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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吃元宝     一品嫡妃txt下载     一品嫡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0章 安然再次有孕

    宋安乐嘴唇哆嗦,手指头也在颤抖。可是她一句解释都没有。

    宋安然微蹙眉头,挥挥手,将下人都打发了出去。一时间,房里只剩下姐妹两人。

    宋安然反客为主,请宋安乐坐下说话。又亲自给宋安乐斟茶。

    “大姐姐喝茶。”

    看着宋安然手中的茶杯,宋安乐强撑着的一口气,突然就泄掉了。

    宋安乐叹了一声,从宋安然手里面接过茶杯,表情十分郑重地喝下一口清茶。

    喝完茶之后,宋安乐对宋安然说道:“不瞒二妹妹,自蒋沐绍过世后,这是我第一次喝茶。”

    宋安然再次大皱眉头。宋安乐果真是在自我惩罚吗?

    宋安然问道:“大姐姐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难道全都是因为蒋沐绍?大姐姐,你是不是后悔了?你是不是想用这种方式赎罪?”

    宋安乐脸色灰白,表情也很沉重。

    宋安乐抬起头,直面宋安然,说道:“我没有在赎罪,也没有后悔。”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乐,不客气地说道:“大姐姐,你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你觉着你现在这副模样又说服力吗?”

    宋安乐沉默不语,宋安然干脆拿出一个小镜子放在宋安乐面前,“大姐姐,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觉着你现在这副模样,和外祖母相差几岁?让你的孩子见了,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头也会在嘀咕。你可曾想过孩子们的感受?”

    宋安乐躲避着镜子。镜子于她而言,就像是一个邪物,让她浑身不自在。

    宋安乐对宋安然说道:“二妹妹,你将镜子拿开。你的好意我都明白,有话我们好好说。”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大姐姐不敢照镜子,是不是因为你不敢面对你现在的容貌?如果照了镜子,你也会被自己的模样给吓坏吧。”

    宋安乐扭过头,“二妹妹到底是来看望我,还是来奚落我?”

    宋安然嘲讽一笑,“我当然是来看望大姐姐。我以为大姐姐这几年修身养性,日子一定过得很好。

    犹记得当年大姐姐曾说过不后悔,为了孩子做什么都愿意。观大姐姐今日的容貌状态,可想而知大姐姐当年说的那些话并非真话。

    大姐姐心里头还是怕的,你后悔对蒋沐绍做的一切,所以你过着清苦的生活,像苦行僧一样严格要求自己。

    你希望能用这样的办法赎罪,能净化你的灵魂,良心不再受到鞭笞,能够过上真正安宁的生活。

    大姐姐,妹妹冒昧问一句,三四年的时间转眼过去,你的心得到了安宁吗?你的灵魂被净化了吗?你的良心还再遭受谴责吗?”

    宋安乐脸色灰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宋安然突然举起镜子,朝宋安乐的面前凑去。

    宋安乐突然间,就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形容苍老,目光心虚疲惫,面容僵硬的老妇。

    “啊!”宋安乐被镜中的老妇吓得惊声叫叫,赶紧捂住眼睛,扭过头,一只手挥舞着,“走开,快拿开。”

    见效果达到了,宋安然于是放下镜子。

    宋安然对宋安乐说道:“刚才镜子里的那个人,正是大姐姐。”

    宋安乐嘴中发出古怪的叫声,像是受伤的野兽一样。

    宋安然拿出来的镜子,是如今流行的琉璃镜。琉璃镜照人清晰,可谓是纤毫毕现。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头发丝,每一个表情都能照地清清楚楚。

    猛地看到镜子中的人,宋安乐正的吓住了。前面说过,宋安乐已经好几年不照镜子。在宋安乐的记忆中,她还是那个年轻,容貌秀丽的女人。

    哪里想到,宋安然瞬间就戳破了宋安乐自欺欺人的谎言。这让宋安乐心里难受,几乎接受不了。

    宋安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然后宋安然说道:“大姐姐也接受不了自己这副模样,对吗?大姐姐可曾想过,你的孩子亲眼看着你,从当年的貌美妇人变成今日老妇,他们是什么感受?

    大姐姐可曾想过,你身边的丫鬟婆子,见到你如今的面容,又是什么感受?大姐姐有多久没出门见人了?让你的妯娌看见你现在的模样,大姐姐岂不是要呕死。”

    “不要再说了。”宋安乐痛苦的叫着,嘴里发出呜呜的声响。

    宋安然轻哼一声,“大姐姐的事情我也不想管。既然大姐姐不乐意听我说话,那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大姐姐,你继续过你苦行僧的生活,妹妹就此告辞。”

    宋安然起身,朝门外走去。

    宋安乐回过神来,猛地叫住宋安然,“二妹妹,请留步。我,我,我想和二妹妹说说话。”

    宋安然挑眉一笑,回头看着宋安乐,“大姐姐确定想和我说话?大姐姐不嫌我多管闲事?”

    宋安乐目中有泪,神情悲泣莫名,她张开嘴,对宋安然说道:“二妹妹,我,我已经很久没和外人接触。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了。”

    宋安然皱眉,宋安乐这是宅久了,得了忧郁症吗?

    宋安然重新坐下来,同宋安乐说话。

    宋安然将镜子推到宋安乐面前,语气严肃地说道:“大姐姐想和妹妹说话,首先就得正视你现在的容貌,正视你的处境。如果大姐姐继续陷入空想中不能自拔,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

    顿了顿,宋安然接着说道:“大姐姐也清楚我的脾气,我这人很实际。如果大姐姐觉着我的话不好听,是强人所难,那大姐姐也可以无视我的要求。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宋安乐无声的落泪,哭着说道:“二妹妹好狠的心,每次都要将我逼到绝境才肯罢休。”

    宋安然轻声一笑,“女人不狠,地位不稳。大姐姐当年也是狠心一把,才有了你们母子三人的安宁生活。”

    宋安乐擦掉眼角的泪水,直面宋安然,“二妹妹没有伤心难过的时候吗?”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当然有。但是我不会伤心难过三四年,更不会采取自我折磨的方式来惩罚自己。我这人最喜欢享乐,受不得半点苦。像大姐姐这样苦行僧的日子,让我过一天,我就会退避三舍。”

    宋安乐小声问道:“将来若是颜宓出了意外,或者国公府出了意外,二妹妹还能继续享乐吗?”

    宋安然挑眉,说道:“如果真有那一天,伤心是难免的。伤心个三五天,或者三五个月,我也该振作起来,继续过我的生活。毕竟我身后可有上百号人指望着我吃饭。”

    宋安乐幽幽一叹,说道:“都说薄幸之人会活得更洒脱,今日观二妹妹言行,我总算信了。”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宋安乐,“大姐姐问了这么多,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吗?”

    宋安乐点点头,说道:“我和二妹妹终究是不同的两个人。总归我比不上二妹妹。”

    宋安然问道:“大姐姐说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想告诉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宋安乐摇头,“二妹妹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长久不见外人,心思有些转不过弯来。”

    宋安然嗤笑一声,宋安乐分明是在钻牛角尖。

    宋安然再次将镜子往前一推,问道:“大姐姐敢仔细的看自己一眼吗?”

    很多人都接受不了自己丑陋的一面,故此会用各种方式逃避照镜子。只有心思纯真,心胸坦荡之人,才能真正正视自己容貌丑陋的事实。如此,才能不断进步,不断改善自己。

    宋安乐拿起镜子,缓缓的朝自己的脸上照去。

    这一次,宋安乐终于看清楚了镜子中的自己,她张大了嘴巴,他想要喊叫,想要将镜子摔碎。可是宋安然就在旁边虎视眈眈。

    宋安乐双手哆哆嗦嗦,猛地放下镜子。镜子里面的那个妇人,肯定不是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宋安乐痛苦的闭上双眼。

    宋安然见火候差不多了,干脆收起镜子。不再用这种玩意刺激宋安乐。

    等宋安乐的情绪平复后,宋安然才开口问道:“大姐姐还要继续折磨你自己吗?为了一个蒋沐绍,你至于将你自己折磨成这般模样吗?”

    宋安乐痛苦地说道:“你不懂。”

    宋安然嗤笑一声,说道:“我当然不懂。做都做了,现在来忏悔,玩自我惩罚的戏码,除了让你自己痛苦,让你的孩子跟着痛苦外,还有什么意义?大姐姐,你可真糊涂。”

    宋安乐轻声说道:“我只求心安。”

    宋安然笑了笑,残酷地说道:“真想心安,唯有死。”

    宋安乐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笑起来,宋安乐的这个眼神有点意思。

    宋安乐有些恼怒地说道:“二妹妹,我如此碍你的眼,莫非要我死,你才放过我吗?”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这话说错了。你从来没有碍过我的眼,你现在是侯府的四少奶奶,而我则是晋国公夫人。

    我们两人的身份都发生了变化,你过的好,或者过的不好,和我有关系吗?今日,我说的很多话的确不太好听。可是大姐姐做的事情,更让人不齿。

    当日你既然敢下黑手,为什么就没胆子承担后果?我一直替你保守着秘密,没人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为什么你要糟蹋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生活?

    你如此折磨自己,那当初又何必杀了蒋沐绍。让蒋沐绍动手折磨你,好歹你还能得到大家的同情。你自己折磨自己,你连同情都得不到,只会得到嘲笑。

    大姐姐,你是不是在这个院子里待久了,脑子进水,走火入魔。我看你心智都不正常,你根本就是在玩火。枉费我当初还为你担心,还小心的替你保守秘密。”

    宋安乐呜呜的哭了起来,捂着脸,她没脸见人。

    她的容貌如此丑陋,又如何能够见人。、

    宋安然没有出声安慰宋安乐。

    宋安乐哭了一盏茶的功夫,总算停止了哭泣。

    宋安然拿出手绢,替宋安乐擦眼泪。

    宋安然问道:“哭了一场,心里头好受了点吗?”

    宋安乐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宋安然笑着说道:“我之前就是想刺激一下大姐姐。看着大姐姐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我心里头就来气。大姐姐,你被我刺激了一通,现在是不是好受多了?”

    宋安乐明白过来,哭笑不得的看着宋安然。

    宋安乐不好意思地说道:“多谢二妹妹,我现在好多了。”

    “大姐姐,是时候做出改变了。”宋安然郑重地说道。

    宋安乐叹了一声,“改变谈何容易。”

    宋安然笑着说道:“改变的确不容易,但是也不难,只要你有心。大姐姐可以先从这房里的摆设开始做出改变,接下来就是大姐姐的饮食起居。慢慢改变,终有一天,你会发现天大地大,远不是你这四方小天地可比的。”

    宋安乐有点想哭,可是却忍住了。

    宋安乐握住宋安然的手,说道:“多谢二妹妹今日来看望我。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

    宋安然说道:“我该早点来看望你。这几年忽略了大姐姐,大姐姐不会怪我吧。”

    宋安乐笑着说道:“你心里头还惦记着我,我又怎么会怪你。你如今身份不一般,每天忙里忙外,我都能理解。”

    宋安然说道:“不瞒大姐姐,我今天其实是为了外祖母而来。外祖母年龄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大姐姐心里头要有个准备。”

    宋安乐心头惊了一下,“二妹妹没哄我?老夫人的身体真的不行了?”

    宋安然说道:“外祖母的身体,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少。好好保养,还能有几年寿数。只是生死之事,谁都说不清楚。

    我也是提醒大姐姐一声,你也要好好保重身体,一旦老外祖母去了,侯府肯定还会生出一番风波。

    当然,你们母子三人肯定不会被赶出侯府单过,就怕池鱼之殃。到时候大姐姐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行。像你现在这副模样,那是肯定不行的。”

    宋安乐想起看镜子时候的心情,还有镜子中的模样。她很清楚,她现在这副尊荣,绝对没办法出去见人,吓都能将人吓死。

    宋安乐对宋安然说道:“我听二妹妹的。我一定好好保重身体。”

    “那就好。今日时辰已晚,我就先回去了。大姐姐保重。”

    “二妹妹保重。”

    宋安然起身告辞,宋安乐送到门口,眼巴巴的看着宋安然远去。

    这时韶哥儿带着妹妹好姐儿来到宋安乐身边,韶哥儿轻轻叫了声:“娘!”

    宋安乐回过神来,偷偷擦掉眼泪。然后温柔地对两个孩子说道:“刚才是你们二姨来看望我们,还给你们兄妹带了礼物来。礼物就在花厅里,走,娘带你们去看礼物。”

    宋安乐牵起韶哥儿和好姐儿的手。这么多年,宋安乐首次牵起两个孩子的手,两个孩子都受了惊吓,有点不知所措。

    宋安乐心中剧痛,这些年她对孩子亏欠太多,忽视太多。

    看着两个孩子面对她的时候,那副紧张不安的模样,宋安乐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此时此刻,宋安乐才清醒的认识到,她真的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没有教养好自己的孩子。她让孩子们失去了父亲,甚至差一点连母亲都失去了。

    宋安乐蹲下身,抱住两个孩子。感受着孩子们僵硬的肢体,宋安乐含泪说道:“我们母子三人,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从今天开始我会做出改变。”

    宋安乐郑重的对孩子承诺,也是对自己承诺。就如宋安然所说,是时候做出改变。当年既然敢杀蒋沐绍,今日又何必拿将沐绍来自我折磨。日子真要这么过下去,当初又何必多此一举的杀了蒋沐绍。

    宋安乐带着两个孩子回房看礼物。

    宋安然则直接出了侯府,到一墙之隔的宋家走了一趟。

    宋安然看望了小周氏和双胞胎,又分别去见了蒙静,杨宝书。

    如今蒙静和杨宝书都怀有身孕。

    蒙静习武,身体好,怀孕对她来说没什么影响,照样吃喝。孕期生活算是过得很顺心的。

    杨宝书或许是因为体质,从怀孕两个月,就每天晨吐。一开始还仅仅只是晨吐,等发展到后来,已经严重到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将杨宝书硬生生的折磨得瘦了两圈,旁人看了都觉着心惊胆战。

    如今杨宝书怀孕三四个月,脸色看上去很不好,显得极为憔悴。就连说话的时候,也透着几分虚弱。

    瞧着杨宝书这模样,宋安然都不忍心让她开口说话。

    杨宝书有些羞涩,也有点不好意思,“让姐姐看笑话,是我的不对。”

    宋安然赶紧说道:“弟妹切勿这么说。你怀孕,身体难受,我们都理解。可有请霍大夫过府看过?”

    杨宝书点头,“已经请过霍大夫。霍大夫开了药,吃了药呕吐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善。不过孕吐这种事情没办法根治。霍大夫也说了,让我慢慢熬,熬过这两个月,孕吐或许就没了。”

    宋安然也清楚孕吐这种事情,很难靠外力改变。当初她怀阳哥儿的时候,也是吐得昏天黑地,连酸水都吐出来了。当时宋安然连死的心都有了。后来孕吐终于没了,宋安然也活了过来。

    现在杨宝书的情况同宋安然当初极为相似,宋安然传授了一点心得,希望对杨宝书有用。

    不管有用没用,杨宝书都很感激宋安然。宋安然这是在对她表达善意,她当然不能拒绝。

    宋安然问起宋安杰,杨宝书吐得这么厉害,宋安杰就没有关心一下吗?

    杨宝书羞涩一笑,说道:“夫君要忙着读书,每天五更起,半夜才睡。夫君其实很关心我,只是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他守在跟前,反而让两个人都不得安心。如今早晚见见,说说关心的话,这样挺好的。”

    宋安然面上含笑,心下却叹了一声。

    宋安然对宋安杰的脾气性格,不说百分百了解,至少了解百分之八十。

    宋安杰真正关心一个人,绝不会仅仅只是早晚关心一下。说到底,宋安杰只是将杨宝书当做的妻子,而非爱人。

    宋安杰像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和自己的妻子相敬如宾,少有亲密。两个人相处的时候,都客客气气的,透着试探和小心。

    不过宋安然转念又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无数夫妻都是这样过来的,也都能和和睦睦的过一辈子。或许等孩子出生后,两夫妻之间能够多一点人味,少一点规矩束缚。

    相比较杨宝书痛苦的孕期生活,蒙静的孕期生活就简单了许多。

    自怀孕一来,蒙静没有任何反应。蒙静自己都说,肚子里这个肯定不像她,没她小时候调皮。

    杨宝书羡慕道:“我倒是希望和大嫂换一换,我都快吐傻了。”

    蒙静笑道:“这个可换不了。”

    蒙静没有孕期反应,日子过得很舒服。唯独让她不爽的也就只有宋安平。

    宋安平文不成武不就,偏偏三天两头不消停。蒙静对宋安平稍微放松一下,宋安平就要整出点幺蛾子。

    尤其是蒙静怀孕后,宋安平指望着蒙静有孕在身,不敢对他动手,越发的乱来。气得蒙静当着下人的面,抄起棍棒就朝宋安平打去。

    宋安平面子里子全没了,气的跳脚直骂。直说蒙静是毒妇,要谋杀亲夫,还说要休了蒙静。

    蒙静指着宋安平,怒道:“你休,你赶紧去休。你以为我稀罕你吗?”

    自怀孕以来,宋安平和蒙静闹了好几架,连宋子期都被惊动了。

    宋子期实在是看不下去,直接将宋安平按在条凳上,狠狠打了一顿。这一顿打,宋安平至少一个月下不了床。如此,宋安平才老实下来。

    说起宋安平挨打的事情,蒙静也不避讳。

    蒙静咬牙说道:“他活该。一大把年纪了,还跟街头小混混似的。你说他要是混出点什么名堂,那就算了。可是瞧他那模样,他能混出名堂来吗?有时候,我真的要被他气死。好在公爹肯主持公道,否则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夫妻生活就像是一本书,不翻开书页读一读,永远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宋安然安抚蒙静,让蒙静放宽心。

    宋安平敢乱来,就尽管收拾。宋家没人会说蒙静做得不对。实在是因为宋安平的确欠收拾。

    宋安然又承诺,改明儿给蒙静杨宝书送一车药材布匹过来,就当是她的一点心意。蒙静这才高兴起来,谦让了几句,最后大大方方的谢过宋安然。

    看望了蒙静和杨宝书,宋安然本想去找宋安杰聊聊。结果宋安杰出门去了。

    宋安然只好直接回国公府。

    日子如流水一般滑过,半个月后,霍大夫到国公府替宋安然诊脉。宋安然果然有了身孕。

    宋安然惊讶极了,颜宓却得意地大笑起来。努力了这么多年,他和宋安然终于迎来了第三个孩子。

    宋安然有点不敢相信,她一直小心避孕,算着时间行房。通常都是在安全期内。

    这个安全期不安全,让宋安然无力吐槽。

    宋安然问霍大夫:“我真的怀孕了?”

    霍大夫捋着胡须,说道:“这次是千真万确。上次观夫人面相,老夫就觉着夫人应该是怀孕了。果不其然,老夫果真没有看错。”

    霍大夫话中透着一点得意。光是看面相,就能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怀孕,也算是一个了不起的本事。

    宋安然说道:“我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根本没觉着自己怀孕。”

    霍大夫笑道:“这才刚开始,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了反应。”

    宋安然挑了挑眉。罢了,既然怀上了,那就生下来吧。

    送走了霍大夫,颜宓围着宋安然,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宋安然这会十分嫌弃颜宓,啐了他一口,让颜宓不要在她面前碍眼。

    颜宓不以为意,拉着宋安然的手,笑着说道:“这次我们生个闺女。”

    宋安然哼了一声,“这次肯定是闺女。”

    宋安然生垚哥儿的时候就想要个闺女,结果没能如愿。希望这一次,老天爷能让她如愿。

    阳哥儿和垚哥儿从外面跑进来,两个孩子都兴奋极了,“娘亲,娘亲,我有妹妹了,是真的吗?”

    宋安然哭笑不得。

    颜宓拦着两个孩子,板着脸严肃地说道:“不准打扰你们母亲。你们母亲现在有了身孕,需要静养,你们不可调皮。”

    阳哥儿和垚哥儿都好奇的看着宋安然的肚子,宋安然轻咳一声,挺了挺背脊,坐直了,让两个孩子随便看。

    垚哥儿靠近宋安然,小心地问道:“娘亲,妹妹就在里面吗?她什么时候能出来和我玩?”

    宋安然笑着说道:“等九个月后,妹妹就能出来和垚哥儿一起玩。”

    “太好了。”垚哥儿兴奋起来。

    阳哥儿拉着垚哥儿,说道:“垚哥儿,你以后不准往娘亲身上扑。小心妹妹不高兴,不肯和你玩。”

    垚哥儿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哥哥的,我不会往娘亲身上扑。”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真懂事。”

    宋安然很自豪,瞧她养的两个好儿子,真是羡煞旁人。

    宋安然刚夸完两个孩子,阳哥儿就板着小脸蛋,一脸严肃地对颜宓说道,“父亲,儿子有些事情想和父亲谈。父亲现在有空吗?”

    阳哥儿完全是一副大人的模样,甚至连气势都不输大人,让人难以忽略他。

    宋安然眨眨眼,她这儿子早熟,这一点宋安然很早之前就知道。可是阳哥儿如今这副模样,还是让宋安然有些吃惊。

    见阳哥儿如初严肃,颜宓也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对阳哥儿说道:“你随我到书房说话。”

    颜宓转身的时候,对宋安然使眼色,示意宋安然不必担心。

    等颜宓阳哥儿走了后,宋安然拉着垚哥儿的手,问道:“垚哥儿,你知不知道你哥哥想和你父亲谈什么?”

    垚哥儿一脸蠢萌的样子,说道:“儿子不知道。哥哥什么都没和我说。不过娘亲不用担心哥哥,哥哥可厉害了。就连那些大人都不是哥哥的对手。”

    咦,什么大人?宋安然感觉自己对儿子了解得太少了。

    垚哥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嘴巴,眼睛滴溜溜的乱转。

    宋安然瞧着他这副蠢萌的样子,也是哭笑不得。我的傻儿子哦,你到底拖了你哥哥多少次后腿啊。

    垚哥儿一脸蠢萌的冲宋安然笑,试图蒙混过关。

    宋安然哼了一声,故意板着脸。

    垚哥儿往外缩。宋安然就冲垚哥儿招手,“垚哥儿,将你哥哥的事情都告诉娘亲,娘亲答应你三日不用去学堂读书。”

    丫鬟闻言,差点倒地。夫人,你这么教二公子合适吗?竟然用上学读书来贿赂二公子,真是太坏了。

    宋安然没觉着什么不对,垚哥儿果然吃这一套。

    垚哥儿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道:“娘亲说话算话吗?儿子真的不用去学堂读书?”

    宋安然比划了一下手指,说道:“三日,娘亲许你三日可以不用去学堂读书。也不用习武。”

    垚哥儿眼珠子乱转,明显很心动。

    宋安然再次加码,说道:“娘亲肯定不告诉你哥哥。”

    垚哥儿终于被说服了。

    垚哥儿年龄小,心智未开,和同龄的孩子差不多。说个事情颠三倒四的。不过宋安然还是听明白了。

    最近一两年,颜宓为了锻炼培养阳哥儿,允许阳哥儿随意出府。前提是要带上常随和护卫。

    有了随意出府的机会,阳哥儿借机在外面结识了许多勋贵子弟,而且多半都比他大。

    有人仗着年龄大,欺负阳哥儿,却不料反被年龄幼小的阳哥儿算计了一把。

    其中最惨的当数蒙家子弟,以及定国公府周家子弟。

    两家子弟被一个虚岁不到十岁的小孩算计,撞了个头破血流。有心告状,可是太丢脸。不告状,不找大人出面,又不甘心。

    蒙家和周家的儿郎被阳哥儿算计。自此,阳哥儿名声大振,在一群勋贵子弟里面,俨然以领头人自居。没人不服气。

    这个成就,似乎,隐约已经超越了当年的颜宓

    当年眼宓在勋贵子弟里面确立头领地位,那都是十岁后的事情。十岁之前,颜宓可没有阳哥儿这么生猛。

    宋安然扬眉一笑,不知道颜宓得知此事后,会有何感想。

    垚哥儿偷偷将阳哥儿的事情告诉宋安然,可不敢继续在遥光阁停留,他怕阳哥儿一会出来收拾他。

    所以话一说完,垚哥儿就急匆匆的跑了。跑得像兔子一样快。

    宋安然见了,也是哭笑不得。垚哥儿这孩子,真不知像谁。不太像颜宓,也不太像宋安然,莫非是取了两人的缺点长的。

    宋安然赶紧甩甩头,胡思乱想什么啊。垚哥儿怎么可能是取了两人的缺点长的。垚哥儿最多就是懒散了一点。

    小半个时辰后,颜宓同阳哥儿谈完了话。

    阳哥儿自行离去。宋安然好奇地问颜宓,“阳哥儿找你谈什么?”

    颜宓长叹一声,表情很是感慨,“你猜都猜不到。”

    宋安然翻了个白眼,说道:“既然猜不到,那我就不猜。”

    颜宓告诉宋安然,阳哥儿找他谈的事情说大可大,说小也小。阳哥儿身为国公府世子,是有亲兵的。不过这些亲兵现在都在颜宓的手里。

    阳哥儿今日找颜宓谈话,目的就是为了亲领亲兵。说直白一点,阳哥儿是在要兵权,分颜宓手中的权柄。阳哥儿身为世子,已经不甘心做一个空头世子,他要做一个名副其实,手握兵权的世子。

    宋安然闻言,张大了嘴巴。

    宋安然有些紧张的问道:“阳哥儿真这么说?”

    颜宓点头。

    宋安然赶紧问道:“那你答应了吗?”

    颜宓苦笑一声,“我能不答应吗?他敢要,我就敢给。我可不是那种气量狭小,和自己儿子争权夺利的人。”

    宋安然顿时松了一口气,“你答应了就好。我就是担心,阳哥儿年龄小,怕驾驭不了那些兵痞。”

    颜宓哼了一声,“你儿子能干的很,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根本不需要你来操心。”

    宋安然白了颜宓一眼,“难道他不是你的儿子?”

    颜宓脸色有些难看。

    宋安然见状,却笑了起来。宋安然促狭地问道:“大郎,当年你是几岁从公爹手里要的兵权?”

    颜宓瞪了眼宋安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颜宓还是告诉了宋安然。颜宓是在十一岁那年,从老国公手里拿到了属于世子的兵权。

    宋安然掩唇一笑,说道:“大郎,你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比下去了。请问你现在作何感想?”

    颜宓哼了一声,说道:“他再能干,那也是我的儿子。”

    宋安然狂笑,看着颜宓被阳哥儿打击成这个模样,着实好笑。

    笑过之后,宋安然告诉颜宓,阳哥儿在府外和勋贵子弟们打成一团,已经成功收拾了蒙家和周家儿郎。如今,他们这一代勋贵子弟隐约以阳哥儿为首。

    宋安然担心地问道:“蒙家和周家要是知道自家孩子被阳哥儿收拾得那么惨,会不会找上门来闹场子啊?”

    颜宓板着脸,说道:“周家人早就知道了。前几天在朝堂上,周老二还阴阳怪气的同我说话。”

    宋安然啊了一声,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前几天的聚会,周太太对我爱理不理的。平日里,她最喜欢往我身边凑,这次却反常得很,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颜宓感慨道:“再过几年,等阳哥儿再大一点,那时候他主意更大。解释你我只怕再也管不住他了。”

    宋安然笑了起来,“颜宓,你这是惆怅了?还是在不甘心自己的权威被挑战?”

    颜宓哼了一声,“我有那么小气吗?”

    宋安然连连点头,颜宓本来就小气,而且记仇。

    颜宓有点不自在,说道:“我是感慨时间过得太快。”

    宋安然抿唇一笑,“是啊,时间过得太快。转眼孩子们都要长成大人了,都有资格和你坐在一起谈判。”

    宋安然分明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宋安然挑眉一笑,忽略颜宓的脸色,继续说道:“不过换个角度来想想,孩子长大懂事,我们做父母的也能跟着少操点心。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相信阳哥儿这辈子肯定比我们过得好。”

    颜宓却皱起眉头,同宋安然说道:“安然,你还记得当年阳哥儿满月的时候,那个方士说的话吗?”

    宋安然点头,她当然记得。

    颜宓幽幽一叹,说道:“说不定方士的话终有一天会应验。”

    宋安然皱眉,对颜宓说道:“你别胡思乱想。不管阳哥儿将来有什么前程,他都是我的孩子。就算有朝一日,他真的成为帝王,他依旧是我们的孩子。”

    “你不担心?”颜宓问道。

    宋安然轻抚自己的腹部,说道:“说不担心,那肯定是假的。可是阳哥儿实非一般孩子,我们不可能拿对待普通孩子的态度来对待他。既然他要飞,那我就给他按上翅膀,助他飞得更高。”

    颜宓问道:“安然,你不担心阳哥儿飞得越快,摔得越重?”

    宋安然扬眉一笑,神情满是坚定和骄傲。她对颜宓说道:“大郎,你我二人都是经历和重重磨难和荆棘,才走到今天。

    我们的儿子,像阳哥儿这样早熟的孩子,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将他关在府中,将他养成温室中的花朵?

    不经风雨,见不到彩虹。阳哥儿想要飞上天手摘星辰,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止他?

    当年你也有心怀远大志向,也想要飞上天手摘星辰。你该明白,父母的支持,对孩子来说是多么的宝贵。就算我们不能帮他,至少也不能成为他的负担。

    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从天上狠狠的摔下来,那也是他命里有此一劫。大郎,我们不能因为怕阳哥儿出现意外,就阻止他往天上飞。”

    颜宓展颜一笑,他说道:“之前我怕你因为担心阳哥儿,会阻止阳哥儿。如今看来,是我小人之心。还请娘子见谅。”

    宋安然哼了一声,“你的道歉我收下了。未免阳哥儿走上歪路,你身为父亲还是要多盯着他。”

    “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引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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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安然生女

    宋安然的孕期生活过得很平静,没有孕吐,身体也没有不适的情况发生,脾气也没有变得阴晴不定。

    宋安然心想,孩子这么安静,这一回应该是个姑娘吧。

    宋安然不想生儿子。两个儿子已经够闹腾了,要是三个儿子,宋安然都不敢想象三兄弟凑在一起的场面,只怕房顶都要被掀翻。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老天爷会不会让宋安然如愿。

    自宋安然有了身孕后,垚哥儿就喜欢粘着她。一开始,宋安然还以为垚哥儿同她感情好,关心她,心头感动得不得了。觉着垚哥儿虽然是儿子,也满贴心的。

    直到后来宋安然才知道真相,垚哥儿粘着她,只是因为阳哥儿太忙,没空带着垚哥儿玩耍。垚哥儿又不喜欢同其他兄弟玩耍,这才粘着宋安然。

    知道真相后,宋安然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宋安然轻轻地捏着垚哥儿的脸颊,嘴上说道:“小坏蛋,你哥哥没时间陪着你玩,你就知道娘亲的好了。”

    垚哥儿一脸蠢萌的笑着,“娘亲最好了。”

    宋安然哼了一声,“要是你哥哥有时间陪着你玩,你是和你哥哥一起玩耍,还是和我在一起?”

    垚哥儿张口就想说要和哥哥在一起,话到嘴边,垚哥儿福至心灵,赶紧改口说道:“儿子和娘亲一起,儿子要陪着娘亲,还要看着妹妹。”

    宋安然满足的笑了。虽说垚哥儿这番话有水分,宋安然还是感受到了满满的暖意。

    有个小暖男做儿子,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阳哥儿从颜宓手中拿到兵权以后,就变成了一个大忙人。一天到晚,宋安然都见不到阳哥儿的踪影。

    倒是颜宓同阳哥儿之间亲近了很多。阳哥儿毕竟不是生而知之,接手兵权,不代表他就真能带兵打仗。期间遇到很多问起,阳哥儿都会乖乖地请教颜宓。

    见阳哥儿这么顺从,这么老实的听自己讲带兵之道,颜宓很有成就感,还有点得意。

    颜宓心里头想着,阳哥儿再能干又怎么样,还不是要乖乖到他这里学经验。

    颜宓却没想到,阳哥儿这会这么乖,那是因为阳哥儿有求于他。等阳哥儿将颜宓的本事都学会了,阳哥儿又会变成以前的阳哥儿,让颜宓再也找不到做严父的乐趣。

    阳哥儿学东西很快,还会主动思考,融会贯通。一开始,阳哥儿像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子,那模样让人忍俊不禁,简直可笑。

    可是一个月后,阳哥儿已经有模有样。因为没有经验,手段还显得稚嫩,但是已经身为带兵将领该有的样子。

    两个月后,阳哥儿已经像个老练的将领,该懂的,不该懂的全都懂了。

    半年后,阳哥儿已经从颜宓手上出师。然后偷偷带着上百亲兵,奔袭两百里,挑了山上的土匪窝子,还亲手宰了土匪头子。

    等宋安然得知消息,事情已经过去两天。阳哥儿已经模样整齐的回到了国公府,在宋安然面前做出好儿子的模样。

    宋然看着阳哥儿,有心教训他一顿,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宋安然提醒自己,不能再将阳哥儿当做小孩子对待。如果宋安然想从阳哥儿嘴巴里得到真实的答案,那么宋安然首先就要拿出平等的态度。

    宋安然示意阳哥儿坐下说话,然后亲手给阳哥儿斟茶。

    阳哥儿赶紧站起来,“儿子怎受得起。”

    “你坐下,你受得起。”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

    阳哥儿心里头有些忐忑,总觉着亲娘看自己的目光有点不同寻常。

    宋安然在思考,她该用什么措辞开口,语气又该是怎么样的。

    宋安然活了两辈子,第一次在开口之前想了又想,这都不像她的风格。

    最后宋安然笑了起来,阳哥儿再怎么厉害,那也是她的儿子。她又何必如此小心谨慎,反倒是让母子之间的感情疏远了。

    宋安然决定,就以平常心和阳哥儿进行这场谈话。

    宋安然对阳哥儿说道:“阳哥儿,以你的年纪,你还是个孩子。按理娘亲也该以对待小孩子的态度来对待你。

    只是你和别的同龄孩子不一样,你有大志向,有大抱负,还有大前程。

    而且你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娘亲尊重你的选择。从今天开始,娘亲会将你视为成年人,以成年人的标准要求你,你能接受吗?”

    阳哥儿双眼中迸发出灼热的光芒,“娘亲当真?”

    宋安然含笑反问,“你看娘亲像是言而无信的人吗?”

    阳哥儿连连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父亲才是言而无信的人。

    宋安然掩唇一笑,眉眼弯弯,也没揭穿阳哥儿。

    阳哥儿大声地对宋安然说道:“娘亲,儿子接受。儿子已经长大了。”

    小屁孩!宋安然哼了一声。就算做事像个大人,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子。当然,这番话宋安然不会说出来,免得打击阳哥儿。

    宋安然对阳哥儿说道:“阳哥儿,你聪明,懂事,有谋略,凡事都有主张,这样子很好。娘亲不会干涉你在外面的事情,但是娘亲对你有三个要求,你能做到吗?”

    阳哥儿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说道:“母亲请讲。”

    宋安然同样严肃地说道:“第一个要求,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以自身的安危为重。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切勿以身犯险。如果让我知道你在外面受了伤,哼哼,娘亲发起火来,比你父亲更恐怖三分,你要不要试一试?”

    阳哥儿连连摇头,赶紧说道:“母亲放心,这第一个要求儿子答应你。儿子一定会以自身安危为重。”

    阳哥儿心有余悸。笑话,他怎么敢试一试娘亲的威力。他情愿挨父亲的棍子,也不要惹怒娘亲。

    父亲罚他,都是采用粗暴的棍棒教育,要么就是加练,用各种练兵手段教训他。这些对阳哥儿来说,只难受在当下,时候什么事都没有。

    反之,娘亲最喜欢用钝刀子割肉的手段。阳哥儿浑身一哆嗦,他才不要成为娘亲钝刀子割肉的那个肉。那简直就是身心的双重折磨。

    宋安然接着说第二个要求,“这第二个要求,在你十八岁之前,不能近女色。”

    阳哥儿一脸茫然。

    宋安然哼了一声,“别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阳哥儿立即笑了起来。

    宋安然继续说道:“在你十八岁之前,无论谁给你送女人,你都不能接受。要是有人问起,你尽管推到我的身上。府内,我会替你盯着。在府外,全都要靠你自己的克制。”

    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你读史书,应该知道很多人都栽在了女色上头。娘亲希望你能洁身自好,不要让人有机会对你使出美人计。”

    阳哥儿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听娘亲的,儿子肯定会洁身自好,绝对不给别人使美人计的机会。”

    宋安然点点头,表示满意。

    “这第三个要求,就是在你十八岁之前,不准和你父亲抢班夺权。”

    最后一个,也是宋安然最担心的。为了权利,父子反目的情况可不少见。宋安然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在颜宓和阳哥儿之间。

    阳哥儿问道:“娘亲的意思是,等儿子十八岁以后,就能从父亲手里抢夺权利吗?”

    宋安然扶额,她算是看明白了。颜家人生有反骨,无一例外。争权夺利,似乎已经刻进了颜家人的血脉里,基因里,然后一代代的遗传下去。

    宋安然对阳哥儿说道:“十八岁后的事情,你找你父亲去。那个时候,你和你父亲需要进行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

    就像颜宓同老国公之间,也是经过了无数次‘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买菜今日的和平共处。

    宋安然对阳哥儿有信心,相信阳哥儿一定有本事说服颜宓,顺利的夺权。

    宋安然这么想,分明是偏心儿子。不过宋安然毫无负担,她只是这么想想,又不会将这番话说出来。就算颜宓来质问她,宋安然也会咬紧牙关一个字不说。

    阳哥儿一听到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就有点跃跃欲试,神情也显露出几分激动。

    不过阳哥儿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阳哥儿对宋安然说道:“娘亲的意思,儿子都已经明白了。娘亲放心,你的三个要求,儿子都会谨记在心。

    儿子绝对不会违背娘亲的要求。儿子会将娘亲的要求当做家规谨记在心。对了,弟弟那里,娘亲也不用操心。儿子会抽空管教好弟弟,不让弟弟给母亲增添负担。”

    宋安然这一刻,有点想吐槽阳哥儿。到底谁是长辈啊。为什么阳哥儿连她身为母亲的职责,也要抢过去。这臭小七是抢上瘾了吗?

    阳哥儿起身,“母亲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儿子就先告辞。”

    宋安然哼了一声,说道:“你给我坐下,我有准你走吗?”

    阳哥儿又重新坐下来。

    宋安然对阳哥儿说道:“前两天,你带着亲兵离京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你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我也知道。”

    阳哥儿有些紧张。他做的事情都瞒着家里,没想到娘亲这么快就知道。

    宋安然瞪了眼阳哥儿,然后继续说道:“我不反对你带着亲兵去剿灭土匪。但是你不顾自身安危,将自己置于险地,甚至亲自上阵杀敌,这一点我很不满。

    你贵为国公府世子,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当一个合格的世子,合格的将领,制定计划,指挥士兵打仗,打胜仗。

    上阵杀敌这种事情,不适合你,至少在你满十五岁之前,你都不应该以身涉险。”

    “儿子谨遵娘亲教诲。”阳哥儿老老实实地说道。

    宋安然盯着阳哥儿,哼了一声,说道:“类似的事情,不要有下次。”

    “儿子明白。”

    宋安然见阳哥儿这么乖巧,于是笑了起来,“此事在我这里好过关。难的是怎么过你父亲那一关。你自己下去好好想一想吧。”

    阳哥儿严肃着一张脸,说道:“母亲,父亲那边儿子已经有了对策。大不了就让父亲打一顿消气。”

    宋安然冲天翻了个白眼,问道:“阳哥儿,你喜欢被你父亲打?”

