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6.此恨绵绵无绝期(1)
这是看她苦一次还不够,非要再让她尝尝锥心的滋味吗?
到底跟她是多大的血海深仇,还需要做到这地步?
甄善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怒火和暴躁。
不就是再看一次自己当年有多蠢多傻吗?
行!
看就看!
看完了,完成这什么狗任务,解除没了性命威胁,以后她也好离那个男人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甄善看着面前的破旧屋子,简单的几样家具,还老旧发霉,床上的被子全是补丁,还有一股难闻的酸腐味道,头上盖着稻草的屋顶,有些地方还稀稀疏疏的全是小洞,根本不挡风,要是下起雨,就更惨了,房间里到处都漏水。
该有多穷,才住这样的破房子?
甄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穷?
正一品大员,帝王的心腹,银月王朝权势滔天的宰相嫡女,当年原该出身高贵,长于锦绣乡的她就在这样的屋子里住了三年。
她的身世故事其实很老套。
她的母亲原是太后母族的嫡长女,高门贵女看上了穷酸书生,要死要活地下嫁,倾尽一切地扶持,把她父亲从一个穷秀才变成了朝廷新贵。
然而,当今圣上跟太后并非亲母子,生前强势的太后一直把控着朝政,皇帝处处受制,当得十分憋屈。
一朝太后逝世,帝王没了压制,扬眉吐气,自然要拼命地清洗从前太后的势力,而她的母族就是第一个要被料理的存在。
原本,甄善的外祖家也不简单,想跟帝王周旋,保住家族也不是没可能,偏偏,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谁知道,他们扶持起来的寒门女婿,竟然是帝王的爪牙,一封通敌叛国的信从他手上呈给帝王,一个谋反罪下来,偌大的家族一夕间崩塌。
甄善的母亲也被那无情男人贬妻为妾,受不住打击的女人自缢身亡,只留下一个八岁女孩,面对一群豺狼虎豹。
而他的生父甄望大义灭亲,维护皇权有功,步步高升,还娶了帝王的妹妹长公主为妻。
那位长公主蛮横善妒,怎么可能容得下甄望前妻的女儿?
一个藐视嫡母,不尊公主的罪名下来,甄善就被送到了这个旮旯山沟里。
如果这个地方的人淳朴善良还好,偏偏,这儿封闭又愚昧,那些村民就跟吸血鬼一样,欺软怕硬,他们最是在行。
那三年,甄善究竟是怎么在这个地方活下来的?
记忆都有些模糊了,只知道她最饿的时候,连地上的蚂蚁都吃,三年里,她身上就没一块好肉,天天被村里的一群小畜生打。
甄善笑了笑,坐在房间里唯一一张好的凳子,也是一段挺有趣的往事呢。
吖吱!
破旧的木门发出一声牙酸的声响,晃了晃,几乎都快倒下去了。
一个瘦得跟豆芽菜似的小女童艰难地扶着同样瘦弱的中年女人走进来。
她看不到甄善,只咬着牙,把衣衫褴褛的中年女人给扶到床上去,然后蹬蹬蹬地跑出去,打了一盆水,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她爬上床,用沾了水的布轻轻地帮女人擦拭身体,那上面的污浊和痕迹,不用多想,也能猜出女人刚才遭遇了什么。
小女童咬着牙,眼眶红得厉害,却怎么都不愿意掉一颗眼泪。
中年女人忽然睁开眼,只是她眼中却没有惊恐和痛苦,麻木过后,对小女童露出一抹慈爱的笑容。
“小姐,嬷嬷没事的,别哭好不好?”
小女童忍住抽泣地冲动,双肩颤抖着,“我、我没哭!”
“好,小姐没哭,小姐,嬷嬷身上脏,嬷嬷自己来猜就行,不能脏了您的手。”
中年女人扶着床要坐起来,但小女童按住了她,“嬷嬷,我帮你!”
“小姐……”
“我帮你!”
中年女人无奈,“小姐,您还生着病呢,别沾水。”
小女童摇摇头,“我没事了,嬷嬷,我真的没事了!”
女人想摸摸小女童的头,又觉得自己手太脏了,不敢碰她,只从袖子里拿出几十个铜板,笑着道:“待会嬷嬷收拾一下,就可以去给小姐买药了,小姐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小女童终究还是忍不住哭了,抱着女人的脖子哭得很悲伤,“嬷嬷,我不生病了,我不生病了,你别去买药了!”
也别再用自己的身体去给那些畜生糟蹋了,就为了换几个铜板可以给她买药。
女人有些无措地抚着小女童的后背,“小姐,嬷嬷没事的,别哭了啊。”
甄善看着眼前记忆里那张慈爱的面孔,眸光颤了颤。
嬷嬷。
在她被丢到这里来时,从前围绕着她的那些仆从早就跑得远远的了,除了她的奶嬷嬷。
嬷嬷是她母亲以前的侍女,后来嫁给了一个府里的管事,但好景不长,在管事带她的儿子去乡下探亲的时候遇到了马贼,父子没能再回来。
她母亲可怜嬷嬷的遭遇,将她接到了女儿身边,让她做女儿的奶嬷嬷,也让她能有点念想。
失去一切的嬷嬷也确实把她当亲女儿一样的疼爱,而作为母亲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去受苦?
可甄善有时却会想,如果嬷嬷当年没跟她过来这个魔窟,就好了。
这个地方的人全是恶魔,根本不是她们勤奋点就能活下去的,她们身上任何值钱的东西全被抢一空,嬷嬷种点菜,想着可以给她吃。
可一成熟,不是被偷摘个精光,就是被毁掉。
嬷嬷没法只能上山挖点东西吃,然而,一下山,就被抢走。
这里的魔鬼,就是要活活整死他们。
1447.此恨绵绵无绝期(2)
走投无路,嬷嬷不能看着她活生生饿死,最后只能去讨好那些畜生混子,出卖自己的身体给她换点吃的穿的。
但这村里的母畜生又哪儿是那么好相处的?
有事没事就逮着嬷嬷打骂欺负,说她下贱勾引男人,跟京城要面子的贵妇不同,这儿的母畜生没脸没皮,各种撒泼谩骂,下手掐打。
嬷嬷身上常年挂着伤。
年幼的她,什么办法都没有,无力地看着嬷嬷受折磨,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嬷嬷。
甄善眸光定定地看着那张苍白慈爱的脸上,时光经年,那抹温暖,至今犹如昨日。
嘭!
屋子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支撑不住,砸在了地上,也惊了床边的两人。
“姓余的,你这个扫把星、死寡妇、贱人,给我滚出来!”
一个五大三粗、膘肥体圆的女人冲进来,那身肥肉震得破茅屋抖了抖,尤其那声音,堪比噪音,带着刻薄的尖利,刺得人耳朵疼。
余嬷嬷和小甄善脸色一变,
余嬷嬷将小甄善藏在身后,还无力的身体坚持地站起来,看似镇定,但眼中却掩不住的害怕。
这些日子,她是真的怕了这个魔鬼窟。
“李家大嫂,有、有什么事吗?”
那肥圆的泼妇一把上前抓住余嬷嬷的头发,一巴掌就扇到她脸上去。
“贱人!”
“嬷嬷!”
甄善眸色一寒,抬手,想直接掐死这个泼辣货,手却直接从李泼妇的脖子穿过。
她凤眸眯了眯,放下手。
看来她不是回到过去,而是以一个观众的身份去看从前的自己。
甄善心里有些火大,便宜表哥到底是想做什么?
真就让她来看看从前弱小没用的自己?
呵,她可不信。
小甄善又气又担忧,也不管自己那小身板还不够泼妇一巴掌呼,冲上去,直接咬住扯着嬷嬷头发打的女人。
“啊!”
李泼妇痛叫一声,狠狠地小甄善扇到一边去,“你这个小贱人!”
小甄善没有怕,蜡黄瘦小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很大很黑的眼睛,那漆黑阴森的眸子看得李泼妇心里咯噔一下,仿佛是被后山上的眼镜蛇盯上一般。
在李泼妇发愣间,小甄善如一条毒辣的小蛇,直接扑上去,扯住泼妇的头发,死死咬住她的耳朵,往外扯!
“啊!”
回过神的李泼妇惨叫出声,那双肥硕的大手要去扯小甄善,嘴里直骂。
小甄善死死趴在李泼妇身上,似要将她的耳朵要下来一样。
余嬷嬷一惊,“小姐!”
小甄善从口袋里抹除一块打磨得很尖利的石头,也不管身体被李泼妇如何拍打,从来到这里,她就已经不知道疼痛是什么。
她将尖利的石头刺破李泼妇的脖子,放开她的耳朵,如一条毒蛇在她耳边吐着信子,“信不信我杀了你!”
李泼妇浑身僵住了,色厉内荏地吼:“你敢?”
小甄善满嘴的血,笑得似恶鬼,将石头此得深一点,换来了李泼妇的尖叫。
真是悦耳呢!
“我为什么不敢?”
“你要是敢杀我,村里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小甄善啧了一声,“是啊,所以我先拖你来垫背,反正你们都不让我们孤儿寡母活了,那大家一起死又如何呢?”
她受够了!
如果要嬷嬷一直被那些畜生折磨,才能换来她的生存,那她还活着做什么?
可惜啊,她太弱小了!
不让,她会想这个村庄的恶鬼全部下地狱去!
八岁以前,甄善是长在闺阁锦绣乡里的小贵女,锦衣玉食,天真浪漫。
外祖家的覆灭,母亲的自杀,父亲的绝情,叫她崩溃,也快速成长着。
这个恶心的村庄,活生生磨灭了她所有的人性。
她不是没想过苟活着回到京城报仇,可她没法再看嬷嬷手那样的苦了。
阴冷的杀意笼罩在李泼妇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施暴者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恐惧。
说到底,这些也不过是欺软怕硬的畜生罢了。
“你、你不可以杀我!”
