可,人的心都是偏的啊!
……
甄善看着来见她的孟棋,没有意外,对他的恳求,如期那般演戏。
只是看着来跟她说能拿到还魂草治好她的病,眸中满是欣喜,眼底却有一丝痛苦的颜煦,甄善原本跟颜楚商量好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
她缓缓道:“我不会用还魂草治病。”
这是实话!
颜煦怔住,“为、为何?”
甄善垂眸,摇摇头,没说。
两人争执几日,无论颜煦如何着急,如何软语想求,甄善都没松口。
但,随即,他们也没时间再说其他。
颜楚因炼华的火毒诱发了胎毒,伤势恶化得厉害,颜煦每日都要为他输真气压制毒素,为他延续性命。
这日,眼见着颜楚毒发几近没命,孟棋痛苦万分地跪在颜煦的脚边。
“二公子,求求您,还魂草留给公子吧,他真的会死的。”
或许先前,颜煦会毫不犹豫地拒绝,颜楚死与他何干?
可想到之前……
“下个月中还魂草成熟,我会撑到那时,为阿善配药,以后世间就没莲焰公子,只有一个清霜公子颜楚,只是,让你以后以我的身份活着,抱歉了。”
“但,你在武林树敌颇多,而我相对锋芒收敛,以我的身份,对于阿善,无论是名声,还是安全,都是最好的。”
“阿煦,你们都要好好的。”
颜煦也有怀疑过这是颜楚的衰兵手段,可随即他却将禁地阵法机关、还有还魂草的采摘办法全部告知,更是备好了能给甄善治病的所有药物。
颜煦还是懂一些药草的,知道那些药物要备齐,并非几日的功夫,也就是说,颜楚从先前就有为甄善治病的打算。
而这些日子,看着颜楚毒发的生不如死……
颜煦心中再想说服自己不信,也无法。
或许,就跟面前跪着的男人说的那样,颜楚是真心将他当成兄弟,当年之事,他也是真心想补偿的。
孟棋看着颜煦不说话,心中越发绝望,痛苦道:“二公子,孟棋知道这很自私,但夫人没有还魂草,暂时没事,可公子若没有,他会死的,这几日,我翻遍公子的医书,找到还有其他法子缓解夫人的病情。”
颜煦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孟棋将还魂草的特性和用颜楚血液作为药引缓甄善胎病的办法说出来。
“如此,只要二十年后,还魂草再度成熟,夫人的病就可痊愈的。”
“二十年?”颜煦低低呢喃,“你可知会有多少变数?谁能真正保证那办法真的能保她二十年?”
他赌不起!
因此即使愧疚又如何,即使自私无情又如何?
颜煦从没想过要让出还魂草。
只要善善的病能好,背信弃义,终生不宁,他亦不悔!
孟棋见他神色冷冽绝情,心沉到谷底。
他也想反抗,也想拿走还魂草救公子,可他没有那个能力。
让他跟面前之人同归于尽,他也做不到。
这是公子愿意舍弃性命补偿的胞弟啊!
可,为何他那么无情?
孟棋痛苦地跪在地上,绝望地祈求着。
“还魂草……”
“我不会用的。”
一道清雅平静的女子声音淡淡地打断颜煦的话语。
他转眸,见她从竹林缓缓走过来。
“善善,你……”
甄善走到他旁边,相比前段时间的沉默,今日,她看着他,眸色很温柔,眼底深处却是他看不懂的情绪。
她,很痛苦!
颜煦心一下揪疼得厉害,她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一直以为,那日他和颜楚的谈话,她是不知道的,只以为她是不想让他们兄弟反目,才一直拒绝用还魂草治病,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