    “当然不。”阳哥儿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当然不喜欢被人打。

    宋安然哼了一声,说道:“既然不喜欢被你父亲打,那你为何不想想办法化解你父亲的怒火。只要你父亲不生气,自然不会打你。”

    阳哥儿有点疑惑,他眼中的父亲,和娘亲眼中的父亲似乎是两个人啊。

    娘亲眼中的父亲貌似很好说话,很讲理。可是在阳哥儿眼里的父亲,那就是蛮不讲理的武夫,不管有理没理,也不管生气不生气,都要先打他一顿。亏得父亲做的还是文官,竟然如此暴力。

    阳哥儿没有在宋安然面前揭穿颜宓。

    阳哥儿对宋安然说道:“娘亲的话,儿子都明白。儿子会想办法化解父亲的怒火。”

    实在化解不了,那就去演武场打一架吧。大不了被父亲打趴下。对这事,阳哥儿很想得开。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怕打。

    宋安然自然不知道阳哥儿的心思。

    宋安然很满意,又嘱咐了阳哥儿几句,这才放阳哥儿离开。

    颜宓下衙后,回到国公府,就逮住阳哥儿,父子之间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善’的谈话。最后,父子两人默契的来到演武场,阳哥儿被狠狠地揍了一顿。美名其曰,教授武艺。

    宋安然不懂武艺,也从不去演武场。所以宋安然一直被父子两人蒙在鼓里。

    可就算宋安然知道颜宓每次都要去演武场教训阳哥儿,宋安然也不会真的去阻止。

    男孩子有男孩子的教育方式。阳哥儿又远超同龄人,而且有大志向,自然需要颜宓再三锤炼才能成材。

    宋安然相信,颜宓手下有分寸,肯定不会将阳哥儿打坏的。

    阳哥儿被收拾了一顿,休息了两天又开始生龙活虎。

    趁着阳哥儿在府里的日子,垚哥儿整天都粘着阳哥儿。将之前那番要陪着娘亲的话,全都丢到了脑后。

    宋安然摇头苦笑一番,垚哥儿这个小坏蛋,看来她真的要继续做个不负责的母亲,将教导垚哥儿的重担郑重的托付给阳哥儿。

    阳哥儿老实了几天,等颜宓没关注他的时候,他又带着自己的亲兵出门,四处耀武扬威,很有纨绔子弟的派头。

    外面的人都说,颜家父子两人,全是混世魔王,没一个好东西。

    颜宓听了呵呵直笑,只可惜他不做纨绔许多年。于是教训那些嘴碎的重担,就落在新任纨绔阳哥儿的头上。

    颜宓重重地拍着阳哥儿的肩头,说道:“不要辜负为父的期望,更不能堕了我们颜家的名声。”

    阳哥儿挺起胸膛,像个大人一样。**岁的孩子身高已经赶得上十二三岁的孩子。

    阳哥儿严肃地说道:“父亲放心,儿子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颜宓板着脸,点点头,内心还是很满意的。

    颜宓指着门外,对阳哥儿说道:“去吧。”

    阳哥儿转身,领着亲兵出门,开始颜家第三代混世魔王的生涯。

    宋安然养胎,不怎么留意外面的事情,加上颜宓刻意隐瞒,宋安然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外面闯下了多大的名头。

    等宋安然知道后,黄花菜都凉了。那个时候,阳哥儿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混世魔王。而且垚哥儿也有继承他哥哥衣钵,成为新一代混世魔王的趋势。

    说回宋安然养胎。

    宋安然这是第三胎,怀的很容易,似乎不知不觉,就已经怀孕八个月。

    一转眼,又将到预产期。

    生阳哥儿和垚哥儿的时候,天气都比较炎热。如今生第三个,正好赶上了一年当中最冷的季节。

    宋安然的预产期就在腊月,滴水成冰的季节。这样的季节,其实坐月子是比较好的。

    宋安然想生的顺畅点,从八个月开始,就增加了散步的时间和基本活动量。

    冬天外面冷,其实能够活动的范围很有限。大部分时间,宋安然都是在屋里走来走去。若有必要,宋安然才会到院子里走动。

    等到了腊月中旬,已经过了预产期一天,宋安然的肚子还没动静。

    宋安然却一点都不着急,反而笑了起来。以前就听人说过,提前发动的一般是儿子,推迟出生的一般是女儿。

    宋安然心里头多了一些棋盘,希望这一胎能如她所愿,能生一个闺女。

    实在是因为教导两个儿子,宋安然力有未逮。而且随着儿子一日日长大,这教导的乐趣越来越少。

    如今的阳哥儿,早就没有小时候的可爱。整日里比大人还要威武。这让宋安然很是不甘心啊。

    她就想生个闺女,自己带着,养着,教导她各种各样的知识,然后亲手将她嫁出去,看着她幸福美满的生活。

    过了预产期三天,宋安然的肚子终于发动了。

    当肚子发动的那一刻,宋安然如释重负。总算来了。

    宋安然先吃饭洗澡,然后等差不多的时候才进产房。

    在霍大夫和稳婆的帮助下,宋安然这一胎生得还算顺利,不到一天时间就生了出来。

    生出来的那一刻,听着孩子的哭声,宋安然喜极而泣,真的很激动。

    宋安然有些忐忑的问道:“是弟弟还是妹妹?”

    稳婆笑呵呵地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千金。”

    哈哈……宋安然终于圆满了。

    其实当问弟弟还是妹妹的时候,宋安然生怕从稳婆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恭喜夫人,贺喜夫人,是个公子。

    如果真的这样,宋安然不会气的闭气过去,不过心里头肯定会有点失望的。

    如今得知是闺女,宋安然的人生终于圆满。

    宋安然对稳婆说道:“快把孩子抱过来,让我看看。”

    稳婆将小小的人儿放在宋安然的枕边,笑着说道:“小姐长得真好看。”

    宋安然很得意,她的闺女当然好看。也不想想这孩子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物。以宋安然的容貌,和颜宓的容貌,就不可能生出丑陋的孩子。

    宋安然看着包裹在襁褓里的孩子,心都融化了。能够得到这个孩子,一切都是值得的。

    宋安然忍着身体不适,强撑着起来亲了亲孩子的小脸颊。

    小人儿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然后很不给面子的哭了起来,哭声震天,都能赶上阳哥儿当年出生时候的嗓门。

    稳婆赶紧将孩子抱走,对宋安然说道:“夫人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孩子。你且安心歇息。”

    宋安然眼睁睁的看着小人儿,怎么这么不给面子啊。难不成这闺女的脾气比垚哥儿还大?真能赶上阳哥儿?

    宋安然的预测,似乎准了。

    小姑娘初来乍到,似乎很不习惯,很喜欢哭。就算奶娘喂饱了她,她还是要狠狠哭一场,哭得大家都没办法了,才肯睡去。

    晚上的时候,小姑娘闹得更厉害。只要她醒了,别管用什么办法哄,都休想让她安稳入睡。

    未免吵到宋安然,不得已,只能将孩子放到厢房歇息,由奶娘和嬷嬷们轮流抱着,哄着,闹腾了一两个时辰,小祖宗总算睡下了。

    生完第二天早上,宋安然醒来。

    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孩子。

    颜宓守在宋安然的床前,让宋安然别紧张,孩子正在睡觉。怕惊醒孩子,一会又哭得昏天黑地的,所以没敢将熟睡中的孩子抱过来。

    宋安然闻言,有些惊奇。她好奇地问道:“我们闺女真有这么闹腾?”

    颜宓点头,笑道:“比你想象得更闹腾。而且脾气很大。估计等她张大了,比男孩子还要调皮。”

    宋安然卒!

    她就想生个乖巧懂事的闺女,可是为什么她的闺女貌似和乖巧懂事无缘。

    宋安然狠狠瞪了眼颜宓,“都怪你。”

    颜宓很无辜,孩子哭闹为什么要怪他。他一定责任都没有。

    宋安然哼了一声,“闺女的脾气,肯定是学的你,是你遗传给她的。”

    颜宓捏捏鼻子,嘿嘿一笑,说道:“要是闺女真的跟男孩子一样调皮,那不如就当男孩子来养。”

    “滚蛋!”

    宋安然怒斥颜宓。颜宓太不着调了,她的宝贝闺女,怎么可以当做男孩子来养。

    这个时候,阳哥儿带着垚哥儿来到卧房。他们刚从妹妹的卧房里出来,两个孩子都很兴奋。

    垚哥儿扑到床头,对宋安然说道:“娘亲,娘亲,我见到妹妹了。妹妹好丑哦。”

    阳哥儿给了垚哥儿一个弹指神功,然后说道:“妹妹不丑。刚生下来的小孩子都这样,过几天就好看了。”

    垚哥儿眨眨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阳哥儿,“大哥,你懂好多啊。”

    阳哥儿挺起胸膛,“你若是像我一样认真读书,仔细观察,也会同我这般懂很多。”

    “我不用读书也能懂很多啊。凡是我不懂的,我问哥哥,肯定能够得到答案。既然如此,又何必看书。”垚哥儿年纪不大,不读书的理由倒是一套又一套,很好很强大。

    颜宓轻咳一声,做出严父的样子,对两个孩子说道:“你们母亲身体虚弱,不能耽误你们母亲休息。妹妹那里,你们是做哥哥的,一定要爱护妹妹,不能让别人欺负妹妹,知道吗?”

    阳哥儿大声应是,一副当家男子汉的模样。

    这个时候,宋安然突然听到孩子的哭声。

    宋安然催促颜宓,让颜宓去外面看看,是不是闺女醒了。要是真醒了,赶紧将孩子抱过来。

    小姑娘的确醒了,这会正在撕心裂肺的苦闹。奶娘喂奶,她也吃,吃得香喷喷的。不过等吃完后,打了一个饱嗝,然后继续哭。

    吃饱喝足的小姑娘,哭起来比之前更有气势。

    宋安然听着孩子的哭声,心头担心不已。

    宋安然伸出手,让奶娘将孩子抱给她。

    宋安然熟练的抱起小宝贝,唱着歌谣哄着她。可是小姑娘脾气大,一点面子都不给宋安然。无论宋安然怎么哄,她是照哭不误。

    宋安然很苦恼,无助地问颜宓,“她这么哭,不会累吗?”

    颜宓轻飘飘地说道:“我看她中气十足,一点都不累。比男孩子还要厉害三分。”

    宋安然瞪了眼颜宓。她明明生的是闺女,为什么比生儿子还要难带。

    想当初,阳哥儿和垚哥儿,也没像小姑娘这么爱哭,而且还哭得这么猛。

    垚哥儿突然说道:“妹妹好爱哭,一点都不可爱。”

    阳哥儿直接赏了垚哥儿一个暴栗。怎么说话的,还会不会说话。虽然妹妹哭起来的时候的确不可爱,可是也不能说出口。

    宋安然叹气,这一刻她也觉着闺女哭起来不可爱。不过宋安然更担心孩子这样哭,会不会对孩子的身体有影响。

    宋安然碰碰小姑娘的脸颊,轻声问道:“小宝贝,你这么哭不累吗?你要是又饿了,娘亲让奶娘喂你,好不好?”

    小姑娘依旧不给宋安然面子,照顾不误。宋安然体力不支,卒!

    最后宋安然败下阵来,她是搞不定这个孩子。无奈之下,只能交给奶娘嬷嬷。

    奶娘嬷嬷轮番哄着,想尽了各种办法,总算将小祖宗哄睡了。

    孩子就放在宋安然的枕边。

    看着孩子的睡颜,怎么看怎么可爱。可是一想到这小姑娘醒来时候的模样,宋安然顿时有种自己生了个女版混世魔王的错觉。

    宋安然扶额叹气,悄声问颜宓,“你说她是不是生错了性别?”

    颜宓将两个儿子赶出去,然后笑着说道:“我看她的脾气不得了,以后估计是颜家一霸王。”

    “我不要闺女做霸王。”

    那画面太美,宋安然不敢想象。

    颜宓笑着说道:“你看她的脾气,软硬不吃,将来长大了不得了。”

    宋安然再次叹气,挥挥手,对颜宓十分嫌弃。

    “你别说了,你越说我越伤心。”

    宋安然想要闺女的梦想终于实现了。可是这闺女,可梦想中软萌可爱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宋安然轻轻碰碰孩子的脸颊,压低声音,嘀咕道:“宝贝儿,你怎么就这么爱哭啊?又没人给你委屈受。”

    小宝贝儿突然睁开眼睛,将宋安然惊了一跳。

    不过转眼,小宝贝儿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宋安然拍拍心口,刚才吓死她了。好不容易哄睡,可不能现在就醒来。真要醒来,宋安然都觉着那是一场灾难。

    宋安然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我真怕她醒来。”

    颜宓也是心有余悸,说道:“我也怕她醒来。”

    接着两口子相视一笑。两个人皆是人中龙凤,见过各种大场面,没想到竟然会被刚出生两天的闺女给打败了。这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宋安然问颜宓,“你说等她长大一点,会不会像现在这样,还是喜欢哭闹?”

    颜宓说道:“这可说不好。反正这臭丫头的脾气小不了。说不定两三岁的时候,就能将她两个哥哥吃得死死的。”

    宋安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赶紧捂着嘴,小心翼翼地观察孩子。

    见小宝贝没有醒来,宋安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我还想将她培养成淑女。”

    颜宓皱眉深思了片刻,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目前看来,这个任务比较艰巨。不过你也别灰心丧气。说不定以后她就没这么喜欢哭,性子也会变得文静。”

    “但愿吧。”

    不过宋安然对此不抱太大希望。

    宋安然养了两个孩子,又亲眼看到身边的人陆续添丁。宋安然就发现一个现象,或者说是事实。那就是当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已经有了独属于孩子的脾气和性格。后天可以教养改善,但是本性绝不会改变。

    成长过程中的教养,就好像是打磨石,将孩子身上的棱角打磨得圆滑。可是圆滑,不代表孩子就没了脾气性格。他的脾气性格依旧在,只不过掩藏得更深,不会轻易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这么说起来,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宋安然看着熟睡的孩子,这才刚生下来,就这么大的脾气,蒋来宋安然都不敢想象。

    宋安然突然对颜宓说道:“不准将闺女当儿子养。”

    颜宓偷笑一声,然后说道:“你放心,闺女的教养你全权决定,我绝不插手。更不会将闺女当做儿子来养。”

    这还差不多。

    宋安然满意地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宋安然问道:“孩子的名字你取好了吗?”

    颜宓点头,“单名一个筝,你觉着怎么样?”

    筝?颜筝?这个名字还不错。

    颜家这一代闺女,都是竹字辈。筝这个名字,的确不错。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挺好的,以后就叫她筝丫头,筝姐儿。”

    宋安然忍不住亲了亲筝丫头。结果筝丫头突然裂开嘴大哭起来,似乎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抗议宋安然打扰到她睡觉。

    宋安然顿时慌了,卧房里兵荒马乱,来来去去,全是为了哄筝丫头。

    筝丫头的肺功能真的太好了,哭功真的太厉害了。这一哭起来,又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睡下。

    宋安然都累得双眼皮打架,快要变成单眼皮了。

    嬷嬷将孩子抱走了,不能再将孩子放在宋安然这里。否则一会又该哭了。

    筝丫头没哭,宋安然倒是想哭。

    宋安然靠在颜宓的怀里,委屈道:“我这是生了个混世魔王吗?”

    颜宓嘴角微微扬起,搂着宋安然的腰身,说道:“没关系。就算生了个混世魔王,你也能将她调教成淑女。”

    宋安然摇头,自信心已经在筝丫头的哭声中碎得七零八落。现在她已经没有信心,将筝丫头教养成一个淑女。

    颜宓暗自感慨,这个闺女的杀伤力抵得上三个阳哥儿,十个垚哥儿。这才两头,就将做父母的打击成这样子。将来不知还有闹出多少事情来。

    颜宓安慰宋安然,“闺女做不了淑女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是勋贵世家,勋贵世家不稀罕淑女。”

    宋安然很气愤,于是不客气地朝颜宓的手腕咬下去。

    颜宓笑着,任由宋安然咬。反正他皮糙肉厚,咬不痛。

    咬了一会,宋安然放弃了。牙齿太疼。

    宋安然恶狠狠地盯着颜宓,怒道:“以后不准教闺女学武。”

    颜宓飞快地点头,“我保证不教闺女学武。”

    “以后不准带闺女出门。只有由我带她出门。”

    颜宓再次答应。

    宋安然又提了七八个要求,颜宓全都点头答应下来。

    可是宋安然不知道,要求再多,承诺再多,也抵不上闺女的眼泪。

    将来的某一天,宋安然肯定会做出如下感慨:闺女果然是水做的,眼泪忒多了点。

    ……

    宋安然坐月子,是有史以来最轻松的一次。天气不仅不热,反而很冷。窝在被窝里一天不动弹都可以。而且天气也掩盖了各种味道,宋安然再也不用为身上的臭味发愁了。

    唯独宋安然郁闷的还是宝贝闺女。

    随着宝贝闺女一天天长大,随着她的眼睛彻底睁开,随着她的身子骨越来越强壮,这小丫头的哭声也跟着越来越大。因为肺功能太好,每次哭起来都不带歇气的。

    奶娘嬷嬷丫鬟,还有宋安然,想出了种种办法,对着孩子说了无数的好话,可是统统不管用。

    宋安然终于认识到,只能让筝丫头自己哭够了,哭累了,她才会停下来。即便让奶娘喂她,将她喂饱了她也要照哭不误。

    亲朋好友们,都听说宋安然生了个闺女,又听说宋安然的闺女是个混世小魔王,全都跑来看稀奇。

    结果一看一个准,果然脾气够大,有做混世魔王的潜质。

    宋安然都快愁死了,她生的明明是闺女,又不是儿子,怎么人人都说她闺女有做混世魔王的潜质。真是岂有此理。

    最后还是颜老太太一锤定音,替宋安然找到了原因。

    颜老太太非常肯定地对宋安然说道:“你这闺女像大郎。大郎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子,整天哭啊哭,谁哄都不管用。就是要等他自己哭够了,才肯停下来。”

    宋你然恍然大悟,症结果然是在颜宓那里。她就说筝丫头肯定是遗传了颜宓的脾气性格,颜宓还非狡辩。

    宋安然磨牙,颜宓这个混账,遗传什么不好,偏偏遗传他的臭脾气。

    颜老太太又说道:“大郎媳妇,你也别着急。等孩子大点就好了。”

    “具体要多大?”宋安然好奇地问道。

    颜老太太皱眉回忆了一下,“老身要是没记错的话,大郎好像是两个月后,哭得就没这么厉害了。两个月的孩子都看得见了,到处都好奇得很。估计忙着看新奇,也就不哭了。”

    两个月?还好,好好。如果仅仅只是两个月,宋安然完全能够接受。

    如果颜老太太告诉宋安然,要等孩子三四岁的时候才好,宋安然非得将颜宓抓过来暴打一顿。

    有了颜老太太的佐证,等到晚上颜宓回来的时候,宋安然后就开始对颜宓进行了一场‘无情的批判’。

    颜宓觉着自己忒无辜,忒冤枉。闺女爱哭,怎么又成了他的责任。

    还有,老太太说的未必是真的。

    宋安然哼了一声,“我不管,反正全都是你的责任,你要负全责。”

    颜宓苦笑,“好吧,好吧,全都是我的责任,我一定负全责。”

    宋安然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宋安然小心地算着时间。

    元康十年,二月,宋安然终于出了月子。

    孩子也是一个多月的小宝宝,白白净净的,看起来尤其可爱。宋安然恨不得将孩子整天抱在怀里,前提是孩子不哭。

    或许颜老太太说的有道理。孩子一天天大起来,双眼很忙碌,忙着看稀奇,于是哭的时间逐渐减少。

    以前从睡梦中醒来,少说要哭一个时辰。

    如今从睡梦中醒来,吃饱喝足之后,嚎个几声,等人一哄,渐渐就止住了哭声。

    孩子不哭,大人轻松了两倍不止。

    同时宋安然也恢复了信心,再次立志要将孩子教养成一个淑女。

    看着熟睡中的孩子,宋安然给自己打气。然后毫不迟疑的在孩子的脸上吧唧了一下。

    小宝贝嫌弃的皱皱眉,扭头,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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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老夫人古氏死

    宋安然生了三个孩子,如今也是属于经验丰富的那类人。宋安然总结出来,三四个月的小孩子最好带,也最可爱。

    不会爬,不会走,更不会跑,也就不会四处捣蛋。不会说话,只会啊啊啊,嗯嗯嗯,各种拟声词,你说什么她都只有听着的份。而且抱在怀里,分量也刚刚好。抱着孩子的时候,也不用像月子里头那样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孩子。

    这个月份的孩子,说她是天使,一点都不夸张。就连哭声都显得那么柔弱可爱。恨不得将孩子揉进心里面,珍藏在隐秘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

    筝丫头的哭声猛了点,不过依旧难掩她可爱的一面。那大大的眼睛,还有才长出来的眼睫毛,都证明小丫头长大后会是一个大美女。

    宋安然对筝丫头越来越爱,要是筝丫头哭得温柔一点,宋安然肯定会将孩子抱在怀里不撒手。

    阳哥儿和垚哥儿也很喜欢不哭的筝丫头。两个哥哥只要有时间,就会来看望妹妹。

    而且阳哥儿每次出门,都会给筝丫头带礼物回来。垚哥儿也不像以前那样粘着阳哥儿,如今垚哥儿有了新的乐趣,就是守在妹妹身边,观察妹妹的各种变化。

    妹妹的‘词汇’越来越多了,嗓音越来越响亮。她会抬头了,会爬了,会生气了,会委屈,会打人,还会踢人,甚至在不到半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地盘意识。谁要是占据了她的地盘,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用手推,用脚踢,势要将占据她地盘的人赶走。

    看着如此霸道的筝丫头,宋安然感慨了一句:小坏蛋,你和你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的霸道,一样的不讲理。

    颜宓则得意的说道:“孩子像我才好。筝丫头这么霸道,等她长大后到了婆家,我们就不用担心她被人欺负。”

    宋安然翻了个白眼,筝丫头还不到半岁,颜宓就是考虑她的婚姻大事,是不是太夸张了一点。要不要这么着急?宋安然还想多留闺女几年,她才不会着急地将闺女许配出去。

    不过筝丫头的嫁妆,现在倒是可以准备了。

    宋安然决定,要给女儿准备一份天下独一份的嫁妆,让所有人都来羡慕筝丫头。

    宋安然有子有女,人生圆满。

    某一刻,宋安然都想全身心投入家庭生活中,不理会外面的俗世纷争。

    不过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宋安然喜欢权利,更喜欢掌控一切。让她不理会外面的俗世纷争,就等于剥夺了她自主的权利,宋安然自然不乐意。

    所以在出月子后,宋安然就开始忙碌起来。

    四海商行的生意需要调整,人员同样需要调整。有的人不合格,就必须裁撤。有的人能力突出,就必须提拔。

    宋家那边,宋安然也关注着。

    去年,蒙静生了个闺女,宋安平有些不满,找了个机会同蒙静闹了一场,将蒙静气的哭了一场。

    很快,蒙静又振作起来。宋安平不喜欢闺女,但是她喜欢。她就爱闺女。至于宋安平,蒙静后来找了个机会将他收拾了一顿。

    蒙静的闺女比筝丫头大几个月,长得十分可爱。宋安然给筝丫头准备衣衫吃食的时候,很乐意替蒙静的闺女准备一份。东西不怎么值钱,却代表了宋安然的一番心意。

    和蒙静差不多的时间,杨宝书生了个男孩。

    杨宝书的孩子,算是宋家的嫡长孙,将宋子期高兴坏了。

    第一胎就得了一个男孩,杨宝书私下里也松了一口气。

    初为人父的宋安杰,一开始显得手足无措,看着小人儿都不敢碰一下。后来熟悉后,宋安杰也放开了手脚,时常将孩子抱在怀里。

    有了孩子后,宋安杰和杨宝书之间的感情亲密了不少。两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客客气气的,彼此之间说话都自在了许多,终于有了一家人的感觉。

    侯府那里,老夫人古氏的身体还算硬朗,宋安然私下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去年老夫人古氏将宋安然叫去,明言生死,着实将宋安然吓了一跳。

    时间过去了一年多,老夫人古氏还好好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宋安然盼着老夫人古氏能够多活几年,却不料世事无常。

    某个早上,侯府的管事敲响了国公府的门,侯府的管事特意来报丧。老夫人古氏已经于头天夜里去了,是在睡梦中去的,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任何痛苦。

    老夫人古氏算是寿终正寝,走的时候无声无息。生前也没有受苦。

    宋安然听到这个消息,呆坐在椅子上,半天回不过神来。

    之前她还在庆幸老夫人古氏身体硬朗,估摸着还能多活好多年。没想到一转眼,人就去了。

    老夫人古氏走得太突然,但是对于宋安然来说,早在去年这个时候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宋安然擦掉眼泪,对报丧的管事说道:“你先去别处报丧,晚一点我会去侯府看望老夫人。”

    “侯府上下恭候夫人驾到。”

    侯府的管事离去。

    宋安然收拾心情,准备去侯府吊唁。同时通知蒋菀儿,让蒋菀儿跟着她一起去侯府。

    蒋菀儿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自从元康三年,蒋菀儿生下闺女之后,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颜定疼闺女入骨,不介意蒋菀儿的肚子没动静。可是颜定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甚至就连蒋菀儿自己都很介意。

    蒋菀儿私下里求医问药,没少折腾。期间宋安然还将霍大夫请来,给蒋菀儿诊脉。

    霍大夫告诉蒋菀儿,她有宫寒的毛病,所以怀孕不易。

    后来霍大夫开药给蒋菀儿调理身体,调理了数年,如今蒋菀儿总算再次有了身孕。为此,蒋菀儿喜极而泣,并且对肚子里的孩子宝贝得不得了。

    而且蒋菀儿这一怀孕,也堵住了悠悠众口,现在没人敢说蒋菀儿不能生。

    老夫人古氏过世,蒋菀儿身为孙女,自然要回侯府吊唁。

    宋安然让人准备着奠仪,一会几要出发。

    蒋菀儿来找宋安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安然挥挥手,将伺候的人全都赶出去,然后对蒋菀儿说道:“弟妹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蒋菀儿有些难以启齿,思来想去,还是开口说道:“大嫂,我如今怀着身孕,而且这一胎来之不易。你说我这个时候回侯府奔丧合适吗?会不会影响孩子?”

    宋安然微蹙眉头,蒋菀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亲祖母过世,蒋菀儿不打算回去奔丧?理由就是肚子里的孩子。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问道:“弟妹怎么会有这样的顾虑?可是有谁在你耳边乱嚼舌根子?”

    蒋菀儿连连摇头,说道:“没有人在我耳边乱嚼舌根子。我就是以前听老人们说起过,说是怀孕的时候去别家奔丧不吉利。”

    宋安然嗤笑一声,说道:“弟妹怀上这一胎不容易,你对孩子宝贝得紧,大家也都能够理解。但是侯府不是别家,侯府是弟妹的娘家。你因为怀孕,就不回去看望外祖母最后一面,你真的觉着合适吗?真不怕大家在背后议论你?不怕孩子还没出生就遭到非议?”

    一旦涉及到孩子,蒋菀儿顿时就急了。

    蒋菀儿急切地问道:“大嫂说的是真的?如果我不回去,真的会引来非议?”

    宋安然哼了一声,差点翻了个白眼。亏得蒋菀儿平日里精明厉害,眼明心亮,结果这人也有软肋。一旦涉及到孩子的问题,那是昏招不断,头脑不清,十足的糊涂人。

    宋安然不客气地对蒋菀儿说道:“弟妹要是不信我,大可以试试看。试试看大家会不会非议你?”

    蒋菀儿的脸色瞬间就白了。

    宋安然继续说道:“其实弟妹没必要顾虑这么多。你想想看,外祖母是寿终正寝,算起来也是喜丧。就算你挺着大肚子去奔丧,也不会有妨碍。外祖母只会保佑我们,绝不会害了我们。”

    蒋菀儿点点头,尴尬地说道:“大嫂说的对,祖母是喜丧。之前是我糊涂,一时想差了,还请大嫂不要同我一般计较。”

    宋安然笑着问道:“弟妹来我这里,四弟应该不知道吧。”

    蒋菀儿脸色一红,摇摇头说道:“夫君不知道。我是瞒着他过来的。”

    宋安然说道:“幸亏弟妹没有将自己的糊涂想法告诉四弟。要是四弟知道你竟然不回去奔丧,他肯定会臭骂一顿。为了别人的胡言乱语,坏了夫妻感情,值得吗?”

    蒋菀儿连连摇头,当然不值得。

    蒋菀儿表示,她这就回去准备奠仪,一会随同宋安然一起回侯府吊唁。

    蒋菀儿急匆匆的走了。宋安然也没有追问究竟是谁在蒋菀儿耳边胡说八道,因为没有必要。宋安然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肯定是将菀儿身边的几个嬷嬷在胡说八道。

    那几个嬷嬷是从侯府陪嫁过来的,将侯府的恶习也带了过来。好吃懒做,又喜八卦。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敢说。

    因为那些人是蒋菀儿的陪嫁,又没犯到宋安然的手里,宋安然也就懒得管。

    准备好所有东西,宋安然和蒋菀儿还有颜定一起出门前往侯府。

    颜宓则从衙门直接去侯府。大家约定在侯府碰面。

    到了侯府,侯府大门口已经挂上了白灯笼。

    门口人来人往,大家得知老夫人过世的消息,都是赶着来吊唁的。

    老夫人古氏做了几十年的老封君,加上侯府这几年不差钱,又有上升的趋势,所以来吊唁的人很多。大家都给侯府一个面子。

    宋安然在侯府外院等到了颜宓。

    颜宓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颜宓知道宋安然同老夫人古氏的感情比较深,如今老夫人古氏过世,他担心宋安然想不开,伤了身体。

    宋安然缓缓摇头,“生死有命,顺其自然就好。其实早在去年,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本以为外祖母已经熬过了一年,就应该还能熬个几年,没想到一转眼人就没了,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颜宓安慰道:“你别太伤心,老夫人于睡梦中离世,也算是幸事。”

    是啊!老夫人古氏活着的时候无病无灾,死之前也没有遭受过病痛折磨,最后于睡梦中离世,这也算是喜丧了。

    宋安然擦擦眼角,对颜宓说道:“你放心,我能想得开,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我们这就进去吧。”

    宋安然和颜宓一起来到灵堂,上香祭拜,送上奠仪。接着宋安然走到棺木前看望老夫人古氏最后一眼。

    老夫人古氏静静地躺在棺木内,面容安详,果然走得很安静。

    宋安然将老夫人古氏的面容,牢牢的记在脑海里,她不敢忘,也不想忘记。

    过了片刻,宋安然才离开棺木,出了祠堂。

    将沐文身为承重孙,陪在宋安然身边。

    将沐文身穿重孝,语气有些悲痛地对宋安然说道:“你能来,祖母一定很开心。”

    宋安然说道:“外祖母过世,我岂能不来。”

    接着宋安然问道:“沐文表哥,府中都安排好了吗?”

    蒋沐文点点头,“劳表妹关心。府中一应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就是苦了清梦。”

    宋安然说道:“那表哥就多心疼心疼表嫂。”

    接着宋安然叹了一声,说道:“外祖母一过世,表哥又要守孝。你是承重孙,得守三年,对吗?”

    将沐文面无表情地点头,“是,我必须守孝。我已经上表,过两天就该有旨意下来。”

    宋安然说道:“表哥是武将,三年后起复应该不用担心。”

    蒋沐文说道:“我不担心起复。我是担心陛下会趁机收拢兵权,安插亲信。”

    宋安然微微低头,“表哥担心的事情,陛下这几年一直都在做。可是不管陛下如何收拢兵权,他都需要有人领兵,有人打仗。

    光靠陛下这几年提拔的那几个人,远远不够。反倒是表哥这样不站队,也不引人注目,还有一身本事的青年才俊,更值得陛下重用。或许等三年后,表哥不仅能够顺利起复,还能官升两级。”

    蒋沐文一张脸严肃地说道:“我不指望能够升官,只要这三年能够平安度过,三年后能够顺利起复,我就满足了。”

    “表哥的要求果然不高。”

    蒋沐文深深看了眼宋安然,然后压低声音说道:“表妹嫁给颜宓,夫贵妻荣,羡煞无数人。可是表妹早已经身处危局,说起来表妹的前程更让人担心。”

    宋安然挑眉。她早知道蒋沐文是个聪明人。蒋沐文能够看清楚晋国公府的处境,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宋安然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多谢表哥关心。即便我身处危局,我依然有破局的办法。表哥信我吗?”

    蒋沐文点头,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自然信表妹。表妹的本事,别人不知道,我却亲眼见过。表妹能够做到男子都做不到的事情,我相信再难的局面,你都能够顺利破解。”

    “没想到表哥对我如此有信心。表哥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失望,更不会牵连到侯府。”宋安然郑重说道。

    蒋沐文却说道:“表妹这话太见外了。我从来没想过你会牵连到侯府。就算你真的牵连到侯府,我也不会怪你。侯府真被牵连,也只怪侯府自己无能。”

    宋安然莫名地有些感动。

    宋安然说道:“多谢表哥。表哥的心意我都明白。这三年,我们求稳。”

    蒋沐文想求稳,宋安然同样想求稳。两人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达成了共识。

    蒋沐文顿时松了一口气。

    蒋沐文对宋安然说道:“我去和颜宓说几句话,表妹不介意吧。”

    宋安然摇头,她当然不介意。要知道,以前蒋沐文和颜宓,都是血影七子的成员。随着唐王过世,血影组织也随之解散。血影七子成员各分东西。

    唯有颜宓和蒋沐文二人还留在京城。

    这二人以前一直避免直接碰面,这次蒋沐文突然想和颜宓说说话,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目的。

    宋安然站得远远的,就见蒋沐文和颜宓走到僻静的地方说话。两人嘴巴微微张合,却没人知道他们二人在说些什么。

    宋安然只看到蒋沐文的表情有些凝重,颜宓的表情也比较严肃,这可是少见的情况。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两个人谈话结束,分别离开。

    蒋沐文回到灵堂守灵,颜宓则回到宋安然身边。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我还要回衙门。等下衙的时候,我再来接你。”

    宋安然点头,“好。我留在这里,多少也能帮点忙。”

    宋安然没有问颜宓和蒋沐文的谈话内容。有些事情不需要问,凡事都要寻根究底,并不是一个好习惯。

    宋安然目送颜宓离去。片刻之后,宋安然也离开了灵堂。

    宋安杰接带着杨宝书来侯府吊唁,正好和宋安然碰上。

    杨宝书识趣的离开,宋安然就和宋安杰一起来到厢房说话。

    宋安然问道:“弟弟近来可好?”

    宋安杰点头,“我很好,累姐姐担心。”

    “孩子好吗?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怪想他的。”宋安然问道。

    说起孩子,宋安杰表情顿时变得很温柔,他说道:“孩子很好。有些调皮,奶娘一个人还带不了。”

    宋安然说道:“肯定没我家筝丫头调皮。”

    宋安杰想笑,可是不合时宜,于是强忍住笑意,说道:“的确比不上姐姐家的筝丫头。那可是女中豪杰。”

    宋安然啐了宋安杰一口,“胡说八道。我家筝丫头是要立志做淑女的。”

    “是姐姐立志要让筝丫头做淑女,可不是筝丫头自己要求做淑女。”宋安杰无情的打击宋安然。

    宋安然觉着心塞。

    宋安然说道:“我听说父亲准你明年下场秋试?你准备好了吗?”

    宋安杰傲然说道:“区区举人功名,手到擒来。”

    语气好大。不过以宋安杰小三元的成绩,还有这几年潜心苦读来说,只要不出意外,举人对宋安杰的确如囊中取物,垂手可得。

    宋安然颔首说道:“你有信心就好。”

    顿了顿,宋安然又啰嗦了一句,“好好和杨宝书不错,她这人不错。”

    “姐姐放心,我知道她是个好女人,我会好好待她。”

    宋安然看着眼前高大的宋安杰,弟弟长大了,她能教给他的东西越来越少。宋安然突然有点惆怅。

    看着一脸风流倜傥的宋安杰,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好好读书,好好考取功名。朝你自己的理想奋斗。有任何需要,尽管问我,我一定全力帮助你。”

    宋安杰神情微动,郑重地说道:“姐姐放心,我会努力的。姐姐有任何为难的事情,也可以告诉弟弟。弟弟已经长大了,能为姐姐分担。”

    “我知道。等有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找你帮忙。”

    即便两姐弟都已经长大了,而且各自有了家庭。但是姐弟感情依然如小时候一般简单纯粹深厚。

    宋安杰常以宋安然为骄傲。宋安然何尝不是以宋安杰为骄傲。能有这样的弟弟,宋安然觉着自己很幸福。

    ……

    宋安乐身为孙媳妇,也在灵堂守孝。等到中途休息的时候,宋安然带着杨宝书,蒙静,还宋安芸一起来看望宋安乐。

    宋安乐比起去年,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脸颊上有肉了,肤色也变白了,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反正在宋安乐身上,已经找不到去年那种心如死灰,貌丑如老妇一般的影子。

    宋安乐的两个孩子也很乖巧,虽说少了点活泼,但都是懂事的孩子。

    宋安乐看着四人,心中有很多感慨,她们都是她的娘家人啊。

    宋安然率先说道:“治丧辛苦,大姐姐一定要保重身体。”

    宋安乐点头,“多谢二妹妹关心。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次老夫人过世,府中已经决定停灵十四日。一应事情,府中嫂嫂都安排好了。”

    宋安乐口中的嫂嫂,指的是庄清梦和方媛。现在侯府是庄清梦和方媛当家,大太太方氏早就被架空了。如今老夫人古氏过世,压在大太太方氏头上的大山轰然倒塌,谁也说不准方氏会不会趁机闹腾。

    宋安然问道:“大姐姐,大舅母有闹吗?”