小甄善歪了歪脑袋,软糯的女童声音却比毒蛇还阴冷,“不可以吗?”
李泼妇没忍不住抖起来,“是姓余的那个女人先勾引我丈夫的,我打她有什么不对?”
“你那丈夫自己是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畜生,你怎么不去找他算账?”
小甄善恶狠狠地扯下李泼妇的一撮头发,嫌弃地甩掉。
李泼妇疼得直嚎,但她敢去找丈夫的麻烦吗?
自然是不敢的!
这个时代,以夫为天,就算泼辣如李泼妇,她也怕丈夫,哪儿敢在他面前管他在外面做什么。
余嬷嬷见自家小姐这样,脸上满是担忧又心疼,想伸手去抱开她,触及她阴冷的眸光,又无力地垂下。
终究是她没用,没能护住小姐。
小甄善余光瞥到满身悲哀的嬷嬷,眸光颤了颤,浑身发冷。
但她能怎么办?
在这个魔鬼窟,她弱小就只能一直被人鱼肉,被人欺辱!
唯一能让她和嬷嬷好过一些,就是让那些畜生开始怕她们,不敢再来折磨逼迫她们。
小甄善咬紧牙根,在李泼妇耳边阴森森地笑着,“以后呢,我要是看到你打嬷嬷一下,除非,你真能杀了我,否则什么时候这块石头会刺破你的脖子,我就不知道了呢。”
李泼妇打了个寒颤,满脸惊悚。
但她真敢杀了小甄善吗?
不敢的!
村长早就说了,他们能折磨她们,但绝不能伤她们的性命,否则整个村庄都得陪葬。
怎么说,甄善都是银月王朝宰相之女,如果她死了,平宁长公主确实是顺心了,但为了彰显她的贤德,她也一定会让杀她的凶手全部都去死,毕竟也不能让京城的人知道她把继女送到这种地方来。
而让人闭嘴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去死了。
村长不是蠢货,多少有点脑子的他还是明白这些贵族的弯弯绕绕的,所以,他下死令,谁都不能弄死甄善。
李泼妇怎么都不敢违逆村长,更不敢拿自己的家人性命开玩笑。
所以她注定只能被小甄善威胁。
1448.此恨绵绵无绝期(3)
看着李泼妇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小甄善身体晃了晃,倒了下去。
“小姐!”
余嬷嬷连忙接住她,眼中满是悲伤。
小甄善抿了抿唇,“嬷嬷,对不起。”
余嬷嬷泪如雨下,“是嬷嬷没用,没能保护好您。”
小甄善死死握着手里的石头,就是被刺伤了手也不放开。
第一次,她拼尽全力地去反击。
第一次,她几乎想亲自动手杀人。
但她不后悔!
甄善看着稚嫩弱小,却初露狠辣的自己,眸色很平静,没谁一出生就心狠手辣,逼到极致,圣母都会堕魔。
……
晚些时候,小甄善安慰疲惫至极的嬷嬷睡去后,拿了几个铜板,走出了茅屋。
村庄的畜生很排斥她们,所以,她和余嬷嬷住在很偏僻的地方,只是无论她们怎么避让,那些畜生还是没有一个愿意放过他们。
小甄善抿唇,漆黑的眸子满是阴冷,抬脚往村长的家里走。
路上,大畜生们对她指指点点,阴阳怪气,小畜生们要么拿东西丢她,要么过来撕扯她。
最初,小甄善没有理会,等到村长家那个宝贝金孙跟个肥球似的冲过来,要扯她的头发。
小甄善眸光发狠,直接扑过去,用曾经外祖父交她的防身技巧,直接拧了肥球的手,没给他人反应,石头刺入他的脖子里。
“小贱人,你、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放了小贵!”
小甄善看着紧张围上来的人,如毒蛇一样嘶嘶冷笑,“要是我不呢?”
“你疯了,想找死吗?”
一个男人上前就想打她,小甄善把石头刺得更深,那个肥球痛得哇哇直哭。
“闭嘴,再吵杀了你!”
小甄善抬脚踹了肥球的膝盖窝一脚,让他跪了下去。
四周的畜生们倒吸了一口冷气,个个不可思议又见鬼似的看着她。
小甄善看着他们害怕,心里有些痛快,随即又觉得可笑又悲哀。
她和嬷嬷从前一直在忍,也不过是想活得好些,但这些畜生却怎么都不放过她。
既然没法做人,她也不介意做个恶鬼。
小甄善阴狠地看着他们,“把村长叫来!”
畜生们见她这么疯,没人敢随便上去救人,万一她直接刺死了村长的金疙瘩,谁能负责?
这些畜生们看似同村团结,实则个个自私冷漠得很。
村长很快就来了,那是个看起来有些慈祥的老人,但小甄善来了这里一年多了,哪儿不知道这老畜生背地里有多不是人。
让她和嬷嬷不好过,就是老畜生吩咐的。
想来,他可收了平宁长公主不少的好处吧。
呵呵!
“爷爷,爷爷,救我,打死这个小贱人,打死她!”
肥球看到自己的靠山来了,立刻忘了疼,哭着嚎着要村长给自己报仇。
村长看到自己的金孙跪在地上,脖子上冒着血,面上的慈祥哪里还维持得住,阴狠地盯着小甄善,“甄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小甄善笑了笑,咧着一口雪白的牙齿,恶鬼一般,“没呢,就是想跟村长好好聊聊,谁知道你家金孙这么热情,半路就来欢迎我,我只能先跟他好好玩玩了。”
村长褶皱的面皮抖了抖,怀疑这个小贱人是不是失心疯了?
但金孙在她手里,村长也不敢硬让人上去抢人。
他忍了忍满心的戾气,“甄小姐想说什么,先放了小贵,我们再说。”
小甄善似天真地眨眨眼,“村长看我像是傻子吗?”
村长忍着怒火,“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甄善拍了拍嚎个不停的小畜生,突然一把扯住他头发,在他哇哇大哭中,拽着他狠狠撞想旁边的书,磕得小畜生头破血流。
“啊,好痛,好痛,爷爷救我,爷爷……”
“小贵!”
村长怒极,恨不得冲上去杀了小甄善,可他不敢,因为她握着尖利石头的手一直抵在孙子的脖子处,再用点力……
村长不敢想!
“甄小姐,我们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小甄善凄厉地反问,“那你们为什么不先还好让我们孤儿寡母活着?”
村长死死捏着拐杖,“甄小姐,你是京城来的贵女,你该知道,杀人是什么罪名,要偿命的!”
小甄善突然笑得很开心,很天真,“那你们快去报官呀,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哦。”
村长面色那叫一个阴沉。
他敢报官吗?
当然不敢!
当初贵人找到他,吩咐他“好好照顾”甄善,还有警告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在这里的情况,如果报了官,小贱人会如何他不知道,但贵人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他怎么都没想到,先前跟软包子似的,任打任骂的小贱人会突然疯了。
小甄善怎么能不疯?
再不疯,嬷嬷就要被畜生折磨死了!
她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啊!
村长咬着牙,“你到底要怎么样,直接说出来吧。”
“我要怎么样啊?”小甄善拍拍肥球的脸,吓得他整坨肉哆嗦个不停,村长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就怕这小疯子真的杀了他的金孙。
“先把之前拿我和嬷嬷的东西还回来!”
“这……”
村长还没说话,一旁的村民们就不乐意了,纷纷开始咒骂小甄善。
小甄善也不介意,还对他们咧着嘴笑得开心,“不还啊,那下次我去找你们的小孩玩,好不好呀?”
村民们面色大变,经过这次,谁敢让孩子跟这个小疯子玩?
“你、你敢?”
小甄善没有任何顾忌,“试试不就知道了。”
“当然,你们可以杀了我,但随之,你们也要跟我一起陪葬呢,真开心,很快咱们又可以在下面见面了呦,或是你们关起我,但我保证,我会很快就去死,到时咱们还是要在下面做邻居,缘分呢。”
村长等人看着那瘦小得仿佛他们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女孩,此时却满是胆寒,特别是她的笑,阴森到跟厉鬼似的,仿佛下一刻直接撕碎他们。
疯了!
真的疯了!
小甄善歪着头,“快点哦,不然我真的要弄死这废物点心了哦。”
村长眼神那叫一个戾气,但他没办法,只能吼着村民们去把东西拿来还给她。
1449.此恨绵绵无绝期(4)
村民们为难,先前甄善她们过来,带了很多衣服这些,都被他们剪成自家孩子能穿的了。
小甄善给他们解决,“弄坏的,就用银子或其他东西等价的东西赔。”
畜生们那个肉疼啊,但村长积威甚重,他们再不情愿,也只能去拿。
很快,小甄善旁边就摆着很多东西,“把东西抬回我家去。”
村民们面皮抽抽,但没办法,只能认命。
村长深吸一口气,“可以放了小贵了吗?”
小甄善笑得天真无邪,直接把人推过去,“当然了。”
村长看到自己的金疙瘩伤成这样,那叫一个心疼,阴冷的眼神落在小甄善身上,似在打算怎么让人狠狠教训她。
她也不怕,继续笑着,“会死的哦,村长。”
村长险些吐血,却拿这个小疯子没办法,只留给小甄善一个恶毒的眼神,带着人走了。
四周有人想去教训她,但想到她刚刚那疯劲,又不敢真的跟她同归于尽,只能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人。
小甄善扣了扣掌心,眼眶有一瞬通红,但又极快地恢复笑容。
已经撕破脸皮了,就不能再软弱,再怕再不安,她也必须疯狂到底,否则,要是让那些畜生看出破绽,那就是她和嬷嬷的末日了。
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有一日,甄望的身份会成为她活下去的最后依仗。
呵呵!
小甄善和站在旁边的甄善唇角勾起一抹一模一样、极为嘲讽的弧度。
……
因为小甄善这一闹,村子里的畜生们都怕了她,没敢再来寻衅找事。
她和嬷嬷也算是过了一段较为平静的日子。
只是畜生就是畜生,哪儿能对他们有多期待?
没过多久,畜生们确实是不敢跟之前一样随意打骂嬷嬷和小甄善,但他们在背后却更加过分地折腾她们。
无论她们养什么种什么,隔天就没了,上山的路还被他们布置了各种陷阱,一不小心两只脚就是血淋淋。
更过分的是,还有人趁晚上在他们外面烧稻草,能把她们熏醒,让她们有时间逃出来,不至于被烧死,又可以烧了她们的小屋子。
人心,可见的恶毒。
呵,说错了,畜生怎么会有人心呢?
小甄善站在外面,看着她们唯一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化为灰烬,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余嬷嬷颤抖着抱着小甄善,压抑着哭声,“没事的,小姐,明天、明天嬷嬷再搭就是,再搭就是。”
小甄善沉默地回抱她,没说,就算再搭也没用,那些畜生依旧不会放过她们。
不过,没事的,很快,他们就不敢了呢。
对付畜生,那就只能用畜生的手段了。
果然如小甄善所料,她们搭一次茅屋,就被烧一次。
畜生们看着小甄善不吭声,以为她怕了,心里那叫一个得意,想着也不过一个还没十岁的黄毛丫头,先前怎么就被她唬住了呢?
畜生们骚动着,暗搓搓地想着什么时候再去好好教教她们规矩时,三天后的晚上,整个村庄有一半房子被烧了!
看着满天火光,听着畜生们慌乱地嚎叫着,小甄善笑得眉眼弯弯,这是她来这儿看过的最好看的景致了。
只可惜啊,没能把畜生们都烧死。
余嬷嬷看着笑得诡异的小甄善,眼中有心疼,有无力,唯独没有害怕,只蹲下身子,抱着她。
两人相依为命,在冰冷的世间,皆是对方唯一的温暖。
甄善走上前,抬手,想抚上嬷嬷慈祥的容貌,却无力地穿过去。
……
小甄善的报复就这样了吗?
当然不可能!
从前,她有多软弱天真,现在的她,就有多毒辣、睚眦必报。
先前三天来,她看着是到山上找食物充饥,其实不过是在布置一个个陷阱。
翌日,趁着大畜生们慌乱地在建房子,整理火灾的损失,她用了点小手段,将小畜生们往山上引。
看着一只只小畜生们不是掉到坑里摔断腿,就是被兽夹夹得脚上鲜血淋漓,或是被吊在树上晃荡着大哭。
小甄善开心得直拍掌,没有半点愧疚。
她为什么要愧疚?
要知道,先前山上对付她和嬷嬷的陷阱有很多就是这些小畜生放的,还有她们的农作物,也很多是他们破坏的。
这儿可没一个是无辜的。
就因为小要被原谅吗?
那她呢?
还没十岁的小女孩又做错了什么?
活该她被欺负,被迫害至此吗?
小甄善笑得阴森,有仇报仇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甄善抱臂靠着树,看着小小的自己笑得那般扭曲阴暗,啧了一声。
现在的她,只是刚刚褪去最后一点天真,还没学会喜怒不形于色,稚嫩得厉害。
但她也不否认,正是在这个魔鬼窟待了三年,将她的意志打磨得足够坚韧,往后的种种痛苦,她才能咬着牙撑下来,不至于彻底崩溃。
她生于锦绣乡,长于魔鬼窟,在地狱中浴血重生。
这样的她,再如何,性子都软不了,浑身的刺可以被磨得收敛,但绝不会消失。
极度骄傲的她,怎么都不会容忍被控制。
偏偏,她就遇到了孽缘,个个都想控制她。
……
等村子里的人找到他们的娃,那些小畜生都焉得跟枯草似的。
畜生们那叫一个怒啊,直接带人堵在甄善的门口,对她和嬷嬷怒骂个不停。
他们又不蠢,怎么可能想不到是小疯子在报复呢?
小甄善问:“你们有证据吗?谁看到是我做的了?”
畜生们:“……”
1450.此恨绵绵无绝期(5)
小甄善良心地提议:“要不报个官吧?”
畜生们:“……”
小甄善:“放心,官府一定会给乡亲们一个公道的!”
畜生们:“……”
小甄善伸出手:“你们真要怀疑我?也行叭,要不抓了我?正好,我也有点不想活了,大家觉得如何?”
畜生们:“……”
你不想活,我们想活!
娘的!
这小疯子!
最后,畜生们只能忍着吐血,捏着鼻子吃下这个亏。
赤脚的不怕穿鞋的!
怕死的就怕不怕死的。
小甄善只要捏住这个命脉,畜生们就只能认栽。
她心里幽幽叹息,感慨自己从前真废,居然还能被他们欺辱了一年多才知道反抗。
是她还对自己的好爹爹抱有什么期待,认为他不会放弃自己吗?
哈哈,小甄善笑了,她突然发现以前的自己真的蠢得像个大笑话,跟她母亲一样。
还好呢,她身上有好爹爹薄凉歹毒的血脉,没天真到死。
……
这次事后,村里安分了许多。
不安分也不行啊,那小疯子什么顾忌都没有,只要他们暗中动点什么手脚,没多久她就能加倍还回来,不管他们如何严防死守,她依旧能找到机会报复,简直跟一条毒蛇一样,随时随地躲在草丛中,给他们一口。
畜生们有家要养,又惜命,自然玩不过小甄善,除了背后使劲地咒骂,几乎没什么人再敢找她们的麻烦了。
就是村长,也当看不到她们两个。
反正就算他们不“照顾”,她们活得也没好到哪儿去,贵人要的,他们也办到了。
再折腾下去,整个村庄就真要给她陪葬了,村长可不想要。
没有畜生来找茬,小甄善和嬷嬷终于能安安稳稳过她们的日子,苦是苦了点,但好歹身上的伤没再多。
就这样双方“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年多,小甄善身体开始抽条发育,脸也褪去了蜡黄和稚嫩,那隐约的轮廓,可以看出真正张开后美得有多惊人。
嬷嬷有时看着她,都不经恍神。
甄善的母亲当年是银月王朝第一美人,她的容貌还要更加姝色无双。
如果她还是权势滔天的宰相嫡女,这样的美貌,是她的优势,可如今,她们是在魔鬼窟,太过漂亮的脸蛋,只能找来没人性的畜生。
嬷嬷如何不担心?
小甄善也知道自己的容貌可能会要她们的命,从她来到这里,就有意无意地遮挡,如今依旧是。
就算她再嫌弃,每日也不得不用泥土抹去自己的美貌,将厚厚的头发遮在脸上,加上她浑身阴沉沉的,倒是没人真敢靠近她,依旧当她是个疯子。
余嬷嬷虽然心疼,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
只是,小姐总不能一辈子就这样啊!
小甄善自然不会永远待在这个魔鬼窟,她想回到京城吗?
自然想!
那样的血海深仇,她怎么放得下?
如果只有她一人,她爬也要爬回去。
但现在有嬷嬷,小甄善是犹豫的,在带着嬷嬷隐姓埋名活下去,还是回去生死不知地复仇。
她……
然而,小甄善没有犹豫多久,有人就替她做了选择。
……
这日,小甄善照常上山找野果和挖野菜,还真有个没眼的畜生饥不择食朝她出手。
小甄善认出是村子里没父没母的二赖光棍,他跟那些有家庭的村民不同,村里会不会因她的事情被贵人惩罚也不管。
反正他就是光棍,大不了跑了!
因此,他并不会受小甄善的威胁,想对她出手就对她出手。
其实这蠢畜生原本也对小甄善没什么兴趣,但刚刚她蹲在那挖野菜,衣服摆动间,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腰肢,直接让二赖血气直往上涌,只觉得那丑疯子也不是没有可取的地方。
然而,他却低估了小甄善。
在被人突然抱住的时候,小甄善并不慌,而是一个反击,直接给了对方一肘子。
二赖自然不死心,毛手毛脚地冲上去,小甄善眼底划过一丝阴狠,没有任何犹豫,石头从袖子里话落,在他靠近的时候,大力划开他的颈部,血喷得到处都是。
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畜生,小甄善眸光冷沉沉,没有半点害怕,即便她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杀人。
哦,错了,她杀的是畜生,怎么是人?
小甄善将沾血的石头拿起来,优美的唇形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不怪她先前拿村子里那些畜生们养的畜生当练手,效果还不错呢。
就是这废物埋哪儿好呢?
小甄善四周看了看,此时山上没什么人,今天是村子里的秋收节,畜生们在过节呢,除了小甄善和二赖也没人会上山。
刚好便宜了她行事。
她眸光定格在那边的悬崖,据说下面是蛇谷,蛇群成堆,还有恐怖的眼镜王蛇。
小甄善看了一眼尸体,嗯,拿去喂蛇,便宜他了。
只是她还没开始拖尸体,突然抬头看向悬崖的方向,眸中满是警惕和防备。
却见,不知何时,悬崖那边竟然氤氲着雾气,一抹白色修长的人影安静地站立在那。
小甄善暗自握紧手上的石头,身体紧绷。
她并不怕那些什么鬼啊山怪的,真正恐怖的永远不是那些,而是人。
明明刚刚还没有人在那的,一眨眼间就出现,小甄善更觉得对方实力不一般,至少不是她能对付的。
正当她思索着要怎么办才好时,雾气散去,而她也看清了那抹白色身影。
1451.此恨绵绵无绝期(6)
那一刹那,能毫无迟疑地杀人的小甄善怔住。
谪仙!
如果这世上还有哪个人能当得起这个词的话,无疑就是眼前的男人。
他白衣如画,眉眼无尘,孤冷淡漠,仙姿绰约,负手而立,隔开了两人的天地。
他在天,是孤高出尘的九天仙人,她在地,是满手血腥的阴暗恶鬼。
小甄善都不禁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上天派来的仙人,要来收她这个逐渐扭曲的小魔鬼呢?