    宋安乐摇头,“大太太就算要闹,也要等置办完丧事。她脾气虽然不好,却也是个明白人。知道现在闹,她没有一点好处。”

    宋安然点头明白。

    其实侯府的事情,早在老侯爷过世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

    现在遗留的问题,一是方氏要不要管家,方氏这个侯夫人能有多大的权利。

    二是南州的矿产该怎么分。南州的矿产本是老夫人古氏掏私房钱做本。当年老侯爷临终的时候就说了,矿产要怎么分,全凭老夫人做主。

    另外,老侯爷过世的时候,还放了一笔银子在老夫人手里,给孙子孙女们嫁娶。不知道老夫人古氏临终之前有没有分配下去。还有老夫人古氏的私房,数目不少。具体要怎么分,目前谁都不清楚。

    这一切都要等丧事办完后才来料理。

    ……

    治丧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侯府上下疲惫不堪。

    终于等到发丧的日子,侯府吹吹打打,将老夫人古氏抬了出去,葬入祖坟。

    之后,侯府上下连歇了两天,才活了过来。

    恢复了精气神后,侯府大老爷和二老爷召集族老,就要开分产大会。

    却不料,伺候在老夫人古氏身边的嬷嬷,拿出一封信,交给大老爷。明言这是老夫人古氏临终前一个月留下来的,说是让大老爷和三老爷照着信中的吩咐办。

    大老爷拆开信封,老夫人古氏在信里面清楚的写着,她早已经为今天做好了一切安排,矿产要怎么分,私房要怎么分,她都交代了女婿宋子期。另外房契,田契等等东西,也都在女婿宋子期手上。

    老夫人古氏在信中说道,要分产,就得将宋子期还有宋安然请来。在他们父女两的见证下,这个分产才是合理合法的。

    最后在信末,老夫人古氏附上了一份财产清单,以防两个儿子同女婿宋子期扯皮,怀疑宋子期私吞了老夫人古氏的私房,坏了两家的情分。

    大老爷看完了信,心里头不是滋味。自己亲娘宁愿将私房交给女婿保管,都不肯交给亲儿子保管。老夫人古氏这是信不过他们两兄弟啊。

    三老爷更豁达一些,说道:“既然母亲有遗言,那我们就照着遗言办事。”

    大老爷蒋淮点头,如今也只能照着遗言办事。

    侯府派人,将宋子期还有宋安然都请了过来。

    宋子期是早有准备,一直等着今天,以便完成老夫人古氏的嘱托。

    宋安然却感到很惊异。她没想到外祖母竟然将她当做了侯府分产见证人。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你且安心。只需安静的看着就行。”

    宋安然点头,“女儿明白。”

    到了大厅,侯府大房和三房所有人都来了。至于二房,如今分的是老夫人古氏的私产,自然没有二房的份,二房也就不用出席。

    宋子期被迎上主位,宋安然就坐在宋子期的下首。

    三老爷蒋凇率先说道:“妹夫……不,该称宋大人才对。”

    宋子期摆摆手,板着脸,官威十足地说道:“两家是亲戚,今日讨论的也是家族私事,就以亲戚关系称呼。”

    三老爷蒋凇擦擦额头的汗水,实在是宋子期官威太足,让他倍感压力。

    三老爷蒋凇说道:“那我就听妹夫的。”

    宋子期轻飘飘的嗯了一声,“听说老夫人留下遗言,先拿出来给本官过目一下。”

    侯府大老爷三老爷本是想质问宋子期,结果宋子期一出场就反客为主,掌控了主动权。两兄弟相视一眼,二人都很无奈。官大一级压死人,就算是亲戚,也莫可奈何。更何况宋子期还是内阁辅臣,吏部尚书。

    光这两个身份,就能压死无数人。

    大老爷蒋淮沉默的将老夫人古氏的信件拿出来,交给宋子期过目。

    宋子期看完了信件后,说道:“岳母大人在信件上所说的都是真的。半年前,本官曾和岳母大人见过一面。当时岳母大人就私房和矿产的分配,征求本官的意见。

    本官略微替岳母大人分忧,之后又应岳母大人要求,替岳母大人保管各种契书。所有契书,本官全都带来了。

    这一份是私房的分配,这一份是矿产的分配,上面有岳母大人的签章和手印,还有本官的签章。请哪位族老上前,诵读一遍,让大家心里有数。”

    以为年纪最大的族老站出来,说道:“就让老朽来吧。老朽仗着辈分高,好歹有几分薄面。”

    “那就辛苦老大人。”宋子期客气地对族老说道。

    族老拿过契书,开始念起来。

    矿产的分配很简单,两兄弟,大房得六成,三房得四成。至于分产后,要不要继续一起经营,全凭大房和三房自己做主。

    三老爷和三太太对此都有点不满。矿产这门生意,是他们三房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大房坐享其成。结果大房仗着嫡长的身份,还是要多分两成。真是不公平。

    不过三老爷同三太太都没闹。因为他们知道,这份文书既然经过了宋子期的手,也就没有他们质疑的余地。上面说怎么分,那就怎么分。

    大老爷捋着胡须,满意的点点头。说到底老夫人最心疼的还是他这个长子。

    大太太方氏也挺高兴,总算能压三房一头。

    之后就是私房的分配。

    早在老夫人古氏过世之前,老夫人就已经寄存在她那里的,留给孙子孙女们嫁娶用的银子分了出去。而且每个出嫁的孙女,老夫人古氏还另有私房赠送。就连外孙女宋安然也得到了一份价值上千两的头面首饰珠宝玉器。

    剩下的私房,老夫人古氏分了数份。

    大房得三成,三房得三成。剩下的四成,由蒋沐文,将沐元,蒋沐洪,以及宋安乐平分。

    宋安乐万万没想到,老夫人古氏竟然还给他们母子三人留了一份。

    宋安乐顿时就红了眼眶,心里头对老夫人古氏极为感激。

    族老念完了契书上的内容,然后问道:“有人有异议吗?如果都没有异议,那就签字画押吧。”

    大老爷蒋淮捋着胡须,神情不明。

    至于三老爷蒋凇,心里头很不满。大房三个儿子,就算死了一个蒋沐绍,依旧分到了三份,这里就是三成。

    反观三房,三房只有蒋沐洪一个儿子,只分了一成。三房这次吃亏吃大了。

    按照三老爷蒋凇的想法,剩下的四成,还是该平分。不是兄弟平分,而是以大房和三房平分。大房三兄弟两成,三房的蒋沐洪两成。

    三老爷有心理论,却又担心宋子期收拾他。故此三老爷蒋凇一直拿不定主意。

    三太太高氏偷偷踢了一脚三老爷蒋凇,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怂,一怂就得损失上万两的私房。

    三老爷蒋凇瞪了眼三太太高氏,踢什么踢,没看到宋子期正坐在那里,盯着他们吗?

    三太太高氏也怕宋子期。宋子期官威太甚,一般人都招架不住。

    见大房和三房都迟迟不表态,宋安然挑眉冷笑。宋安然朝宋子期看去,宋子期示意宋安然不要出头,此事严格算起来是侯府的家世,外人做个见证就够了。其余的事情,最好别参与。

    宋安然微微颔首,关系到分家,宋安然肯定不会傻乎乎的站出来。

    倒是宋安乐很紧张,她怕本属于他们母子三人的那一份私房会被夺回。

    宋安乐先是朝宋安然求助,没得到回应。然后她硬着头皮朝宋子期求助,宋子期同样没给她回应。

    宋安乐差点哭出来,心里头好苦。这可怎么办啊。

    大房和三房迟迟没有动静,这让族老很生气。

    族老轻咳一声,问道:“大老爷,你是长兄,你先说吧。”

    大老爷蒋淮很干脆的说道:“我没意见。”

    三老爷蒋凇冷哼一声,大老爷当然没意见,得好处的全是大房。

    族老又朝三老爷看去,“三老爷,你意下如何?”

    三老爷蒋凇故作矜持地说道:“矿产我没意见,毕竟大哥是嫡长子,他多分一点是应该的。私房,我和大哥平分,我也没有意见。至于剩下的四成,给他们四兄弟分,我觉着有些欠妥。”

    族老微蹙眉头,“三老爷觉着哪里欠妥?”

    三老爷蒋凇不敢看宋子期,就只盯着族老说道:“大房有三兄弟,一下子就分得三成。我们三房只有沐洪一个孩子,只分得一成,这对我们三房来说,极不公平。”

    大太太方氏忍不住哼了一声,表情非常的不屑。她想说这些年三房把控着南州的矿产,不知道贪墨了多少钱。就连二房跟着三房屁股后面混,日子也越过越好。要说三房没钱,打死她都不信。

    三房明明有钱,可是偏偏还要计较什么三兄弟分三成,一个儿子分一成。难怪世人都说越有钱越吝啬。

    三太太高氏朝方氏看去,哼什么哼,你以为只有你会哼,别人就不会吗?

    族老没理会大太太方氏和三太太高氏之间的眉眼官司。

    族老直接问三老爷,“以三老爷的高见,该如何分?”

    三老爷蒋凇这次飞快地说道:“平分。大房两成,三房两成。”

    “荒谬。”大老爷怒斥三老爷。“老三,你是钻到钱眼里了吗?你要明白,这可是母亲留下来的遗言,你敢不尊遗言?你这是大不孝。”

    三老爷蒋凇呵呵冷下次爱,说道:“大哥少拿孝道来压我,我不吃这一套。矿产让你们大房占了天大的便宜,我认了。轮到母亲留下来的私房,还让你们大房占便宜,没这个道理。大房和三房就该五五分,这样才公平。”

    “何为公平?”大老爷蒋淮反问三老爷。

    不等三老爷回答,大老爷又继续说道:“大房要承担宗祠,还要承担照顾族人,接济族人的重担。大房多分一点,难道过分吗?你出去打听打听,哪家勋贵分家,不是按照这个标准来?从没听说,嫡长和嫡次能够平分家产的道理。”

    三老爷蒋凇呵呵冷笑,“大哥说的有道理,不过大哥也说了,那是分家产。现在我们兄弟分的可不是家产,而是母亲的私房。你我二人,都是母亲的孩子,难道不该平分吗?家产让你一点,我没意见。可是这私房,不能还按照分家产的标准来分。总而言之,我家沐洪不能吃这个亏。”

    “你简直是荒唐。”大老爷气的吹胡子瞪眼。区区一成,三房也要斤斤计较,真是市侩。三房果然是浑身铜臭味。

    三老爷蒋凇越说越有底气。他说道:“大哥的指责,我不同意。我这是合理要求,何来荒唐。太公,你说说我的要求过分吗?”

    族老沉默,他才不参与这种事情。他今天来,也是做个见证而已。

    见族老不吭声,三老爷哼哧哼哧的,鼓足勇气问宋子期,“这个,妹夫,你说我的要求过分吗?”

    宋子期板着一张脸,着实有些吓人。

    宋子期声音低沉的说道:“三老爷的要求并不过分,如果岳母大人还活着,估计也会考虑一下三老爷的意见。可惜,岳母大人已经过世,这私房要如何分,岳母大人已经做出了安排。三老爷这个时候来讨论公平与否,迟了。”

    三老爷脸都绿了。宋子期分明嫌弃他多事。

    三老爷蒋凇一咬牙,说道:“总而言之,我不接受这么个分法。大哥,你看着办吧。”

    大老爷气得跳脚,老三这个混账,分明是故意找茬。

    这个时候三太太高氏突然开口说道:“沐绍都已经过世数年,为何沐绍那一房还能分一成?不如就将沐绍的那一份拿出来给我们家沐洪。”

    宋安然嘴角微翘,嘲讽一笑。三太太高氏这会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当着宋子期的面,要将宋安乐的这一份抢走,真不怕宋子期怕桌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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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国公府论分家

    “你给我闭嘴,不懂就不要胡说八道。”三老爷蒋凇高声呵斥三太太高氏。

    三太太高氏委屈得很。

    三老爷蒋凇义正言辞地说道:“不管沐绍在不在,都不能少了沐绍这一份。他们母子三人不容易,你做婶娘的也该慈爱点。”

    三太太高氏弱弱地应了一声,“老爷说的是。我全听老爷的。”

    三老爷蒋凇满意地点点头。他厉声呵斥三太太,无非是想讨好宋子期。不管蒋沐绍在不在,宋安乐总归是宋子期的闺女。无论如何,也不能亏待了宋安乐。

    三老爷蒋凇又对宋子期说道:“妹夫,之前是内子不懂事,我替她给你赔不是,你千万别和她一般计较。”

    宋子期板着脸,说道:“本官今日过府,就是为了给你们两兄弟做个见证。如果三老爷想知道本官的想法,本官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本官尊重岳母大人的意见。

    私房是岳母大人的,岳母大人想怎么分就怎么分,你们兄弟二人都没有质疑的余地。三老爷不服气,本官不在意。因为就算你不服气,对这次分产也不会有丝毫的影响。

    这份分产文书上有岳母大人的签章和手印,还有本官的签章。这是一份合法合理的分产文书,而且在衙门也做了记录。

    如今,你们兄弟二人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接受这份分产文书。否则本官只好让官府插手。一旦官府插手,落到你们手上还能剩下多少,本官可不能保证。”

    大老爷和三老爷齐齐变了脸色。宋子期好狠辣的手段,竟然用报官来威胁他们兄弟。

    三老爷和大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官府插手,落到他们手上的私房只怕连一半都没有。

    三老爷咬牙,为了保住到手的财产,如今看来唯有妥协。

    三老爷张口说道:“这份分产文书我接受。不过大哥是不是该给弟弟一点补偿?我也不要太多,就将母亲库房里那几幅字画给我,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为了争产同大哥发生争执。”

    大老爷脸色漆黑,怒道:“你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要那些字画做什么?那些字画落到你的手上,那根本就是暴殄天物。”

    三老爷呵呵一笑,“大哥要是不给,今天我就不签字画押。到时候妹夫让官府插手,损失最多的还是你们大房。”

    “你,你,你简直是无耻。”

    大老爷都快被气死了。三老爷分明是在耍无赖。堂堂侯府嫡子,竟然如同市井流氓一样,简直是丢尽了蒋家的脸面。

    大太太方氏想要出口怒骂三老爷贪心不足,大老爷却及时阻止了她。

    大老爷瞪了眼大太太方氏,“你给我闭嘴,尽添乱。”

    大太太方氏无奈之下,只能闭嘴。

    大老爷深吸一口气,转而朝宋子期看去,“妹夫,此事你说该怎么办?”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是你们兄弟二人的事情,本官不方便插手过问。”

    大老爷被噎住,看来宋子期是打定主意不管侯府的事情。

    大老爷跺脚,罢了,罢了,几幅字画买个安宁,叶值得了。只是可怜呐几幅字画,明珠暗投,竟然给了老三这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东西。

    大老爷妥协,对三老爷说道:“好,我答应你,母亲库房里的那几幅字画全给你。从今以后,你不准再为了分产的事情闹腾。另外,我限你十天之内,搬出侯府。侯府不欢迎你。”

    大老爷也是有脾气的,同样也是有手段的。三房住在侯府,想背靠大树好乘凉,那大老爷就釜底抽薪,直接将三房赶出去。

    三太太高氏着急,离开侯府,那岂不是很吃亏。

    却不料三老爷哈哈一笑,“大哥放心,就算你不赶我,我自己也会搬出去。那几幅字画,还请哥哥早点给我,好让弟弟一饱眼福。”

    大老爷气不顺,哼了一声,拿过文书签字画押。然后将文书丢给三老爷。三老爷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提笔签字画押。

    自此,侯府分家分产的事情,总算结束了。

    三老爷起身,对众人拱拱手,“忙着分产,我就先告辞一步。”

    三老爷领着三房上下离去。

    大太太方氏不放心三房,担心三房私吞。于是拉上儿媳妇方媛追了上去。她一定要盯着三房,绝不能让三房占一点点便宜。

    大老爷尴尬的笑了笑,摊上这么个兄弟,真是不幸。

    大老爷出面,给族老还有宋子期赔罪,希望大家不要计较三老爷贪财吝啬。

    表面上看来,大老爷是在替三老爷赔罪,实际上是当着众人的面诋毁三老爷的名声。一个贪财吝啬名声,足以将三老爷钉在耻辱柱上面。

    要是让三老爷知道了,肯定还要再闹一场。

    族老呵呵一笑,他就是个装饰用的,大老爷和三老爷就算将天斗破了,那也不关他的事情。

    倒是宋子期略含深意的看了眼大老爷,然后不轻不重地说道:“大老爷和三老爷都是蒋家子孙。同室操戈,也不知道最后究竟便宜了谁。”

    大老爷羞得脸都红了,偏偏在宋子期面前,他是一点底气都没有,更没胆量反驳宋子期的的话。

    宋子期哼了一声,起身,说道:“既然事情都办完了,本官这就告辞。”

    “妹夫留下来吃午饭吧,我已经命厨房准备了。”大老爷赶紧挽留。

    宋子期瞪了眼大老爷,说道:“不吃了。”

    然后宋子期甩袖离去。

    宋子期一走,宋安然也没理由继续留下来。宋安然对大老爷福了福身,说道:“大舅舅自便,外甥女就先告辞了。”

    宋安然走了,宋安乐也跟着离开了大厅。

    至于蒋沐文和蒋沐元两兄弟,还坐在位置上。自始至终,这两兄弟都没说话。

    大老爷心头恼怒,对两个儿子怒道:“都还坐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盯着三房。你们三叔如此贪财,小心他将属于你们的那一份都拿走。”

    蒋沐元张张嘴,小声地说道:“三叔不是那样的人。”

    大老爷哼了一声,“是你们了解他,还是我了解他。赶紧去,都愣着做什么。”

    蒋沐元还没动静,蒋沐文突然站起来,对大老爷说道:“启禀父亲,儿子还有要事要处理,儿子就此告辞。”

    蒋沐文不乐意参与这些事情,带着庄清梦走了。蒋沐元一看自家大哥都走了,也跟着走了。

    大老爷被两个儿子气的跳脚,这两个混账东西,生来就是气他的。

    宋安乐追上了宋安然,喘着气说道:“今日多亏父亲和二妹妹助阵,否则我和孩子那一份,肯定会被三房抢走。”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大姐姐多虑了。就算今日我和父亲没来,三房也休想从你们手里夺产。了不起就是多费几日功夫,最终三房还是会妥协。”

    “无论如何,三房也是因为父亲坐镇才会罢手。”宋安乐说道。

    宋安然轻声说道:“大姐姐真要谢,那就该谢父亲。”

    宋安乐面上怯生生的,这些年,宋安乐越来越怕宋子期。一来是宋子期官威越来越重,二来是以前宋安乐犯糊涂,宋子期对她极为不满,一度放弃了她。这就让宋安乐没胆子去宋子期面前亲自道谢。

    宋安乐犹犹豫豫地说道:“父亲那里,还是麻烦二妹妹帮我道一声谢。”

    宋安然挑眉,问道:“大姐姐真不去见父亲?”

    宋安乐眼中胆怯之色一闪而过,考虑了一下还是摇头,说道:“两个孩子还等着我,我就不去了。”

    宋安乐明显是怕宋子期的,所以不敢独自面对宋子期。而且以孩子为借口,急匆匆地离开。

    宋安然暗自摇头,宋安乐这胆子啊,一会大一会小,也是没谁了。

    宋安然离开侯府,直接前往宋家。

    宋安然在外院书房见到宋子期。

    宋子期见到宋安然,开口就说道:“如果是替安乐说项,那就算了。我不想听到她的事情。”

    宋安然苦笑一声,说道:“大姐姐让我替她说一声谢谢。”

    宋子期哼了一声,极为不满,“本是父女,如今连一声谢谢都需要你来代劳,她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

    “大姐姐怕父亲。”宋安然打算实话实说。

    宋子期眼一瞪,怒问:“莫非我会吃人?”

    宋安然说道:“父亲息怒。父亲自然不会吃人。奈何大姐姐对父亲的恐惧,已经深植心底。想让她改变,女儿努力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到多大成效。”

    宋子期哼了一声,嫌弃地说道:“不说她,她这辈子也就那样啦。我也只能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其余的事情我不管,让她自己折腾去。”

    宋安然笑道:“有父亲这句话,大姐姐这辈子也没什么可愁的。”

    宋子期扫了眼宋安然,“不说你大姐姐,先说说你和颜宓的事情。”

    宋安然有些糊涂,“我和颜宓什么事情?”

    宋子期看着宋安然,那表情像是在问,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宋安然想说,她和颜宓之间的事情太多了。宋子期不给个提示,她哪里知道指的是哪件事情。

    宋子期干脆直接开口问道:“颜宓在城外折腾了这么多年,自掏腰包培养将才,难道就没一点打算?”

    宋安然说道:“能有什么打算?如今天下太平,就算有打算,也是妄想。父亲总不能让颜宓带着那点人去造反吧。”

    宋子期哼了一声,“本官没让他造反。你回去后替本官问问颜宓,武将这一块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莫非真要在文官位置上干一辈子。”

    “父亲这话女儿听不懂?难不成朝中又有变故?”

    宋安然回想这段时间朝中发生的事情,好像没什么大事啊。真要说大事,也就是元康帝三天两头的犯头痛症,言行越来越癫狂。以及帝后不和,几乎成了全天下都知道的秘密。

    宋子期说道:“朝中暂时没变故,不代表将来没有变故。自西戎王庭被灭,这十来年,朝中不曾打过一场仗。长此以往,军备松弛,等需要打仗的时候,哪还有人能够打仗?

    颜宓身为勋贵领头人,他有责任改变这个状况。锤炼军队,让军队始终保持战力,这是他职责,他不能推辞。”

    宋安然微蹙眉头,宋子期的意思,她大致明白了。

    宋子期就是想让颜宓弃文从武,将军队带起来,尽量掌控更多的兵力。

    明面上的理由,是担心军队的战斗力越来越低,将来无人能打仗,无人敢打仗。

    更深层的原因则是为了防备元康帝。

    元康帝越来越癫狂,行为如同疯子一般。可就算如此,元康帝这么多年折腾下来,也将禁军,以及京城西大营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元康帝手中有了兵权,行事越来肆无忌惮,很有昏君加暴君的潜质。

    偏偏大家还不能反他。

    不过就算不能反元康帝,不代表不能防备元康帝。

    宋子期深谋远虑,想然颜宓弃文从武,掌握军权,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哪天元康帝翻脸,要杀人,好歹颜宓手上还有筹码,能让元康帝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宋安然暗自点头,宋子期说的有道理。有些东西掌控在别人手里,始终不如掌握在自己手里方便。尤其是兵权。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多谢父亲提醒,女儿回去后会和颜宓商量。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老国公和颜宓的意见。”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老国公不是糊涂人,他肯定愿意让颜宓重掌军权。倒是颜宓那里,我看他立志要进内阁,要成为进入内阁的第一个勋贵。只怕不会轻易放弃现在的职务。”

    宋安然也清楚宋子期说的有理。颜宓有野心,有抱负,一心想要打破文官全面把控朝政的局面,所以他才会以勋贵身份做文官,进而给勋贵子弟们做一个榜样。

    如今颜宓的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这个时候让他放弃,不是那么容易的。

    可是考虑到未来,宋安然决定还是和颜宓好好谈一谈。

    要是哪天元康帝发疯,不问罪责,直接命禁军包围晋国公府,要从根本上覆灭晋国公府。到了那个时候,如果颜宓手上无兵,即便他武功盖世,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届时,颜家上下只有死路一条。

    反之,如果颜宓手上有兵,元康帝行事之前也要三思而后行,绝对不敢轻举妄动。

    总而言之,任何事情都有两面,端看大家做什么选择。

    宋安然带着一腔思绪离开了宋家,坐上马车启程回国公府。

    到了国公府,下了马车,宋安然问门房婆子,“国公爷回来了吗?”

    婆子回禀,“启禀夫人,国公爷还没有回来。”

    宋安然点点头。先回了遥光阁,洗漱换衣,然后前往上房看望颜老太太。

    老夫人古氏突然过世,让宋安然也重视起颜老太太的身体。算起来,颜老太太比老夫人古氏还要年长几岁。而且最近几年,颜老太太越来越显老态。

    到了上房,二房和三房都在,不知道在说什么,屋里笑声没断。

    宋安然走进大厅,先给颜老太太请安,又关心了一下颜老太太的身体。

    颜老太太精神头挺好的,“大郎媳妇快坐下说话。今日前往侯府,事情顺利吗?”

    宋安然说道:“回禀老太太,一切顺利。两位舅舅都分清楚了。”

    颜老太太听闻,有些庆幸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三太太叶氏说道:“这西江侯府的老侯爷和老夫人,果然精明厉害。老侯爷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将家业给分了,如此便避免了三个儿子为争产打架,闹出笑话来。

    这位老夫人更是厉害,早早的就做好了安排,都没给两个儿子留下反对的机会,就将矿产和私房分了。如此也就避免了两兄弟扯皮的可能。就不知我们国公府,到了那个时候,会不会……”

    最后一句话刚一出口,三太太叶氏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这不是在咒颜老太太吗。什么叫做国公府到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指的就是分家的时候。

    果不其然,颜老太太的脸色都变了。

    颜老太太死死的盯着三太太叶氏,“老三媳妇是巴不得老身赶紧到阎王那里报到?”

    三太太叶氏吓得脸色泛白,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

    三太太叶氏赶紧说道:“老太太误会了,儿媳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如果儿媳存了这个心思,就让儿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你心里头到底有没有存这个心思,你自己最清楚。”

    “儿媳冤枉啊。”三太太叶氏都急哭了。她身为儿媳妇,哪里敢诅咒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板着脸说道:“老身活了几十年,如今在你们眼里都成了老不死。你们一个两个都盼着老身死,好给你们腾位置吧?”

    这下子,不光是三太太叶氏,就连二太太孙氏,同宋安然都被牵连了进去。

    二太太孙氏,同宋安然一起开解颜老太太,叫颜老太太不要多想。国公府上下,可都盼着颜老太太长命百岁。

    说句现实的话,一旦颜老太太过世,国公府从上到下,全都得守孝。这个打击,对国公府来说很严重,几乎严重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要是元康帝再趁机动动手脚,只怕国公府会遭遇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

    所以颜老太太必须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还要健健康康的活着。

    这些道理,宋安然相信颜老太太都明白。只不过因为老夫人古氏的离世,刺激了越来越老,越来越在乎生死的颜老太太,颜老太太才会发火。

    宋安然说道:“为了国公府,为了颜氏,请老太太务必保重身体。”

    颜老太太叹息了一声,“还是大郎媳妇想得明白。大郎媳妇放心,无论如何,老身都要好好活着,不能给子孙后人添麻烦。”

    宋安然赶紧说道:“老太太严重了,该是我们孝敬老太太。”

    颜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孝不孝,也就那么回事。老身活了一辈子,都已经看开了。不过侯府的事情,也提醒了老身。有些事情,的确该早做准备。”

    宋安然微蹙眉头,二太太孙氏面色大惊,三太太叶氏更是吓得面无人色。三太太叶氏还以为自己那番话,将颜老太太刺激得得了失心疯。

    颜老太太挥挥手,“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事情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宋安然问道:“老太太不如将事情吩咐给孙媳妇去办,孙媳妇保证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颜老太太笑了笑,说道:“大郎媳妇有心了。这些事情改天再说吧。”

    三太太叶氏有些慌张。她之前那番话真没别的意思,她还指望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一辈子都住在国公府。想要一辈子都住在国公府的前提,就是颜老太太长命百岁。

    颜老太太一日不死,国公府一日不分家。

    一旦颜老太太过世,国公府势必分家。分了家,二房和三房也就没有理由继续住在国公府。

    三太太叶氏有心请罪,奈何颜老太太根本不给她机会。

    颜老太太直接说道:“老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颜老太太发了话,大家都没理由继续留下来。

    三人出了上房,三太太叶氏求助宋安然,“大郎媳妇,老太太哪里,还需要你替婶娘美言几句。我那时候也是脑子糊涂,才会说出那些混账话。实际上我心里头,从来没想过分家的事情。我也是盼着老太太长命百岁。”

    宋安然说道:“三婶娘别担心。如今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管用。等过两天,老太太消了气,三婶娘再来给老太太赔罪,就没事了。”

    三太太叶氏说道:“我肯定要给老太太赔罪。但是老太太那里,还是需要大郎媳妇帮忙美言几句。”

    宋安然点头说道:“三婶娘放心,我肯定帮忙。”

    宋安然回到遥光阁,带着筝丫头垚哥儿完玩了一会。

    等到颜宓回来,宋安然将孩子交给下人,然后将颜宓拉到书房,两人关起门来说话。

    宋安然言简意赅,开口就说道:“父亲想让你弃文从武,重掌兵权,以防将来有变。”

    颜宓闻言,顿时皱起眉头。文官这条路不好走,颜宓在朝中蛰伏了将近十年,才有今日的成就。只需要再进一步,就能成为一部堂官。这个时候弃文从武,那么之前十年的努力,全都成了泡影。

    这让颜宓不甘心。

    颜宓没急着下决定,他问道:“岳父还说了什么?”

    宋安然将宋子期的那番话都告诉了颜宓,包括自己的分析。

    最后宋安然问道:“大郎,你是怎么想的?不管你想什么,都不要瞒着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颜宓坐下,说道:“此事事关重大,我需要几天时间好好考虑。”

    宋安然暗自叹了一声,事关前程,事关生死,自然要慎重。只是摆在颜宓面前的路,唯有两条,实在是让人为难。

    宋安然接着说道:“今天我去上房请安,老太太问起侯府的事情。我看老太太的意思,似乎是想效仿侯府,提前安排好身后事,”

    颜宓闻言,再次皱眉。

    颜宓问道:“老太太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宋安然说道:“老太太逐年老迈,或许是为了预防不测吧。”

    老年人的生死问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生。就像老夫人古氏,临终前几天,一切都还好好的,什么异样都没有。结果在睡梦中,人突然就没了。

    颜宓想了想,说道:“提前安排好身后事,也不是不可以。就是不知道二房和三房会不会答应。”

    宋安然想了想说道,“给二房三房一点厚利,想来他们不会反对。”

    颜宓握着宋安然的手,说道:“难为你了。”

    宋安然掌握着国公府的财权。给二房三房厚利,就等于是将宋安然手中握着的商路和生意拆分出来。这对宋安然的商业计划没有半点好处。

    可是一个家族必然要经历这些事情。国公府也不可能不分家。就算国公府不想分家,朝中也会有人逼着国公府分家。

    宋安然含笑说道:“一点都不为难。其实反过来想一想,分了也好。分了后,大房,二房,三房。大家都能轻省些。”

    ……

    颜老太太想要提前安排身后事,并非只是想一想。

    数天之后,颜老太太就开始和三个儿子谈话。

    谈话的核心重点,就是颜老太太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谁也说不清楚具体哪天就没了。为了防止她死后几兄弟扯皮,让朝廷钻了空子,不如趁着她还活着,头脑也清醒的时候,先将国公府分了。大不了分产不分居,在颜老太太过世之前,大家还都住在国公府内。

    老国公和二老爷,三老爷都反对这个决定。

    亲娘还活着,这个时候谈分家,那简直是大不孝。

    颜老太太却怒了。

    “何为孝道?死守着规矩真就叫做孝道吗?繁衍子嗣,光宗耀祖,保我们颜氏血脉不断,保子孙富贵荣华,这才是真正的孝道。

    老身为什么要急着分家?还不是为了你们考虑。我们颜家是勋贵,还是手握兵权的三大国公府之一。

    宫里面的那位整日里虎视眈眈,就等着老身死后,抓你们三兄弟的把柄,将颜氏一族一网打尽。

    你们拒绝老身的安排,就等于是如了宫里面那位的意,这才是大不孝。如果你们真有孝心,那就听老身的话,趁着老身还活着的时候,赶紧分了这个家。

    等老身死后,直接拉出去埋了就是。只要你们三兄弟齐心协力,不生龌龊,任谁想要打我们国公府的主意,都要掂量一番。这个道理,你们懂了吗?”

    老国公面带哀戚之色,“母亲这是在为难儿子啊。,母亲身子骨硬朗,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提议分家?这,这着实着急了一点。”

    二老爷和三老爷连连点头,这个时候分家,真的不行啊。

    颜老太太呵呵冷笑了两声,“大郎媳妇的外祖母,西将侯府老夫人过世一事,你们都知道吧。那位老夫人生前无病无痛,身子骨也硬朗,甚至比老身还小上几岁。

    可是这人说没了就没了。走得那么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要是老身也同那位老夫人一样,某天于睡梦中突然离世,那该如何是好?”

    二老爷赶紧说道:“不会的。母亲同那位老夫人的情况不一样……”

    颜老太太干脆打断二老爷的话,说道:“能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行将朽木的老人,都是风烛残年的年纪,这生死可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阎王爷老人家说了算。

    如果到老身死的时候,还没有将身后事安排好,老身就是到了地下,也不得安宁。老大,老二,老三,老身怕啊。老身怕自己成为国公府的罪人,无颜去见你们父亲啊。”

    颜老太太说到最后,痛哭失声。

    颜老太太一哭,老国公同二老爷三老爷都慌了起来。

    老国公当即改口,“儿子全听母亲的。母亲说分家,那就分家。”

    颜老太太又眼巴巴地朝二老爷三老爷看去。

    二老爷和三老爷齐齐叹了一声,最后说道:“儿子全听母亲的。只是大郎那里知道吗?大郎才是国公爷,此事还需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颜老太太笑道:“大郎媳妇是个聪明人,老身的想法她肯定早就知道了。估计这会正等着老身们的召见。”

    不管颜老太太怎么说,分家的事情还是需要征求一下颜宓的意见。毕竟颜宓才是国公府的家主。

    当着老国公,二老爷,三老爷的面,颜宓很干脆地说道:“老太太要分家,那就分吧。具体怎么分法,孙儿听老太太的。我们大房少分点也没关系。”

    大房不缺那点家产,也从来没将国公府的那点家产看得很重。如果能够避免分家大战,颜宓愿意对二房三房做出一点退让。

    颜老太太暗自点头,很满意颜宓的态度。这才是一个家主该有的气度。

    二老爷却说道:“大房继承宗祠,责任重大,岂能少分。分家这事,还是按照规矩来办比较好。”

    三老爷有心说点什么,不过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颜老太太说道:“该怎么分家,老身心里头有数。当年你们父亲离世的时候,曾留下书信遗言,对分家一事早有安排。”

    颜老太太这话一出,大家都很惊异。死了几十年的老爷子,竟然还有书信留下。

    颜老太太命人将书信拿出来,交给三个儿子还有颜宓过目。

    颜家老爷子对分家一事,的确有安排。不过只有一句话,就是‘分家以大房为重’。

    看到这句话,二老爷和三老爷的眉眼都跳了跳。不过两兄弟都没开口说话,他们想先看看颜老太太具体怎么分家。

    颜老太太收回信件,说道:“分家一事事关重大。此事你们四人知晓就行了,切莫往外说。”

    四人齐声应是。

    颜老太太接着说道:“大郎媳妇掌家,分家一事,还需要大郎媳妇协助。老二,老三,你们二人放心。虽说分家一事需要大郎媳妇协助,但是老身肯定会公平的对待你们两兄弟,不会让你们两兄弟感觉到吃亏。”

    二老爷率先表态,“母亲此话严重了。大郎媳妇的信誉,儿子信得过。”

    “多谢二叔信任安然。”

    颜宓冲二老爷道谢。

    二老爷哈哈一笑,“你家媳妇的本事,世人皆知。我要是连她都不相信,又能信谁。”

    颜宓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别人夸宋安然,比夸他本人,还让他高兴。

    颜老太太说道:“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你们都先下去吧。具体的事情,老身会和大郎媳妇商量着办。等分配方案出来后,老身再派人将你们都叫来。”

    “遵命。”

    ……

    颜老太太让宋安然帮着分家,看似很荣耀,实际上很辛苦,而且还费力不讨好。无论怎么分,总会有人不满意。

    届时,那些人不会针对颜老太太,不会说颜老太太做事不公允。只会指责宋安然包藏祸心,一心一意替大房谋划。

    可惜宋安然是掌家人,分家一事,她责无旁贷。因为全府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国公府究竟有多少产业,多少家私,多少银钱。

    宋安然命人抱着账本,账册来到上房,同时从账房那里叫了四五个人过来。

    从早上到晚上,大家就当着颜老太太的面算账。要将国公府所有的产业都清算一遍,得到一个具体的数目。

    这是一件工作量浩大的事情,不是一天时间就能完成的。

    每天早上,宋安然安排完了府中的事情,就来到上房协助颜老太太。

    登记产业,人口,库房字画,珠宝玉器,房舍店面,田庄山庄。

    洋洋洒洒几十张纸都写满了。

    花费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总算将国公府所有的产业清算清楚,也都重新登记造册。

    做完这些工作,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的分家。

    这么多产业,这么多人口,这么多字画古玩珠宝玉器,要怎么分,十分考验一个当家人的能力和手段。

    正儿八经地说,宋安然也是第一次亲自主持上百万两家产的分家,内心还是有点忐忑不安。

    账册全都摆在颜老太太的面前,要怎么分,全看颜老太太的意思。而颜老太太又要考虑到三个儿子的想法和立场,考虑到大房的责任和地位。

    颜老太太叹息一声,对宋安然说道:“大房独得四成,剩下的六成就让二房和三房平分。”

    宋安然没吭声,分家这样的大事她不会轻易开口,以免留下话柄。

    颜老太太见宋安然如此沉默,反倒是笑了起来,“大郎媳妇,你倒是谨慎。”

    宋安然苦笑道:“老太太,孙媳妇不得不谨慎。此事关系重大,孙媳妇说什么都是错,不如什么都不说。”

    颜老太太暗自点头,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人,的确该谨慎行事。宋安然是个合格的当家人。

    颜老太太翻着账册,四三三的分家方式,看似很简单,实际上非常考验智慧。

    就拿铺面来说,有一年赚上千两甚至万两的珠宝铺子,绸缎铺子,酒楼饭庄。也有一年只赚几百两的粮油铺子,打铁铺,漆器铺等等。

    一份铺子就是一份产业,如果只按照铺子的数量来分,你分三个铺子,我分三个铺子,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可是事实上,分家肯定不能这么分。

    分家的时候,不仅要考虑到铺子的数量,还要考虑到铺子的经营情况,一年营收多少银子等等问题。

    同样还有田庄,有上田,中田,下田,而且每个田庄数目不一。要怎么分,也是需要颜老太太头痛的一件事情。

    颜老太太冲宋安然招手,“大郎媳妇,你协助老身,自然不能偷懒。来吧,和老身一起想办法,将这个家给分了。”

    宋安然对颜老太太报以苦笑。她是真不想掺和分家这件大事,奈何她又逃不掉。所以,宋安然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分家要尽量做到公平,才能堵住大部分人的嘴巴,让大部分人满意。这件事情不容易,不过对宋安然来说,也不是那么难。

    宋安然的方法很简单,以价值估算产业,而不是以数量估算。

    将营收在五百两以下的放一堆,将营收在五百两到一千两的放一堆,将一千两到两千两的放一堆,以此类推分门别类。

    古玩字画珠宝玉器,这些东西,宋安然同样以价值来区分。

    然后又将这些产业按照价值分别整理出三份。其中两份,价值相当,各自占据了国公府产业的三成。剩下一份,则占据了国公府的四成。

    分完后,宋安然请示颜老太太:“这样分合适吗?”