毕竟她刚杀了人,他就出现不是吗?
坐在树上的甄善嗤笑一声,仙人,呵!
恐怕就没有哪个人比他能更担得起“魔鬼”两个字了!
娘娘非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下面稚嫩的自己,要是她能触碰到她,绝对要先给从前的自己一个巴掌,让她清醒一点,少拿魔头当仙人,还给她看呆了?
出息!
甄善眸色幽冷地扫了一眼白衣男人,情绪意外地平静。
先前,她以为,再见这人,至少她会.asxs.杀意。
但真到了这时,除了嗤笑和平静,对他,她也没太多其他的情绪。
再刻骨铭心,时间也能淡化一切。
尤其是两人的仇怨早就解决了,甄善也没觉得对方再欠她什么的。
虽然记得从前的事情,但有些感情,早已被她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甄善真如果那么不甘心,当初在忘川修成鬼神之身时,就该闹着阎王查出这男人的转世去报仇了。
但她没有!
也是想着,她凭什么给这男人的脸?
几千年巴巴地没有忘记他,还追着去复仇?
呵呵,妖妃她不要面子的吗?
真当他是个人物了?
再说,这些年来,甄善遇到的男人太多了,虽说他们本质上都是同一个灵魂,但性格确实也很多样,十个有八个是狗的。
各种糟心的事儿经历多了,如今看这男人,也就那样了。
但小甄善还不是那个历经大风大浪的妖妃娘娘,就算这三年磋磨得她心态完全转变,成长了不少,可现在,也还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从前她在京城的时候在,青年才俊也见过不少,她那好父亲就是个难得的美男子,要不然也不能迷得她母亲晕头转向的。
然而,她从来没有见过如眼前那般仙姿俊逸的男子。
小甄善倒也不至于被皮相迷晕了头,晃过神后,更多的还是警惕和戒备。
她不知道这人看了多少,但就她现在身上还沾着血,地上躺着尸体的样子,傻子都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如果他要对自己不利……
小甄善抿了抿唇,将手里的石头握得更紧一点。
这几年,她领会最多的就是什么时候都不要露怯。
“咳咳。”
白衣男人突然掩唇咳嗽了几声,原本仙气的人一下子就多了点烟火气。
他在旁边的石头坐下,拿出一个玉瓶子,倒了一颗药,咽下,随即闭目养神,仿佛没有看到小甄善一样。
小甄善看了他许久,确定他确实没想对她做什么,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跟拖死猪一样,将二赖拖到悬崖边,也不管旁边的男人有没有看到自己在做什么,毫不犹豫地将尸体给推了下去。
重物滚落的声响,伴随着隐隐的嘶嘶声。
小甄善唇瓣扯了扯,转头打算走人。
“甄望之女?”
小甄善脚步猛地顿住。
男人声音清冽淡然,又似带着一丝对众生的慈悲,悠远神秘。
但他短短的四个字,却让小甄善眸中染上冰霜,只是她还有理智,这男人深不可测,她不敢随意表露出杀意,免得激怒对方,死的最后是自己。
她转过头,少女软哝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谁?”
白衣男人抬眸,那双似凝聚月华精魄的浅淡眸子无波无澜、无悲无喜,淡淡道:“燕初。”
小甄善一怔,这个名字,她没听说过,但这般风华,又能轻易点出她身份的人,绝不会简单。
京城权贵很多,藏龙卧虎更多,她倒也不觉得自己应该人人都知道。
小甄善抿唇,“你从京城来的。”
燕初:“嗯。”
“哦,”小甄善脸上没什么表情,或是说就算有,现在抹着泥土的脸也看不出什么,只一双凤眸格外地明亮。
就是她刚刚杀人的时候,那双眸子也依旧明亮,干净得没有染上一丝血腥。
这小女孩身上很矛盾。
但无疑是个可塑之才。
她说:“你总不会是我那好父亲,或是平宁长公主派来杀我的吧?”
她觉得,就那对夫妻,绝对指使不了这样的仙人。
燕初剑眉微微一挑,容色淡淡,“若是呢?”
小甄善直视他的双眸,“所以呢?你要杀我吗?”
“咳咳,”燕初掩唇咳嗽几声,唇角溢出一丝鲜血,令他绝色苍白的脸上多了一丝绯丽。
“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能杀了你?”
小甄善并没有因他看似病恹恹就轻视他,点点头,“我觉得能吧。”
燕初薄唇微勾,露出一丝极淡极浅的笑容,却晃得天地间失色,“聪明的女孩儿。”
小甄善捏了捏掌心,即便看惯了自己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蛋,再这男人一举一动间,简直要命,无自觉的风华,才是最吸引人的。
“不聪明点,早死了。”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呢?你叫住我做什么?就算我是甄望的女儿,但你也知道,他有多不待见我,想利用我对他做什么,基本不可能,这心思你可以歇歇了。”
燕初说:“不能我看上你?”
1452.此恨绵绵无绝期(7)
小甄善唇角抽了抽,以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称之为见鬼的眼神看他。
就她现在这张脸,讲真,她自己都不愿去水潭这些能映出倒影的地方,实在辣眼。
要说身材?
她这几年饥一顿饱一顿的,基本还是颗小豆芽。
真不是二赖那种有脑疾的,怎么都看不上她。
看着小女孩眸中明晃晃地写着“禽兽”二字,燕初哑然失笑,为自己解释,“我想收你为徒。”
哈?
小甄善觉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了?
她木然地看着眼前这个仙人似的白衣男子,“可我没拜师的打算。”
天上掉馅饼,基本都有毒,谁吃谁知道,反正她不吃!
她的警惕,燕初并没有意外,只将一枚暖玉做的令牌递给她。
小甄善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伸手接过,看清上面繁复似有生机的莲花纹,还有上面写着的“祭”字,她倒吸了一口气,震惊地看着男人。
这种令牌,银月王朝,或是说天下,只有一个地方有。
国师殿!
一个似乎没什么实权,但在银月王朝却地位超然的地方。
星象占卜、守护国运、各种祭祀,以及帝王加冕,都是国师殿来主持。
这片大陆,千年来,流水的王朝,铁打的国师殿。
世人可能不知道帝王,但绝不会不知道国师。
但,国师殿也非常的神秘,即便是帝王,没有得国师允许,都不得踏入一步。
前面几朝有些帝王不满国师殿,企图铲除了这个地方,结果呢?
不是江山丢了,就是直接换个人做皇位,千年积威,如今的帝王,哪个敢再挑衅国师殿?
是嫌自己屁股下的皇位太稳定了吗?
而历代国师,也是大陆最神秘的存在,他们的传承、身份,无人知晓。
国师深居国师殿,除了必要的祭典,基本不会出来,就算出来,他身上也常年萦绕着白雾,根本无人能看清他的身影。
小甄善神色越发木然了,她可不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国师殿随随便便的存在,八成是……
所以她到底得有多幸运,才能看到连帝王都难以窥见的大人物?
大人物还说要收她为徒?
小甄善差点被这馅饼砸晕,不过还没晕头。
她觉得自己现在还能保持冷静,牛得她都想佩服自己了。
小甄善再深吸一口气,“您为什么要收我为徒。”
燕初淡淡道:“我这一脉,只讲究缘。”
小甄善觉得讲缘就跟耍流氓似的,反正她最是不信。
为什么不信?
因为她那个渣爹当年天天在她傻母亲面前说什么缘啊缘啊,呵呵,还真是缘呢,孽缘!
她很是实在地跟大人物说:“我觉得你如果说我骨骼清奇,天资非凡,我可能还会信你一些。”
然后,小甄善把令牌还给大人物,“您要是不打算杀我还是怎么样的,那我就先回去了。”
燕初看着小女孩平静的眸子,眉眼淡淡,接过令牌,没有阻止她,更没说什么让她之后想清楚再来找他的话。
1453.此恨绵绵无绝期(8)
小甄善提着装野菜的篮子往山下走,见大人物没有纠缠,心里松了松。
对于对方的身份,她不是没有心动,如果她能成为国师殿的人,摆脱现在苦难的生活,还能轻易回到京城,更可能利用国师殿的势力报仇。
但,小甄善摇摇头,觉得不太现实。
国师殿一向是超然的存在,怎么可能让她带着仇恨进去,还帮她复仇呢?
而且,有得便要有舍,谁知道她要付出什么代价?
经历了亲生父亲的背叛,和这三年的折磨,除了余嬷嬷,小甄善不信任何人。
甄善看着旧影,那个满身防备的小女孩,眸光有些恍惚。
是啊,生于算计,长在谎言中,又被丢入魔窟,早已丢失了信任这种天真的东西。
可偏偏,她还是渐渐信了那个男人,然后,再一次被丢尽火海炼狱。
……
回去后,小甄善没有多在意在山里遇到了大人物的这件事。
至于那个赖皮,在知道对方是国师殿的人后,她也就不担心他会告发她杀人的事情了。
国师殿,说好听是不理俗世,说难听就是冷眼旁观。
除非天下大乱,否则就算皇帝被毒死了,他们可能也只会在旁边看着,不插手。
何况是个无赖呢?
村子里的,那赖皮是除了小甄善和余嬷嬷外,最不受待见的,又是个光棍,即便真失踪了,也没人去理会。
她根本不怕别人来找她麻烦,日子照常那样过着。
只是,没过多久,原本准备秋收屯粮食的村庄,一夜之间,爆发了蝗虫,导致颗粒无收,眼见这个冬天就要饿死的节奏。
整个村庄都乱了!
然而,那些畜生们哭嚎过后,也不知道是哪个说是因为有小甄善和余嬷嬷两个扫把星,这才天降祸端的,必须把她们烧死,才能平复上天的愤怒。
小甄善险些气死,他们怎么不觉得是自己作恶太多,被上天惩罚了呢?