    颜老太太拿起清单看了看,暗自点头。宋安然的本事果然不小。照着这样分,不论数量多寡,从价值上来论,基本做到了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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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正式分家

    颜老太太笑道:“大郎媳妇,你果然能干。老身叫你来协助,果然是对的。有了你,老身轻松了一半不止。”

    宋安然却说道:“老太太先别急着夸孙媳妇。孙媳妇这样分法,未必能让二房三房满意。”

    “如果这样都不满意,那就是他们太贪心。你放心,如果谁有不满,老身定要狠狠收拾他。”

    颜老太太说得很干脆,似是对宋安然做出了一个承诺。

    宋安然却没有将这番话放进心里。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是颜老太太的亲子,要是二房和三房真有不满,颜老太太了不起嘴上怒斥几句,最后黑锅还是要让宋安然来背。

    这也是宋安然不太乐意插手分家事务的原因之一。奈何宋安然是掌家人,分家事关重大,宋安然责无旁贷,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件事办成。

    初步的分家方案出来后,颜老太太并没有急着召见众人。

    颜老太太思来想去,又让宋安然准备了一个备用方案。言下之意,就是按照价值多寡,重新进行分配。比如第一套方案里面,原本给三房的转给大房,大房的则给二房,二房的就给三房。

    将东西顺序打乱,其实价值还是差不多。

    有了两套方案,颜老太太心里头总算踏实了。

    趁着爷们们休沐的日子,颜老太太着急全家人在上房议事。

    关于国公府分家一事,在座的之前都隐约听到风声。这会颜老太太召集大家见面,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十有八九是为了分家。

    大房的人都很平静,无论分家与否,大房始终是大房,始终是国公爵位的继承者。

    二房和三房显然没有大房的人那么镇定。观其面色,就看出大家心头都有些紧张忐忑。有担心分家后,自家利益受到损害的。也有担心分家后,不能再借国公府的势,自家再也不能从国公府拿到好处。甚至连子女的前程婚配也会受到影响。

    颜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

    等情绪酝酿得差不多的时候,颜老太太总算开口说道:“老身今年七十有七,已是行将朽木,不知什么时候双眼一闭,双腿一蹬,人就去了。

    老身要是死了,倒是可以一了百了。唯独担心的就是没能提前安排好身后事,等我死后,你们三兄弟为了分家闹架,不仅让外人看笑话,还会让外人钻了空子,离间你们三兄弟的感情。”

    “母亲长命百岁,切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国公出言劝道。

    颜老太太豁达的笑道:“老身的身子骨,老身心里头有数。就算明儿老身过世,老身也没有遗憾。不过在此之前,老身需得将身后事安排妥当。”

    听着颜老太太的话,大家面面相觑,想要出言劝解,却又不知该何从说起。毕竟今日之事,大家都已经有了准备。这会劝解,似乎有点心不诚,还有点假惺惺。可要是不劝,那也是大不孝。

    二老爷挺直了背脊,打算表现一下。

    可是颜老太太没等二老爷开口,就继续说道:“老身有私房,留下五万给老身置办丧事。剩下的六成,老大,老二,老三,你们三兄弟平分,每家两成。剩下的四成,则留给大郎,二郎,三郎,四郎,六郎平分。至于五郎和七郎,老身给他们二人各准备了一万两。”

    府中五郎和七郎都是庶出,颜老太太肯给这两人各留一万两,已经是极为大方的。

    颜老太太说完自己私房的分配方式,就问道:“老大,老二,老三,还有大郎,你们对此可有意见?”

    颜宓率先表态,“既是私房,老太太无论怎么分,孙儿都没意见。”

    老国公同二老爷三老爷也纷纷表态。私房银子,当然是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颜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拿出分产文书以及清单,让大家签字画押。

    大家签字画押之后,颜老太太的私房算分完了。

    接下来真正进入今日的正题:国公府分家。

    国公府产业很多。宋安然打理国公府产业整整十年的时间,已经让国公府的产业翻了几番,早已不是宋安然刚刚嫁入国公府时候的模样。

    除开四海商行,可以说国公府俨然是京城首富。只不过宋安然很懂得藏富,也懂得低调,国公府虽然有钱,外人却不甚明了。只当国公府还跟数年前一样,只能做到收支平衡。

    颜老太太看了眼宋安然,有些话本想让宋安然来说的,毕竟宋安然是掌家人,她对国公府的情况更清楚。可惜宋安然一开始就推辞了,宋安然不乐意做这个出头人,以免在分家这天成为靶子。

    宋安然又不是受虐狂,才没有给人当靶子,被人言语攻击的嗜好。

    所以这份家的开场白,还是要颜老太太来说。

    颜老太太命人将账本,账册,清单,文书,全部拿出来,就拜访在桌面上,所有人都能看到。

    颜老太太轻咳一声,说道:“元康元年,我们国公府的情况,想来大家心里面都有数。要是不清楚的,可以问二太太和三太太。当年她们二人管着家,国公府到底有多少钱,她们最清楚。”

    二太太和三太太都面露尴尬之色。

    颜老太太懒得理会二人,继续说道:“当年,我们国公府只能做到收支平衡,极少有结余,偶尔还会有点亏空。不过问题都不算严重。

    后来大郎媳妇开始掌家,国公府的产业全都交给了大郎媳妇掌管。这些年,国公府的情况你们用眼睛看也看得到。

    老身现在先给大家报个账,截止到六月底,我们国公府的产业相比于元康元年已经增加了十倍,库中银钱结余也有近百万两。”

    此话一出,大堂内所有人都震惊了。大家议论纷纷,增加十倍,库存银钱竟然有上百万两?这,这是真的吗?

    三太太叶氏难掩激动之色,斗胆问道:“老太太,此话当真?”

    颜老太太板着脸,说道:“账本就在这里,你要是不信,拿账本翻翻看,就知道老身说的是不是真的。”

    颜老太太一开口,三房和二房的人齐齐朝摆放在桌面上的账本伸出手。大家紧张地翻阅账本,明细不用看了,只看最后的结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宋安然好生厉害。别人都说国公府娶了一个善财娘子,以前国公府还嗤之以鼻。如今想来,这何止是善财,根本就是财神爷。

    大家齐齐朝宋安然看去,那目光就跟看神仙一样,充满了崇拜和惊奇还有激动。

    宋安然矜持的笑了笑,区区十倍而已。这还是她有意收敛的结果。如果像四海商行那样肆意扩张,宋安然完全可以将国公府的产业扩大二十倍。

    奈何国公府树大招风,有些事情四海商行能做,国公府却不能做。这一点宋安然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颜宓偷偷握住宋安然的手,面无表情,可是双眸中却跳动着火光,显得分外得意。

    “大郎媳妇好生厉害。”二太太孙氏率先说道。

    三太太叶氏紧跟着也说道:“大郎媳妇的手段,婶娘甘拜下风。国公府交给你是对的。”

    宋安然扬眉一笑,稍微谦虚一下,说道:“这是我该做的,我只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算不得什么。”

    嗯,宋安然不太习惯谦虚说话,就算稍微谦虚一下,落在旁人的耳朵里,也显得有点臭屁,骄傲。

    短短十年,将国公府的产业增加十倍,库存银两上百万,这哪里本分,分明是有点金手。宋安然虽然臭屁,却也让人服气。不服气不行啊,在座的没人有宋安然这样的本事。

    颜老太太很满意的看着大家的反应。当初总账出来的时候,颜老太太也被吓住了,还以为账房多算了一个零。当时颜老太太就要求账房重算,结果证明账房并没有算错。

    如今看到大家和她当初一样的反应,颜老太太心里头是极为满足的。

    颜老太太轻咳一声,说道:“我们国公府攒下这么多产业,大郎媳妇居功至伟。”

    “老太太说的是。”众人纷纷附和。

    颜老太太见火候差不多了,于是说道:“这次分家,大郎媳妇一直协助老身,十分辛苦。如果有谁对分家不满意,有任何问题尽管冲着老身,不准针对大郎媳妇。单凭大郎媳妇挣下这么多家业,你们每个人都没有资格去指责大郎媳妇。”

    二老爷率先表态,“母亲放心,儿子知道分寸,绝不会为难小辈。”

    三老爷也赶紧说道:“儿子相信母亲一定会公平分家。”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她要是不公平分家,老三一家子是不是要闹两场?

    三老爷讪讪然一笑,没吭声。

    颜老太太说道:“丑话老身都说在前头,有不满可以提,但是不能坏了兄弟情分。如今朝堂上是什么情况,你们比老身更清楚。老身不希望,为了分家,就让外人钻了空子,害了我们国公府上下满门。”

    老国公厉声说道:“谁敢将府内的事情,拿到外面乱说,引来朝廷猜忌,宫中疑问,那就别怪老子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老国公一番杀气腾腾的话说出来,顿时镇住了二房和三房的人。

    颜宓适时插话,“父亲放心,我会派人盯着府外。无论是谁,只要敢算计国公府,就要做好被国公府追杀的准备。”

    说完这话,颜宓特意朝二房还有三房的人瞥了眼。

    二老爷和三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位老爷齐齐表态,他们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国公府利益的事情。国公府是颜家的根基,国公府不存,颜氏一族也走到了末路。这点见识,他们还是有的。

    件大家都表态了,颜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

    颜老太太说道:“所有家产,老身做主,分成三份。大房四成,二房和三房各三成。这是具体的明细,你们先看一看。要是有不满,尽管提出来,大家商量着办。”

    所谓明细,就是分配方案,上面附录了产业清单。铺子田庄等等作价几何,每年收益多少,还有伙计掌柜庄头等等人的姓名以及能力评价。至于古玩字画之类的,同样标注了价值,市场前景。甚至连南北差异都标注在上面。

    与其说这是一份分家明细,不如说这是一份财产分析表更合适。

    宋安然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能够清晰的知道自己能得到手上的东西有多少,价值几何。

    正所谓细节决定成败,宋安然用细节成功征服了国公府所有人。

    先不说分家公平与否,单是这份明细,就价值数千两。分了家,照着这份明细去经营产业,不说赚多少,但肯定不会赔。

    大房那一份,就交到了老国公的手里。

    老国公面容严肃,捋着胡须,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看着手里的明细清单,老国公心里头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宋安然做事如此周到,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老国公具体看了看明细内容,国公府四成的家业,说起来不多。不过一旦细算一下,才发现这是一笔很惊人的财富。

    老国公暗自点头,将国公府交给宋安然打理,这个决定是对的。

    老国公没有看完,直接将明细清单交给了颜宓。

    老国公对颜宓说道:“你是家主,你做决定。”

    颜宓不客气的接过清单仔细看起来。四成家业,只比二房三房多一成而已。在颜宓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颜宓悄声对宋安然说道:“辛苦你了。”

    颜宓知道,弄出这样一份清单明细,宋安然肯定花费了极大的心血。目的就是为了做到基本的公平。

    宋安然含笑对颜宓说道:“只要分家一事能够顺利进行,我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颜宓朝二房三房看去。二老爷两口气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三老爷两口气同样凑在一起,指着明细清单上面嘀咕个不停。

    至于小的一辈,也都凑了上去。不能随意发表看法,至少也要让他们参与进去。

    二房和三郎嘀咕了足足的半个时辰,总算有了结果。

    颜老太太率先问道:“老大,你们大房有没有意见?”

    老国公示意颜宓出面。

    颜宓出面说道:“回禀老太太,我们大房对分家没有异议。”

    颜老太太又朝二房和三房看去,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二老爷面色平静地说道:“启禀母亲,我们二房对这个分家方案基本上满意。就是有几样东西,儿子想和母亲打个商量。父亲当年留下来的那几把绝世名剑,儿子想要一把。那样的好东西,不能全都留给大房。”

    颜老太太嗯了一声,没急着回答。而是看向三房,“老三,你是怎么想的?”

    三老爷斟酌了一下,说道:“儿子同二哥一样,对这个分家方案基本满意。不过儿子想同母亲讨个恩典,请母亲将库房存的那几幅前朝名画都给儿子。母亲也知道,儿子就喜欢这些把玩这些字画。”

    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而且都不算太过分。

    颜老太太朝大房看去,“大郎,你意下如何?你二叔和三叔的要求你都听到了,你愿意将名剑和名画分出来吗?”

    颜宓笑了笑,说道:“老太太,孙儿愿意将名剑和名画分出来。就是不知道二叔和三叔拿什么东西来换。”

    大房不介意只拿四成的家产。但是这不代表大房就会心甘情愿的让二房三房搜刮大房的家私。

    颜老太太问道:“老二老三,你们打算拿什么换大房的名剑和名画?”

    三老爷想了想,抢先说道:“大郎,我拿一家绸缎铺同你换。”

    宋安然挑眉,暗自嗤笑。区区一家绸缎庄,就想换前朝名家画作,真当大房是冤大头吗?

    颜宓似笑非笑地看着三老爷,不轻不重地说道:“三叔,侄儿不傻。侄儿会算账。就算侄儿不会算账,侄儿也认识字。

    清单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字画一幅最少价值五千两,几幅加起来,足有几万两。三叔拿一个不值钱的绸缎铺,就想换来前朝名家画作,三叔这是将侄儿当做猴子戏耍吗?”

    三老爷老脸一红,极为尴尬,又有些恼怒。说道:“大郎,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要是不愿意,直说就是,何必将话说得这么难听。”

    颜宓说道:“侄儿不将话说得这么难听,三叔又该说侄儿不懂事,钻到钱眼里面,为了一点银钱和三叔斤斤计较。”

    三老爷感觉很丢脸,被小辈嘲讽嗤笑,这让他很没面子。就算颜宓是国公,可他也是颜宓的长辈。颜宓好歹也该给他一点面子。

    颜老太太见状,心道不好,赶紧出面说道:“老身早就说了,不能因为分家就伤了大家的情分,让外人有机可乘。老三,你要是真心想要那几幅画作,就拿出诚意来。大郎,你也别太刁难你三叔。”

    颜宓点头应是,“老太太放心,孙儿有分寸。”

    六成的家产都分了出去,颜宓根本不在乎几幅前朝画作。颜宓怼三老爷,不是为了钱,大房根本就不差钱。大房的私房就是一个惊人数目。颜宓之所以怼三老爷,就是想让三房知道,别妄想将大房当做冤大头。惹怒了大房的人,大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三老爷脸面不存,心中恼怒。赌气说道:“罢了,罢了,我不换了。不就是几幅前朝名家画作,大不了就给你们大房。”

    颜宓不客气地说道:“这本来就是大房的。何来给大房这个说法?”

    三老爷被噎住,脸色越发难看。

    三太太叶氏偷偷拉扯三老爷的衣袖,让三老爷别再胡闹。小心大房怒气一起,不肯给三成家业给三房。

    三老爷瞪了眼三太太,这个娘们,这个时候就只想着那三成家业。

    可是三老爷自己也得认怂。

    三老爷摆摆手,故作大度的同颜宓说道:“罢了,罢了,我不和小辈一般见识。”

    宋安然微微低头,嘴角露出嘲讽之意。三老爷如今也只能靠嘴皮子挽回一点脸面。

    颜宓笑了笑,同样大度的说道:“多谢三叔不和侄儿一般见识。”

    老国公自始至终没开口。他要是开口,就直接喷三老爷,让三老爷彻底落下面子,大房和三房也就结了仇。所以老国公还是决定不要开口。

    颜宓问二老爷,“二叔,你又打算用什么同侄儿换那些名剑?”

    有三老爷的前车之鉴,二老爷肯定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二老爷说道:“我这里有的,大郎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去。二叔绝无异议。”

    颜宓想了想,对二老爷说道:“二叔将河西的那几个庄子给侄儿,侄儿给二叔两把名剑。如何?”

    二老爷哈哈大笑,干脆地说道:“那就说定了。”

    名画和名剑一事到此结束。

    颜老太太问道:“事情都料理清楚了吗?”

    大家齐声说道:“都料理清楚了。”

    颜老太太双目中精光闪烁,对所有人说道:“既然都料理清楚了,那就签字画押,正式分家。”

    颜宓,二老爷,三老爷,分别上前,当着颜老太太的面签字画押,分家文书正式生效。

    颜老太太说道:“自今日起我们国公府分家。分家不分居,二房和三房还是继续住在国公内府。等到老身死后百日,二房和三房再搬出去。”

    顿了顿,颜老太太又说道:“老二,老三,分到你们手上的家业,如果你们愿意,可以继续交给大郎媳妇帮你们打理。如果你们不乐意,大郎媳妇会将这些产业全部剥离出来,连人带生意全交到你们身上。另外,府中的开销,由大房承担。你们二房和三房的开销,则由你们二房三房自己承担。对此,你们可有异议?”

    二房和三房齐声说道:“没有异议。”

    能够继续住在国公府,对二房和三房来说,那是天大的好事。除了承担吃穿用度外,其余的开销,基本上都算在了大房的名下。比如家学,比如外出,比如府中迎来送往。毕竟在外人眼里,国公府还没分家,迎来送往自然算在国公府的头上。

    对于这点开销,宋安然和颜宓都不会去计较。大房根本不缺这点钱。单是颜宓个人的私房,就是一个惊人的数目。更别说老国公名下的私房,那更惊人。

    当然,规矩还是要立起来的。不能让二房和三房毫无节制的占大房的便宜。免得将某些人的嘴养刁了。

    颜老太太对这次分家很满意,三个儿子几乎没闹矛盾,也没什么争执,分家已经顺利完成。这在别家别府,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就像侯府,为了分个家,也也扯皮了大半天。

    颜老太太说完了话,本想让大家都散了。却不料宋安然突然站出来,说道:“如今分了家,二房和三房又都继续住在国公府。为此,我们大房特意制定了一些规矩。这些细则,请二婶娘,三婶娘过目。如有疑问,现在就可以提出来,一切好商量。”

    宋安然面带微笑,将一份规矩细则交到二太太和三太太手里。

    二太太和三太太看了细则,都大皱眉头。

    与其说这是规矩,不如说这是宋安然给二房三房画的界限,甚至说它是紧箍咒也不过分。

    大到银钱,国公府的名声,小到人员分配,花木落叶,都饱含在了其中。

    宋安然通过这份细则告诉二房,三房,继续住在国公府没问题,前提是要守着国公府的规矩。分了家,就不能继续在一个锅里面吃饭,就算是针头线脑也要分个清清楚楚,以免为了点小事情争执不休,坏了大家的情分。

    宋安然含笑看着二太太,三太太,问道:“两位婶娘,对侄儿媳妇这份细则,可有异议?”

    二太太孙氏,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也太麻烦了。”

    “是啊,太麻烦了。”三太太叶氏附和。

    宋安然轻声说道:“我也想凡事简单一点。只是我们毕竟已经分了家,先将事情说清楚,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宋安然制定的这份细则,颜老太太早在两天前就已经见过。一开始,颜老太太也觉着宋安然做事太过严苛,而且麻烦。

    后来宋安然对颜老太太分析了其中的利弊,以及分家后继续住在一个屋檐下可能发生的情况,颜老太太就改变了主意。

    颜老太太对二太太三太太说道:“虽说麻烦,但是出发点却是好的。大郎媳妇这么做,也是为了大家和睦相处,少生纷争。要是你们觉着不合适,那不如搬出国公府。”

    颜老太太竟然以搬出国公府做威胁,这让二房三房深感愕然。

    二老爷出声说道:“母亲,这不至于吧。”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老身这么辛苦的分家,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国公府,为了颜氏一族。大郎媳妇的要求的确麻烦了一些,可她也是为了国公府的和睦考虑。

    内院事情多有杂,极易起纷争。若无规矩约束,大家还照着以前一个锅里吃饭的规矩来,你们觉着合适吗?大房又不欠你们二房,三房,凭什么要替你们二房,三房背负责任。”

    见颜老太太态度这么坚决,二老爷无奈妥协,“那好吧,就听母亲的。”

    二太太和三太太纷纷皱眉,真照着宋安然的要求来办,那二房和三房住在国公府的好处,就真没剩下什么。

    可要是不住在国公府,二太太和三太太自然不乐意。住在国公府,他们就是国公府的二太太和三太太。要是搬出去,那他们就变成了颜府太太。同样是太太,地位相差了一大截。人情来往的等次,同样相差了一大截。太划不来了。

    而且住在国公府,对子女的前程和姻缘也有极大的好处。

    当初文家和叶家为何在国公府一住住三年,就是因为大树底下好乘凉。说一句我住在晋国公府,瞬间逼格提升,地位都跟着提升几个档次。

    这就跟后世的名校名企一个道理。

    不过住在国公府,就得守着宋安然的规矩。如今看来,宋安然断不会给二太太三太太讨价还价的机会。

    二太太和三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齐齐叹气,说道:“我们都听老太太的,凡事都照着规矩来办。”

    宋安然笑了起来,“多谢二婶娘,三婶娘体谅。改日我做东,请二婶娘三婶娘吃酒做耍。”

    “好说。”

    分家一事到此为止。整体顺利,并没有出现宋安然担心的那种纠缠不休的情况。

    大家各自散去。

    颜老太太却将颜宓宋安然单独留下来说话。

    颜老太太开口就说道:“委屈你们了。”

    “老太太言重了,我们不委屈。真正委屈的是四弟和四弟妹。”宋安然如实说道。

    宋安然和颜宓都有钱,唯独颜定和蒋菀儿是国公府的穷人。

    蒋菀儿只有一点不起眼的嫁妆,颜定寄情于书画,对外物没什么兴趣。除了公中给他的,他本人并没有多少私房。

    颜老太太叹气,“是老身考虑得不周到。”

    颜宓痛快地说道:“老太太不用担心四弟。四弟那里,我会照顾。”

    颜老太太欣慰地笑了,说道:“老身信你。如今我们国公府已然分家,二房和三房却还继续住在国公府。若是二房和三房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们要是不方便出面,就告知老身,老身替你们出面。”

    宋安然说道:“多谢老太太。”

    颜老太太又说道:“二房和三房也不容易,某些事情还需要你们多家包容。”

    所谓的某些事情,指的不是内院,而是外面。

    宋安然朝颜宓颜看去。

    颜宓干脆地说道:“只要二房和三房不损害国公府的利益,不损害我们大房的利益,孙儿自然会对他们多加包容。”

    “那就好,那就好。”

    颜老太太笑了起来,终日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

    宋安然和颜宓出了上房,回到遥光阁。

    宋安然歪躺在软塌上,就不愿意动弹了。

    宋安然眼波流转,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宓,说道:“忙碌了大半个月,今儿总算能够歇息。大郎,快来替我捶背。”

    颜宓哈哈一笑,“娘子有要求,为夫岂敢不从。”

    颜宓坐在宋安然背后,果真开始给宋安然捶背揉肩,让宋安然浑身舒服得飘飘欲仙,还发出了两声呻吟。

    “娘子舒服吗?”

    宋安然白了颜宓一眼,分明是明知故问。

    颜宓又问道:“分了家,你是不是感觉轻松了许多?”

    宋安然闭着眼睛享受。听到颜宓的问题,笑着说道:“也没觉着轻松许多。二房和三房,在别人看来是负累,于我而言,也就那么回事。管一个人是管,管两个人同样是管。当然,分家之后少了许多扯皮,倒是真的。”

    颜宓有些心疼地说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宋安然挑眉一笑,“光是嘴上说辛苦,那是不够的。大郎,你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颜宓低头,咬着宋安然的耳垂,问道:“娘子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

    宋安然指着自己的肩膀,示意颜宓不要停。

    宋安然接着说道:“要不以后每天你都给我按一按。每日里坐在议事堂处理内务,感觉全身上下越来越僵硬。”

    “好。只要有时间,我每天都给你按一按。”颜宓答应下来。

    宋安然嘴角一翘,心里头很高兴。颜宓替宋安然按摩,让宋安然昏昏欲睡。

    就在宋安然似睡非睡的时候,颜宓突然开口说道:“安然,我决定弃文从武,重掌兵权。”

    宋安然蓦地睁开了眼睛,睡意瞬间消失无踪。宋安然瞪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震惊地看着颜宓。

    颜宓坐到椅子上,和宋安然面对面。

    颜宓郑重地说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国公府的根基始终在军营。我身为国公爷,理应掌军。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推辞。”

    宋安然面色凝重,她问颜宓,“大郎,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你不后悔?”

    宋安然有些迟疑,她不知道该不该这么问,可是她还是问出了口。

    颜宓轻声一笑,表情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说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还有,我不后悔。”

    宋安然一声叹息,表情复杂难懂,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心疼难忍。

    宋安然突然间抱住颜宓,抱得很紧很紧。她对颜宓说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你要做文官,我支持。你要做武将,我同样支持。就算你要造反,我也支持你。”

    能够得到一个无条件支持自己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妻子,颜宓很庆幸。

    颜宓反手抱住宋安然的细腰,笑道:“你放心,我不造反。目前也没有我造反的机会。”

    宋安然笑了起来,“我只是说说而已,没真让你去造反。”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抱起宋安然,一脸嘚瑟。

    颜宓想要弃文从武,看似容易,实则并没有那么容易。

    颜宓想要掌握兵权,首先得过元康帝那一关。元康帝不乐意看到颜宓身居高位,可他更不乐意看到颜宓掌握兵权。

    兵权是元康帝的心中刺,也是他最在意的。

    颜宓这样一个危险分子,如果掌握了兵权,岂不是更危险。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大郎,你打算怎么做?”

    颜宓一脸自信地说道:“你放心,此事不会比当上户部左侍郎更难。”

    “需要我做什么?”

    颜宓摇头,说道:“暂时不需要。你且看好戏。”

    看来颜宓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

    ……

    但凡一个皇帝当久了,就会变得骄奢淫逸。元康帝不是圣人,自然也不例外。

    元康帝如今不差钱,做事大气得很。以前只是修缮宫殿,几十万两银子扔下去,就听个声响。如今元康帝要重修宫殿,还要在皇宫周围圈地建造园林,作为休闲去处。原因是元康帝嫌弃御花园太小,容不下他那一百多斤。

    元康帝先是私下里试探了几个大臣的意思,有人反对有人赞成。赞成的人,多半都是想讨好皇帝,做个奸臣。至于反对的人,则是认为此举太过奢靡,简直就是昏君所为。

    一听到昏君二字,元康帝脸颊上的肌肉就控制不住的抽动起来。

    元康帝最恨别人说他是昏君,更恨有人说他是暴君。看看宁皇后,被元康帝收拾得生不如死,如今龟缩在坤宁宫,几乎都不出来了。

    元康帝盯着那位胆大包天的官员,目光似要吃人,“你说朕是昏君?”

    官员梗着脖子,“自古以来,大肆修建宫殿园林的天子,皆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此举不是昏君所为又是什么?”

    好大的胆子啊。

    元康帝怒从心头起,既然你敢骂朕是昏君,那朕就治你死罪。

    却不料有人抢在元康帝前面,出言呵斥那名大胆的官员。

    “一派胡言,不知所谓,还不赶紧退下。”

    官员惊疑不定,见对方给他使眼色,这才忍气吞声退下。

    出言呵斥官员的人,正是吏部尚书,内阁阁臣宋子期宋大人。

    宋大人出列,躬身说道:“陛下息怒。修建宫殿园林,所费甚巨。不知陛下打算修什么宫殿,多大的园子?陛下打算出多少银子?”

    元康帝暂且忍下了怒火,宋子期宋大人还是不错的。既能体察民情,又懂揣摩上意,左右逢源,极少出错。元康帝还是比较满意的。当然前提是忽略宋子期为了助颜宓上位,将元康帝玩弄于鼓掌中的那件事情。

    元康帝笑道:“还是宋爱卿识大体,知道朕的难处。修建宫殿和园子这事,不知宋爱卿有什么想法?”

    宋子期宋大人掷地有声地说道:“陛下,修缮宫殿和园子,所费不少。没有几百万两只怕办不好此事。户部艰难,恐怕拿不出银子。如果陛下的私库能够承担所有开销,臣想天下人都不会反对陛下的决定。”

    元康帝微微眯起眼睛,宋子期好算计。竟然让他拿私房银子修宫殿修园子,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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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颜宓领兵出京

    元康帝没有多说废话,将朝臣们全都赶出了思政殿。

    想让他自掏腰包修宫殿修园子,这是绝对没可能的事情。

    元康帝算是看清楚了朝臣们的态度,他要是敢在早朝上提起此事,文臣们就敢喷他一脸口水。

    元康帝哼了一声,直接给工部侍郎下旨,让工部左侍郎负责营造宫殿和园子。至于银钱,全从户部拿。

    工部左侍郎姓高,人称高大人。

    高大人接到这份旨意,着实兴奋了一下。高大人一直想找机会讨好元康帝,却苦于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元康帝要修宫殿修园子,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终于有了一展所长的机会。高大人激动的脸色泛红。

    至于银子,高大人根本没就没担心过此事。

    陛下下旨让户部掏银子,户部敢不给。户部要是不给银子,他就带着人大闹户部。

    不得不承认,元康帝看人的眼光很准。知道高大人有做弄臣的潜质,于是干脆将修宫殿修园子的事情交给了高大人。至于工部尚书,直接被元康帝给忽略了。

    当然,做到这一步还不够。因为光靠高大人一人,绝对没办法从户部要来银子。

    元康帝开始拉拢一部分内阁大佬,同时打击一部分内阁大佬。元康帝用着自己的智慧手段,分化瓦解内阁同盟。

    与此同时,元康帝开始卡住吏部的任命书,以及兵部拨款的文书。

    元康帝一套组合拳耍出来,让不少朝臣都傻了眼。

    元康帝不经朝臣商议,直接下旨让工部营造宫殿园子,本就有乾坤独断的嫌疑。可以说开了一个极坏的头。

    由此,朝臣们联想到曾经乾坤独断二十多年的永和帝,那简直是文臣们的噩梦。所以文臣们不能纵容元康帝,不能让元康帝变成第二个永和帝。

    朝臣们通过各种方式喷元康帝,才不管元康帝的头痛症会不会犯,反正就是要将元康帝喷个体无完肤。

    元康帝怒气升腾,文臣可恶,实在是可恶。竟然在早朝上公然指责他为昏君,说什么大肆铺张浪费,是在糟蹋民脂民膏。

    元康帝咬牙切齿,心头痕恨极。户部一文钱都还没出,何来铺张浪费,何来糟蹋民脂民膏?

    元康帝没同文臣们吵架,他就一张嘴也吵不赢文臣。于是元康帝干脆卡住吏部的任命书,卡住兵部的军费文书,包括所有送到宫里的奏章,无论大小事情,全都留中不发。同时加快速度,分化瓦解内阁。

    朝堂乱斗成一团,宋子期和颜宓这对翁婿却稳坐不动,一副冷漠的样子看着这场大戏。

    私下里,宋子期告诉颜宓,“耐心等待,机会很快就有了。”

    “岳父大人明鉴,小婿并不着急。小婿反倒是担心岳父大人,万一元康帝对岳父大人出手,该如何是好?”

    宋子期冷冷一笑,说道:“本官早有准备。无需过多担心。”

    颜宓笑了,他其实根本不担心宋子期。以宋子期的本事,这样的风浪还拦不住他。

    颜宓说道:“元康帝打定主意要修宫殿修园子,现在能阻拦一时,最终朝臣还是会妥协的。岳父大人可有想过从中取利。”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本官爱惜名声,自然不能亲自下场捧元康帝的臭脚。工部的高大人是个很好的人选,元康帝这次没有选错人。等过段时间,本官会对高大人面授机宜,届时这场乱局也该结束了。到时候,你也能顺利弃文从武,重掌兵权。”

    “岳父大人费心了,小婿感激不尽。”颜宓恭恭敬敬地给宋子期行了一个大礼。

    宋子期捋着胡须,问道:“重掌兵权后,你可有打算?”

    颜宓面露杀意地说道:“当兵就要打仗。就算没有打仗的机会,小婿也会制造机会带兵出战。等小婿重掌兵权后,京城非小婿久留之地。小婿会想办法带兵长期滞留在外。只是这样一来,就苦了安然。”

    宋子期肯定地说道:“无妨,安然非一般小女子,她能理解。你的策略是对的,重新掌握兵权后,你就不宜继续留在京城。

    吴国公是前车之鉴,以前百战百胜,勇猛无敌的吴国公,自从回到京城后,就成了被圈养起来的吉祥物。

    你若是不离开京城,你的下场就如现在的吴国公。兵权交给下面的人掌控,永远没有自己掌握兵权来得好。”

    “岳父大人说得有理。这些年,陛下蚕食西北的军权,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即便有容玉在西北支应,依旧不能阻挡大势。”

    颜宓回想这几年西北边军遭遇数次大清洗,忍不住一阵唏嘘。

    元康帝想要掌控西北,首先就得扫清吴国公府在西北的影响。第一次,元康帝被诈死的容玉打了个措手不及,不得不暂时收手。后来,元康帝学精明了,从小处入手,等到诈死的容玉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可挽回。

    数次的大清洗,让吴国公府在西北的势力遭到了严重的打击。要不是有容玉躲藏在西北搅局,只怕吴国公坟头上的草都已经有一人高了。

    如果吴国公能够离开京城,回到西北,那么吴国公府的难题就将迎刃而解。

    容玉再厉害,他毕竟是贼,而且还是身份见不得光的贼。很多事情他能做,可是官场上的事情他插手不了。这就是容玉的短板。

    吴国公则不然,只要吴国公能够出现在西北,就能从官面上整顿西北军事,将西北军事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上。

    奈何元康帝不是傻子,说什么也不会放吴国公离开京城。就算将吴国公养成了废物,也比将吴国公放回西北要强。

    至于定国公,本就是外戚,就算元康帝让定国公出京掌军事,定国公也不敢。就怕引来猜忌,全家老少都要跟着陪葬。

    说起来三大国公府很牛逼,那也只是相对而言。实际上,处在三大国公府的位置上,所受到的掣肘和限制,比一般官宦勋贵多了去。这也是为什么三大国公府必须抱团抗争皇权的原因。

    现在颜宓要以晋国公的身份重掌兵权,并且还要带兵出京,长期游离在京城之外,此事很难。若非有宋子期这样的大牛相助,单靠三大国公府未必能够办成此事。

    当然,颜宓重掌兵权只是第一步。最难的是带兵出京。

    元康帝如今防备武将就跟防备反贼一样,怎么可能轻易让颜宓带兵出京。

    颜宓想要出京,就需要一个契机。

    宋子期给颜宓找到了一个契机,只待宋安然协助,时机一到,颜宓就能名正言顺的带着兵将出京打仗。

    元康帝有一套组合拳,却不知宋子期颜宓和宋安然也有一套组合拳。而且他们的组合拳,会将元康帝打得头顶冒烟,暴跳如雷。

    元康帝打定了主意要修宫殿修园子,谁都阻止不了。胆敢阻止的人,元康帝是恨得咬牙切齿。朝中大佬,元康帝暂时动不了。像那些御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抓到诏狱里面关起来。

    朝中紧张气氛加剧,内阁有人提议退让。这么争斗下去,朝堂乱来,最后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有人想退,有人则坚决反对。这样一来,全如了元康帝的意,内阁如元康帝预期的那样分裂,斗争。

    朝堂上乱斗了一个月,耽误了许多政事,就连老百姓都在骂朝臣们拿了俸禄不干事,全是一群窝囊废。

    到了这个时候,朝臣已经没有多少底气继续斗下去。除非真的可以不顾民生,不顾天下人的非议。再说元康帝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很多朝臣在中途改弦易撤,加入了支持皇帝的阵营。

    说白了,这就是利益博弈。

    最后,朝臣妥协。户部答应两年内,给三百万两用于修宫殿修园子。

    三百万两远远不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但是元康帝却很满意,他成功的在朝臣里面撕开了一个口子。今年户部拿出三百万两,明年他就有办法逼着户部再拿出三百万两。

    说到底,人一旦习惯了妥协,就会变得越来越软弱。同理,政治上一旦习惯了退让,也会变得越来越软弱。

    不少朝臣们面对这个结果,几乎痛哭失声。

    而大家都没发现,有人趁机浑水摸鱼。等到元康帝一道旨意,任命颜宓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掌南府军。原先的户部左侍郎另有任命的时候,无论文武大臣,都惊呆了。

    颜宓弃文从武,这一招让人看不懂,完全看不懂。感觉就像是一个蠢货在胡来一样。

    颜宓立志做文官,而且已经做到了三品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只需再磨炼几年,就能更进一步。这个时候放弃,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当然,也有一眼看穿颜宓此举深意的人。

    甚至连颜宓和宋子期私下里的行动,也有聪明人猜了出来。不过大家都有默契,什么都不说,就让其他人猜去吧。

    至于元康帝,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谁让宋子期答应他,只要让颜宓重掌南府军,宋子期就会暗中助他从户部拿钱修宫殿修园子。

    宋子期做到了自己的承诺,户部果然拿出银子。元康帝也要遵守承诺,任命颜宓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品级一下次从正三品,跃升到正一品。当然,以颜宓晋国公的身份,颜宓完全当得起。

    事情看似尘埃落定,实际上一切只是开始。

    国公府遥光阁书房内,宋安然指着舆图,手指放在两湖地面上。

    宋安然沉声说道:“自前年开始,两湖连遭水灾旱灾。这里本是鱼米之乡,当地老百姓富足,所以就算连连遭灾,当地老百姓还能活下去。

    可是这个情况,在今年发生了改变。自今年开春,两湖地界就没下过一场雨,当地百姓数年积攒下来的家业即将毁于一旦。

    据四海商行传回来的消息,有的地方已经开始卖儿卖女,有的地方已经有人上山为寇。灾情不缓,当地情况会持续恶化下去。

    现在那边就如一个火药桶。等到秋收,大家见粮食难以为继,需得易子而食才有活命机会的时候,这个火药桶就会砰的一声巨响,将整个大周炸个天翻地覆。届时你的机会就来了。”

    颜宓看着宋安然,说道:“我以为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遭灾。”

    宋安然挑眉一笑,“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遭灾。但是我不是官府,我没有义务救灾。

    就算我以四海商行的名义去救灾,真正能落到百姓手里面的粮食也少得可怜,最终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

    与其延缓大灾变的发生,不如干脆一点,加快这个进程,助你一臂之力。等到你的军队达到两湖,四海商行就会全力配合你赈灾。

    届时你将那些贪官污吏就地正法,腾出来的位置,正好方便我们的人补缺。顺便我还能在当地招收一些失地无产的人去海外搏命,为我们海外基地做建设。

    怎么样,我这个机会是不是比现在拿粮食出来协助当地官府赈灾强多了。”

    颜宓笑了起来,“娘子运筹千里,为夫甘拜下风。”

    宋安然白了颜宓一眼,“少拍我马屁。我已经替你们做好了前期准备,接下来你能不能带着兵将出京,就得看你的人在两湖能挑起多大的动静。”

    宋安然的四海商行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扎根两湖。

    如今颜宓想要带兵出京打仗,想要实现这个目的,位于两湖的四海商行将起到关键作用。

    月前,颜宓已经暗中安排人前往两湖,目的就是挑起当地山匪灾民提前造反。当那些山匪灾民造反,当地兵将无力平反的时候,势必会求助京城。

    届时只需要在朝中推动一番,元康帝就只能捏着鼻子让颜宓带兵出京评判。

    颜宓一出京,犹如蛟龙入海,届时元康帝想要节制颜宓,可能性非常小。

    有了眼宓领兵在外,晋国公府的安全基本保证。只要颜宓不死,元康帝就不敢动晋国公府。

    这是一套连环计,每一个步骤都需要小心翼翼,不可出半点差错。一旦让元康帝提前察觉颜宓的意图,那么所有的计划都将化为泡影。

    颜宓派到两湖的人全是精锐,所以颜宓有信心打好这一仗。

    事情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九月,秋收过后,当京城的人还沉浸在丰收喜悦中的时候,两湖传来急报,两湖有人杀官造反,已经有两个县城被反贼攻陷。当地守备无能,不到一个回合,就被反贼打得落花流水。

    消息到了朝中,朝臣哗然。堂堂太平盛世,竟然有人公然举反旗造反,真是狠狠抽了朝臣一巴掌。

    元康帝得知此事,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凡是当皇帝的人,最怕老百姓造反。老百姓造反,就说明他不是个好皇帝,老天爷要惩戒他。而且老百姓造反,如果不能及时扑灭,一旦扩散,其影响将是全天下。

    元康帝和朝臣们商量了一番,当天下旨,调周边省份的兵将进两湖平叛。

    只是还没等到兵将们进入两湖,反贼又打下了两座县城和一座府城,并且杀了知府大人,以府城为根据地,一副要占地为王的姿态。

    这可将元康帝气坏了,反贼就是反贼,竟然敢坐地为王,莫非还想推翻大周皇朝吗?

    元康帝连下数道旨意,催促那些久不练兵的地方军队前去平叛。地方军队早在永和朝末年的时候已经开始腐朽。到了元康朝,这些地方军队已然腐朽不堪,毫无战斗力可言。最多只能吓唬吓唬老百姓,替当地官员维持一下治安。

    真的对上反贼,这些地方军队跑得比谁都快。

    离第一道平叛的圣旨已经过去半个月,这些地方军队才慢悠悠的走出自家地盘,说到底就是为了拖延。

    拖到实在不能拖了,然后就开始叫苦,给上峰要银子要粮食要兵器要马匹。反正这些地方军队,总有办法将战事拖延下去,坐视反贼坐大。

    不过走得再慢,也有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当地方军队到了反贼地盘,第一场仗就几乎输了个精光。

    官兵连夜朝京城求救,反贼势大,地方兵力不足,需得京城发兵平叛。就算京城不发兵,好歹朝堂也要给点支持,比如银钱,兵器,粮食等等。

    元康帝得知消息,气了个半死。他是没想到地方军队如此不堪,一个回合就被打回了原形,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这下子朝堂上就吵了起来。

    地方军队不堪使用,必须派京营南下平叛。

    有人觉着派京营南下,劳民伤财,不如派钦差南下。

    可就算要派钦差南下,也要先打两场胜仗,杀杀反贼的气焰,才能说钦差的事情。

    说到打胜仗,领兵人选乃是关键。这一下,朝臣们又开始吵了起来。文臣同文臣吵,文臣又同武将吵,武将也同武将吵,大家吵成了一锅乱粥,还是没有吵出一个名堂来。

    元康帝坐在龙椅上,气的眼前发黑。当真大周皇朝不是这些当官的,一个个有时间吵架,就没时间想出点对策。

    如今连修宫殿修园子都暂停了,就是为了两湖的叛乱。

    元康帝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明君,奈何官员不给力。

    元康帝怒拍桌子,高声一吼,“都给朕闭嘴。谁敢再吵,诏狱伺候。”

    所有人乖乖闭上嘴巴。

    元康帝接着说道:“内阁同五军都督府,后日之前必须拿出平叛方略。若是拿不出来,朕不介意杀几个一品大员。要是有人不信,那就试试看。”

    元康帝撂下这话,甩袖离去。

    结果没等到后天,在第二天,三皇子就站出来,请旨南下平叛。三皇子说得慷慨激扬,一副为国为民的样子。结果却被元康帝怒斥,命他回去反省。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一个连战场都没见过的人,也敢平叛,真当元康帝是三岁小儿,不知兵马?三皇子分明是想占个平叛的名分,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至于打仗,自有会打仗的人操劳。元康帝自然不会让三皇子如愿。元康帝将三皇子臭骂一顿,连带着其他皇子也被牵连。

    到了元康帝定出的最后时限,内阁和五军都督府一起拿出了平叛方略。

    由京城出兵,南下平叛,同时收拢当地的溃兵,整顿当地兵事。至于反贼,该杀就杀。

    领兵的人,有人提议吴国公。吴国公百战百胜,勇猛无敌,实乃领兵平叛的不二人选。

    元康帝一听到吴国公三个字,顿时脸色就黑了。他好不容易将吴国公困在京城,又怎么可能再将人放出去。

    元康帝想都没想,就将吴国公给否定了。

    接着有人提议定国公,毫不意外,同样被元康帝否定了。

    最后终于有人提议颜宓领兵。颜宓年轻,懂军事,而且是文臣转武将,到了地方上有资格节制当地的文官。而且南府军大部分都是南方人,能够最快速度适应南方的气候,不用担心水土不服造成军队战斗力下降。

    元康帝潜意识里就要否决颜宓。

    可是某个人某句话提醒了元康帝。

    “如果不派颜宓领兵出战,京城将门无人有资格领兵出战。勉强提拔一人上来,只怕不能服众,最后愧对陛下信任,致使两湖局势糜烂,影响全国。”

    元康帝微微眯起眼睛,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兵部尚书。

    元康帝搜寻内卫的消息,兵部尚书同颜家并无来往。这么说,兵部尚书替颜宓说话,是一心为公?

    元康帝心有疑问,却没找到线索。

    元康帝不想让颜宓领兵出战,元康帝让人继续挑选合适的将领。挑选来挑选去,还是限于三大国公府,跟八家侯府。奈何,侯府将门子弟有资格有威望领兵出战的人没有。

    如果只是一般的战事,随便点一个人领兵就行了。可这次是关系到平叛,一个不好,反贼趁机坐大,星星之火燎原,说不定就会颠覆半壁江山。

    而且两湖离财税重地江南实在是太近,上至元康帝,下至朝堂都不敢冒险让反贼坐大。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还是讨论到颜宓的头上。

    元康帝皱眉,他不放心颜宓。颜宓生有反骨,放他出去,只怕不妙。

    却不料,宋子期出列,说道:“陛下如果不放心晋国公,那就派一名监军。”

    元康帝眼前一亮,是该派个监军。

    “该派何人为监军?”

    宋子期再次说道:“以皇子为监军,陛下意下如何?”

    元康帝微蹙眉头,他想派太监做监军。结果刚刚流露出这个意思,就被文武大臣喷了个半死。让太监做监军,这是要让太监乱政吗?

    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因为两湖局势紧张,元康帝不得不妥协,任命颜宓为平南大将军,同时任命平郡王为监军。

    之所以选择平郡王,这里面也是有一番博弈。

    旨意一下,颜宓就要准备点兵出京。

    到此,宋子期,颜宓和宋安然的全盘计划终于成功。后面的事情,就要看颜宓如何去做。

    朝廷只给了颜宓三天时间,而且颜宓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在军营做准备工作。留给颜宓同家人分别的时间,只有区区两个时辰。

    颜宓先去见了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很舍不得颜宓离京,却也知道这是颜宓必须做的事情。

    颜老太太拉着颜宓的手,郑重嘱咐:“此去一路小心。”

    “老太太放心,孙儿一定会凯旋归来。”

    之后,颜宓又去见老国公。

    老国公同颜宓分析了一下朝中和地方上的局势,提醒颜宓外出领兵时需要注意那些事情。最后,老国公给了颜宓一份名单,告诉颜宓那些人可用那些人不可用。

    颜宓收了名单,告辞老国公,最后才去见安然和三个孩子。

    宋安然心知颜宓此去,只怕几年时间都不会回京。心中倍感伤感。

    不过宋安然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她不愿意影响颜宓出征的心情。

    颜宓对阳哥儿说道:“等为父离京后,你就去军营报道。我已经和军营里的人打好了招呼,他们会以对待军人的方式对待你,所以你别想仗着身份乱来。”

    阳哥儿一本正经地回答:“父亲放心,儿子不会堕了国公府的名声。”

    颜宓暗自点头。

    颜宓又叮嘱垚哥儿,“父亲不在家,你要听你母亲的话。如果敢惹你母亲生气,等老子回来,非得将你揍个半死。”

    垚哥儿眼眶里含泪,很显然是被凶神恶煞的颜宓给吓住了。

    颜宓狠狠瞪了眼垚哥儿,“我的话记住了吗?”

    垚哥儿微微点头,害怕地说道:“儿子记住了。儿子不敢惹母亲生气。”

    “如此甚好。”颜宓冷着脸说道。

    还不到一岁的筝丫头,被奶娘抱在怀里。

    颜宓从奶娘怀里抱过筝丫头,亲亲孩子的脸颊。筝丫头很不给面子,嫌弃颜宓的胡子扎人。扭头大哭起来。

    颜宓无奈一笑,宋安然赶紧示意奶娘将筝丫头带下去。

    阳哥儿也拉着垚哥儿离开了书房。

    书房内,就只剩下宋安然同颜宓。

    宋安然替颜宓整理衣衫,轻声说道:“在外一定要保重自身。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是我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你此去,不知何时会回来。京城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有我坐镇,没人敢乱来。”

    宋安然突然退后一步,看着颜宓的目光,犹如是在对待一件珍品。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我在京城等你回来。如果你回不来,那我就带着孩子出京找你。”

    颜宓伸手就将宋安然搂在怀里:“放心,我肯定回来。这里是我的家,我岂有不回来的道理。”

    “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

    颜宓在宋安然的红唇上重重的落下一吻,然后转身,大步离去。

    宋安然就站在门口,目送颜宓带着亲兵家将以及小厮护卫离开国公府。

    喜秋伺候在宋安然身边,轻声说道:“夫人别难过。”

    宋安然摇头,笑了起来,“我不难过。国公爷为国征战,理工建业,我怎么会难过。我只恨自己身为女儿身,不能随他一起沙场杀敌。”

    喜秋一头瀑布汗,宋安然的想法果然与众不同,让人完全猜度不到。

    颜宓离开国公府,进入军营,整顿军事。三日后,颜宓率兵离开京城。

    这一次宋安然没去送。宋安然不太喜欢离别,尤其是连着两次离别。

    白一去了。白一回来后,将自己的所见所谓告诉宋安然。

    听着白一的讲述,宋安然感觉身临其境。

    大军离京之后,宋安然就开始计算着时间。时不时的在地图上比划一下。

    颜宓送回来的消息很少。朝廷盯着颜宓,元康帝盯着颜宓,全天下都盯着颜宓。颜宓不方便给宋安然送消息。就算要写信,信中内容也是极为简单。

    宋安然的消息来源,主要开始靠着四海商行。

    四海商行遍布全国,颜宓行军路上也有四海商行的商铺。这些商铺既是用来做生意,同样也能用作传递消息。靠着这些商铺,宋安然也能及时的掌握大军动静。

    半月后,颜宓到达两湖,整顿军备,收拢溃军。然后出兵攻打反贼。

    反贼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仗着人多,还有一股血气,才能将当地官兵杀个落花流水。

    如今大周的正牌军到来,又是颜宓这个杀神领军,情况自然不同。

    第一仗,颜宓亲自督战,大获全胜,收复两座县城。不过颜宓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命军队原地休整。同时将大胜的消息送到京城,好歹要给京城一个交代。用胜仗证明当初朝臣选择颜宓做统帅是正确的。

    颜宓打了胜仗,朝臣高兴,元康帝也高兴。他们高兴,就不会找颜宓的麻烦。

    颜宓下令军队原地休整,不肯乘胜追击,引起了监军平郡王的怀疑。

    之前在行军路上,平郡王同颜宓客客气气的。他知道自己不懂兵,所以也未曾在军事上面指手画脚。

    可是如今官兵大胜,贼寇惊慌失措,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应该乘胜追击。颜宓却反其道行之,只命官兵就地休整。

    平郡王找到颜宓,想试探一下颜宓到底有何打算。

    颜宓丝毫不意外平郡王找上门来。

    颜宓同平郡王客客气气的,对于平郡王的疑问,颜宓全程打哈哈,用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敷衍平郡王。

    平郡王心生恼怒,问道:“国公爷将本王当三岁小儿哄骗,是何居心?”

    颜宓撩了撩眼皮,就没给平郡王一个正眼。如果在京城,颜宓还会有所顾忌。如今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颜宓行事完全是肆无忌惮。

    平郡王恼怒不已,“国公爷为何不说话?”

    颜宓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军国大事,岂能说与你听。”

    平郡王厉声说道:“本王乃是监军?”

    颜宓半眯着眼睛,说道:“那请问监军大人,本国公可有做出不恰当的事情?第一战就收回两座县城,王爷却还嫌不足。是不是要等下面的兄弟都累死了,让反贼有机可乘,王爷才甘心?本国公倒是要问问王爷,你到底是站在那边的?莫非王爷的屁股朝着反贼?还是说王爷打算利用反贼,威胁陛下立你为太子?平郡王好大的胆子啊。”

    “你胡说八道。颜宓,你休想栽赃本王。”平郡王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颜宓呵呵冷笑两声,“想让本国公不栽赃王爷,王爷最好本分一点,别再本国公面前指手画脚,教本国公怎么打仗。如若不然,在给陛下的奏章里,本国公一不留心,就添上两句关于王爷的非议,最后会造成什么后果,本国公概不负责。”

    平郡王指着颜宓,心中大恨,“颜宓,你在威胁本王!”

    “威胁你又如何?”

    平郡王哈哈一笑,“颜宓,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给父皇写信。我倒是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掌兵。”

    颜宓爽颜微眯,大吼一声,“来人!监军王爷得了失心疯,暂时不能理事。将王爷带下去,严加看管起来,以免王爷伤了自己。”

    “卑职遵命。”进来的是颜宓的亲兵,只听颜宓的吩咐。

    平郡王大惊失色,“颜宓,你敢?”

    颜宓冷冷一笑,说道:“王爷记住,在军营里,本国公说了算。谁敢忤逆本国公的命令,就休怪本国公不给他脸面。将人带下去。”

    亲兵上前,强行将平郡王带走。

    平郡王愤怒的甩开亲兵,“本王自己会走。”

    然后平郡王回头,目光阴森森地盯着颜宓,“颜宓,我们走着瞧。这笔账本王迟早要和你算清楚。”

    “随便。”

    颜宓满脸不在乎。

    平郡王被亲兵押了下去,关在客房里,两房门都出去。平郡王怒火升腾,将客房里的一应物件全砸了个粉碎。可是不管他怎么砸,都没人理会。至于平郡王自己带来的人,全被颜宓给关起来了。

    京城没人知道颜宓跋扈,软禁监军皇子的事情。大家都还沉浸在颜宓首战告捷的喜悦中,盼着颜宓乘胜追击,将反贼全部干掉。

    朝臣们期盼注定落空。颜宓要将这场平叛打成持久战。打不成持久战,也会在周围制造新的反贼出来。

    这年头有人乐意造反,颜宓也乐意同这些反贼周旋。所谓养寇自重,就是颜宓这样的。

    宋安然清楚颜宓的计划,宋子期不清楚颜宓的计划。但是宋子期能够猜到颜宓的打算。

    同样能猜到颜宓打算的人还有不少,比如困在京城寸步难行的吴国公,定国公,以及远在西北的容玉。

    ……

    西北,一群马贼骑马停在山巅上,俯瞰远方府城。

    下属请示是否要行动,容玉摆手,示意不急。

    西北风霜如刀,在容玉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容玉心头大骂贼老天,颜宓那个王八蛋光明正大的养寇自重,而他却只能沦为马贼。碍于精兵策略,他的马贼队伍一直不能扩大。

    容玉咬牙切齿,他真想带人南下,到颜宓的屁股后面,杀颜宓一个措手不及。

    一想到颜宓被他杀个屁滚尿流,容玉就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过之后,容玉脸色越发阴沉,心情越发糟糕。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必须改变策略。首要一点,就是要有人,要有大批的人口。光是手上这点人,想干点什么事情都干不成。

    容玉微微眯起眼睛,或许他真的该和颜宓做点生意。

    一个主意逐渐形成。数日后,狂风卷着风沙,遮掩了大家的双目。数十骑朝南方飞奔而去,更带去一阵阵尘土。这些人自马贼窝里面出来,带着容玉的亲笔信前往两湖面见颜宓。

    滚滚风沙,风云变幻。元康帝能不能收拢西北的兵权,还需拭目以待。

    两湖地界,颜宓稳步往前推进。有人指责颜宓推进太慢,致使百姓受到更多的磨难,也给了反贼喘息的机会。

    对于这些指责,颜宓一概不理。

    颜宓坚持自己的计划,在两湖稳扎稳打。

    如果有人胆敢到他面前叽叽歪歪,对他指手画脚,那么颜宓也不会客气,直接十杖军棍。打不死命大,打死了活该。

    颜宓用严酷的手段堵住了一切非议,却堵不住朝臣议论。

    颜宓推进得太慢了。这让那些急于见到成绩的人非常不满。

    颜宓到两湖才一两个月,就已经有人开始弹劾颜宓。

    有人弹劾颜宓纵兵扰民,有人弹劾颜宓贻误军机,有人弹劾颜宓嚣张跋扈,殴打朝廷命官。

    一世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颜宓头上。

    身为颜宓的妻子,宋安然也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不少人将宋安然过去做的事情翻出来,尤其是四海商行几乎成了靶子。

    什么为富不仁啊,什么扰乱市场,哄抬价格,与民争利,等等罪名不要钱似得砸在宋安然的头上。

    宋安然身处风口浪尖,却无丝毫畏惧。因为宋安然知道,只要颜宓领兵在外,京城内就没人敢动她。

    不过为免落人把柄,自颜宓离京后,宋安然一直保持低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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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颜宓的阳谋

    元康十一年的春天姗姗来迟,一直到三月,京城的百姓才脱下厚厚的冬装,换上轻薄的春装。

    千里之外的两湖,早已经是一片绿意盎然。

    平郡王随军做了小半年的监军,日子过得苦不堪言。住得差一点,吃得差一点,他都忍了。唯独不能忍受的,就是被颜宓限制了自由。就连他给朝中的奏章,也必须先由颜宓身边的文士润笔,然后交由他抄写一遍。

    否则,他一个字都别想送回京城。

    这样的日子,平郡王已经过够了。

    平郡王要反抗,要找颜宓理论。他是监军,还是皇子,颜宓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限制他的自由。

    可是颜宓一直避而不见,将平郡王当做了空气。

    一开始,平郡王还劝自己忍耐,一定有机会抓住颜宓的把柄。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平郡王逐渐意识到,南府军早就被颜宓打造得跟铁通一样。

    军中百户以上的将领,全是颜宓的心腹嫡系,难怪颜宓对南府军的掌控如此变态。

    平郡王就想不明白,颜宓哪里来的本事,怎么就能够收服这么多兵痞将领?而且这些人还全当颜宓是神,颜宓的命令,他们绝对不会打半丝折扣。

    平郡王哪里会知道,这么多年,颜宓空闲时间几乎都泡在了郊外山庄,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将领骨干。

    这些从颜家武学堂出来的兵,天然就亲近颜家,听从颜宓的吩咐。有了这些骨干,颜宓要掌控一个军,简直是易如反掌。

    平郡王不知道这些内情,但是他知道,他继续留在南府军,留在颜宓眼皮子底下,不仅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甚至连京城那边的利益也会丢失。

    所以平郡王想要找到颜宓,想和颜宓进行一次谈判。

    平郡王冲身后的兵将怒道:“去告诉颜宓,本王要见他。如果他继续避而不见,那就别怪本王不顾念两家的交情。逼急了本王,本王铤而走险,本王就不信,他颜宓还敢将本王杀了不成。”

    兵将没有理会平郡王,更不会给平郡王任何回应。

    不过平郡王说的每一句话,兵将都会一字不漏的告诉颜宓。

    平郡王耐心地等待着,颜宓不可能一直不见他。或许这次就是机会。

    等到了晚上,月上中天的时候,颜宓果然派人来请平郡王到签押房说话。

    平郡王冷哼一声,他以为颜宓有多硬气,不过如此而已。

    平郡王让人在前面带路,他昂着头,一副牛逼轰轰的模样跟在后面。

    平郡王早就计划好了,今天一定要杀杀颜宓的威风,让颜宓知道皇室成员,不会如软柿子一样被他捏圆搓扁。=

    颜宓见到平郡王,语气客气地说道:“王爷请坐。”

    平郡王愣了一下,想象中颜宓凶神恶煞的情况并没有出现。

    不过平郡王转眼就调整好了,不客气地坐在颜宓的对面。

    接着有小厮给平郡王上茶,颜宓招呼平郡王喝茶。

    平郡王盯着茶杯,没动。

    颜宓笑了笑,说道:“王爷放心,这茶没毒。”

    品郡王冷哼一声,说道:“料你也没有胆子在茶水里下毒。”

    颜宓挑眉一笑,大马金刀的坐下,一脸流氓无赖地模样说道:“王爷说的对,我的确没胆子在茶水里放毒。对我而言,活着的王爷可比死了的王爷有用多了。”

    平郡王脸都气绿了。

    颜宓继续流氓无赖地说道:“本国公虽然没胆子将王爷毒死,但是本国公有胆子将王爷困在南府军三五年。三五年的时间,足以让京城变得物是人非。到时候王爷在陛下跟前还有什么优势可言?说不定陛下头痛症一发作,连王爷这个人都给忘记了。届时,那个位置同王爷也就彻底无缘。”

    “一派胡言,荒谬。本王从来没有觊觎过那个位置。颜宓,你休想栽赃本王。”平郡王怒斥颜宓,

    颜宓眼睛微微眯起,面露嘲讽之色,“王爷同我家娘子合作的事情,也没过去多久。没想到王爷贵人多忘事,这就给忘了。”

    平郡王一脸尴尬。

    颜宓嘴下不留情,继续打击平郡王,“要是王爷对那个位置没想法,为何处心积虑的同我家娘子合作?那几年,王爷从我家娘子手上拿了上百万两银子,王爷将这些银子用在了什么地方,要不要我和王爷说说。”

    “你给我闭嘴。”

    平郡王脸色苍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在颜宓两口子的视线范围内。

    颜宓哈哈一笑,“只要王爷不为难本国公,不为难颜家,本国公自然不会为难王爷。我和王爷说句实话,比起你大哥承郡王,我们颜家更乐意王爷登上那个位置。”

    平郡王惊疑不定地看着颜宓,不知道该不该信颜宓这句话。颜宓是在忽悠他,还是另有企图。

    颜宓似笑非笑地看着平郡王,“王爷,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平郡王皱眉,心里头对颜宓有诸多猜测。不过平郡王暂时还是收敛了脾气。

    颜宓端起茶杯,嘴角微翘,不动声色的观察平郡王的反应。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颜宓才开口说道:“王爷今日找本国公,不知所为何事?”

    平郡王哼了一声,说起这个,他又是一肚子火气。

    平郡王不客气地说道:“颜宓,你将本王从去年软禁到今年,你意欲何为?这种日子本王受够了,今天你必须给本王一个交代。”

    颜宓轻飘飘的瞥了眼平郡王,“王爷想要什么交代?不如我将看守你的兵将全部斩了,再换一批哑巴伺候在你身边。王爷意下如何?”

    “你,你简直就是乱臣贼子。”平郡王大怒。

    颜宓挑眉,“王爷指责我为乱臣贼子,要是我不做点什么,岂不是辜负这个名声。来人,将王爷……”

    “慢着。”

    平郡王及时出声阻止颜宓,“颜宓,我要回京。我现在就请辞监军。只要你肯答应本王,本王保证回京城后不会乱说一句话,更不会出言中伤你。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除了南府军以外,没有人会知道。”

    颜宓连眉眼都没动一下。颜宓很不客气地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本王留在这里,你只会束手束脚。不如让本王回京,到时候你想做什么都没人管。”平郡王蛊惑着颜宓。

    颜宓嘲讽一笑,“王爷看我是不是很蠢,很好哄?王爷拍拍屁股走了,京城那边转眼就会另外派人担任监军。与其重新花心思去应付监军,不如留王爷在这里。反正大家都熟悉了。”

    平郡王咬牙,“我保证等我走后,京城那边不会另外派监军过来。”

    “王爷拿什么来保证?”颜宓面露讥讽之色,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平郡王怒从心头起,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颜宓怒问:“颜宓,你是不是不肯放本王回去?”

    “王爷这么着急回去,果然惦记着皇位吧。王爷想过怎么争皇位吗?”

    平郡王现在反而有了胆气,不怕颜宓说他惦记皇位。他本来就惦记着皇位,在颜宓面前既然遮掩无用,不如大方承认。

    平郡王冷哼一声,怒道:“本王的事情不需要你来操心。”

    颜宓翘着二郎腿,一副大流氓的样子。颜宓曲指敲敲桌子,示意平郡王坐下来说话。

    平郡王怒瞪颜宓一眼,这才不甘心的坐下来。

    颜宓笑了笑,说道:“这就对了。凡事都好商量。王爷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腻了,想要回到京城那个花花世界,我都理解。

    不过回去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王爷信不信,你现在这副样子回去,陛下不砍了你,朝臣也会喷死你。

    我和王爷好歹共事一场,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空手回去被陛下砍,被朝臣喷。

    所以,结论就是王爷可以回去,但是一定要听我的。否则我可保不住王爷。到时候王爷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可别怨我。”

    平郡王狐疑地盯着颜宓。颜宓会有这么好心,会让他平安归京?

    颜宓笑道:“我早就说过,比起你大哥承郡王,本王更希望王爷登上那个位置。所以,这一次我会破裂亲自帮助王爷顺利回京。到时候王爷不仅不会被斥责,反而还会被陛下表扬。”

    “你想要做什么?”

    颜宓神秘一笑,招手让平郡王靠近一点。然后这般那般交代一通,最后问道:“王爷觉着我的办法怎么样?”

    平郡王眼珠子乱转,心头各种念头翻滚。

    颜宓也不着急,端着茶杯等待平郡王做主。

    平郡王有些拿不定主意,颜宓的办法很危险。如果他答应了颜宓,就等于和颜宓绑在了一起。除非有朝一日,他能登上皇位,才能摆脱颜宓。否则,这辈子他都摆脱不了颜宓这个大流氓。

    颜宓神情笃定,似乎料定平郡王不会拒绝。

    平郡王突然问道:“你的办法能行吗?挑起苗疆叛乱,要是被官府知道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颜宓笑了笑,说道:“王爷说错了。本国公绝对不会干祸国殃民的事情。苗疆一事,非本国公所为。早在去年,苗疆就有不稳的情况。

    今年大旱,苗疆情况雪上加霜。就在上个月,苗疆杀了当地汉民,官府大怒,派人进山剿灭这些乱贼。

    因为官兵不熟山路,不仅没有剿灭乱贼,反而损失惨重。前天,当地官府行文本国公,请本国公发兵帮忙平叛。

    苗疆山多地少,树木浓密,瘴气严重。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死在那里。王爷千金之子,岂能立于危墙之下。

    为朝堂计,为皇室计,本国公都不能让王爷行险。所以这个时候送王爷回京,正是时候。”

    平郡王盯着颜宓,颜宓真有这么好心?颜宓这个时候送他回京,莫非是想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平郡王完全忘记了,之前是他自己吵着嚷着要回去的。

    平郡王肯定颜宓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心头顿时有了底气。

    “要本王回京,也不是不行。不过本王……”

    平郡王正要和颜宓讲条件,结果颜宓半点面子都不肯给他。

    颜宓直接打断了平郡王的话,说道:“王爷要是不肯回京,那就随大军一起前往苗疆。王爷忠心为国,舍生忘死,本国公一定会如实禀报陛下。如果有一天王爷死在苗疆,那王爷就是大周的英雄,享受万民敬仰。”

    谁要做英雄?谁说要做英雄的?平郡王对颜宓怒目而视,“本王不去苗疆。”

    颜宓挑眉一笑,“之前听王爷的意思,王爷有意随大军奔赴苗疆。这会又反悔,这不妥当吧。”

    平郡王冷冷一笑,怒道:“颜宓,本王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总之你少算计本王。本王要回京城,你赶紧帮本王安排好。”

    “回京城的事情不急。这其中有许多事情需要商量。趁着今日有时间,我们慢慢谈。”

    颜宓吃准了平郡王,平郡王也是无可奈何。落到颜宓这个大流氓手里,没有死,全因为他是皇子。如果换个身份低一点的人来做监军,十有八九已经被跋扈的颜宓找借口给斩了。

    颜宓绝对有斩监军的胆量,平郡王对此毫不怀疑。

    平郡王抱拳,说道:“请晋国公指教。”

    颜宓笑了起来,之前铺垫了那么多,总算进入了关键。

    颜宓具体同平郡王商量了什么,没有人清楚。

    反正两人在签押房内关起门来谈了将近两个时辰,最后平郡王带着一头冷汗离开了签押房。

    平郡王离开后,颜宓也下令将平郡王的随从给放了。作为合作的一个开端。

    平郡王又在两湖逗留了半个月,置办了一些土特产,等到颜宓带兵奔赴苗疆的时候,平郡王才启程回京。

    平郡王归心似箭,对沿路风景无一丝兴趣。

    急行十来天,总算看到了京城在望。

    平郡王难掩激动,在颜宓手下过了小半年苦哈哈的生活,心里头充满了各种怨念。如今终于挣脱颜宓的牢笼,回到京城,平郡王当即大吼一声。

    平郡王打马往前冲,却不料有人早早的路上等候平郡王。

    “前方何人?竟然敢挡我家王爷的去路?”

    白一出面,大喊一声,“我家夫人恭候王爷多时,请王爷喝杯热茶再进京。”

    平郡王心头吃了一惊,没想到宋安然竟然会在半路上截他。

    颜里宋安然两口子果然都是心黑手辣的主,而且都是一样的奸诈。

    平郡王没有迟疑,直接下马,朝路边亭子走去。

    宋安然就等候在亭子内,热茶一惊准备好。

    见到平郡王过来,宋安然面带笑容,招呼平郡王喝茶。

    平郡王端起茶杯,喝着清香的茶水,竟然生出一种古怪的念头来。

    平郡王盯着宋安然,宋安然在他眼里,变得更美了。逼人的气势敛入眼中,更显得端庄淡雅。

    “夫人果然是有心人。”平郡王率先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宋安然浅浅一笑,“王爷刚刚到京城,京城内的消息估计还没听说吧。”

    “什么消息?”平郡王紧张地问道。

    平郡王被困南湖小半年,京城的消息几乎断绝了。

    宋安然一边斟茶,一边说道:“上个月,陛下下令处死坤宁宫宫女十人,内侍五人。皇后急怒攻心,昏了过去。”

    平郡王大惊失色,“此事当真?”

    宋安然吹了口茶水,语气平淡地说道:“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不敢乱说。王爷一会进了京城,派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平郡王脸色连连变幻,许多念头在脑海中翻滚。

    宋安然继续说道:“正月的时候,陛下开恩,让承郡王进宫。上个月皇后急怒攻心昏迷,承郡王替皇后娘娘求情,惹怒陛下。陛下提脚踹翻承郡王。据说陛下这一脚用了全力,承郡王内腹受伤,若不好好调养,只怕会落下病根。”

    平郡王额头青筋突起,死死的捏着茶杯,似乎下一刻可怜的茶杯就会变成一堆残渣。

    宋安然目光平静地扫了眼平郡王,然后继续说道:“皇后娘娘自上月起,称兵卧床。如今后宫一应宫务,全都由德妃和贤妃两位娘娘打理。对了,陛下有意给三皇子,四皇子封王。如今朝堂上正在为此事争吵。”

    一听说三皇子四皇子有可能被封王,平郡王更坐不住了。元康帝分明是要抬举庶出的皇子,打压嫡出的皇子。真是岂有此理。

    宋安然接着又给平郡王带去了一个不好的消息,“宁老爷子缠绵病榻,药石无效,随时都有可能离世。王爷最好早点做好准备。”

    “你说什么?”平郡王浑身颤抖。

    宁老爷子一死,宁家等于无人可有,离完蛋已经不远了。而宁家身为平郡王的外祖家,等于是平郡王放在朝堂的一个暗棋。可是现在,这颗暗棋就要被废了。这让平郡王如何不急。

    平郡王有些慌神,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了下来。

    平郡王问道:“夫人特意等候在这里,不会只为了告诉我这些坏消息吧?”

    宋安然浅浅一笑,“当然不是。王爷,你想做皇帝吗?”

    平郡王的心差一点就跳了出来。平郡王脸色煞白,“宋安然,你别胡说八道。这里是京城,你不要命了吗?”

    “我都不怕,王爷怕什么?”宋安然指了指亭子外面,所有人都在二十步外警戒。只要压低声音,无人能够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内容。

    平郡王深吸一口气,问道:“本王想做皇帝又如何?不想做皇帝又如何?”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平郡王,然后说道:“如果王爷甘于现状,不想做皇帝,那么今天就当我没有来过。如果王爷想要做皇帝,想和其他皇子争一争的话,我和颜宓可以助王爷一臂之力。”

    平郡王心头惊喜连连。说实话,之前在两湖的时候,颜宓说要帮他,平郡王一直半信半疑。

    如今宋安然也说要帮他,平郡王对宋安然的话却深信不疑。不怪平郡王怀疑颜宓,实在是因为宋安然的信誉比颜宓好太多。颜宓此人,有太多前科,而且颜宓经常翻脸不认人,将大流氓的行径发挥到了极致,这就导致大家不信任颜宓。

    而身为颜宓的妻子,宋安然却得到了很多人的信任。不得不说,这就是人品啊。

    平郡王有些紧张地问道:“夫人打算如何帮助本王?”

    宋安然挑眉一笑,“王爷想要得到我和颜宓的帮助,王爷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来。”

    平郡王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夫人早就和颜宓商量好了,就在这等着本王。你们是怕本王进了京城,会实话陈述两湖的情况。届时颜宓不死也要脱层皮,对吧。”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如果颜宓不死也要脱层皮,我可以给王爷保证,王爷也别想有一天好日子过。而且从今以后,王爷将与皇位无缘。等三皇子登上大宝那天,就是王爷同承郡王身首异处的日子。”

    “你在威胁本王!”平郡王脸颊微微抽搐,显然正在压抑怒火。

    宋安然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笑道:“我就是威胁王爷,王爷又能拿我如何?”

    “你,你……”

    宋安然笑道:“王爷是想指责我胆大包天吗?如果胆子没大到包天的地步,我又怎么可能在这里等候王爷,又怎么可能助王爷登上皇位?

    自古以为,争夺皇位本就是一件要命的事情。没点好处,王爷凭什么让我们帮忙?我们又不是好人,我们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奸商。你让奸商做好人好事,简直是荒谬。”

    平郡王简直是无话可说。

    宋安然和颜宓这两口子,全是流氓,而且流氓的做事手段,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致。

    平郡王咬牙,说道:“就算夫人说的有理。夫人放心,等本王面见父皇后,会斟酌说话,绝不会给颜宓添一点点麻烦。”

    宋安然眉眼一挑,这还差不多。

    “有了王爷的承诺,我就放心了。王爷现在可以进京了,我还要到山庄看一看,就不和王爷一起进京。”

    宋安然说罢,就要起身告辞。

    平郡王赶紧叫住宋安然,“慢着。夫人就想离开?”

    宋安然看着平郡王,“现在不离开,莫非王爷是想让人看到我们二人一起进京?王爷就不怕被人传到陛下的耳朵里。”

    平郡王笑了笑,说道:“夫人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夫人之前说要助本王一臂之力,光是口头上说说可不行。夫人最好还是拿出点诚意来。”

    宋安然笑道:“等王爷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本夫人自然会送上诚意。王爷就算不信任颜宓,总该信我。当年我们合作的时候,我可曾哄骗过王爷?”

    平郡王被噎住。当年两人合作的事情,宋安然的确没有哄骗过他。但是宋安然对他也没有过好脸色。

    宋安然说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等王爷将事情办好后,我会派人同王爷联系。届时王爷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我和颜宓会尽量满足你。”

    平郡王斟酌了一番,“好,我就信夫人一回。我先回京面见父皇,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说。”

    “王爷英明。”

    宋安然施施然离开,坐上马车,朝着京城相反的方向离去。

    平郡王站在亭子上,目送宋安然离去,心潮起伏。然后打马朝京城飞奔而去。

    平郡王回到了京城,洗漱过后,直接进宫面圣。

    元康帝询问两湖情况,平郡王如实禀报。两湖情况很糟糕,非常糟糕,说民不聊生都是轻的。那里连年大旱,已经出现人吃人的情况。

    如果那边的灾情得不到缓解的话,反贼就不可能被彻底消灭。南府军就必须长期驻扎在当地,随时监控当地的民情。

    元康帝听闻之后,大皱眉头。这和地方官员的说法有出入。当然,地方官员肯定不会说实话,肯定会隐瞒一部分真相。所以元康帝认为平郡王说的话九成可信。

    接着平郡王又问起颜宓这个人。

    平郡王说起颜宓,好坏参半。说颜宓跋扈,嚣张,草菅人命等等。同时不否认颜宓的军事才华,有颜宓坐镇,大家都有安全感。

    这套说辞,是颜宓和平郡王早就商量好的。朝中有很多人弹劾颜宓,如果平郡王一味的说颜宓好话,最后结果就是元康帝一句都不信,甚至还会派人到两湖调查。

    如今平郡王好坏参半的说,反倒是取信了元康帝。

    见元康帝神情微微放松,平郡王也松了一口气。平郡王心头暗道,真让颜宓这厮过关了,真不甘心啊。颜宓何止是跋扈嚣张,分明是投身反骨,一副大奸臣的模样。这种人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奈何两人利益捆绑,平郡王只能帮着颜宓度过难关。

    说完了颜宓,平郡王又趁机禀报苗疆的情况。

    一听说苗疆反了,元康帝顿时吃了一惊。

    苗疆人不多,可是那些人真的是个大毒瘤。

    元康帝阴沉着一张脸,怒道:“这么大的事情,为何朝中无人提起?”

    “或是地方官员怕被问责,故意隐瞒此事。”平郡王小心翼翼地说道。

    平郡王不会告诉元康帝,京城之所以没听到风声,是因为颜宓刻意隐瞒了此事。凡事送消息进京的全被颜宓给拦了下来。

    那鬼地方,偏僻荒凉,进出就一条路。一旦颜宓派兵守住路口,那鬼地方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元康帝大怒,“岂有此理,那些当官的人全都该死。”

    元康帝气的抄起茶杯砸在地上,发出剧烈的声响,将大殿内伺候的人全都吓了一跳。

    “父皇息怒。颜宓写了一封奏章,让儿臣转交。请父皇过目。”

    平郡王将颜宓的奏章奉上,心情还是有几分忐忑的。

    想到颜宓身居千里之外,却将元康帝算计于鼓掌中,着实有些恐怖。平郡王想着,若是将来他能登上皇位,他一定不会容忍颜宓。颜宓这样的危险人物,就要早早的处理掉。要么就远远的打发走。

    元康帝沉默地看着颜宓的奏章,表情时有变化。

    看完奏章,元康帝沉默不语。似乎已经陷入沉思。

    平郡王依旧恭敬的占着站着,不敢打扰元康帝的思路。

    元康帝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平郡王还在,当即挥挥手,对平郡王说道:“你先退下,去看看你母后。之后朕有需要的时候,再召见你。”

    “儿臣遵命。”

    平郡王躬身退出思政殿,然后前往坤宁宫看望宁皇后。

    见到宁皇后的那一刻,平郡王几乎不敢置信。离开之时,宁皇后一头青丝。小半年过去,如今的宁皇后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平郡王跪在床前,眼神痛苦地问道:“母后,你这是怎么了?母后,是宫人没照顾好你吗?”

    “五郎回来了。”宁皇后从床上坐起来,整个人显得疲惫又苍老,看不到一丝精气神。

    平郡王胆战心惊地看着宁皇后。母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离开的这小半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宁皇后轻抚平郡王的头,“我儿,不要伤心。”

    “母后受了天大的委屈,儿子岂能不伤心。母后,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做的?是谁害的母亲?”

    平郡王眼中喷火,似乎是要择人而噬。

    宁皇后自嘲一笑,说道:“全天下除了那个人,还有谁能伤害本宫?”

    平郡王脸色大变,眼中有恐惧,有哀痛,有不敢置信。

    平郡王痛苦莫名,“母后,父皇为何要这样残忍地对待你?母后和父皇本是少年夫妻,你们感情那么好,到底出了什么事,母后和父皇反目成仇?”