然而,人就是这样,无论如何,第一时间总是喜欢把过错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没了盼头,畜生们压根就不再怕小甄善的威胁,直接绑了她和余嬷嬷,仿佛只要烧了她们,就能得到解脱和救赎。
余嬷嬷又惊又怒,死死瞪着村长,厉声道:“我家小姐是宰相之女,你们敢杀她,就不怕一起陪葬吗?”
村长眼神闪了闪,显然也有些害怕,但,“她就是个祸害,要不然,怎么会被大官的爹丢到这里来?而且她现在触怒了上天,就是皇帝来了,也会理解我们的,你们都该向上天赔罪!”
余嬷嬷气得浑身颤抖,“你、你们会遭报应的!”
村长挥手,“点火!”
“不要!小姐……”
“咳咳!”
火势窜上来,浓烟滚滚,死亡那么近!
小甄善心里漫过恐惧,她是人,也怕死,更不愿死得这窝囊。
她咬着唇瓣,突然心里后悔了。
那天,她该答应白衣男人的。
这样子,至少她不会死在这群畜生手里。
小甄善看向不断想往她这边挣扎的嬷嬷,抬头朝着天上喊,“求您救我们,不管是做徒弟,还是奴仆,都可以!”
“小姐,咳咳,”余嬷嬷不知道小甄善在喊什么,但努力挣着绳索,她自己死了没事,小姐不能!
小甄善没得到回应,抿紧唇瓣,她颓然,却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那种大人物,哪儿是她想不要就不要,想求就求得到。
只是,就这样要死了吗?
小甄善眉眼有些茫然。
甄善看向不远处明明早就到了,却冷眼看着曾经的她在火海中挣扎不出手的男人,嗤笑了一声。
他会救吗?
自然会!
不然他专门跑来这儿干什么呢?
只是……
甄善看着等到小甄善她们快被火海吞噬的时候,男人才犹如天神降临,将她和嬷嬷带出火海。
啧,英雄救美,老掉牙的桥段了。
然而,就是百试不爽!
这不,看小甄善满脸劫后余生的惊喜和感激,眉眼间不觉升起的一丝依赖,甄善脸色就黑,非常黑,几乎恨不得过去,呼自己一巴掌。
蠢货,没看出对方是故意的吗?
小甄善当然没看出来,她心智再成熟,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而已,心里对于英雄还有那么一丝憧憬。
何况燕初风华绝代,宛若九天云端仙人,踏着祥云,亲自将她带出地狱。
那种心灵上的震撼和感激,是一切情感萌发的开始。
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特别是燕初轻描淡写一挥袖子,就将方才欺压她们的畜生全部打倒,让他们惶恐得只能跪在地上求饶。
简直太帅了!
小甄善清澈漂亮的凤眸晶亮晶亮的,仰着头,盯着燕初不放。
甄善:呵呵,呵呵!
娘娘抬起手,纤细漂亮的手指盖住眼睛,没眼再去看从前的自己了。
太蠢了,真的!
帅个p哦!
不就打倒几只畜生吗?
她难道就不行了吗?
哦,抱歉,当年弱小可怜的自己,确实不能。
甄善神色有些复杂,谁都不是生来强大的,她更是。
只能说,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心机就玩不过这个男人。
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她能有今日,燕初功不可没。
可惜,她始终没能赢过他,不得不承认:师父就是师父!
……
燕初并没有杀了那些村民,小甄善也没有,倒不是她不想弄死他们,而是她不愿让师父以为她心里黑暗扭曲,嗜杀成性。
反正没了过冬的粮食,这群畜生们能不能活到开春,还挺难说的。
1454.此恨绵绵无绝期(9)
与其直接弄死,还不如让他们好好活着在人世间受罪,尝尝自己种下的苦果。
小甄善黝黑漂亮的眸子咕噜咕噜地转着,洗掉泥土后,露出的白嫩精致脸蛋满是无辜。
任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燕初掩唇咳嗽一声,小甄善瞬间抛开那群畜生,担忧地看向自己新任的师尊,“师父,您没事吧?”
燕初淡淡摇头,“老毛病了。”
小甄善抿唇,“不能治好吗?”
她记得别人说过,国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
而先前她和嬷嬷身上的烧伤,也是用了师父配的药,没两天就痊愈了,那效果,让从前见惯珍惜药物的小甄善都惊叹不已。
想着,大概连皇帝都没这个荣幸得到国师亲自的配药吧。
她可还真是幸运得有点不真实啊!
不过,现在看着师父咳嗽,小甄善心里有些不安。
燕初摸摸她的脑袋,“为师这是病,也不算是病。”
小甄善茫然地看着他,不太懂他的意思。
燕初眸色极其平静,“窥探天机,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小甄善呼吸微窒,“师父……”
“好了,你这边可还有其他要带的东西?”
燕初打断这个话题。
小甄善虽然还想问,但她刚入师门,对师父还不熟悉,不敢多嘴,怕惹得对方不喜。
她乖巧地摇头,“没有了。”
她和嬷嬷被平宁长公主从府里赶出来,根本没能带出来什么,几件衣服和一些银两,毁坏的毁坏,用掉的用掉,说句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燕初淡淡颔首,“走吧。”
小甄善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我们去哪儿?”
燕初回答:“带你游历,寻药。”
小甄善眸光亮了亮,“是治师父的病的药吗?”
燕初:“嗯。”
她恍然,“哦,师父来这个地方,是不是这里有您想要的药?”
他也没瞒,“眼镜王蛇的蛇胆。”
小甄善微微瞪圆的眼睛,“您先前下、下到山谷里了?”
那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蛇谷啊!
全部都是蛇群,想想,都头皮发麻。
“您没事吧?”
她担忧。
燕初摇头,“无碍。”
小甄善这才松开拧着的眉头,眉眼弯成月牙,“那就好。”
也是,师父的神通,怎么会惧怕那些蛇。
余嬷嬷落后一步,看着前面自家小姐和那尊贵不可言的男人,脸色有些惶惶。
也不知这位恩人是谁?
为什么小姐那么信任他,还认他做师父。
但想到小姐这两年来的改变,余嬷嬷还是叹了一口气,小姐有自己的主见,即便她把自己这个奴婢当成亲人,她也不该多逾越。
只是,她也怕自己护不住小主子啊!
甄善走在余嬷嬷旁边,见嬷嬷满心都在为自己担忧,眸色有些复杂。
她在想,如果重来一次,她还会不会跟燕初走?
但,没有重来!
她想这个有何用呢?
……
燕初带着小甄善和余嬷嬷离开那跟魔鬼窟没区别的村庄,三人没什么固定的居所。
深山老林也去,边境苦寒之地也去,烟雨朦胧的江山也走过。
小甄善从来都不知道这个世界那么的缤纷多彩,从来都被困在一隅之地的她极是喜欢这样的游走,何况身边还有个她依赖的师父和嬷嬷,去哪儿都好。
这一路,燕初也不断教她各种知识,有星象占卜的,不过这个她资质真的非常一般的,差点秃头都还搞不清楚天上的星象图,更别说其中包含的寓意了。
燕初也不勉强,没天分就了解就行。
但除开这个,其他的,兵书政治,心计权谋,她却十分有天赋,学得很好。
琴棋书画,她从前在京城就多多少少有学,天资并不赖。
见此,燕初也着重教她这些,性子安静冷淡的他,有时还会扬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夸她。
那时的小甄善很开心很开心,清澈明媚的眸中只有他一人。
甄善坐在大树上,看着树下白衣胜雪的男人用着清冽出尘的嗓音,缓缓地跟小甄善讲着银月王朝的政事,帝王心术,权谋制衡。
傻傻的自己认真地听着消化着,满心都想学到最好,得到师父的赞扬。
甄善眸光讥诮,当年的她在最初,并不懂燕初为什么教她这些,这本不是闺阁女子该学的,或是说,不能学的!
偏偏燕初就是教了,仿佛在他眼里,没有什么男女之分,那时的她,还很是感动师尊不因女子看轻她,总想着再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不能辜负他。
却不知,她这个师尊啊,从收她那一刻,就只是在培养一颗棋子,一颗能乱了银月王朝的棋子,一颗他觉得是顺应天命的棋子!
而她呢?
甄善靠在树干上,托着精致的下巴。
大概是又完美又叛逆的棋子吧,但终归,他应该是不满意的吧!
……
游历学习的时间过得很快,三年转瞬即逝。
快要及笄的小甄善容貌完全长开了,如今的少女清艳脱俗、明眸皓齿,美得不似人间女子。
火红色的衣裙衬得她明艳无双,外罩的白狐裘越发显得她肌肤欺霜赛雪,血玉首饰点缀,真真是国色天香,天地间纯白的美丽雪景,也只沦为她的背景。
小甄善站在屋檐下,伸手接过飘落的雪花。
“善善。”
男人清冽悦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少女突然转身,将接着学的柔荑覆在他的脸上,笑得娇俏明媚,“师父,冷不冷?”
1455.此恨绵绵无绝期(10)
燕初并没有责怪她失礼的举动,抬手将她纤细柔软的小手拿下,“别闹。”
小甄善鼓了鼓脸颊,“师父,难道要罚我吗?”
燕初摇摇头,“为师何时罚过你?”
小甄善开心地抱住他的胳膊,“师父最好了。”
燕初看着少女巧笑倩兮,浅色眸子平静、淡然,一如当初出现在她面前无情无欲的仙人。
小甄善心底有些黯淡,明知不该对师父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但有些事,可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
“你不开心?”