    宁皇后呵呵冷笑,“这个问题,你要去问你父皇。你问问他,本宫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他为何要如此对待本宫?难道就因为本宫是皇后,因为本宫生了两个嫡子,就活该遭受这一切吗?”

    “不会的,父皇不应该这样做。”平郡王神情痛苦地说道。

    宁皇后苦笑一声,“五郎,天家无亲情,更无父子。你一定要牢记这句话。不要认为那个人是你的父亲,他就会对你仁慈。看看你大哥,这些年一件错事都没做过,可是他受了多少磋磨?你父皇恨不得我们母子三人死啊。”

    宁皇后说到伤心处,落下几滴眼泪。

    平郡王脸色灰白,有种无处可逃的恐惧感。不过转念,平郡王想起颜宓和宋安然府的承诺,他们二人愿意助他登上皇位,如此说来,他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以颜宓宋安然的本事,肯定有办法帮他度过难关。

    平郡王冷静下来,问道:“母后,儿子现在该怎么做?”

    宁皇后眼神复杂的看着平郡王,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全都化作一句叹息。

    宁皇后对平郡王说道:“蛰伏。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蛰伏。不要惹怒你父亲。你大哥沦落到现在这般地步,全是本宫连累。本宫不能再连累你。”

    “母后!”平郡王心中不安。

    宁皇后笑了笑,对平郡王说道:“母后恐怕命不久矣,不能看着我儿长命百岁。”

    “不会的。母后,你的身体不会的,对不对?”平郡王有些惊慌地问道。如果母后死了,他该怎么办?

    宁皇后笑了笑,笑容很坦然。她对平郡王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本宫能够活到现在,已经算是极为幸运的。如果有一天本宫真的走了,你不要太伤心。

    到时候,你就安安分分的,千万不要听信别人的蛊惑,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本宫就算死,临死前也会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五郎,答应本宫,协助你大哥,帮你大哥登上那个位置。唯有如此,本宫才能含笑九泉。”

    平郡王神情剧变,“母后,你千万不能有事。无论是我还是大哥,都需要你。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大哥,肯定会遭到所有人的攻击。只怕到时候,儿子命不久矣。”

    “不会的。五郎你不要怕。”

    宁皇后挣扎着说道:“本宫一死,你们兄弟就暂时安全了。只要你们父皇还有点脑子,也不会在本宫刚死的时候动你们。他敢动你们,必定会引来朝臣责问。

    你父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和朝臣们打嘴仗。本宫想好了,我活着只会拖累你们兄弟。等我死了,一切都烟消云散,无论恨也罢,仇也罢,都和你们兄弟没有关系。”

    平郡王有些茫然,“母后,儿子不太明白。什么恨,什么仇?你和父皇之间是出了什么事吗?”

    宁皇后呵呵冷笑起来,语气中带着刻骨的恨意,说动:“你父皇不信任本宫。认为本宫要对八皇子的死,惠妃的死负责。”

    “此乃荒谬。事情不是母后做的,父皇为什么要怀疑母后。”

    宁皇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你父皇看本宫不顺眼。凡是宫里面发生了不好的事情,他都会栽赃在本宫头上。本宫这个皇后当得憋屈啊!

    本宫现在这般模样,还不如当年在王府的时候自在。如果不去争那个皇位,或许本宫和你父皇还能和睦相处。

    而今,本宫不死,你父皇必然不会罢休。五郎,记住本宫的话,一定要蛰伏起来,千万不要惹怒你父皇。”

    平郡王胸口剧烈起伏,父母反目,这对平郡王来说,实在是太过沉重。

    平郡王突然站起来,说道:“我去找父皇说清楚。不能让父皇继续苛待母后。”

    “你给我回来。你敢去找你父皇,本宫就一头撞死。”宁皇后凶狠异常地说道。

    “母后?”平郡王极其痛苦,浑身都在颤抖。

    宁皇后板着脸,不怒自威,“如果你想逼死本宫,那你尽管去。如果你还承认是本宫的儿子,那就听本宫的话。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平郡王攥紧拳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宁皇后死死的盯着他,一旦平郡王有个风吹草动,宁皇后真的会一头撞死。

    慢慢的,平郡王松开了拳头,无奈地说道:“好,我听母后的,我全听母后的。”

    “委屈你了。”宁皇后欣慰的笑了,转眼又痛苦起来。

    平郡王低着头,说道:“儿子不委屈,真正委屈的人是母后。儿子不能帮母后分忧,儿子无能。”

    宁皇后说道:“只要你能保全你自己,本宫就算立时死了,也能瞑目。”

    平郡王很痛,很苦,很暴躁。

    他没办法在坤宁宫多停留片刻。因为坤宁宫让他绝望,让他窒息。

    平郡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坤宁宫,离开了皇宫。

    走出皇宫,被风一吹,平郡王瞬间清醒过来。

    平郡王抬头望天,苍天无眼,那他就势要和天争一争。

    平郡王先去看望承郡王。

    承郡王被元康帝踢伤,到现在还没痊愈。脸色苍白,一副病痨鬼的样子。

    平郡王略坐了一会,关心了几句,说了说母后的情况,就起身告辞。他不乐意在承郡王府多做停留。一屋子的药味,让他难受。

    之后,平郡王又去了宁家。

    宁家全家上下愁眉苦脸。宁老爷子油尽灯枯,随时都有可能离世。宁老爷子一走,宁家就垮了。谁让宁家后继无人。

    平郡王的到来,好歹让宁家上下看到了一点希望。至少平郡王还关心着宁家。说不定等宁老爷子过世后,平郡王会伸手扶持宁家。

    宁家显然是想多了。平郡王自顾不暇,哪有余力扶持宁家。再说宁家后继无人,正所谓烂泥扶不上墙,这样的宁家根本不值得扶持。

    宁老爷子见到平郡王的那一刻,双眼突然迸发出灼热的光芒。

    宁老爷子抓着平郡王的衣袖,死死的盯着平郡王,张着嘴,用尽所有的力气说道:“王爷,保住宁家。老夫求你保住宁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有一条活路。”

    平郡王面有为难之色,“本王……”

    见平郡王要推辞,宁老爷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若王爷不答应,老夫死不瞑目。”

    平郡王被逼迫,最后一咬牙说道:“只要宁家人不作奸犯科,本王一定保下宁家人的性命。”

    “哈哈……好,好……”宁老爷子高声大笑,笑声戛然而止。

    宁老爷子在见过平郡王后与世长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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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7章 宁皇后死

    宁老爷子过世,据说宁皇后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

    等宁皇后醒来,又听到第二个噩耗,元康帝下旨夺了宁家的爵位。宁家的承恩伯爵位一代而斩,还是在宁家没有犯错的前提下。

    宁皇后得知宁家没了爵位,强撑着身体没有昏过去。

    宁皇后呵呵冷笑两声,自言自语地说道:“没了也好,没了也好。大不了一了百了。”

    心腹宫女见状,十分担心。生怕宁皇后有个三长两短。

    心腹宫女赶紧劝慰道:“皇后娘娘务必保重身体。承郡王,平郡王,还有宁家都指望着娘娘。娘娘若是倒下,那可怎么得了。”

    宁皇后点点头,看着心腹宫女,说道:“这些本宫都知道。本宫这辈子,就没有为自己活过,全是在为别人活着。

    年轻的时候,替宁家活着。等有了孩子后,替孩子活着。如今本宫贵为皇后,可是身为皇后这十多年,是本宫这辈子过得最憋屈最痛苦的十几年。

    如今老爷子过世,宁家彻底垮掉。接下来就该轮到本宫。本宫一死,两个皇儿,本宫也不知道他们会遭遇到什么后果。”

    心腹宫女当即跪了下来,急切地说道:“娘娘的苦,奴婢全都看在眼里。如今局面紧张,正需要娘娘振作。娘娘切莫因为宁家老爷子过世就失去了信心。奴婢坚信,就算有天大的困难,娘娘也能化险为夷。”

    宁皇后却摆手说道:“你说错了。以前本宫也以为人定胜天。如今想来,那时候太过轻狂,才会说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上天注定的事情,人力无法改变。本宫在就看透了。”

    心腹宫女心头大惊,难道皇后娘娘是要放弃了吗?

    “如果娘娘都放弃了,两位王爷又该怎么办?娘娘不担心吗?”心腹宫女又是着急,又是紧张。

    宁皇后长叹一声,有些虚弱地说道:“本宫会尽力。”

    心腹宫女长舒一口气。只要皇后娘娘肯尽力,事情就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宁皇后吩咐心腹宫女,代表她去宁家吊唁。亲生父亲过世,宁皇后却不能亲自回宁家吊唁,也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更让宁皇后感到悲哀的是元康帝的绝情寡义。元康帝将事情做绝,断了宁家的前程,也毁了他自己的名声。

    宁家愁云惨雾,心腹宫女代表宁皇后到宁家吊唁,并没有让宁家高兴起来。

    宁家被夺爵,宁家人不蠢,自然联想到宁皇后在宫里的处境极为不妙。

    宁家大老爷悄声询问心腹宫女,“娘娘在宫里好吗?陛下对娘娘……陛下会不会废了娘娘?”

    心腹宫女听到这个问题,都吓了一跳。亏宁家人竟然问得出这样的问题。

    心腹宫女板着脸,说道:“大老爷慎言。娘娘的事情,不是大老爷该关心的。大老爷还是想想,宁家将来要怎么办吧。”

    大老爷说道:“老爷子临终前,将宁家托付给了平郡王。平郡王也答应会保住宁家上下所有人的性命。”

    心腹宫女哼了一声,“大老爷别以为有了平郡王的承诺,就能高枕无忧。若是陛下下旨,要将宁家赶出京城,就算平郡王也没办法阻止。”

    宁家大老爷被唬了一跳,一脸紧张地问道:“陛下真的会将宁家赶出京城?”

    宁家人可不愿意离开京城这个花花世界。虽然京城开销大,可同时也意味着机会多。说不定什么时候,宁家又走了好运,再次富贵起来。

    总而言之,宁家只能衣锦还乡,不能灰溜溜的回到老家。

    心腹宫女四下看了看,悄声对宁家大老爷说道:“宁家老爷子一过世,陛下就下旨夺了宁家的爵。以陛下的脾气,此事肯定没完。大老爷若是信得过奴婢,就赶紧命人收拾行李,刚藏的赶紧藏起来。等锦衣卫上门,不知道宁家的家私还能剩下几场。”

    “这是皇后娘娘叫你说的?”宁家大老爷惊疑不定地问道,心头更是慌张无比。如果元康帝真的将锦衣卫派了出来,那宁家可真的完了啊。

    心腹宫女哼了一声,面有怒容,“看老大老爷是不相信奴婢的话。那奴婢也就不做这个恶人。奴婢告辞。”

    宁家大老爷回过神来,赶紧给心腹宫女赔罪。

    心腹宫女冷面说道:“大老爷是娘娘的兄长,奴婢自然不会欺瞒大老爷。总而言之,大老爷好自为之。奴婢还要赶着回宫复命,就此告辞。”

    心腹宫女急匆匆地走了。

    宁家大老爷却一脸胆战心惊。然后一脚跳起来,赶紧命人将值钱的东西收拾出来,以防锦衣卫上门。

    元康帝对待宁家,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就连朝臣都很奇怪,宁家这些年一直安分守己,为何元康帝这么厌恶宁家?非要除了宁家?

    或许这就同爱屋及乌一个道理。元康帝如今恨屋及乌,元康帝恨宁皇后,连带着宁家也被恨上了。等到宁老爷子一死,元康帝先就开始收拾宁家。

    先是夺爵,等到宁家办完丧事,元康帝就命人将宁家抓起来问罪。

    这个时候,承郡王,平郡王,还有宁皇后都没办法再继续冷静下去。就连朝臣也大皱眉头,元康帝要问宁家的罪名,宁家到底有什么罪名?如果说宁三老爷当年有犯罪,可是宁三老爷早就死了。正所谓人死万事消。

    承郡王同平郡王跪在大殿上,恳请元康帝收回成命。宁家并没有大错,没有理由将宁家抓起来。

    元康帝恼怒,提起脚,对两个儿子一人一脚,狠狠地将承郡王平郡王踢翻在地上。

    两位王爷时各受了一脚,紧接着又赶紧跪好。

    元康帝怒道:“朕要治宁家的罪,难道还需要理由吗?”

    难道不需要理由吗?平郡王心中充满了不满,攥紧了拳头。可是他没有胆子跳起来,同元康帝面对面的对轰。

    元康帝怒气冲冲地说道:“朕要治宁家的罪,不需要任何理由。如果你们非要一个理由,朕的内卫,随时可以找出宁家的罪名。若是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看。”

    承郡王叩首,说道:“父皇,宁家罪不至死。看在幕后的份上,饶了宁家这回吧。不如将宁家赶出京城,从今以后宁家再也不会出现在父皇面前。更不会碍着父亲。”

    元康帝哈哈大笑起来,“老大,你想替宁家求情?朕告诉你,你们两兄弟都不够资格。滚下去,不要让朕说第二次,否则别怪朕连你们兄弟两人一起治罪。”

    承郡王同平郡王脸色大变,心中大惊。

    承郡王叹气,起身告退。平郡王却跪在原地,眼中满是怒火。

    承郡王一看,吓得三魂七魄都快丢了。承郡王赶紧将平郡王拉起来,然后强行带着平郡王离开大殿。

    等远离了大殿,承郡王才说道:“老五,你千万不能乱来。父皇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你万万不能忤逆父皇。”

    平郡王一脸阴沉得说道:“大哥放心,我有分寸。”

    有分寸的平郡王,甩袖离开了皇宫。承郡王摇摇头,无奈叹息,也跟着出了皇宫。

    宁家凡十三岁以上的男丁,都被锦衣卫抓了起来,关进诏狱。

    锦衣卫还在宁家抄家,将宁家弄得鸡飞狗跳。

    幸亏宁家大老爷事先将值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这才减少了损失。

    宁家被下了诏狱,谁也不知道元康帝下一步会怎么做。是杀了宁家?还是将宁家流放到千里之外的烟瘴之地?

    朝堂上几乎没人替宁家求情。宁家是外戚,同大家不是一路的。而且宁家在朝堂上也没有势力,自然没人替宁家求情。就算有人想仗义执言,也被元康帝的怒火给吓住了。

    ……

    国公府内,宋安然正带着筝丫头玩耍。

    筝丫头一岁多了,正是好动好玩的时候。宋安然每天都会抽空陪着筝丫头玩耍。垚哥儿也陪在筝丫头身边。

    自从阳哥儿进了军营历练之后,垚哥儿就少了许多乐趣。人也安静了许多。

    宋安然也曾让垚哥儿出门找二房三房的兄弟们玩耍,垚哥儿却不愿意。别看垚哥儿性子安静,其实这孩子也很独。

    宋安然没有勉强垚哥儿。垚哥儿不爱出门,就让他在家里面玩耍吧。

    白一从外面进来,给宋安然带了消息。

    宋安然抬眼看着白一,“有什么话尽管说,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白一领命,开口说道:“启禀夫人,平郡王想见夫人。和夫人约定明日相国寺见面。”

    宋安然嗤笑一声,说道:“你去告诉他,本夫人没空和他见面。眼看着宁皇后就要死了,宁家也即将被赶出京城,他竟然还有闲心去相国寺,真是荒唐。”

    白一愣住。

    宋安然瞪了眼白一,“还愣着干什么。将我这番话如实转告平郡王。你告诉他,如果还想要那个位置的话,最近都别出京。除了进宫见皇后外,其他人都不要见。你就这么告诉他。”

    白一点头领命,“奴婢遵命。”

    宋安然不关心平郡王,也不在乎平郡王听了白一的转述后,会是什么表情。

    现在,对于宋安然来说,还是陪着孩子玩耍最重要。

    喜秋倒是好奇得紧。

    “夫人为什么这么肯定宁皇后快要死了。”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宁皇后不死,宁家满门两百多口人就全得死。只有宁皇后死,宁家人才能保住性命。”

    喜秋一脸懵逼,她搞不懂这里面的逻辑。

    宋安然又说道:“这么同你说吧,元康帝命人将宁家人抓起来,并非真的要治宁家的罪名,而是要用这种手段逼迫宁皇后自尽。

    当然,如果宁皇后不肯自尽,那么元康帝就会处死宁家上下两百多口人。

    宁皇后显然已经明白了元康帝的意图。宁皇后这个时候还没死,不是为了反抗,而是为了布局。等到宁皇后布局完成,宁皇后也就会死的。等着吧,不出五日,宫里面就会传来丧钟。”

    宋安然知道平郡王很着急,但是因为事情都已经注定了,所以这摊浑水,宋安然不打算参与进去。

    宋安然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家里陪着孩子,静静地等待宁皇后过世的消息。之后再去宫里哭丧。

    ……

    宋安然算准了一切,甚至连宁皇后的心理都算准了。

    宁皇后现在的确无力反抗,只能趁着最后的时间布局。她可以死,她也不怕死。但是她的死不能没有意义,不能仅仅用来救宁家上下两百多口人。

    宁皇后要用自己的死,达到最大的收益。不仅要救下宁家人,还要救下两个儿子,甚至还要算计元康帝一把。

    她死了,元康帝也别想好过。

    宁皇后独坐坤宁宫,心腹宫女和心腹嬷嬷都被她安排了出去。

    宁皇后望着窗户外面,回想自己的一生,没想到最终会是这个结局。不甘心啊!

    接着,宁皇后又笑了起来。笑容很美。只可惜,转眼,宁皇后又变得阴沉可怖。

    有小宫女敲门进来,“启禀娘娘,承郡王在外求见。”

    “任何人求见,本宫一律不见。将人赶走。”

    宁皇后冷酷地说道。

    小宫女很为难,“王爷执意要见娘娘。”

    宁皇后却面露怒色,“告诉他,他若是不想背上大不孝的罪名,就赶紧离开。否则本宫就死给他看。快去!”

    小宫女被唬了一跳,转身,急急忙忙的走了。

    大殿外,传来承郡王愤怒的怒吼声,宁皇后却不为所动。

    成大事者,必须冷心冷情。承郡王就是太过感性。宁皇后叹气,她并非真的不想见承郡王,而是因为不能见。在她临死之前,她不能见任何人,她不能给大家添麻烦,不能让元康帝有理由怀疑两个儿子。

    小宫女进来禀报,说承郡王已经离开。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

    宁皇后没吭声,挥挥手,将小宫女打发了出去。

    心腹宫女在外奔波了一天,等到天将黑的时候,才回到坤宁宫。

    宁皇后关心地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心腹宫女点头,“奴婢幸不辱命,终于说服了对方同意娘娘的条件。”

    宁皇后哈哈一笑,显得极为兴奋。“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还是有良心的,终于肯给本宫一个希望。”

    “可是娘娘最终还是要……”死。

    最后一个字,心腹宫女说不出口。她绝望地看着宁皇后,真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还有转圜的希望。

    宁皇后却笑了起来,“本宫迟早是要死的。如果用本宫的死,能换取两个皇儿一生平安,本宫愿意死。”

    “苦了娘娘。”

    宁皇后笑了起来,“本宫不怕苦。本宫只怕自己受苦,却还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和孩子。不过现在,本宫终于放心了。无论如何,会有人在本宫死后,替本宫报仇,给本宫一个交代。”

    宁皇后笑了起来,笑容端庄雅致,不愧是一国之母。

    宁皇后准备好了一切,然后命人伺候洗漱沐浴。

    宁皇后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净净的。穿上皇后朝服,带上凤冠,化了最美的妆容。

    最后,宁皇后命心腹宫女将早就准备好的毒药拿来。

    心腹宫女跪在地上,恳求宁皇后三思。

    宁皇后微微摇头,对心腹宫女说道:“不要误了本宫的大事。”

    心腹宫女频频磕头,泪眼婆娑地望着宁皇后,“娘娘,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吗?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是的,终于走到了这一步。本宫已经迫不及待。”

    心腹宫女嚎啕大哭,哭了几声,又渐渐止住了哭声。

    心腹宫女双手颤抖着,拿出装有毒药的瓷瓶。哆哆嗦嗦地朝宁皇后伸手。

    宁皇后叹息一声,干脆利落地从心腹宫女手中接过药瓶。打开瓶塞,闻着里面的毒药,气味有些古怪。

    宁皇后也跟着古怪的笑了起来。

    宁皇后对心腹宫女说道:“本宫过世之后,你一定要替本宫照看好两位王爷。如果你敢违背誓言,本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心腹宫女磕头,哭着说道:“奴婢若是违背誓言,定要让我受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

    宁皇后含笑点点头,盯着瓷瓶看了看,然后毫不犹豫的将毒药灌进自己的嘴里。

    心腹宫女见状,哇的大哭起来。

    宁皇后却一脸平静,还有空将毒药瓷瓶的瓶塞塞入瓷瓶口。

    然后宁皇后起身,来到床边,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

    宁皇后声音虚弱地对心腹宫女说道:“本宫先睡一会。等本宫咽了气,你就去见标下,告诉他,本宫如他的愿已经自我解决了。”

    “娘娘……”心腹宫女痛不欲生。

    宁皇后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小,甚至连神智也越来越迷糊。

    仅靠着最后一点神智,宁皇后努力地说道:“照顾好本宫的两个皇儿……”

    “奴婢一定会照顾好两位王爷,娘娘一路走好。”心腹宫女大哭起来。

    宁皇后彻底失去了神智。

    小半个时辰过去,心腹宫女确定宁皇后已经过世,再次哭了一场。然后不敢耽误,急匆匆跑出去报丧。

    “皇后娘娘薨了,皇后娘娘薨了……”

    转眼间,宁皇后过世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后宫。又以最快的速度从后宫传遍前朝,京城。

    丧钟响起,宋安然站在国公府最高处,眺望皇宫方向。皇后娘娘果然如她所估算的那样,没有活过五天。这才第三天,皇后娘娘就去了。

    ……

    元康帝来到坤宁宫,看望宁皇后最后一眼。

    见宁皇后嘴角还有血迹,元康帝拿出手绢,轻轻替宁皇后擦拭。

    紧接着,元康帝嘴角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又转瞬即逝。

    元康帝对刘小七吩咐道:“吩咐下去,皇后谥号‘恭顺’,命礼部治丧。另外,让锦衣卫将宁家人放出来。等皇后下葬后,就将宁家人赶出京城。没有朕的旨意,宁家人终身不得入京。”

    这就从根本上掐断了宁家的前程。

    刘小七躬身说道:“奴才遵旨。”

    刘小七走出寝宫,命人去传旨。然后刘小七又回到元康帝身边伺候。

    元康帝坐在床头,看着宁皇后的尸体,竟然出神了。似乎死了的宁皇后,反而取悦了元康帝,让元康帝竟然生出了一丝丝不舍的感情来。

    恰在此时,承郡王和平郡王进宫奔丧。

    两兄弟还没进入寝宫,就已经嚎啕大哭起来。

    进入寝宫后,两兄弟就朝床上的宁皇后扑去。

    “放肆!谁准你们乱来的?”

    元康帝怒斥两个儿子。

    承郡王和平郡王这才看清楚,元康帝竟然坐在床头,离宁皇后竟然那么近。

    宁皇后活着的时候,元康帝不曾离宁皇后这么近。如今宁皇后死了,元康帝反而愿意靠近。真是一种讽刺。

    平郡王却大受刺激,突然爆发出来,怒吼一声,“母后死了,父皇现在如愿了吗?母后就是被你逼死的,你逼死了母后,逼死了所有人,下一个是不是儿子?”

    “你在说什么?”元康帝目光如刀,冷冷的刮着平郡王。

    “老五,你给我闭嘴。”承郡王出声呵斥平郡王。

    平郡王此刻却没有丝毫的惧怕,有些事情必须说出口,否则有一天他一定会不明不白的死在家里。

    平郡王愤怒地说道:“难道我说错了吗?父皇,母后何错之有,你为何要逼死母后?难道就因为母后是皇后和,因为皇儿是嫡子,我们就都该死吗?是不是原配嫡出就是罪?是不是我们死绝了,父皇才会罢手?”

    “将他拖出去,杖毙。”

    元康帝没有一句废话。

    承郡王大惊失色,赶紧跪下,“父皇息怒,老五是无心之言,求父皇饶了他这一次。”

    “我不服,我没有错。就算是杖毙我,我也这么说。”

    平郡王豁出去了。

    “父皇,儿子尊敬你,可是你先逼死了母后,如今又要杖毙儿子,你就是昏君。儿子到了地底下,陪伴在母后身边,儿子也要这么说。终有一天,我们全都会被你害死,到时候你就孤家寡人一个,再也不会有人同你抢皇位。因为你已经没有儿子,你的所有儿子都已经死在你的手上。”

    承郡王被平郡王的一番言行,吓得面无人色,屁滚尿流。承郡王怒吼平郡王,“你给我闭嘴。”

    元康帝大怒,也在怒吼,“这个逆子,竟然敢以下犯上。来人,快来人,朕要亲自杀了这个逆子。”

    “父皇使不得。”承郡王拦在元康帝面前,让平郡王赶紧离开。

    可是平郡王并不领情,还在大骂元康帝是昏君,注定孤家寡人一个。他不怕死,只怕死得没有价值。如果他死之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皇后是被逼死的,那么他的死就是有价值的。

    元康帝已经彻底暴走,从侍卫手里抽出大刀来,就朝平郡王砍去。

    “父皇,使不得。”

    承郡王冲了上去。

    平郡王朝边上躲去。

    元康帝恼怒异常,一脚踢翻承郡王,然后提起大刀就朝承郡王身上砍去。

    “啊……”

    一阵刺破耳膜的惨叫声响起,寝宫内宫女内侍全都瑟瑟发抖。

    承郡王倒在地上,地上有一滩血,就是从承郡王身上流出来的。

    平郡王傻愣住,元康帝要杀的是他,为什么最后受伤的竟然是大哥承郡王。

    这一刻,元康帝也突然清醒过来,大叫一声,“快叫御医,快将御医叫来。还有霍大夫,派人去宫外,将霍大夫请来。”

    平郡王缓缓地朝承郡王走去,心头在疯狂的呼喊,大哥,你不能死,你一定不能死。

    平郡王扑通一声,跪在承郡王身边。大哥,我对不起你。

    “你这个逆子,老大要是有个三长两断,你也休想活命。”

    元康帝一巴掌甩在平郡王脸上。

    平郡王硬生生地受了这一巴掌,没有丝毫的反抗。

    平郡王一脸冷静地对元康帝说道:“如果大哥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不用父皇下旨赐死儿子,儿子自己就会替大哥偿命。”

    元康帝一脚踢翻平郡王,“你这个逆子,你该死。”

    平郡王呵呵冷笑起来,“对,儿子的确该死。可是逼死母后,砍死大哥的父皇又算什么?母后何错之有,大哥何错之有,父亲如此狠心的对待我们,真的只是因为我们是原配嫡出吗?难道原配嫡出就该死吗?”

    “事到如今,你还敢质问朕。你信不信朕现在就下旨处死你。”

    “好啊!”平郡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父皇赶紧下旨处死我们。正好今天我们一家三口在地底下团聚。父皇一日内死妻死子,多吉利啊。”

    “你这个混账,逆子。”

    元康帝狠狠地朝平郡王身上踩。元康帝都快要被平郡王给气死了。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就在元康帝要将平郡王弄死的时候,御医赶到了。

    平郡王终于从元康帝手下逃过一劫。

    平郡王紧张地看着御医,“御医,快看看我大哥,他不会有事对不对?”

    元康帝也在一旁说道:“救好承郡王。如果他死了,你们都要给他陪葬。”

    平郡王闻言,冷冷一笑。

    御医闻言,满头冷汗,吓都快吓死了。战战兢兢地给承郡王检查伤势。幸好,还有命在。

    御医干脆,直接用上好的药治伤,又斗胆将元康帝平郡王请了出去。

    霍大夫也被请到了宫里。

    承郡王的伤势其实很重。元康帝那一刀,直接从承郡王的额头砍下去,顺着半边脸,最后砍在肩膀上。半个肩膀都被砍断了。

    目前还有性命在,只能说命大。之后能不能保住性命,就要看霍大夫和御医的手段够不够高明。

    就算最后保住了性命,承郡王的手也会留下残疾。另外,承郡王脸上的伤势,深可见骨。肯定会落下疤痕。

    霍大夫没有隐瞒,将实情告诉了元康帝和平郡王。

    平郡王闻言,颓然倒地,跌坐在地上,浑身没了力气。

    元康帝脸色难看无比,脸颊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似乎下一刻就会杀人。

    最终元康帝深吸一口气,给霍大夫下令,全力救治承郡王,先保住承郡王的性命。至于破相残废的事情,以后再说。

    一天之内,皇后过世,承郡王被暴怒的元康帝砍伤,所有人都受到了严重的惊吓。

    宫妃和皇子们跪在坤宁宫外,每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不知道元康帝为什么会砍伤承郡王,但是他们清楚,元康帝正处于暴怒之中,这会最好老老实实,否则就有可能被元康帝盯上。

    朝臣也陆续进宫,礼部官员带着内务府,开始料理宁皇后的丧事。一部分官员则是关心承郡王的伤势,以及事情发生的经过。

    得知承郡王被砍伤,有生命危险,朝臣们心头都在大骂元康帝。

    当得知承郡王就算活了下来,也会破相残疾,瞬间,所有的朝臣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所有的朝臣都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元康帝的嫡长子,大周朝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嫡出皇子被彻底废了。自古以来,为君者不能面相破损,身有残疾。

    承郡王破相残疾,也就等于被剥夺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大皇子不能继承皇位,这该如何是好?

    朝臣们安静过后,有一部分人彻底愤怒了。

    元康帝犯头痛症,时常表现得像个疯子一样,大家都忍了。可是如今宫里面不仅传出皇后是被元康帝逼死的,承郡王也被元康帝砍伤,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此事孰可忍孰不可忍。

    朝臣们私下里一商量,然后集体前往思政殿,问元康帝讨要说法。

    元康帝必须对今天的事情给出一个解释。皇子是元康帝的儿子,同样也是朝臣。朝臣被无辜砍伤,难道不该给出一个说法吗?

    朝臣们来到思政殿,却吃了闭门羹。元康帝将自己关在大殿内,谁都不肯见。

    朝臣们出离了愤怒。元康帝敢做不敢当,莫非是孬种。

    朝臣们守在大殿门口鼓噪,不让元康帝有片刻的安宁日子过。

    元康帝单手撑着头,听着外面的叫嚷声,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

    大殿内的光线越来越暗,宫人点燃了蜡烛。

    元康帝终于回过神来,听动静,朝臣们还在外面。元康帝紧皱眉头,心里头很不高兴。

    元康帝问刘小七,“什么时辰了?”

    刘小七躬身说道:“启禀陛下,现在是酉时三刻。”

    已经过了这么久?

    元康帝缓缓的坐直身体,听着外面的叫嚷声,问道:“他们在说什么?”

    刘小七犹豫了一下,说道:“启禀陛下,诸位大人关心承郡王的伤势,想和陛下讨论一下救治方案。”

    元康帝呵呵笑了起来,笑得六小七心惊胆战。

    元康帝盯着刘小七,“你倒是会说话。”

    刘小七跪下来,请罪:“奴才知罪。”

    元康帝冷哼一声,“你出去告诉那些人,皇家事务,不许朝臣插手。谁敢将手伸到后宫,别怪朕不守规矩。”

    刘小七躬身应是,急急忙忙地出去传达元康帝的旨意。

    朝臣们闻言,再次鼓噪起来。远看帝简直就是疯了,他这是乱来,是会败坏大周的江山的。

    朝臣们鼓噪,元康帝不为所动。

    刘小七干脆叫来大内侍卫,试图用武力将朝臣们赶出去。却不料,此举瞬间惹怒了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朝臣。朝臣纷纷朝侍卫内侍打去,还说皇帝身边有弄臣,就是这些贴身伺候皇帝太监内侍。

    思政殿的太监内侍被打惨了,可是元康帝却无动于衷。

    等朝臣们打累了,气也消了。大家商量商量,先出宫,明儿再进宫找元康帝理论。

    刘小七顶着一头的包进大殿请罪。

    元康帝却说道:“你没罪,朕还要奖赏你。”

    刘小七老老实实地说道:“替陛下分忧,这是奴才的本分。”

    元康帝赞许地说道:“知道守着本分,很好。不像有些人,已经彻底忘记了什么是本分。”

    刘小七缩着脖子,不敢接话。这话实在是太过危险。当然,元康帝也没故意为难刘小七。

    接着,元康帝又问起治丧的情况。

    刘小七如实回答,礼部和内务府一起,已经灵堂布置好。宁皇后的尸首已经入殓。这会宫妃和皇子都在灵堂内哭灵。

    元康帝接着又问起承郡王的情况。

    刘小七告诉元康帝,承郡王还处于危险中。能不能活下来,就要看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烧。如果发烧,那就惨了。如果没发烧,还有活命的机会。

    元康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刘小七将自己缩起来,尽量减少存在感。

    元康帝怒气冲冲地问道:“平郡王在做什么?”:

    刘小七老实地说道:“启禀陛下,平郡王一直守在承郡王身边。谁都赶不走。”

    “这个逆子,算他还有一点良心。”元康帝对平郡王极为不满,甚至一度想要杀了平郡王。

    可是因为宁皇后过世,承郡王受伤,元康帝已经淡了杀平郡王的心。皇后就留下两个儿子,承郡王已经废了,元康帝只要还是个人,就不能将平郡王也给废了。虽然元康帝很想这么做。

    承郡王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没有人知道,元康帝到底有没有后悔。所有人都在观望局势,观望元康帝下一步举动。

    ……

    宁皇后过世第二天,宋安然早早的起来,穿上素服来到宫里哭灵。

    皇后过世,按照规矩停灵二十一天。

    这二十一天,京城内凡是四品以上的诰命,都要进宫哭灵。

    哭灵,是一件苦差事。在宫里哭灵,更是苦不堪言。

    大家分身份高低,跪在灵堂内。

    宋安然跪第三排。前面两排分明是宫妃和老封君。

    宋安然拿着手绢擦拭了一下眼睛,然后跟着别人一起开始哭灵。

    宋安然没有想到,元康帝那么恨宁皇后,竟然会命人大肆操办宁皇后的身后事。

    说实在的,宁皇后活着的时候还没有死后风光。这的确挺悲哀的。

    宁皇后想用自己的死,保住宁家人的性命,保住两个儿子的性命。却没想到,刚刚咽气,元康帝就亲手砍伤了承郡王。

    承郡王有没有读过危险期,宋安然并不清楚。宋安然在宫里的消息并不灵通。

    宋安然希望承郡王能够度过危险期。只有承郡王活着,才能时时提醒元康帝,当初他做了一件猪狗不如的事情。

    如果承郡王死了,暂时元康帝会伤心难过甚至反省。但是两三年后,元康帝渐渐忘记了承郡王,接下来元康帝又会变本加厉的折腾。到时候大家都没有还哦日子过。

    哭灵一个时辰后,大家退到偏殿休息。

    宋安然靠近小周氏。

    小周氏知道宋安然想打听什么消息,小周氏冲宋安然微微摇头。表示到现在,承郡王还没脱离危险。

    其实这会朝臣们的心也都悬着。朝臣们和宋安然的想法一样,都希望承郡王能够活下来,时时刻刻提醒元康帝。

    宋安然微蹙眉头,没想到承郡王的伤势这么严重,这么时候还没脱离危险。

    宋安然朝站在最前面的宫妃们看去。

    宫妃们的表情显得很凝重,宁皇后过世,承郡王受伤,对她们打击不小。有皇子的宫妃更是心事重重,眉眼间隐有愁绪。

    这个时候大家想的不是如何去争夺皇位,而是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宁皇后都被元康帝逼死了,她们这些同样有儿子的人,会有好日子过吗?

    小周氏靠近宋安然,轻声说道:“万事小心。”

    宋安然点头明白。这个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休整了半个时辰,大家回到灵堂继续哭灵。

    正在大家哭得正伤心的时候,元康帝无声无息的来到了灵堂。

    元康帝站在棺木前,低头,看着躺在里面的宁皇后,心情很复杂。

    元康帝突然问道:“可有对皇后不敬之人?”

    今日是邓公公在元康帝身边伺候。邓公公躬身回答:“启禀陛下,无人敢对皇后不敬。”

    元康帝哼了一声,说道:“传朕的旨意,谁敢对皇后不敬,就是对朕不敬。”

    “奴才遵旨。”

    元康帝回头,打算离开灵堂。目光随意一扫,突然见到位于人群中的小周氏。

    元康帝死死的盯着小周氏。小周氏低着头,心头大惊。元康帝为何看着她?元康帝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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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恐惧

    元康帝缓缓地朝小周氏走去。

    小周氏攥紧手绢,心中惊疑不定。莫非元康帝知道她在宫内布有眼线?还是别的什么事情被元康帝知晓了。

    宋安然同样惊疑不定,想不通元康帝怎么会突然盯上小周氏。

    可是现在宋安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跪在地上,替宁皇后哀伤。

    元康帝来到小周氏身边,冷冷地盯着小周氏。那目光像是毒蛇,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咬上一口。

    就在大家都疑惑不解的时候,元康帝突然走了。

    宋安然松了一口气,或许是她想多了。可是心里头还是很不安。

    再看小周氏,却没有宋安然那么轻松。小周氏一张脸绷着,显得心绪不宁。

    一个时辰过后,大家起身去偏殿休息。

    宋安然和小周氏走在一起,没想到却被邓公公拦住了去路。

    邓公公要笑不笑地看着小周氏,就像是在看小周氏的笑话一样。

    邓公公对小周氏说道:“宋夫人,陛下有请。宋夫人随咱家走吧。”

    宋安然蓦地抓紧小周氏的手腕。小周氏回头示意宋安然稍安勿躁。

    小周氏客气地对邓公公说道:“请公公前面带路。”

    邓公公呵呵一笑,“宋夫人这边请。”

    邓公公转身离开,在转身那一瞬间,邓公公回头看了眼宋安然,眼含深意,甚至带着两分警告的意味。

    宋安然对此不为所动。宋安然放开小周氏的手腕,悄声说道:“太太一切当心。”

    小周氏点点头,说道:“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小周氏说完,就跟着邓公公走了。

    宋安然目送小周氏离去。宋安然不太担心小周氏的安危,元康帝肯定不会在宫里结果小周氏的性命。宋安然担心元康帝会利用小周氏,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可惜今天白一没有跟着宋安然进宫。如果白一在这里的话,宋安然或许就将白一派了出去。

    小周氏跟在邓公公的身后,穿过几道回廊,又经过御花园,终于来到了思政殿。

    见到思政殿,小周氏原本提起的心,反而落到了实处。在思政殿,小周氏就不怕元康帝乱来。

    经过内侍禀报,小周氏被带入了思政殿内。

    元康帝高坐在龙椅上,目光锐利地盯着小周氏。

    小周氏恭敬地给元康帝请安,然后就站在原地静候元康帝表明用意。

    元康帝突然冷笑两声,将大殿内人所有人都惊了一跳。

    最近元康帝喜怒不定,连皇后都被逼死,承郡王也被砍伤。如今大家一听到元康帝冷笑,就浑身哆嗦。因为元康帝冷笑的时候,就代表着有人快要死了。就是不知道,今天死的人会是谁。

    元康帝走下台阶,朝小周氏缓缓走去。

    元康帝来到小周氏跟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背着手围着小周氏走了一圈。小周氏自始至终都很镇定,没有因为元康帝故弄玄虚而心生慌乱。

    元康帝终于开口说话。

    只是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就让小周氏大皱眉头。

    元康帝的第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朕究竟该称呼你为簪花夫人?玉漱仙姑?还是称呼你为宋夫人。”

    小周氏微微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臣妇夫家姓宋。陛下不如称呼臣妇为宋周氏。”

    “真是难得。当年你在先皇面前,贞洁如玉,先皇碰你一下都得请示一番。结果先皇前脚一走,你后脚就嫁给了宋子期。”

    小周氏缓缓抬头,直面元康帝,“陛下今天是要同臣妇翻旧账吗?”