燕初淡淡地问。
小甄善微惊,怕被他看出什么而遭到厌弃,摇摇头,“没有,只是不知道这雪要下多久,先前师父可是答应带我到处走走的。”
燕初抬头望向天穹,即使他微仰着头,站在凡世间,却仿佛才是这天地的主宰。
那般的风华倾世,尊贵无双。
小甄善垂下眸子,掩住眼中的自卑和苦涩。
她还不够资格站在他的身边。
燕初看不出小甄善的心绪,但甄善哪儿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娘娘又想抽自己了!
去你丫的不够资格!
妖妃娘娘扼腕,当初会对这狗男人那么痴情迷恋,完全就是太年轻,没什么见识啊!
想这天地无数时空中,最不缺的就是优质男人了!
然鹅,娘娘想到自己一路遇到的都是同一个,瞬间自闭了!
为什么她要在狗男人这一摔再摔呢?
这爱情,惨烈成这样,她觉得她不行,非常地不可以。
可命运坑爹,总是按着她的头,让她可以!
甄善觉得自己需要几颗牛黄上清丸,火气太大,噩梦太多!
小甄善并不知道旁边未来的自己有多抓狂,现在的她,满心满眼都在自家师尊身上,跟陷入初恋的傻女孩没什么区别。
少女,你清醒一点啊!
娘娘大声哔哔,可惜没人听得到。
小甄善:“师父,你在看什么?”
娘娘:狮虎有毒!
燕初收回眸光,修长如玉的手指掐了掐,即使这犹如神棍一般的行为,在他做起来,却是优雅而神秘,令人不觉痴迷。
“雪晚上会停。”
小甄善欣喜:“真的吗?”
燕初还没回答,她就自己开心地说个不停,“师父算的,当然是真的了,太好了,那明天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吗?”
燕初点头,“可以。”
小甄善瞬间笑弯了眉眼。
燕初清淡无波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没有移开。
……
翌日,小甄善早早就起来打扮自己,挑了一件牡丹百褶裙,珠翠环绕,美艳逼人。
也只有她,能将绣着层层叠叠的牡丹花裙子穿得那般明艳无双,而不是被这富贵花压了艳色,不伦不类。
余嬷嬷看着自家小姐出落得这般美丽,眸中有骄傲也有担忧。
美貌于女人来说,向来都是把双刃剑。
但庆幸,有大人做小姐的靠山,小姐应不会被人欺负。
她们终归不再是在魔鬼窟挣扎的可怜虫。
余嬷嬷慈爱一笑,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就只会忧思。
小甄善站起来,转了个圈,裙子随风而动,划出优美的弧度,裙摆的牡丹花如同活了一般,层层叠叠地盛开。
“嬷嬷,好看吗?”
她笑得明媚无暇地问。
余嬷嬷慈爱地点头,“小姐很美!”
小甄善瞬间笑得更加开心了。
自小,她就非常自得于自己的容貌,离开魔鬼窟,没了温饱问题和威胁,小甄善又开始折腾起自己的美貌来。
偏偏燕初在这方面,不单不限制她,还每到一个地方,就命人为她购置最美的珠宝首饰、罗裙衣物。
这三年,她的裙子和珠宝几辆车都拉不过来。
但女人哪会嫌弃自己衣服多?
小甄善最开始还怕让师父破费,但在知道师父即便将全天下的裙子买给她,花费的也不过国师殿财富的九牛一毛,她就彻底放开了。
甚至为燕初对自己的宠爱,心中十分的欢喜。
只是,要是这份宠爱,不完全是长辈对晚辈那就好了。
小甄善想到自家清心寡欲的师尊,有点颓然,忍不住捧着自己的娇嫩娇嫩的小脸问:“嬷嬷,你看我是不是还不够美呢?”
甄善冷笑:不够美你个头!
怀疑什么都不能怀疑她的美貌,造不?傻子!
娘娘简直要被曾经的自己给气出病来了。
而且什么破宠爱?
燕初会愿意花那么多钱给她打扮,还不是……甄善冷讽,不美丽怎么成为妖妃呢?
从前的自己只以为燕初喜欢美艳逼人的女子,实际上,他只不过按着妖妃的标准在培养她而已。
狗男人!
甄善拿起一个巫蛊娃娃,上面赫然写着燕初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娘娘拿起一根银针,狠狠地扎下去。
虽说没什么用,但还不能让她泄愤扎一扎那狗男人吗?
余嬷嬷诧异,“怎么会?小姐姿容绝美,难有人相并论。”
这话也不全是看自家孩子的滤镜,也是大实话。
小姐的容貌,想来就算是妖妃妲己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啊呸,什么比喻?
小姐好好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妖妃?
小甄善轻咬唇瓣,有点不自信,“真的吗?”
余嬷嬷重重点头,笑得慈祥和蔼,“向来以后的姑爷,定会为小姐的容颜倾倒的。”
小甄善脸红了红,“嬷嬷,你说什么呢?不说了,我要去找师父了。”
“呀,小姐,雪天路滑,您别跑,当心摔了。”
“谁那么大的人还会摔……啊!”
1456.此恨绵绵无绝期(11)
小甄善刚信誓旦旦地说完,脚下就一滑,整个人往地上摔去。
她小脸微白,吓得闭上眼。
但预计的痛楚却没有,反而跌入了一个带着淡淡檀香的怀抱中。
这气息……
“师父!”
小甄善睁开眼,看着抱住自己的清俊男子,有点呆呆地唤到。
燕初淡淡地“嗯”了一声,扶着她站好。
小甄善脸色烧得厉害,连忙退了一步,“谢、谢谢师父。”
他道:“莽撞。”
这三年来,改变很多,至少现在的小甄善不会怕燕初的斥责,她知道他不会真生她的气,所以有恃无恐。
但她还是眨巴着可怜兮兮的凤眸,“师父,我错了。”
果然燕初没再怪她,“下次小心。”
小甄善乖乖巧巧地点头,“知道了。”
燕初:“走吧。”
小甄善高兴地跟着他走出去。
余嬷嬷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她眉头皱了皱,总觉得大人和小姐之间的气氛有点奇怪,不像师徒,倒像是……
余嬷嬷脸色变了变,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了。
可万一呢?
倒不是她不满燕初,她哪儿敢不满那位大人?
只是怕小姐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情啊!
唉!
甄善翻了个大白眼:狗男人有情她还不要呢!
……
今日放晴,古镇小街格外热闹。
小甄善走在街上,像是被放出笼子的雏鸟,哪儿都好奇,哪儿都想看看。
燕初走在她旁边,君子端方清贵,女子绝色无双,引得路人频频去看,险些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了。
“师父师父,冰糖葫芦,这个季节竟然还有冰糖葫芦。”
小甄善兴奋地说到,眨巴着明媚的眸子,期待地看着他。
燕初剑眉微挑,“陋食,少吃。”
小甄善瞬间小脸就垮了,没再坚持,“哦。”
少女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失去了糖果的孩童,看得人心软不忍心。
燕初摇了摇头,走过去,跟小贩买了根糖葫芦。
小贩哪儿见过这么尊贵俊美的人,一下就是卡机了,直接就想白送不要钱。
燕初将一块碎银子放下,拿着糖葫芦转身离开,没多说什么。
小甄善眸光明亮至极地看着他不放。
燕初将糖葫芦递给她,“不可多食。”
“哦、哦,”小甄善拿过糖葫芦,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师尊好温柔好体贴,她好喜欢好喜欢哦。
咬了一口糖葫芦,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糖葫芦。
寒风吹过,她几缕发丝扬起,落在白皙的小脸上。
燕初自然而然地抬手,帮她将头发别到耳后,温柔、亲昵。
小甄善怔住了,耳朵通红,娇羞着低头咬着糖葫芦。
女子娇美天真,男子温柔俊美。
旁边的路人了然一笑,心里直叹真是一对神仙小夫妻啊!
一旁的甄善冷笑再冷笑:渣滓!辣鸡!狗男人!
为人师表,没有半点师长的样子,放纵弟子爱慕,跟她暧昧不清,却装着一副天上仙人的模样,让她心有念想,又黯然无措……
虚伪!做作!狗贼!
妈的,她当年到底眼瞎成什么样,怎么就看上这混账玩意儿了?
还她青春!还她懵懂初恋!
燕初大概应该是还不了的,也不知道自己天天被扎小人。
此时,他垂首,浅淡的眸子映出那抹红梅映雪的身影,“善善,过两日,为师打算回京。”
小甄善拿着糖葫芦的手顿了顿,她低垂着眸子,“师父,您的身体如何了?”
燕初淡淡道:“差不多。”
那就是还没全好,小甄善心里担忧又无计可施,这些年,她接触了不少占卜算卦的书籍,知晓了师父的病不是简单的药物就能治好的。
偏生这类,她又不精通,想帮他分忧也无法。
让他不再为银月王朝卜算,她更说不出。
师父身为国师,肩负天下,哪儿是能够任性的?
她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
燕初看着她,“害怕?”
小甄善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年,她被扔到那个魔鬼窟,都没向甄望和平宁长公主低头,如今更不可能。
跟着师父走的地方多了,眼界宽了,回想那些人,其实也不过如此。
如今,就算没有师父的帮忙,回到京城后,她也有无数种办法报仇。
她现在不放心的只有师父的身体。
小甄善伸手抓住他的袖子,仰着头看他,担忧又惶恐,“师父,您不会有事,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燕初眸中似晕开一丝涟漪,又似依旧平静不起波澜,“无需担忧。”
小甄善抿唇,“没有师父,要是别人欺负我了,怎么办?”
燕初淡淡道:“不会。”
她眸色微亮,笑道:“只要师父一直在,自然没人敢欺负我。”
燕初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
两日后,燕初带着小甄善离开了古城,往京城而去。
离开前,小甄善原本是想着让嬷嬷留在古城小镇的,这儿民风淳朴,远离政治中心,生活很平静,嬷嬷留在这儿养老是最好的。
京城波谲云诡,她怕一不小心,没能护住嬷嬷,这是她怎么都不愿看到的事情。
但小甄善担心嬷嬷,余嬷嬷何尝又放心得下她?