    元康帝哈哈一笑,挥挥手,邓公公赶紧带着人退出了大殿。

    元康帝围着小周氏走了一圈,说道:“朕当年能容忍你嫁给宋子期,今日自然不会出尔反尔翻旧账。朕今日叫你来,是希望你能自觉一点,将东西叫出来。”

    “臣妇不明白陛下指的是什么?还请陛下明言。”

    小周氏语气轻柔,像是个容易受惊的小女人。

    元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小周氏,看着小周氏绝色容颜。难怪先帝会小周氏念念不忘,金屋藏娇。结果却便宜了宋子期。

    元康帝同样喜好美色,却没有永和帝那么极端和变态。

    对于小周氏,元康帝从没想过要将这个人弄到自己身边来。相对小周氏这个人,元康帝对小周氏手上掌握的东西更感兴趣。

    元康帝不怒自威地说道:“当年先皇曾赏赐了无数好东西给你,而且这些东西宫里面都没有记档。”

    小周氏微蹙眉头:“陛下想要收回这些赏赐?”

    元康帝哼了一声,不满地说道:“朕没有那么小气。既然是先皇赏赐给你的,朕自然不会收回。”

    小周氏松了一口气。

    元康帝接着说道:“虽说先皇赐给你的东西已经无从查起,但是朕知道,宫里面收藏的前朝名家画作大部分都在你的手上。朕不要所有,朕只要这几幅画。”

    说罢,元康帝就给了一份清单给小周氏。

    到了此刻,小周氏的心终于踏实了。原来元康帝想要画。说起来,元康帝想要这些画的原因,还是为了沂州宝藏。估计元康帝已经将宫里面收藏的画都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隐藏的藏宝图,这才想起了小周氏。

    小周氏恭恭敬敬地对元康帝说道:“陛下要的这几幅画,的确在臣妇手上。臣妇明儿就给陛下送来。”

    元康帝满意地点点头,小周氏就是识趣。

    小周氏问道:“陛下,臣妇可以走了吗?”

    元康帝摇头。

    小周氏心头咯噔一下。然后镇定地问道:“不知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只要是臣妇能够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元康帝哼了一声,“当年先皇对你宠爱有加,你却对先皇不假辞色。等先皇一过世,你转眼就嫁给了宋子期。簪花夫人,你对得起先皇吗?”

    小周氏沉默片刻,说道:“臣妇没有对不起先皇。臣妇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只有皇后姐姐”

    “你给朕闭嘴。”

    小周氏口中的皇后姐姐,正是永和帝的原配嫡妻,元康帝的生母。

    小周氏低眉顺眼的,“就算陛下不爱听,可是臣妇还是要说。陛下,今天我们不该见面。陛下想要画,派人同臣妇说一声,臣妇莫敢不从。”

    元康帝哈哈一笑,“簪花夫人,你以为朕要见你,真的只是为了区区几幅画吗?”

    小周氏微微抬头,难不成元康帝还有别的目的。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小周氏,语气不轻不重地说道:“前段时间,内卫在宫里抓住一个细作。簪花夫人,你可知道那个细作交代了什么?据细作交代,他听命于你,替你打听消息。此事,你又该作何解释?”

    小周氏心头突突乱跳,没想到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小周氏深吸一口气,柔弱无比地说道:“启禀陛下,先皇还在的时候,的确安排了一批人到我手里。后来先皇过世,我看宫里面没人问起此事,加上担心主动坦白会招来麻烦,故此就隐瞒了此事。这么多年时间,臣妇保证从来没有刺探过关于陛下的消息。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查。”

    元康帝眼中危险光芒一闪而过。

    元康帝说道:“朕不管你有没有刺探过消息,朕要你将这些人交出来。否则,改明儿宋家就该挂起白灯笼,替你置办丧事。”

    小周氏一脸恐惧,惊慌地看着元康帝。

    元康帝很满意小周氏的反应。0

    小周氏微微咬紧牙关,轻声问道:“我若是将那些人交出来,陛下能保证不伤害臣妇,不伤害宋家吗?”

    “小周氏,在朕面前,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要么交出那些人,要么朕赐你一杯毒酒。”元康帝杀气腾腾地说道。

    小周氏突然跌坐在地上,一脸惊恐不安。

    元康帝冷冷一笑,小周氏的胆子一如既往的这么小。

    小周氏抬头望着元康帝,弱弱地问道:“陛下,臣妇若是将那些人交给陛下,陛下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元康帝冷漠地说道。

    小周氏突然哭了起来,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那些人都是先皇安排给我的,他们都很忠心。只要陛下收服了他们,他们就会死心塌地地替陛下做事。陛下还是留下他们的性命吧。”

    元康帝不耐烦地说道:“朕说过,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小周氏,朕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不要逼朕杀了你。”

    小周氏一脸痛苦,无助,像是一个急需要被人拯救的弱者。这样的弱者,值得同情,却不会被人警惕。

    小周氏靠着天赋柔弱,放松了元康帝的警惕。

    小周氏弱弱地说道:“陛下,臣妇这就给你名单。”

    元康帝将纸笔丢在小周氏面前,命小周氏速速写来。

    小周氏强忍着泪意,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小周氏回头看着元康帝,最后一次恳求,“陛下,你一定要留下他们的性命,他们没有做过对不起陛下的事情。”

    元康帝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嫌弃小周氏废话真多。

    小周氏强忍着内心的煎熬痛苦,提笔写下名单。

    名单不长,只有大约一二十个人。元康帝看着上面的人名,都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深想一下,元康帝也明白了。只有小人物,才能在宫里面潜伏下来,不会被人盯上。也只有小人物,才有机会躲过新皇的清洗活下来。

    换做名气大的人,早在元康帝登基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给弄死了。

    小周氏放下笔,整个人软倒在地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脸上的表情悲痛莫名,又是愧疚,又是不安。

    元康帝将名单收起来,冷漠地对小周氏说道:“你可以退下了。”

    小周氏缓缓站起来,身体很弱,差点又倒在地上。

    小周氏躬身行礼,转身退下。

    结果刚走出两步,元康帝又叫住小周氏,“回去告诉宋爱卿,叫他好自为之。”

    小周氏浑身哆嗦了一下,怯弱的应了一声,“是!”

    元康帝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情愿别人都怕他,恨他,也不要软弱的被朝臣们牵着鼻子走。

    小周氏离开思政殿,满头的冷汗。里面的衣服也被汗水湿透了。今日好险,不过总算平安出来了。

    小周氏走在御花园内,一脸如释重负,好似重生了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小周氏分明在元康帝的眼中看到了杀意。小周氏丝毫不怀疑,那一刻,元康帝是真的想杀了她。还好,她主动示弱,终于哄住了元康帝,让元康帝主动打消了杀她的心思。

    只是想到那十几个人,小周氏觉着很心疼。元康帝实在是太狠了。

    小周氏急匆匆地朝灵堂方向走去,这宫里实在是太危险,她不能在宫里多做停留。

    小周氏回到偏殿,宋安然第一时间迎了上来。

    宋安然见小周氏神色不对,赶紧问道:“太太,你不要紧吧?”

    小周氏一脸虚弱的摇摇头,“我没事。我就是难受。”

    是的,小周氏很难受。不仅是因为亲手写下那十几个人的名字,更因为元康帝的杀意。元康帝暂时不杀她,不代表将来不会杀她。

    元康帝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能杀,他还会顾忌杀别人吗?

    宋安然见小周氏情绪不对,赶紧扶着小周氏坐下来。

    宋安然又命人给小周氏弄来一杯茶水,给小周氏灌了下去。

    小周氏喝了茶水,总算好了一点。

    宋安然没有着急着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安静地陪在小周氏身边。在小周氏有需要的时候,就提供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

    小周氏连喝了两杯水,总算好了一点。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小周氏突然抓紧宋安然的手腕,悄声对宋安然说道:“这里很危险,你一定要当心,千万要当心。”

    见小周氏如此惶恐,宋安然连连点头,对小周氏说道:“太太放心,我一定会当心的。太太也要当心。”

    小周氏长出一口气,“陛下已经盯上我了。我不能继续在宫里打探消息。”

    虽然小周氏还有另外一批人可用,可是既然已经被元康帝盯上了,小周氏就打算蛰伏起来。一定要做出一副,宫里的人手已经被连根拔起的样子。

    宋安然心中惊了一跳,不过并不意外。当小周氏被元康帝请去的时候,宋安然就料到,有可能是小周氏派人打听后宫消息的事情暴露了。果不其然,果然是暴露了。

    看小周氏吓得这么惨,很明显元康帝用了极端的手段,甚至是威胁了小周氏的性命。

    宋安然轻轻的拍着小周氏的背,悄声说道:“太太不用太紧张。既然陛下放你回来,也就意味着暂时他不会动你。”

    小周氏点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有些受惊过度。那一刻,他,他真的想要杀了我,我没有看错。”

    宋安然轻声说道:“太太别怕。他不敢在宫里杀了你。”

    小周氏靠在宋安然的肩膀上,“他太可怕了。他变了,已经不是当年我认识的那个人。”

    宋安然语气平淡地说道:“一个人一旦做了皇帝,肯定会发生变化。有的人变好了,有的人则越变越坏。”

    小周氏看着宋安然,“安然,你不怕吗?”

    “怕啊!可是害怕也不能解决问题,更不能让我过得好一点,所以我就不怕了。”

    小周氏听了这话,有些想笑。意识到这里是皇宫,宁皇后刚刚过世,小周氏赶紧收住表情,露出哀伤的模样。

    小周氏低着头,对宋安然说道:“安然,你家颜宓领兵在外,是朝中关注的重点,也是陛下关注的重点。你身为颜宓的妻子,你一定要当心,切莫落入把柄在别人手里。”

    小周氏说完,茫然四顾。然后她接着说道:“我看这宫里,都快要变成了一座座坟墓。也不知道后宫的那些人,最终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宋安然说道:“多谢太太关心,我很小心谨慎,不会给人留下把柄。”

    这个时候,有内侍来招呼。又该去灵堂哭灵了。

    宋安然扶着小周氏,一起前往灵堂。

    所有人跪在灵堂内,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在流泪哭泣。每天三个时辰的哭灵,是一件极其辛苦的苦力活。这件苦力活要持续整整二十一天,这又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今天才是第一天,很多人都已经受不了。真不敢想象,后面还有二十天,要如何度过。

    灵堂外面传来吵闹声,大家都很好奇,可是没人敢回头朝身后看。就怕被人禀报给元康帝,然后元康帝借机发作,要了家人的性命。

    很快,后面的吵闹有了结果。

    平郡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灵堂。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丝毫迟疑,平郡王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那一声响,让所有人都感觉到膝盖发痛。

    平郡王跪在灵堂最前面,抬头看着宁皇后的棺木。

    平郡王没哭,也没有说话,就直挺挺的跪着。这让所有人心头发虚,生怕平郡王的到来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宋安然偷偷地打量平郡王。看平郡王的背影,明显瘦了。而且头发有些乱,显然从昨天出事到现在,平郡王还没有休整过。

    平郡王突然开始磕头,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已经连着磕了十几个头。每个头,都磕得很重,咚咚咚地响,像是要将头磕破一样。

    看到平郡王这个样子,不少人心生不忍。可是没人敢上前劝解。这里也没人有资格上前劝解。

    直到刘小七奉命急匆匆赶来,才终于阻止了平郡王无休止的磕头。

    平郡王的头破了,流了满脸的血,配着一双像狼崽子一样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的瘆人。

    刘小七对平郡王说道:“王爷,你快起来吧。陛下知道你在娘娘的灵堂内磕头,都生气了。王爷快随奴才去见陛下,给陛下认个错,陛下自然会原谅你的。”

    平郡王回头看着刘小七,一脸凶悍地问道:“你认为本王有错?”

    刘小七被问住了。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

    平郡王继续追问:“你是不是认为本王有错?”

    刘小七赶紧低下头,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有没有错,奴才说了不算。得陛下说了才算。陛下召见王爷,王爷赶紧去吧。”

    平郡王哼了一声,“你们这些狗奴才,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本王会……”

    “咳咳……”

    人群中,突然有人在咳嗽,瞬间打断了平郡王即将出口的话。

    平郡王和刘小七都朝跪在地上的命妇看去,每个人都低着头,根本看不出刚才那一声咳嗽是谁发出的。

    不过平郡王和刘小七都看见了人群中的宋安然。

    平郡王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

    刘小七则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只当不认识宋安然。

    平郡王因一声咳嗽醒悟过来,这个时候他不能任性,更不能在人前乱说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乱说话,也就意味着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

    平郡王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个时候不能继续和元康帝对着干。

    平郡王站起来,对刘小七说道:“前面带路,本王这就去见父皇。”

    刘小七松了一口气,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平郡王总算是想通透了。

    刘小七带着平郡王离开了灵堂,命妇们则齐齐舒了一口气。

    刚才大家真的吓死了。真怕平郡王不管不顾的就说出要命的话。到时候大家就算不想听,那些话也入了耳朵。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元康帝问罪下来,真不知要如何收场。

    幸好平郡王被人提醒,最终管住了自己的嘴巴。

    大家都很好奇,刚刚那一声咳嗽是谁发出的。真的胆大啊,不过够机智。

    宋安然低着头,和大家一起做出一副不解又好奇又如释重负的表情。宋安然心里头真的恨死了平郡王,怎么就这么冲动,这么无脑。就算平郡王有不满,也不该试图在宁皇后的灵堂前面说出口。

    昨日承郡王的教训还不够重吗?平郡王到底想害死多少人?

    好在平郡王这个人还有点脑子,没有一意孤行。

    傍晚的时候,一天终于结束。大家纷纷站起来,腿脚都在哆嗦,跪了一天根本就站不稳。

    有那身体虚弱的,直接就昏倒在地上。

    宫人上前,将昏倒的人带出去,交给家人。这些昏倒的人明儿一早还要进宫继续哭灵。

    宁皇后的丧事,在京凡四品以上的命妇,只要没死没残废,都要进宫哭灵。就算身体虚弱,病痛缠身,也不能例外。这就是皇权。

    宋安然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灵堂。一天下来,就早上吃了点填肚子的东西,在宫里喝了几杯水,两块点心。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

    宋安然同所有人一样,又累又饿,可是却什么都想吃。人累到了极限,没有什么比睡眠更重要。

    宋安然知道小周氏身体不太好,于是嘱咐道:“太太一定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事情和父亲商量。父亲肯定会有办法的。”

    小周氏点头,“我会保重自己的身体。安然,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如今国公府上下全都指望你,三个孩子也都指望着你,你千万不能有事。”

    宋安然应下,“多谢太太关心,我身体底子好i,不会有事的。”

    两个人在宫门口分开。宋安然坐上马车回国公府,小周氏则回宋家。

    与此同时,平郡王正跪在思政殿外请罪。

    元康帝没见平郡王,只说了一句,跪着反省。于是平郡王一直跪到天黑。

    等到大殿内掌灯的时候,元康帝才开恩,让平郡王起来。

    刘小七对平郡王说道:“王爷快进去吧,陛下要问你话。凡事好好说,千万别使小性子。”

    平郡王点点头,对刘小七说道:“多谢刘公公提点。”

    “王爷不用在意奴才,王爷还是赶紧进去吧。”

    平郡王走进大殿,给元康帝磕头。

    元康帝目光冰冷地看着平郡王,冷冷的问道:“你知错吗?”

    平郡王抬头,大声地说道:“儿臣知错。”

    “果真知错?”元康帝不太相信平郡王的人品。平郡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认错。

    平郡王却突然哭了起来,将元康帝吓了一跳。

    平郡王哭着说道:“儿臣真的知错了。儿臣害了大哥,儿臣恨不得以身代大哥受罪。父皇,你责罚儿臣吧。儿臣不孝,忤逆父皇,儿臣猪狗不如,儿臣该死。”

    平郡王痛哭流涕,一脸悔恨。

    元康帝长叹一声,见平郡王终于醒悟,元康帝心生欣慰。

    元康帝板着脸,说道:“起来说话。”

    “不,儿臣要跪着。儿臣是罪人,父皇,你罚儿臣吧。”

    平郡王哭得一脸眼泪鼻涕,没个人样。偏偏这样子的平郡王,真正的取悦了元康帝。

    不过元康帝表面上还是极为严肃的,怒吼一声,“朕叫你起来,你敢抗旨?”

    “儿臣不敢抗旨。”平郡王赶紧站了起来。

    看着平郡王鼻涕眼泪一大把,元康帝着实很嫌弃。

    元康帝怒道:“不要再哭了。堂堂皇子,哭成这个样子,你要脸吗?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平郡王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听取元康帝的批评。

    元康帝说了一通大道理,然后让平郡王回去继续反省,给宁皇后守灵。如果承郡王醒不来,到时候元康帝才会决定如何惩罚平郡王。

    平郡王却说道:“父皇,儿臣想守在大哥身边。大哥一日不醒来,儿臣就一日不得安心。求父皇恩准。”

    元康帝哼了一声,“你大哥身边有宫人伺候,有霍大夫治疗,你守在你大哥身边有什么用?不仅帮不上忙,还尽添乱。朕命你现在滚回去反省,明儿一早进宫守灵。到时候你要看望你大哥,朕不拦着你。”

    平郡王愣了一下,显得有点傻。

    元康帝就希望自己的儿子傻一点。儿子太过聪明,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平郡王傻乎乎的说道:“儿臣叩谢父皇。儿臣会用心反省,不敢辜负父皇的期望。”

    平郡王离开了思政殿,又去看望了承郡王一眼,这才出宫回府反省。

    ……

    国公府内,宋安然疲惫的躺在软塌上。筝丫头则在宋安然的身边爬来爬去的。垚哥儿坐在书桌前写字。

    喜秋心疼宋安然,说道:“夫人,不如将姑娘抱出去吧。她在这里,夫人没办法歇息。”

    宋安然摆摆手,说道:“不用。我暂时不需要休息。”

    “那夫人吃点东西?喜冬做了夫人爱吃的小菜。”

    宋安然摇头,“我现在没有胃口,晚一点吧。”

    宋安然示意喜秋不要打搅她。喜秋只好闭上嘴巴。

    小周氏的事情,给宋安然敲响了一记警钟,让宋安然不得不越发小心。

    宋安然将最近半年,京城内的形势梳理的一遍,心头有些不安。

    颜宓带兵出征,晋国公府目前看起来很安稳,可是这份安稳也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还有吴国公府和定国公那边。

    今天在宫里,宋安然见到了吴国公夫人。吴国公夫人故意避开宋安然,表面看是在避嫌,深想下去,吴国公府又像是在和晋国公府划清界限。

    至于定国公府,十成十的外戚,不说也罢。

    宋安然知道,这几年吴国公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容玉诈死离去,对吴国公府的打击很大。

    吴国公府失去了最具才华,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吴国公府从那以后元气大伤。现在的吴国公府世子,不提也罢。那就是个纨绔,不学无术的纨绔。只因为占了一个嫡出的身份,才能被册封为世子。

    一旦吴国公过世,靠世子根本稳不住吴国公府的局面,更没有胆量同元康帝掰腕子。

    届时,吴国公府危矣。

    定国公府,只要老老实实的做外戚,问题不大。

    问题最大的还是晋国公府。

    宋安然暗自叹了一声。

    宋安然问喜秋,“最近有没有吴国公府的消息?”

    喜秋摇头,“夫人要是想知道吴国公府的消息,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打听。”

    宋安然摆手,说道:“算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与其派人去打听消息,不如直接问老国公。老国公对吴国公府的情况肯定熟悉。既然老国公没有反应,想来吴国公府应该是没有问题。

    晚上,宋安然略微用了点饭,早早的就睡了。

    第二一大早起来,继续到宫里哭灵。

    在宫里,宋安然一眼看过去,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可见,昨晚大家都没休息好。都在担心宫里的事情会牵连到自家。

    最让大家意外的是,平郡王也在灵堂。

    平郡王就跪在最前面,直挺挺的,满脸悲戚之色。

    宋安然有些心惊胆战,生怕平郡王一时想不通又开始说胡话。

    不过很显然宋安然的担心是多余的。今天的平郡王很安静,少了戾气。可想而知,平郡王是真的反省过。

    宋安然在灵堂得不到承郡王的消息,心里头有些着急。宋安然也不敢让小周氏打听宫里面的消息,只能留意平郡王的动静。

    一个时辰后,大家去偏殿休息。

    小周氏对宋安然说道:“昨晚我和老爷谈过了。老爷让我不要担心,目前陛下还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至于将来,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吧。”

    宋安然点点头,“太太也该放宽心。”

    小周氏苦笑一声。她没办法放宽心。因为昨日她交给元康帝的那十几个人,全都被抓了起来。现在那些人是死是活,小周氏也打听不到。

    小周氏很愧疚,也很着急。偏偏还不能显露出来。

    有宫女来奉茶,不动声色间,给宋安然传递了消息。

    宋安然捏着小纸条,有些心惊。刘小七冒险给她送消息,是在是太危险了。

    宋安然借口去如厕,然后偷偷展开小纸条。纸条上的内容很简短,只写了两个字:承安。

    意思就是承郡王已经度过危险期,现在安全了。

    宋安然顿时松了一口气。接着将纸条放入嘴里,吃进了肚子。

    宋安然回到偏殿,小周氏关心的问她。

    宋安然摇摇头,让小周氏别担心,她身体好,吃得消。

    小周氏已经快吃不消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二十一天。

    昨天昏倒的那几个人,今天继续进宫哭灵。整个人摇摇欲坠,生怕会死在宫里面。小周氏暗自叹气,说不定某天她也会变成那个样子,被二十一天的哭灵折磨死。

    半个时辰很快结束。大家都回到灵堂。

    平郡王依旧跪在最前面。宋安然通过观察平郡王的背影,判断出刘小七的消息是准确的。

    承郡王的确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今天早上还醒来过。

    承郡王醒来后,得知自己脸破相,手残废,情绪当即失控。挣扎着,怒吼着,将伤口都崩裂了。后来还是霍大夫当机立断,命人将承郡王捆起来。然后重新给承郡王上药,缝合伤口,又给承郡王灌了一碗安神药,承郡王沉沉睡去。

    承郡王醒来的时候,平郡王也在现场。

    承郡王将所有的错都算在了平郡王头上,直言平郡王是罪魁祸首,兄弟二人从今以后恩断义绝。

    平郡王跪在地上给承郡王请罪,“大哥,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大哥要打要骂都行,我绝不皱一下眉头。只求大哥不要再伤害自己。你的伤势经不起反复。”

    “滚,你给我滚出去,从今以后我都不想看见你。”

    承郡王很痛苦,不仅是伤口痛,更多的痛苦来自于心里面。

    身为皇子,破相残疾,也就意味着从今以后同皇位彻底无缘。

    如果他是被兄弟堂堂正正打败的,他会毫无怨言。输了就是输了,他甘拜下风。

    可是现在,他因为破相残疾,不得不退出皇位争夺,承郡王满心不甘。他恨,他怨,他怒。

    他知道,这一切罪魁祸首是元康帝。可是他不敢恨元康帝,更不敢怨元康帝。他只能将一腔怨恨全部发泄在平郡王的头上。

    毕竟那一场祸事,平郡王是导火索。没有平郡王口出狂言刺激元康帝,也就没有后面的事情。

    承郡王不想看到平郡王。平郡王的完整,衬托着他的残缺,这让承郡王无法不嫉妒,无法不仇恨。

    承郡王沉沉睡去,平郡王却依旧跪在原地。

    霍大夫暗自叹了一口气,对平郡王说道:“王爷先离开吧。你在这里,会影响承郡王养伤。”

    “大哥恨我。”

    平郡王神色痛苦地说道。

    霍大夫没理会平郡王的那点小情绪,而是严肃地说道:“王爷,承郡王不想见到你,你在这里,他肯定会激动,一激动就不利于伤势。如果王爷真心希望承郡王尽早好起来,老夫劝你以后都别来了。就算要来,也要等承郡王睡着以后再来。”

    平郡王点头,“我听霍大夫的。关于大哥的伤势,还请霍大夫如实告诉我。”

    霍大夫说道:“王爷放心,老夫肯定会如实告诉你承郡王的伤势。”

    平郡王在承郡王的床前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离去,来到灵堂替宁皇后守灵。

    宁家已经从昭仪里放出来,等到宁皇后的丧事办完,就要启程回祖籍。

    宁家本是风光的外戚,当年宁三老爷还和宋安然斗了一场,将京城斗了个天翻地覆。

    谁会想到,朝夕之间,宁家就破败了。犹如丧家犬一般。只能说世事无常,让人唏嘘。

    宁皇后过世,宁家连进宫哭灵的资格都没有。这更让人叹息。

    一个家族的繁荣和败亡,就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这让宋安然感觉很恐怖。

    所以颜宓要抗争,宋安然也要抗争。他们的命运,不能由帝王决定。

    宋安然跪在灵堂内,看着前方的平郡王。

    平郡王的背挺得很直,背影很好看。

    宋安然在打量平郡王,这个人能够担起重担吗?当着宁皇后的遗体,对元康帝发怒,到底是一时冲动,还是算无遗策?

    如果是冲动,不说也罢。如果是算无遗策,闹那么一场,就是为了算计承郡王,让承郡王失去争夺皇位的资格。那平郡王就真的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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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家事

    宁皇后停灵二十一日发丧。

    发丧当日,元康帝终于在人前露面。

    元康帝像是一个痛失爱妻的男人,悲痛欲绝。此景此情,蒙蔽了许多不知道内情的人。

    丧事结束,后宫恢复正常,承郡王也被移出了皇宫,回到了王府。

    与此同时,宁家人也被锦衣卫赶出了京城。

    幸亏当日宁家大老爷听取了心腹宫女的建议,早早的藏了一批珠宝玉器起来。如今宁家出京城,好歹有点薄财傍身。不至于穷困潦倒,回到祖籍还要看人脸色吃饭。

    丧事一过,京城的大夫和太医院的太医都变得十分紧俏。

    命妇们哭灵二十一日,所有人都累瘫了,更有甚者一只脚已经跨进了鬼门关。

    如今丧事结束,自然是养身的养身,治病的治病。

    宋安然也在国公府内修养身体。

    收到颜宓的来信,宋安然感到很惊喜。

    今年两湖依旧干旱,灾情持续恶化。越来越多的灾民加入了造反的队伍,就是为了一口饭吃。

    颜宓领军平叛,还要分出兵力,进驻苗疆。

    往往是东边刚刚平叛,西边又气烽烟。平了西边的乱贼,东边又再次烽火燎原。

    苗疆也不安分。军队一剿,苗人就躲进山里面藏起来。等到军队撤出山区的时候,苗人又从山里面钻出来,四处少少劫掠。

    如今,两湖加上苗疆俨然成了一滩浑水,没人敢轻易去哪里蹚浑水。

    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颜宓。

    尽管朝中每天还是有人不遗余力的弹劾颜宓,可是事实却是没人敢动颜宓。朝堂上的大佬不会动颜宓,元康帝同样不会动颜宓。

    两湖局势糜烂,必须有颜宓在当地坐镇。若没有颜宓,两湖地界的乱民早就打到了江南,坏了大周朝的赋税重地。

    如今有颜宓在两湖坐镇,虽说造反的事情此起彼伏,往往死灰复燃,但是颜宓至少能将局势控制在两湖范围内。

    现在这种局面,对朝堂来说是一种负担,可是对颜宓来说却是一次机遇。颜宓领兵在外,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颜宓一日不回京,元康帝就要投鼠忌器,不敢对晋国公府采取任何过激的行动。

    如今的局面,保证了国公府上下的安全。

    颜宓写给宋安然的信件,其中的内容很简单。就说自己吃得好,住得好,让宋安然不要担心他。还说给宋安然寄了一点土特产。

    宋安然放下信件,暗叹一声。

    接到颜宓的信件,宋安然很高兴。可是当看完信件内容后,宋安然又有点心塞。

    颜宓寄给她的信件,几乎是千篇一律,没有哪怕一点点实质的内容。比起四海商行送来的消息,更是不如。

    宋安然知道颜宓领兵在外,肯定不轻松。所以宋安然也只是心塞一下,绝对不会写信抱怨颜宓。

    宋安然提笔,给颜宓写回信。

    宋安然在信件里面详细讲述了宁皇后去世前后的事情,还对宫里面的事情做了一些分析。最后提醒颜宓一定要保重身体,主意安全。他是大将军,不必和兵将一样上阵杀敌。

    写完信,蒋信纸装在信封里封好,然后交给白一,让白一交给四海商行。数天之后,这封信就会由四海商行交给颜宓。

    信件刚寄出去,筝丫头就摇摇摆摆,像个小鸭子一样的走了进来。

    筝丫头一见到宋安然,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嘴里喊着,“娘,娘,抱抱。”

    宋安然一把抱起筝丫头,又亲亲小丫头的脸蛋。别看筝丫头小时候爱哭,对所有人都嫌弃得不得了,如今的筝丫头却很懂事,也很聪明。更厉害的是,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会看人脸色。

    对那些她不喜欢的人,更是毫不客气的连翻白眼。

    宋安然都不知道筝丫头从哪里学会的翻白眼,那鄙视人的眼神,让人哭笑不得。或许这丫头生来就带了这些技能点。

    筝丫头坐在宋安然的怀里,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玩具,一个人好奇的玩着。

    宋安然手里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

    母女二人坐在窗户边,享受着难得的午后时光。

    垚哥儿也偷偷跑了进来,不需要同任何人打招呼,垚哥儿直接爬上了软塌,靠着宋安然,一副享受的模样。

    宋安然亲亲垚哥儿的额头,筝丫头见了,也要亲亲。

    于是宋安然又在筝丫头额头上亲了下。

    筝丫头盯着垚哥儿,似乎对垚哥儿霸占了她的地盘很不满意。

    筝丫头挣脱宋安然的怀抱,丢下玩具,拿手去推垚哥儿,表情还非常的委屈。就像是垚哥儿欺负了她一样。

    宋安然见状,也是哭笑不得。轻轻打了打筝丫头的手,板着脸,故作严肃地说道:“臭丫头,哥哥坐在娘亲身边,你就不高兴了啊?”

    筝丫头一脸愤怒,才不理会宋安然,她就是要推开垚哥儿,就是不准垚哥儿霸占她的地盘。

    筝丫头嘴里还嗷嗷啊的叫唤,要是垚哥儿不理她,她肯定会哭出来。

    垚哥儿挺委屈的,他就是想挨着娘亲躺一会,为什么妹妹要推开他。见妹妹快要哭了,垚哥儿还是很大度的站起来,哼了一声,“让给你,全让给你。妹妹是小气鬼。”

    筝丫头却咯咯咯的笑起来,爬到垚哥儿睡得地方,一脸心满意足的样子。

    宋安然捏捏筝丫头的脸颊,“小屁孩,从小就这么霸道,将你哥哥吃得死死的。将来长大了,估计你跟你爹爹有得一比。”

    筝丫头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宋安然。分明是在鄙视宋安然啰里啰嗦。

    宋安然苦笑不得,这个臭丫头,现在就敢嫌弃她了。也不知道这臭丫头长大后,宋安然还能不能管得了她。

    宋安然估计自己将来管不住筝丫头。就像阳哥儿,十岁出头的孩子,他的事情现在宋安然已经插不上手。阳哥儿不需要宋安然操心,自己就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了。

    宋安然抱着垚哥儿,三个孩子,还是垚哥儿最贴心。

    宋安然安慰有点小委屈的垚哥儿,“妹妹还小,我们先让着她。等将来,我们一起打她的小屁股。”

    垚哥儿摇头,“我不打妹妹的屁股,我要爱护妹妹。娘亲也不要打妹妹,妹妹那么可爱,娘亲会打坏她的。”

    宋安然感觉好心塞。三个孩子,性格迥异,而且貌似都有点早熟。面对这么早熟又懂事的孩子,宋安然有一种无力插手的感觉。

    要是孩子调皮一点,她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孩子收拾一顿。

    可怜她早年准备的荆条,到现在还没有派上用场。

    宋安然对垚哥儿说道:“既然你替妹妹求情,那娘亲就不打妹妹。”

    垚哥儿高兴地笑了起来。

    宋安然试探着问道:“垚哥儿,要是以后妹妹还欺负你,你还会让着她吗?”

    “妹妹比我小,我当然要让着她。哥哥说了,我们都要让着妹妹。我们有的,妹妹一定要有。我们没有的,妹妹也要有。”

    宋安然有些惊奇的看着垚哥儿。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儿子已经变得这么懂事。宋安然似乎已经预见到,阳哥儿不仅是宠弟狂魔,还是宠妹狂魔。

    有时候,宋安然觉着自己和阳哥儿比起来,阳哥儿比她更像家长。

    宋安然捂脸,感觉好没面子。她也就是放养孩子,没想到阳哥儿已经替代她尽到了责任。

    宋安然问垚哥儿,“你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垚哥儿说道:“娘亲忘了吗?哥哥还有半个月才会回来。等哥哥回来后,我要吃烤小羊羔。娘亲,妹妹也能吃烤小羊羔吧?”

    宋安然曲指弹了下垚哥儿的额头,说道:“大夏天,不能吃羊肉,小心上火。等冬天的时候再吃羊肉。”

    “可是儿子想吃羊肉。”

    宋安然眼一瞪,说道:“为了身体健康,现在不能吃羊肉。”

    “可是哥哥说可以吃。”

    宋安然故意板着脸,问道:“家里是我说了算,还是你哥哥说了算?”

    垚哥儿小声嘀咕,“当然是哥哥说了算。”

    宋安然瞬间遭到了一万点伤害。她果然好失败,竟然被儿子给鄙视了。

    宋安然揉揉眉心,“等你哥哥回来,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到时候,我让你哥哥教训你一顿。”

    宋安然自动带入阳哥儿是当家人的事实,教训儿子还得阳哥儿出面。除了宋安然也没谁了。

    垚哥儿扭着身子,有点惊慌。

    垚哥儿突然福至心灵,说道:“儿子听娘亲的。娘亲说不吃羊肉,儿子就不吃羊肉。娘亲可不可以不让哥哥教训我?”

    宋安然也是哭笑不得,阳哥儿的名头果然比她好用。

    宋安然揉揉垚哥儿的头,说道:“那就说好了,等你哥哥回来后,我们不吃羊肉。”

    “我听娘亲的。”

    筝丫头一人玩着没意思,也加入了谈话。筝丫头说话还不清楚,更多时候都是啊啊啊啊的乱叫一通。垚哥儿也啊啊啊的同筝丫头对话。两个孩子就你啊啊啊几声,我啊啊啊几声,说了个不亦乐乎。

    宋安然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两个孩子真的好吵好吵。感觉屋顶都快被掀翻了。

    幸亏这个时候白一回来了。

    白一给宋安然带来一个消息,平郡王想要见宋安然。

    宋安然挑眉冷笑,平郡王这个时候见她,想做什么?莫非是想商量夺嫡大计吗?

    承郡王的伤势还没养好,平郡王这个时候急不可耐的跳出来,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宋安然问白一,“他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回禀夫人,平郡王约在三日后相国寺见面。夫人要见他吗?”

    宋安然先让下人将两个孩子带出去。

    宋安然沉思了片刻,对白一说道:“你去告诉平郡王,三日后我会准时赴约。”

    白一领命而去。

    喜秋好奇地问道:“夫人以前不肯见平郡王。这次为何改了主意?”

    宋安然笑了笑,“宁皇后过世,承郡王受伤退出皇位争夺。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变化,这个时候有必要对平郡王重新进行评估。我就是想看看,平郡王的野心到底有多大。”

    三日后,宋安然如约来到相国寺。

    宋安然没急着赴约。而是先去礼佛,盼颜宓平安,一切顺利。

    之后宋安然才去相国寺后山见平郡王。

    平郡王早早的等候在八角亭里,远远的见到宋安然走过来,平郡王顿时松了一口气。之前迟迟不见宋安然露面,平郡王一度以为宋安然改变了主意,不肯见他。

    “夫人请坐。”

    当宋安然走上八角亭,平郡王赶紧出面招呼。

    宋安然微微颔首,“王爷不必客气。”

    两人面对面坐下,平郡王亲自奉茶。宋安然也没客气,端过茶杯饮了一口。

    “王爷叫我来,定是有要事要说。现在我人来了,王爷为何又开始沉默?”宋安然好奇地问道。

    平郡王叹息一声,整个人看上去愁眉不展,似乎是遇到了非常为难的事情。

    “大哥一直不肯理我。大哥他心里面恨我,他怪我害了他。甚至认为我在处心积虑的算计他。”

    平郡王突然开口说道。

    宋安然端起茶杯,遮掩住嘴角那一抹嘲讽。

    宋安然双眸清亮,神采斐然。顾盼生辉之间,已经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平郡王或许是在真诚的抱怨,也有可能是欲盖弥彰,混淆视听。

    宋安然放下茶杯,轻描淡写地说道:“承郡王的遭遇,我很同情。只是事已至此,王爷还需振作起来。娘娘去了,承郡王垮了,如今皇室嫡出一支的希望就全在王爷身上。王爷切莫自怨自艾,一定要振作起来。”

    平郡王抬头看着宋安然,目光有些疑惑,“夫人相信本王?”

    宋安然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和颜宓一起选定了王爷,我们自然相信王爷。那样严重的事情,王爷肯定做不出来,对不对?承郡王毕竟是王爷的亲哥哥,王爷要何其心狠手辣,才会处心积虑的算计承郡王。”

    平郡王眼中闪过愧疚之色,又转瞬即逝。若非宋安然一直盯着他,差点都错过了。

    平郡王感激地说道:“多谢夫人信任本王。”

    宋安然叹息一声,“我虽信任王爷,只可惜承郡王不信任王爷。好在承郡王干涉不了王爷的事情,王爷可以高枕无忧。”

    平郡王却连连摇头,说道:“本王现在没办法高枕无忧。母妃过世,宁家被赶出京城,大哥受伤,如今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夫人,你说本王接下来该怎么办?”

    宋安然挑眉,“王爷真想听听我的建议?”