哪儿,一个个都似会吃人,她怎么忍心小姐一人去面对?
最后小甄善拗不过嬷嬷,只好妥协带她一起回去。
她看向坐在自己身旁,如同仙人一般出尘的男子,有师父在,她心里安了不少。
甄善冷嗤,懒得再看以前蠢蠢的自己了。
1457.此恨绵绵无绝期(12)
她很是怀疑,自己当初是被这狗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会对他如此毫无防备和信任。
英雄救美,真心太毒了!
不过,娘娘想起在自己也用了不少次美救英雄把他的心勾过来,心里稍稍平衡一些。
怎么说,那些个狗男人跟燕初都是同个灵魂,性格也一样的狗,四舍五入就是同一个,她也算是找回了场子了。
妖妃娘娘如此安慰自己。
……
京城,银月王朝的皇都,皇室、权贵聚集,是天下人最憧憬的锦绣乡。
重新回到这,小甄善原本以为自己满心的仇恨会复苏,却发现,她意外地平静。
不是不恨了,只是觉得自己因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变得扭曲黑暗,非常地不值得。
何况,小甄善看了看身边闭目养神的男人,红唇一抿,笑了笑。
师父教她喜怒不形于色,教她无论在什么情况,都淡然优雅,气势是让别人下意识地尊敬恭敬你,而不是靠着自己的尖利声音和莽撞的行为制造的。
那叫气势,是耍猴戏,被人玩弄的。
她可不要为了那些人,让师父对她失望。
小甄善矜持地掀开一点帘子,看了看外面,又觉得这不符合贵女的礼仪,放了下来,看向燕初,“师父,我们这是去哪儿?”
燕初睁开眼,浅淡眸子如月华凝魄,似浩瀚星海,平静又悲悯,“回国师殿。”
小甄善眨眨眼,“我也一起回去吗?”
燕初看向她。
小甄善瞬间明白了自家狮虎的意思了。
她是他的徒弟,不跟他回国师殿回哪儿呢?
她轻轻一笑,“那可是连帝王都不能随意踏入的神圣禁地,总觉得是在做梦。”
以前她的身份是挺尊贵的,但踏入国师殿……想都不能想!
落魄后的她,反而成了国师的亲传弟子,国师殿成她的家,怎么都觉得梦幻一般。
燕初淡淡道:“你现在是国师殿的小主人。”
小甄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师父的话,语气总是那么平淡,可那种理所当然的体贴却让她迷恋至极,被放在心上宠着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这样的师父,她如何不爱呢?
甄善朝着燕初的脸:我呸!
……
马车缓缓驶入大内,一般来说,马和马车都是不能进宫廷的,但他们却一路畅通无阻,没人有胆子敢拦国师。
皇权在国师殿面前,也得退让一步。
毕竟不退让的不是改朝换代,就是皇位飞走了,想来,不是想体验亡国君王,或是拼死上位,光速下台的感jio,再没哪个帝王头铁地想去得罪国师殿了。
好在国师殿一向低调,基本不参与政权争斗,也从不出来张扬,无论是国师,还是其他成员,都是深度死宅,一年就没出来个几回。
人家不要钱不要权,只安心守着这块大陆的龙脉国运,脑子没坑的都不会去招惹。
特权什么的,就当看不见就行。
银月王朝近十几位帝王,其他功绩暂且不说,单单在对国师殿的态度上,就是一个字“佛”!
也因此,银月王朝算是这块大陆存在历史最久,帝王也没因什么奇奇怪怪的原因狗带的朝代。
倒也算难得了。
但,再强大的王朝,也总有日薄西山的一日。
小甄善想起,跟着师父游历的一路,遇到了无数贪官污吏横行,鱼肉百姓的事情,到处天灾人祸,风雨飘摇。
偏偏京城里,那些所谓的治世文臣,除了享乐,就是在争权夺利,各种算计。
真正有才能的臣子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要她说,这王朝的气数也差不多了。
不过,这些,于小甄善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她虽学帝王心术、权谋制衡,但也不过是因为师父让她学,她才学的,忧国忧民?
还真抱歉,她没有外祖那样的胸襟。
再说,为下旨抄了她外祖家的昏君卖命,她是太闲了吗?
小甄善恨算计了外祖家的渣爹,但真正要了他们的命的是银月皇室。
至于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
呵呵!
她理解不了。
小甄善骨子里是叛逆的,否则,她也不会喜欢上自己的师父。
师徒恋,这个时代,可是禁忌。
“何事?”
燕初问她。
小甄善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一直盯着他不放,瞬间脸有点红。
她摇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在想着当年我外祖他们明明不到绝境,明明能反击,为什么甘愿被入狱,全族被斩杀?”
燕初:“想出答案了?”
小甄善有点讽刺:“嗯,比起命,所谓的气节,在他们看来,更重要。”
无论是当时反抗,还是逃命,终究都为世人所不容唾弃。
但能活着,为什么要去死呢?
活下来不是才有希望翻身吗?
她不懂!
就算先前在魔鬼窟里,她口口声声地喊着要跟那群畜生同归于尽,但她却没真的想死。
真想死的话,早就一把火,将那村庄和她自己一起葬送了。
燕初淡淡道:“人性如此。”
小甄善抿了抿唇,看着奢靡的宫殿,心里想着,如若不是她在占卜这方便太过于没天赋,她真的想算一卦,看看这腐败的王朝何时才能被颠覆。
马车一路往深宫走去,路上无论遇到嫔妃还是宫人,皆避让在一旁,看都不敢往车厢的方向看。
国师殿,帝王都招惹不得,何况他们呢?
小甄善也没了兴趣再看,将帘子放下。
1458.此恨绵绵无绝期(13)
说国师殿位于宫廷中,倒也不太恰当,准确是建立在皇宫背靠的后山处。
越是靠近国师殿的正门,四周越是安静,宫人们和禁卫军都下意识避开这个地方。
厚重的红漆大门打开,马车踏入其中。
与小甄善想象的不同,国师殿并非一座奢华庄严的宫殿,反而大门后是一片竹林,从中间的小道一路往前走,仿佛隔开了那个锦绣繁华的世界,到了一处隐世桃园山谷中。
山清水秀,草木扶疏,三年的游历,小甄善也跟着燕初去过山里隐世族群的地盘,但哪一处都没有这儿那么美丽神秘,宁静得好似到了仙境中。
“大人回来了。”
一身白色常服的少年灵活地从竹林中跃出来,见到燕初,俊秀的脸上满是欢喜,高兴的嗓音回荡在竹林上。
“阿满,不是教过你,别总是那么咋咋呼呼吗?”
只见原本安安静静的竹林出现一群白衣人,为首的八人全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但看起来却没有半点老人的死气沉沉,反而精神烁烁,一双双眸子透彻平静。
但这不是最让小甄善震惊的,她更惊讶于这些人几乎是凭空出现的。
国师殿,果然神秘啊!
白衣人们纷纷朝燕初行礼,“大人。”
燕初淡淡点头,让小甄善上前,“她是我的弟子。”
年轻的白衣人好奇又惊讶地打量小甄善,那八个老者却没什么意外,只是看着她的时候,眼中似划过一抹叹息和无可奈何的愧疚。
待小甄善去深究,他们却又恢复平常,只对着她作揖,“见过小主人。”
八个老者在国师殿应该也是威望很高的,他们一行礼,后面的白衣人便跟着拜见她。
小甄善看了看自家师父,但想从出尘淡漠的师父那看出什么表情来,还真没可能。
不过,他的不说话,一般都是默认。
小甄善扬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不卑不亢地回礼,“诸位无需客气。”
八位老人对她露出慈爱友善的笑容,“大人,小主人,舟车劳顿,先回族里休息吧。”
“嗯。”
在一群白衣飘飘的人拥簇中,燕初带着小甄善往里面走去。
她这也才发现,这儿到处密布的竹林并不简单,每处都能随意变化组成一个阵法,一旦行差踏错有可能就陷入各种杀阵中。
燕初也教过她奇门遁甲,不过,以她现在的实力,还没办法真正破解国师殿的阵法,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走。
也难过这千年,无数人想探寻国师殿,却从未有人真正踏入过。
就单单外面这阵法,根本就没人进得来。
穿过竹林,豁然开朗,竹屋林立,比起外面的神秘,这儿多了烟火气息。
只是这里面的人,全部都白衣加身,但也没人人仙气渺渺,给人感觉很是淳朴宁静。
至少小甄善没有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任何一丝恶意。
见到燕初,所有人都很高兴,纷纷行礼问好。
只不过他们也似乎很是敬畏,并不敢多靠近他。
燕初朝他们点点头,指了个妇人,让她带余嬷嬷去安顿。
余嬷嬷看了看自家小姐,小甄善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让她去休息,不用担心自己。
嬷嬷对这个神秘莫测的国师殿有着敬畏,也不敢多言,随着妇人离开。
燕初没多停留,穿过前面的竹屋,进入了后面的山洞中。
说是山洞,倒不如说是一条隧道,墙壁上刻着画,燃着灯,寂静异常,几乎除了小甄善的脚步声,再没其他声响。
如果不是她能看到走在自己前面的师父,真的得被吓到。
隧道不算长,出来是一座铁索桥,连着对面的山洞,中间白雾弥漫,气温很低,将行走的桥面冻出了一层寒冰,奇怪的是,铁索却漆黑依旧,没有凝结半点冰晶。
这个国师殿,还真是处处都充斥着谜一样的气息。
燕初抬脚踏上铁索桥,桥面的寒冰瞬间开裂,眨眼间纷纷往下掉,整个桥面变成空荡荡的,他也好似会掉入深渊中。
小甄善神色大变,伸手拉住他,“师父!”
然而,她想象的两人直接掉下去的场景并没有发生,只一个呼吸间,桥面又结出一层可以行走的寒冰。
不过她动作太大,整个人往前扑去。
燕初抱着她的腰肢,扶稳她。
小甄善惊疑未定,睁着一双清澈的凤眸,愣愣地看着他,“师、师父。”
燕初本想斥她“莽撞”的话语也没出口,只淡淡摇头,往前走去。
小甄善眨眨眼,看着脚下的冰面,再看看那无底深渊,打了个寒颤,跟上她家师父。
比起前边山洞只是一条隧道,这边的山洞后是一间小筑。
小筑背靠山壁建立,前面是种着花草繁盛的庭院,后便有几间清雅小舍,山中云雾环绕,素色纱幔轻飘,幽静神秘宛若仙居,就是太安静了。
不过,小甄善看看自家师父,确实是他的风格。
师父说好听就是不入俗世,超凡脱俗,说难听点,就是宅、死宅!
“选一间你喜欢的住,便可。”
燕初对小甄善说到。
小甄善点点头。
他又说:“先去休息吧。”
“好的,师父。”
小甄善看了看后面跟着过来的八位老人,只是他们站在铁索桥旁,并不敢上前。
燕初转眸对他们道:“跟我来。”
“是,大人。”
小甄善知道师父要跟他们说话,识趣地没跟上去,往小舍的方向走。
1459.此恨绵绵无绝期(14)
庭院后面最大的屋子应该是她师父的卧室,小甄善选了旁边离他最近的屋子。
一推开门,屋子很大,被折叠屏风隔开了内外间,外间摆设很是素雅,唯一的亮色大约就是桌子上几支含苞待放的桃花了。
小甄善绕过屏风,内室却让她微微一怔。
对于她家师父素淡的风格她已经不做什么期待了,本来觉得内室大概也是清一色的白色。
却不曾想,内室极是华丽,金丝楠木的大床,鲛绡床幔,被子绣着艳丽的牡丹花,精致的六角宫灯悬挂在前面。
旁边是梳妆台,上面放着好几个妆匣,小甄善走过去,打开,里面全是漂亮的首饰珠串,还有一盒盒装饰着宝石的胭脂水粉。
梳妆台对面是一个巨大的衣柜,里面放着许多华美绸缎制成的裙子,小甄善爱死这些美丽的衣服首饰了。
床后还有洗浴间,开辟了一个浴池,引着不知哪儿来的温泉。
小甄善眉眼笑意浓浓,这个地方不知得如此小女儿,一看就是师父为她提前准备的。
她如何能不惊喜?
师父看似清清冷冷的,没想到这么细心,对她也是极尽妥帖。
师父真好!
甄善没忍住又翻了白眼,反正现在没人能看到她,妖妃娘娘不用在意形象,白眼想怎么翻就怎么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在最初遇到燕初时,她还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个理儿,结果呢?
没几年,就被燕初给迷得晕头转向的,完全都不怀疑他的居心。
天下,哪儿找得到那么多无私的好?
别人能不能得到她不知道,但她这破运气,是否想了。
可惜,当年的自己就是太年轻了。
看着美美地泡着温泉,然后爬上床,睡得香甜无防备的小甄善,娘娘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是,她看着这儿的一切,眸色有些悠远。
当年,她是真心把这个地方当成是家的……
甄善嘲讽一笑,一颗棋子,期待什么家呢?
……
夜幕降临,内室中只点了一盏宫灯,小甄善带着困意睁开眼,一眼触及床边修长的人影。
她一个激灵,困意瞬间褪去,待看清对方,松了一口气,仿佛突然被吓到炸毛的小猫儿看到主人,身体都柔软了下来,软乎乎地拿着脑袋蹭着对方,痒痒的,很柔软的感觉。
“师父。”
“嗯。”
燕南轻轻应了一声,幽幽烛火映衬着他清俊无双的容颜,褪去了淡漠清冷,染上一丝暖意。
小甄善爬起来,对他笑得毫无防备,“您怎么来了?”
燕初:“来看看你。”
小甄善眸光晶亮,笑得越发开心。
他问:“可适应?”
“嗯嗯,这里很好,谢谢师父。”
这间屋子的布置,就算是她从前的闺阁,都没那么精美华丽。
燕初颔首,“需要什么,可以跟为师说。”
小甄善摇头,“师父什么都帮我准备得很齐全。”
不过,她想到这里的人全部都是一身白衣,和她衣柜中,却颜色鲜艳华美的裙子占多数。
小甄善有些迟疑,“师父,我不需要穿白衣吗?”
比起素雅的白衣,她确实更喜欢华服珠翠。
银月王朝,女子以清雅素淡为美,穿得太照样,常常会让人觉得如同暴发户,没有什么素养。
但小甄善从小就不,她长得那么漂亮可爱,为什么要一身素淡?华丽的裙子才能把她的美丽张扬出来不是吗?
这三年被燕初宠得她越发喜欢精致美艳的东西,偏生,她容貌绝色无双,气质优雅不失妩媚,常人无法驾驭的华服,在她身上,却让她美得动人,如同绽放的牡丹,更似妖精化身。
而燕初对她鲜活明艳打扮的喜欢,也让小甄善更加热衷华服珠翠了。
可,如果是国师殿的人都需要着白衣,小甄善虽可惜,但也接受。
她并不想搞特别。
有时候,特别可能不是荣幸,而是被排斥在外的表现。
小甄善并不愿意这样。
她想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家,希望得到国师殿的认可。
燕初触及她有些紧张不安的眸光,似无声叹息,“在族地,你便随众人,着白衣。”
小甄善抿唇一笑,点点头,“好。”
他将一枚玉令递给她,“滴血认主。”
小甄善对玉令并不陌生,初见时,师父就拿给她看过。
她接过,扎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玉令上,瞬间有种玄妙之感,让她能感受到玉令中蕴藏的力量。
“师父,这是?”
“身份令牌,带着它,往后你能随意进出国师殿和这里。”
小甄善珍贵地拿着玉令,心里最后一丝忐忑也消失了。
师父给她令牌,应该就是完全认可了她的身份了。
她又有家了!
她眉眼一弯,“师父,我会收好这枚玉令的。”
燕初:“丢了也无碍。”
“啊?”
“他人持着,也无用。”
就是说她的专属喽!
小甄善试探地问:“这枚玉令是师父的吗?”
燕初点头。
“您亲自做的?”
“嗯。”
小甄善对这枚玉令更加爱不释手了。
“师父真好。”
她仰起头看他,“师父,能跟我讲讲国师殿吗?”
这三年,师父教了她很多东西,但从没说到过他自己和国师殿的情况。
这也是为何她心有不安的原因。
总是她隐隐觉得师父将自己隔绝在外,不让她踏入他的世界一步。
燕初看着她,浅淡的眸子没什么波澜,平静得让她心里发堵刺疼。
1460.此恨绵绵无绝期(15)
她张了张唇瓣,刚想把话题带过去,不想继续让自己狼狈。
燕初却出声,“国师殿是外界对我们的称呼,我们真正的身份是灵族。”
小甄善微怔,“灵族?”
“嗯,灵族生来天赋异禀,善奇门遁甲、黄岐之术、星象占卜,卓绝的族人还有可能沟通天地、窥探天机。”
燕初缓缓地跟她解释。
小甄善凤眸微睁,这也太逆天了吧。
燕初似猜到她的想法,淡淡道:“实力越强,也是受天道制衡,灵族强大,限制也大。”
灵族人不可入世,不可参与权利争斗,野心对他们来说,与毒药没有区别。
灵族肩负守护大陆龙脉的责任,也因此,他们一族必须留在族地,就算除外历练,终也必须回到这里。
但也不是说,灵族就与世隔绝,不与外面来往。
相反的,灵族必须时时关注大陆的情况,因为大陆朝代的气运跟龙脉息息相关。
若是正常的朝代更替爆发的战争,灵族不会管,也不会站到任何一方,只会给胜利者加冕,赋予他们掌控这块大陆的权利。
可若是……
“若是什么?”
小甄善见自家师父话语顿住,不解地问道。
燕初淡淡垂下眼帘,平静地说:“如若一个王朝将大陆折腾得千疮百孔,导致大陆气运混乱,龙脉衰弱,灵族有责任提前结束它,扶持新主。”
小甄善震惊地看着自家师父,只觉得什么皇族在灵族面前,就是个弟弟啊!
人家天命加身,有权利让你们成皇,也能随手搞掉你们。
小甄善唏嘘,她这是抱了一只怎么样的金大腿呢?
这就是老人说的否极泰来吗?
甄善看着从前蠢蠢的自己满脸都是崇拜和骄傲,唇角一抽再抽,蠢死你得了!
连个重点都不会抓吗?
狗男人这话很是明显就在告诉她,灵族现在要搞掉银月王朝!
可覆灭一个王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尤其是银月王朝尚武,兵马强壮,暗探遍布,要不然,大陆各种灾难不断,怎么就没有起义呢?
全部都是还没起来,就被镇压了!
所以,灵族需要一枚棋子来压垮银月王朝最后一代帝王的龙运,祸乱了整个王朝,让新的帝星升起。
甄善神色越发讥讽,她非常幸运的,成了燕初,成了灵族选中的妖星。
抱大腿?
甄善冷笑连连,都说温柔乡,英雄冢。
她可不就是一步步踏入了这男人的温柔陷阱中吗?
灵族也是够下本的,连族长都愿意拿来引诱她。
可惜,小甄善如今全心信任着燕初,哪儿会去想她心爱的师父满心谋划的都是要将她推入地狱呢?
她此时骄傲完,又想起一件事,“师父,可我不是天上的灵族,您收我为徒……”
燕初解释:“灵族也不安全是血脉传承。”
按自家师父所说,就是灵族看的是资质,还有族地的承认,也有可能两个灵族出生的孩子是普通人,这些孩子就不能留在族地,必须送出去,由灵族在外面的势力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