    “当然。否则本王爷不会特意约夫人见面。”

    宋安然点点头,“王爷如此有诚意,那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王爷是目前唯一有资格争夺皇位的嫡皇子,这个时候王爷最好什么都不做,凡事安分守己,该是你的自然会是你的。”

    平郡王微蹙眉头,显然对宋安然的说辞有些不满。

    宋安然笑了笑,继续说道:“王爷,有句话叫做不争就是争。以王爷现在的处境,如果凡事都要力争上游,那么王爷离被贬斥也就不远了。

    陛下容不下任何一个成年皇子,更何况还是嫡出皇子。只有当王爷凡事不争,安分守己,才能让陛下感觉到安全。当陛下感觉到安全的时候,王爷想要的机会自然就有了。”

    平郡王听完这番话,若有所思。

    宋安然端着茶杯,心中各种念头闪过。

    片刻之后,平郡王突然起身,对宋安然郑重拜谢。

    宋安然赶紧起身避让,“王爷使不得。”

    平郡王说道:“夫人当得起。多亏夫人提点,让本王如同醍醐灌顶,以前很多不通透的事情如今都想明白了。”

    宋安然含笑说道:“王爷能够明白我的好意和苦心,我就满足了。”

    “夫人果然是本王的副将。有夫人支持本王,本王感觉如虎添翼。”平郡王有些激动地说道。

    宋安然不动声色的观察平郡王,“王爷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吧?我看王爷双眼布满血丝,看来是有心结。还请王爷保重身体。若是身体有个三长两短,王爷到时候就输了。”

    平郡王长叹一声,显得很愁苦。

    “不瞒夫人,这段时间本王的确是夜不能寐。母后过世,本王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父皇会会对本王举起屠刀。大哥不理解我,还疑心我包藏祸心,本王是有苦难说啊。”

    宋安然说道:“还请王爷放宽心。皇后娘娘刚刚过世,承郡王也深受重伤。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陛下也不会动王爷。王爷暂时蛰伏起来,总有一天王爷会一飞冲天。”

    被宋安然一鼓励,平郡王瞬间也充满了信心。

    平郡王说道:“多谢夫人。就如夫人所说,现在本王不担心父皇那边,唯独大哥那里,本王没办法视而不见。大哥一日不好,我一日不得安宁。”

    宋安然略有深意地说道:“王爷,清者自清。总有一天,承郡王会知道自己错怪了人。”

    平郡王低头叹气。

    宋安然似笑非笑,不过转眼,又收起了表情,陪着平郡王叹气。

    平郡王说道:“但愿如夫人所说,将来有一天大哥会想明白。”

    宋安然含笑说道:“旁的事情王爷无需操心。宁家离开了京城,如今王爷手头上肯定很紧张吧。王爷是要做大事的,岂能无钱。”

    宋安然话音一落,喜秋就拿出一个匣子放在石桌上。

    宋安然指着匣子,对平郡王说道:“王爷,这里面有三十万两,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能够解王爷的燃眉之急。”

    平郡王闻言匣子里面装着三十万两,显得很激动。宋安然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他还没有开口,宋安然早已经替他想到了。

    平郡王收下三十万两,然后郑重地对宋安然说道:“夫人对本王的帮助,本王一直牢记在心中。将来本王若能如愿,一定会加倍回报夫人。”

    宋安然笑着说道:“我祝王爷心想事成。”

    宋安然本以为今天的会面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平郡王还有未尽之言。

    平郡王斟酌了一番,问道:“夫人家中的长子,可曾定亲?”

    宋安然微蹙眉头。平郡王竟然问起阳哥儿的婚事,瞬间引起了宋安然的警惕。

    宋安然摇摇头,对平郡王说道:“回禀王爷,我家均儿还未婚配。”

    平郡王顿时笑了起来,“夫人,本王嫡长女今年年方十三,同贵府长子十分般配。本王想和夫人结个亲家,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这门婚事当然很不好。

    宋安然嘴角抽抽,没想到自家儿子这么走俏,小小年纪就有人惦记上了。

    宋安然直接明言,“不瞒王爷,我和夫君商量过,关于我家颜均的婚事不宜早早定下来。如果王爷有意,不如再等三五年,到时候我们再来讨论儿女婚事。”

    平郡王没想到宋安然会这么直接的拒绝。

    平郡王愣了一下,“夫人切莫急着拒绝。可以先看看本王的长女,若是合适,就先将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下来。等孩子长大了,再办婚事。”

    宋安然摇头,“王爷见谅。小县主自然是极好的,可惜县主比我家颜均大。曾有方士明言,我家颜均不宜早娶,更不能娶比他大的姑娘。否则定有灾厄。”

    “啊?真有方士这么说过?”平郡王总觉着宋安然是在胡说八道,目的就是为了拒绝和王府结亲。

    宋安然点头,极其严肃地说道:“事关长子的前程未来,我不敢同王爷开玩笑。此事王爷派人打听便知。早在我家颜均周岁的时候,老国公就请了方士批命。

    方士说我家颜均少年富贵,后有挫折。不过有父母扶持,应该没有大碍。

    方士特意强调,我家颜均不能早娶,更不能娶比他大的姑娘为妻。方士的话,虽说不能尽信,可是我也不敢违背。毕竟事关孩子的前程,实在是没胆子和方士说的话对着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平郡王已然明白宋安然的态度。

    平郡王说道:“可惜了。本王还想和夫人结为亲家,奈何本王的闺女没有这个福分。也不知道将来谁家姑娘有幸嫁给贵府长子。”

    宋安然含笑说道:“孩子自有他自己的缘分,我们做家长的也不敢强求。”

    “夫人说的是。”

    事情说完,平郡王带着人还有三十万两离开了八角亭。

    宋安然还坐在亭子里。

    喜秋伺候宋安然用茶。

    喜春嫌弃地说道:“没想到平郡王竟然想和我们国公府结亲。幸好夫人没有答应。”

    宋安然嘲讽一笑,“颜家家训,不和皇室结亲。至于颜飞飞,那是例外。就算平郡王的闺女千好万好,本夫人也不可能同意这门婚事。更何况平郡王的闺女也没多好。”

    宋安然身处高位,京城内凡是叫得出名字的姑娘,宋安然心中全都有数。平郡王的嫡长女,只能说也就那样吧。优点有,缺点也不少。

    “只是没想到阳哥儿这么小,就被人惦记上了。”喜春感慨道。

    宋安然说道:“京城高门婚姻市场,就这么大一点。青年才俊更是少数。但凡哪家的小子有了点长进,自然会被有闺女的人家盯上。

    阳哥儿年纪不大,却已经进入军营历练。而且阳哥儿还是国公府世子。若说没人惦记阳哥儿的婚事,那才是怪事。只是没想到,连王府也惦记上阳哥儿的婚事。”

    “夫人想为阳哥儿娶一个什么样的姑娘?”喜秋好奇地问道。

    宋安然失笑,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本夫人还真没想过。等过几年再考虑这件事情也不迟。”

    宋安然心头有些惆怅,还有点我曹。没想到一转眼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她都快要做婆婆了。这一点都不真实,太过玄幻。

    宋安然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人提醒,阳哥儿可以订婚了。过几年,她就能做婆婆,顺带做祖母。

    宋安然好想吐槽这个早婚早育的古代,真是要逼死人。

    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就做婆婆。

    宋安然揉揉眉心,让两个丫鬟不准再提阳哥儿的婚事。这个话题,让她心塞。阳哥儿还是个孩子,孩子!难道所有人都忘了这个事实吗?

    喜秋挥挥手,示意喜春靠边站着。

    喜秋悄声问道:“夫人看明白了吗?果真是平郡王害了承郡王?”

    这才像个正经的问题。宋安然的心情好了点。

    宋安然摇摇头,说道:“事情并非我们之前想的那样。很明显,平郡王并没有处心积虑的算计承郡王。但是在宁皇后过世的那一天,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某一个瞬间,平郡王突然就想将计就计,算计一把。只是没想到,事情的后果会如此严重。

    不过总体来说,平郡王也算是如愿了。承郡王被迫退出了皇位争夺,得益最多的当属平郡王。承郡王所有的政治资源,平郡王理所当然的接收。

    即便承郡王口口声声说平郡王处心积虑的害他,那些支持正统的官员也会听而不闻,视而不见。因为对于自持正统的官员来说,平郡王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喜秋轻声感叹:“平郡王的运气真是逆天。那样的局面,不仅毫发无损,反倒让承郡王替他受过。”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别看他今日在我面前愁眉苦脸,实则他心里面早有成算。”

    “夫人既然看透了平郡王,为何还要和平郡王合作?”

    宋安然转动着茶杯,说道:“因为本夫人必须选择一个人合作。诸位皇子里面,目前来说平郡王是最好的选择。”

    喜秋一脸糊涂,她不明白宋安然为什么必须选择一个人合作。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相对于平郡王的害处,元康帝的害处是他的十倍,甚至时候百倍。

    靠我们晋国公府一家一姓的力量,自然对付不了元康帝。但是加上平郡王,情况自然不同。

    等时机合适的时候,让平郡王取元康帝而代之。那么皇权对我们晋国公府的危害,也会从一百倍降低到十倍,甚至只剩下一倍。

    喜秋,对付一个新上位的帝王,比对付一个老谋深算,掌握兵权的帝王简单多了。现在你可明白,本夫人为什么要支持平郡王?”

    喜秋躬身说道:“奴婢明白了。奴婢唯独担心一点,担心平郡王会变成第二个元康帝。有一天会对夫人秋后算账。”

    宋安然挑眉一笑,“没什么可担心的,这种事情,不管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不可避免。但是平郡王坐上那个位置,本夫人至少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宋安然没有再深入的说下去。有些事情自己心里头明白就行了。

    宋安然起身离开八角亭,转过桃树林,就见沈玉江会同三五好友,迎面走来。

    宋安然本想避开,可是沈玉江已经看到了她。

    宋安然干脆主动走上去,“沈公子好雅兴。没想到颜世兄也在。”

    颜悔竟然和沈玉江走在一起,还真让人意外。

    颜悔同宋安然行了一个礼。

    沈玉江打开折扇,好奇地问道:“没想到夫人也会在这里。夫人是来礼佛?”

    宋安然点头,“正是。沈公子同颜世兄,你们这是?”

    “今儿休沐,我们在此办一个诗会。夫人若有兴趣,也可参与进来。”沈玉江说道。

    宋安然摇头,“不了。府中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我就先告辞。你们尽兴。”

    宋安然含笑离去。

    沈玉江望着宋安然的背影出神。

    颜悔含蓄地提醒沈玉江。沈玉江轻咳一声,掩饰情绪。内心却难掩惆怅。

    沈玉江暗叹一声,沈宋两家私下已经结仇,他和宋安然也再难回到0年少时的模样。

    不过刚刚进来的时候,遇到平郡王。现在又遇到宋安然。莫非平郡王和宋安然约在这里见面?

    沈玉江心中怀疑,宋安然来相国寺,并不是单纯的为了礼佛。

    沈玉江思前想后,还是叫来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领命而去,跟上了宋家的马车。

    宋安然离开了相国寺,并没有直接回国公府。而是先去西市世宝斋。

    宋安然的马车刚停下,苏掌柜就迎了出来。

    苏掌柜将宋安然迎到贵宾室,然后将宋安然需要的资料全部搬出来,方便宋安然一一过目。

    资料很多,包括很多方面。有关于西北的,有关于江南的,有关于两湖的,也有关于苗疆的。

    所有的消息汇聚在一起,宋安然需要抽丝剥茧,才能找出这里面的关联。

    西北局势隐有不稳,似乎马贼越来越猖狂。

    宋安然挑眉,莫非容玉又耐不住寂寞了?

    刚想到容玉此人,苏掌柜就提起了西北,“启禀夫人,昨日有人从西北来,带了一封信,说是转交给夫人。”

    宋安然让苏掌柜将信件拿来。

    信件普通,看不出特别。

    宋安然问苏掌柜,“送信的人在哪里?”

    “已经走了。”

    宋安然又问道:“送信的人有说明自己的来历吗?”

    苏掌柜摇头,“送信的人说,夫人看了信件后,什么都明白了。”

    宋安然了然的点点头,示意苏掌柜先退下。

    宋安然拆开信件,看了开头,顿时就明白过来。这封信是容玉写给他的。容玉没有将信送到国公府,估计也是怕被人盯上。

    宋安然很好奇,时隔这么多年,容玉头次给她写信,究竟所为何事。

    容玉来信的目的很简单,他需要钱,需要粮食。有了钱有了粮食他才能养活足够多的人口。有了人口,他的骑兵营才能扩建。

    钱,他可以打劫,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他需要一个稳定的财源。论生财的本事,没人比得上宋安然。于是容玉就盯上了宋安然,希望能和宋安然合作,建一个长期的商业关系。

    至于粮食,容玉同样希望宋安然能够给他支持。四海商行在西北有商铺,只要宋安然下令,四海商行就能给容玉供应粮食。

    宋安然看完了容玉的信件,不置可否。容玉的信件里面,还夹杂着古明月的信件。

    古明月的信件内容就显得家长里短。

    古明月告诉宋安然,西北很苦,天气很干燥,风沙很大。她很想念京城,想念富贵奢靡的生活。

    紧接着,古明月又提起她和容玉的生活。两人相处有快乐有争吵,古明月在信件里说,容玉对她很好。她从来没想到容玉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这几年两人养育了三个孩子,可惜只有两个孩子活了下来,最小闺女在一岁的时候病故了。

    古明月在信末说道,如果宋安然能够给他们送去一个大夫,她就心满意足了。

    古明月还让宋安然替她问候一声容蓉。她是个不孝女,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很是遗憾。

    宋安然看完容玉古明月的信件后,想了很多。

    宋安然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继续整理资料。

    关于是否要和容玉合作的事情,宋安然需要和颜宓商量一下。

    宋安然给颜宓写了信,交给苏掌柜,让苏掌柜即刻发出去。

    ……

    宋安然回到国公府,筝丫头就扑了过来。宋安然赶紧将筝丫头抱起来,亲亲她的脸颊和额头。

    筝丫头咯咯咯们的笑,显得很得意。

    宋安然捏捏筝丫头的小脸蛋,该将她这个模样画下来的。

    “娘亲,老祖宗……”筝丫头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旁边的小丫鬟赶紧说道:“启禀夫人,姑娘今天去了上房玩耍。在上房遇到了三房的姑娘哥儿。垚哥儿不乐意同三房的姑娘哥儿玩耍,耍了点小脾气。老太太批评垚哥儿,垚哥儿就生气了。这会还关在房里生闷气。”

    宋安然失笑,垚哥儿这性子也不知道像谁。

    宋安然带着筝丫头,去见垚哥儿。

    垚哥儿小表情挺委屈的。

    宋安然问道:“为什么不喜欢和三房的哥哥妹妹玩耍?”

    垚哥儿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他们太幼稚,不好玩。”

    宋安然笑了起来,“妹妹也很幼稚,为什么你愿意和妹妹玩耍?”

    垚哥儿对这个问题有点迷糊,想了想,说道:“妹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宋安然很好奇垚哥儿会说出什么答案。

    垚哥儿左思右想,开口说道:“妹妹是我的,三房的妹妹不一样。”

    得,全都遗传了眼宓霸道的性格。不仅东西要是自己的,就连妹妹也得是自己的。

    宋安然揉揉垚哥儿的头,“不要生闷气。老太太是老祖宗,她批评你,你就要虚心接受,知道吗?”

    垚哥儿点点头,“娘亲,我都明白。我就是生自己的气。就算我不喜欢三房的哥哥妹妹,表面上我也该和他们和睦相处。哥哥以前教过我,可是我都给忘了。”

    垚哥儿有些难过,第一次清晰的感觉到自己没有哥哥聪明。

    宋安然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垚哥儿,筝丫头出乎意料的,突然抱住了垚哥儿。

    筝丫头在垚哥儿的脸颊上亲了口,“哥哥不难过。”

    哎呦,我家筝丫头不得了啊。宋安然都惊呆了。筝丫头这个鬼灵精,果然天生就是个人精。

    宋安然很确定,没有人教过筝丫头这么做。筝丫头这是无师自通啊。

    “妹妹,我不难过。”

    垚哥儿欢快的笑了起来。有了妹妹的安慰,垚哥儿一点都不难过。

    垚哥儿牵着筝丫头的手,带着筝丫头一起玩耍。

    宋安然顿时轻松了不少。

    不过宋安然心里头有些发愁。筝丫头这么聪明,她该怎么教育,怎么引导,才能让筝丫头不长歪?

    瞧筝丫头年纪不大,脾气很大,主意更大。宋安然感觉自己教不好这么聪明的孩子。

    哎,没闺女的时候盼着闺女。有了闺女又愁怎么教养闺女。

    要不将筝丫头的教育问题,全都丢给阳哥儿?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宋安然就羞愧得无地自容。她果然是个不称职的母亲,竟然懒到让儿子去教导闺女。

    宋安然决定要好好反省,自己的闺女还是要自己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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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邓公公死

    皇宫。

    自惠妃过世之后,陈淑仪就成为宫里面最受宠的女人。

    宁皇后过世,元康帝愁眉不展。陈淑仪身为最受宠的女人,自然要替元康帝分忧。

    这天,陈淑仪带着静心熬制的汤水来到思政殿面见元康帝。

    邓公公将陈淑仪请了进去,一边说道:“娘娘来得正是时候,陛下正等着娘娘过来。”

    陈淑仪娇媚一笑,“多谢邓公公。我那里备了养身丸,一会派人给邓公公送来。”

    “淑仪娘娘太客气了。”

    短短几步距离,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了默契。

    陈淑仪提着食盒进入思政殿。

    陈淑仪见元康帝一脸愁眉不展,于是柔声说道:“陛下也该注意身体,朝政永远都忙不完。陛下先歇一歇,喝点消暑解渴的汤水,这也是劳逸结合。”

    元康帝放下手中的奏章,见着娇媚的陈淑仪,顿时笑了起来。“爱妃来了。爱妃的汤水,朕一定要喝。”

    陈淑仪将准备好的汤水拿出来。照例,有小内侍上前先试毒。

    元康帝含笑看着陈淑仪,并没有因为宠爱陈淑仪,就省略了试毒的过程。

    小内侍喝了一口汤水,正想说没毒,可以食用。不料,肚子突然痛了起来,而且有越来越痛的趋势。

    小内侍捂着自己的肚子,冷汗直冒。他盯着摆放在桌面上的汤水,用尽所有力气大吼一声,“陛下,汤水里有毒。”

    话音一落,小内侍就跌落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

    端起碗,正准备喝汤水的元康帝,猛地将汤碗朝地上扔去。

    瓷碗碎裂,元康帝站起来,远远地躲开那一大碗汤水。脸色阴沉如水,死死地盯着陈淑仪。

    陈淑仪吓傻了,一张脸煞白煞白,还没回过神来。

    邓公公朝门外大喊一声,“护驾,护驾。”

    几十个侍卫内侍冲了进来,将陈淑仪以及她带来的宫女内侍全部包围起来。

    此情此景,陈淑仪总算回过神来。

    陈淑仪赶紧跪在地上,喊道:“陛下,臣妾是被人利用了,臣妾根本不知道汤水里面会有毒啊。陛下,你一定要相信臣妾。

    就算是给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在汤水里面下毒毒害陛下。而且臣妾今日所拥有荣华富贵,全是陛下给的。臣妾根本没有理由毒害陛下。

    陛下,臣妾真的是被人冤枉的。宫里面很多人看臣妾不顺眼,肯定是有人在借机陷害臣妾。陛下,臣妾恳请你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

    陈淑仪的反应足够快,转眼就想明白了此事的关键。关键不在于汤水里有毒,关键在于汤水是她送给元康帝的。

    因为她送给元康帝的东西,元康帝一定会食用。于是有人就借机陷害她。

    元康帝哪里想到汤水里面竟然有毒,差一点就喝了下去。幸亏试毒的小内侍及时出声阻止,否则后果难料。

    一想到刚才的凶险情况,元康帝心头还有些后怕。更多的是杀意。竟然有人阴谋下毒害他,此事不可轻饶。

    元康帝一脚踢翻陈淑仪跟前的宫女,指着陈淑仪,咬牙切齿地说道:“枉费朕那么宠爱你,你竟然敢下毒谋害朕。”

    陈淑仪吓坏了,赶紧喊道:“陛下,臣妾真的是被冤枉的。臣妾以及臣妾的家人,能够拥有今天的荣华富贵,全是陛下赏赐的。臣妾就算了得了失心疯,也不会在给陛下的汤水里下毒。陛下,此事分明是有人想害臣妾,求陛下给臣妾做主啊。”

    邓公公也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老奴看这件事有颇多蹊跷,不如先派人调查清楚。”

    元康帝板着脸,怒道:“将陈淑仪,以及清泉殿内的所有人抓起来。一个个的审。朕就不信查不出真相。”

    “奴才遵旨。”邓公公领命。

    邓公公走到陈淑仪跟前,“淑仪娘娘,请吧。真相调查清楚之前,只能委屈娘娘。如果事情真的不是娘娘做的,相信陛下一定会给娘娘一个公道。”

    陈淑仪可怜巴巴的看着邓公公,又朝元康帝看去。

    元康帝现在是草木皆兵,若非有邓公公提醒,元康帝早就下令将陈淑仪以及清泉殿的所有人处死。

    就算错杀了陈淑仪,元康帝也不在乎。

    陈淑仪又恐惧,又惊慌。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汤水里面为什么会有毒,陈淑仪更是一头雾水。

    陈淑仪缓缓站起来,对邓公公微微颔首,如今她只能委屈求全,希望元康帝真的能够给她一个公道。

    所有人都被押了下去。元康帝下令封锁消息,汤水留下,同时让太医院院判检查汤水,查清楚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毒药。

    太医院院判领命之后,整个人都紧张得发抖。好在最后还是查明了汤水里面的毒药,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三步倒。顾名思义,喝下这种毒药,三步的时间就会毒发身亡。

    元康帝得知汤水里面竟然加了这种无药可解的毒药,当即杀气腾腾地说道:“查,一查到底。朕要知道究竟是谁在汤水里下毒。查清楚后,朕要诛他九族。”

    内卫领命调查。太医院院判战战兢兢,生怕被牵连。

    邓公公同样不轻松。汤水有可能是在熬制的时候被下了毒,也有可能是在路上被下了毒,还有可能是在思政殿被下了毒。

    前面两种可能,同邓公公无关。唯独最后一种可能,让邓公公没办法置身事外。

    元康帝盯着邓公公的目光,让邓公公觉着恐惧。

    邓公公当即跪了下来,“陛下,奴才是清白的。”

    元康帝冷哼一声。这个时候,元康帝谁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的直觉。

    元康帝觉着周围很不安全,总感觉皇宫内外到处都有威胁。有人想要毒杀他,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这让元康帝怎能不恐惧,怎能不怀疑。

    今日凡是和陈淑仪接触过的人,全都要被调查。这是元康帝的命令,即便是邓公公也不能幸免。

    邓公公在元康帝面前,老泪纵横,自称清白。

    元康帝却说道:“你说你清白不算,得内卫调查后说明你清白,你才是真的清白。你先退下,朕这里暂时不需要你来伺候。”

    邓公公黯然退下。

    邓公公在门外遇见了刘小七。邓公公顿时提起精气神,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小七看了笑话。

    却不料,刘小七根本没打算看邓公公的笑话。

    刘小七对邓公公说道:“公公,别人不相信你,我相信你。汤水中下毒这件事情,肯定同你没有关系。”

    邓公公很意外,很惊奇。没想到刘小七这会不仅没有落井下石,竟然还说相信他。难道他过去都看走了眼,刘小七并非心黑手辣,而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刘小七继续说道:“公公放心,我会在陛下面前替公公美言几句。公公耐心等候,等过几天查明了真相后,公公就能重新回到陛下身边伺候。”

    “小刘啊,咱家以前看错了你。如果这次咱家能够顺利脱身,往后咱家一定不会再为难你。”

    邓公公动情地说道。

    刘小七一本正经地说道:“公公言重了。为公公做事,是应该的。”

    邓公公很欣慰,没想到落难的时候,还能得到对手的尊重和帮助。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做人很成功。

    邓公公拍拍刘小七的肩膀,勉励了刘小七几句,这才离开思政殿。

    刘小七目送邓公公离去。然后转身,冷笑,眸子里全是冷冷的杀意。显然刘小七已经对邓公公动了杀心,却在邓公公面前很好的掩饰了这一点。

    刘小七进入大殿伺候元康帝。

    元康帝打量刘小七,似乎对刘小七也生出了怀疑。

    刘小七镇定自若,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任由元康帝打量。

    元康帝突然开口问道:“刘树,今日之事,可有传出去?”

    刘小七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陛下,已经及时封锁了消息。宫外无人得知消息,至于后宫,或许有人已经猜到了真相。”

    元康帝皱眉,心头又怕又惊,还有满腔的杀意。

    元康帝想杀人,杀很多很多的人。似乎只有杀人,才能让他的心安宁。唯有杀人,才能震慑住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真正凶手。

    元康帝问道:“刘树,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奴才不敢妄言。”刘小七老实的说道。

    元康帝板着脸,说道:“朕恕你无罪。赶紧说来。”

    刘小七斟酌了一番,说道:“或许陈淑仪真的是被人利用了。陈淑仪那样一个聪明人,按理不会冒险做这样的事情。”

    元康帝哼了一声,明显不满意刘小七的答案。刘小七却老老实实的低着头,多余的话一句都没有。

    元康帝挥挥手,刘小七退到角落上,随时关注着元康帝的动静。

    ……

    内卫奉命彻查下毒一事。虽然内卫行事隐秘,可是在宫里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引来众人的议论和猜测。内卫查案,不少人被抓走审问。此举已经引得宫里面人心惶惶。

    加之陈淑仪被人看押起来,这更加加重大家心中的担忧。

    就在宫里面人心惶惶的时候,内卫从清泉殿宫人哪里查到线索。线索指向陈淑仪身边的心腹宫女。

    陈淑仪身边的心腹宫女,是陈淑仪从娘家带进宫来的。

    陈淑仪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和自己的心腹宫女有关系。陈淑仪恐惧害怕,全力配合内卫。

    却不料心腹宫女已经提早想到了后果,在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偷偷服毒自尽。

    瞪到内卫抓人的时候,心腹宫女的尸体都已经开始发硬。而且心腹宫女饮用的毒药,正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三步倒。

    陈淑仪见状,恐惧地跌坐在地上。

    心腹宫女服毒自尽,那她还能洗脱嫌疑,得到清白吗?内卫会不会怀疑她就是主谋?会不会以为是她下令心腹宫女服毒自尽,目的就是为了封住心腹宫女的嘴巴?

    陈淑仪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慌乱,浑身哆哆嗦嗦,嘴里面一直嚷嚷着,“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她是孤女,被我们陈家买了下来。因她聪明伶俐,才会被安排到我身边伺候的。我真的是无辜的,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指使她这么做。呜呜……”

    内卫没有理会陈淑仪的说辞,而是直接将陈淑仪带走了。

    陈淑仪惊恐的大叫起来,最后被内卫用布堵住嘴巴,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内卫顺着心腹宫女这条线索查下去,宫里面的线索断了,可是在宫外面却有一点收获。

    可是查到最后,竟然又和泰宁余党有关系。

    这一次,内卫不敢隐瞒,将调查的情况全部汇报给元康帝知晓。

    元康帝一听说幕后凶手竟然是泰宁余党,莫名的竟然松了一口气。

    是泰宁余党,总好过是后宫嫔妃。

    而且泰宁余党已经活跃了几十年,做出任何事情都不稀奇。稀奇的是,陈淑仪的心腹宫女竟然是泰宁余党安插在宫里面的眼线。

    事情查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继续查下去。

    元康帝干脆下令锦衣卫,大肆搜捕泰宁余党,一旦发现线索,绝不姑息。

    同时下令将陈家人打入诏狱。

    直到这个时候,朝臣们才知道宫里面竟然发生了下毒这样恶劣的事情。

    朝臣们一边担心元康帝的安危,一边斥责元康帝不敢封锁消息。万一元康帝有个三长两短,大家措手不及,届时只怕会酿成大乱。

    元康帝对于朝臣们的担心,感到很满意。但是对于朝臣们斥责,元康帝的很不爽。一群马后炮,这是诅咒他,可惜他没被毒药毒死吗?什么叫做三长两短?什么叫做酿成大祸?简直是荒唐。

    ……

    宋安然听闻元康帝被人下毒,内卫调查剑指泰宁余党,顿时就联想到惠妃被人下毒毒杀的事情。那件事情,内卫调查,同样查到了泰宁余党的头上。

    但是根据颜宓的分析,是有人在借用泰宁余党的名头行事。而且做这件事情的人,从始至终一直就隐藏在宫里面。

    虽说颜宓没有查到真凶,但是颜宓的推论已经接近了真相。

    这次元康帝被人下毒,宋安然可以肯定,一定是隐藏在宫里面的那个神秘人做的。

    神秘人很清楚,只要元康帝身边一直有人试毒,这种在汤水里面下剧毒的手段,根本毒不死元康帝。往往试毒的内侍一死,事情就会被揭发。

    由此可知,神秘人并非真的要毒死元康帝,而是想用这种方式恐吓元康帝。瞧瞧元康帝现在一副草木皆兵的模样,神秘人的目的达到了。

    至于被牵连的陈淑仪,只能说她命中有此一劫。

    宋安然的猜测已经接近了真相,可是宋安然完全不知道,她还是忽略了一个关键的人物,已经过世的宁皇后。

    宁皇后的心腹宫女姓黄。宁皇后下葬之后,黄姓宫女就自请前往皇家庙宇,替宁皇后祈福。

    当元康帝下旨将陈家人抓起来的时候,黄姓宫女就知道,宁皇后离世前的安排终于启动了。

    黄姓宫女跪在佛祖面前,嘴中念念有词。若是凑近了,便会听见黄姓宫女在说:“娘娘,你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事情进展顺利。

    陈淑仪已经被抓了起来,离死已经不远了。当初她不敬娘娘,活该有今日的下场。

    至于元康帝,这次他好运,没有毒死他。等到下次,他未必会有这样的运气。

    娘娘,只要奴婢没死,奴婢就一定会替娘娘报仇。不过那个人已经不会轻易出手。

    奴婢打算将娘娘留下的银钱全都交给她,不知道那些钱能不能打动她。如果不能打动她,奴婢会另外想办法。总而言之,奴婢绝对不会让娘娘白死。”

    黄姓宫女对着佛祖磕了三个头,非常的虔诚。

    之后,黄姓宫女起身。带起一阵香风。

    等黄姓宫女离去后,一个老得不成人样的老太监出现在佛堂内,看着佛堂内的佛祖,桀桀怪笑起来。

    老太监嘴里念叨着:“好啊,好啊。乱了才好啊!”

    ……

    刘小七奉命来到看押陈淑仪的冷宫。

    陈淑仪已经憔悴得没了人样。内卫将她带走,还是给了她体面,并没有对她行刑。只是陈淑仪还是遭受了心灵和身体的双重创伤。后来内卫将她关在冷宫里,陈淑仪就再也没见到过外面的人。

    刘小七的突然到来,让陈淑仪看到了希望。

    陈淑仪双目中迸发出灼热的光芒,“刘公公,是陛下派你来的,是吗?”

    刘小七面无表情地说道:“淑仪娘娘猜的没错,咱家的确是奉命来见淑仪娘娘。”

    陈淑仪死死的抓着桌子边沿,紧张地问道:“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吗?能还给我清白吗?陛下是不是让你接本宫出去?”

    刘小七看着陈淑仪,啧啧两声,似乎是在同情陈淑仪,又像是在嘲讽她。

    刘小七对陈淑仪说道:“启禀淑仪娘娘,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同淑仪娘娘的关系不大。”

    “那我能出去了,对不对?”陈淑仪激动地说道。

    刘小七缓缓摇头。

    陈淑仪眼中的火花熄灭,不敢置信地看着刘小七,“刘公公,你是什么意思?”

    “淑仪这么聪明,岂能猜不到咱家今日过来的目的。”刘小七冷酷地说道。

    “啊……”陈淑仪崩溃的大叫起来,“我是无辜的,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要见陛下。一定是你这个狗奴才在其中搞鬼,对不对?你记恨本宫支持邓公公,所以你就想趁机置本宫于死地。”

    刘小七面色平静地看着陈淑仪发疯,等陈淑仪说完后,刘小七才开口说道:“娘娘错了。咱家没想过要置娘娘于死地,这一切都是陛下吩咐的。”

    陈淑仪双手抱头,形状疯癫,大吼起来,“你骗我,肯定是你在骗我。陛下那么宠爱本宫,怎么舍得赐死本宫。你让开,本宫要去见陛下。”

    刘小七冷冷地威胁道:“为了陈家人好,娘娘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陈淑仪愣住,眼中有惊恐之色。“你说什么?”

    刘小七笑了起来,“原来娘娘还不知道啊。陈家人已经被陛下下了诏狱,处置还没下来。如果娘娘肯老老实实的喝了陛下赐下的毒酒,或许陈家人还有活命的机会。要是娘娘不依不饶的吵闹起来,陛下一怒之下,会不会将陈家人满门抄斩,咱家可说不定。”

    陈淑仪跌坐了地上,呆呆地望着刘小七,“为什么会这样?本宫明明是无辜的,本宫是被人栽赃陷害的,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刘小七嘲讽一笑,“娘娘平日里那么聪明,怎么这会却变得如此蠢笨。娘娘的确是无辜的,可是毒药是你的人下的,汤水也是你亲自送到陛下的手中。

    陛下差点因娘娘而死。娘娘,你说说看,陛下还能留你活在世上吗?陛下没有下旨凌迟处死你,已经是看在过往的情分上格外开恩。

    如果娘娘还不知足,等待娘娘的绝对不是一杯毒酒。娘娘可要想清楚了。”

    陈淑仪欲哭无泪,似乎到这一刻,她才真正认识到皇宫的残忍,没有任何情面可见。曾经的宠爱,曾经的荣华富贵,全是过眼云烟,那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陈淑仪抬头看着刘小七,“刘公公,本宫以前有许多对不住你的地方,请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计较。”

    刘小七嘲讽一笑,“娘娘现在说这话,不嫌太晚吗?”

    陈淑仪却执意如此,“刘公公,本宫可以死,绝对不给公公添麻烦。只求公公能够在陛下面前替陈家美言几句,免了陈家的死罪。本宫给刘公公磕头了,求你开开恩……”

    陈淑仪跪在地上给刘小七磕头。刘小七饶有兴致的看着,心却硬得跟石头一样。

    刘小七冷笑一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娘娘赶紧上路吧。咱家还要赶回去复命。”

    陈淑仪万念俱灰,她已经知道,刘小七是绝不会帮助她的。

    陈淑仪想哭,却哭不出来。想要怒骂,却找不到怒骂的对象。

    毒酒近在咫尺,陈淑仪越来越恐惧。她不想死,她是无辜的。

    陈淑仪跳起来,想要逃走。却不料内侍中自有高手,一脚就将陈淑仪踹翻在地上。

    内侍上前,下了陈淑仪的下颌骨,然后将毒酒全部灌入陈淑仪的嘴中。

    陈淑仪发不出声音来,也无力反抗。毒酒顺着喉咙进入胃部。

    陈淑仪感觉喉咙火烧一样的痛,接着,胃部也开始如同火烧一样的痛。陈淑仪痛不欲生,在地面上翻滚。双手死死的抠着喉咙,却无济于事。

    很快,陈淑仪的身体没了动静,人也没有气息。转眼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凋零。

    内侍检查了一番,确认陈淑仪已经过世,这才来到刘小七跟前禀报,“启禀公公人,人已经死透了。”

    刘小七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对内侍说道:“找人安葬了。好歹曾经也贵为淑仪娘娘。”

    “遵命。”

    刘小七回到思政殿复命。

    元康帝得知陈淑仪已经死了,连眉眼都没有动一下。对于元康帝来说,陈淑仪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他身边永远都不会缺少女人。

    元康帝放下手中的笔,看着刘小七,将刘小七看得胆战心惊。

    元康帝突然开口问道:“刘树,你认为朕该如何处置邓圆?”

    刘小七躬身说道:“邓公公的事情,自该有陛下决断。”

    元康帝盯着刘小七,说道:“朕听说你与邓圆不和?”

    “启禀陛下,奴才同邓公公的确有分歧。”

    “既然有分歧,你不想他死吗?”元康帝问道。

    表面上看,元康帝的问题好像是随口说出来的。其实刘小七很清楚,元康帝是在试探他。一个不好,今日人头落地的人就是他。

    刘小七躬身说道:“启禀陛下,能够决定邓公公生死的人,唯有陛下一人而已。”

    元康帝笑了起来,“你倒是精明。”

    刘小七的头埋得更低了。在皇帝身边伺候,得个精明的评价,不能算是一件好事。当然,也不能算是坏事。

    元康帝犹豫了一番,对刘小七吩咐道:“你去看看邓圆,知道该怎么说吗?”

    刘小七愣了一下,说道:“奴才愚钝,请陛下示下。”

    元康帝哼了一声,“你替朕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反省过?有没有对朕包藏祸心?”

    刘小七有些惊讶,又赶紧低下头,躬身说道:“奴才领旨。”

    刘小七带着元康帝的旨意,去见邓公公。

    邓公公这些日子都被软禁在卧房里,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就连外面的消息都快要断绝了。

    邓公公见到刘小七过来,有些吃惊,心头还有些慌乱。如果元康帝要见他,来的人肯定不是刘小七。

    刘小七来这里,只意味着一点,事情严重了。

    刘小七板着脸,显得极为严肃,开口就说道:“代陛下问话。”

    邓公公当即跪下来,朝思政殿的方向磕头。

    刘小七面无表情地问道:“邓圆,你有没有反省过?”’

    邓公公老泪纵横,“从出事的那一天开始,奴才一直在反省。奴才后悔没能把好关,差点让贼子得逞。奴才有罪。”

    刘小七心头暗自冷哼一声,接着又问道:“邓圆,你有没有对陛下包藏祸心?”

    “奴才绝对没有对陛下包藏祸心。如果奴才有二心,定要叫奴才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邓公公发着毒誓,显得特别的坚定。

    刘小七面容严肃的说道:“问题问完了,邓公公可以起来了。”

    邓公公扶着桌子站起来,整个人苍老了十岁。

    刘小七略显恭敬地对邓公公说道:“邓公公见谅,我也是奉命行事。”

    “我知道。难为刘公公跑这一趟。”

    刘小七说道:“邓公公放心,陛下那里,我肯定会替你说话。邓公公耐心等待。陛下那里还等着我回去复命,我就先告辞了。”

    “刘公公慢走。”邓公公客气的将刘小七送走。

    刘小七走出房门,嘴角微微一翘,面露嘲讽之色。不过转眼间,刘小七又恢复了严肃的表情。

    刘小七到思政殿复命,如实的禀报邓公公的回答。元康帝听完后,不置可否,没说要怎么处置邓公公,也没说要将邓公公放出来。

    于是乎,邓公公就继续被关在卧房内,不得自由。

    天气炎热,邓公公被关在卧房里,又没有冰盆降暑,日子越来难过,人也越来越憔悴。

    外面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到邓公公耳朵里。

    邓公公知道陈淑仪已经死了,陈淑仪的父兄被斩首,陈家其他人则被抄家流放。

    邓公公还听说,他的好几个干儿子也被牵连其中,先后被处死了。

    外面的消息,就像是重锤一样,一下接下一下,重重的敲击在邓公公脆弱的心脏上,让邓公公快要承受不住。

    邓公公在元康帝身边伺候的时候,比现在辛苦十倍,可是邓公公依旧干劲十足。如今什么都不敢,邓公公反而就像是失去了活下去的方向,整个人萎靡下去,越来越苍老。同年轻俊俏的刘小七一比,邓公公完败。

    自刘小七问完话,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邓公公越来越慌乱,越来越恐惧,也越来越没有人样。

    某天晚上,当有人站在窗户外面,怒问邓公公,“邓圆,你知罪吗?”

    邓公公一听这话,惊惧交加。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崩断。邓公公再也承受不起,果断昏了过去。

    邓公公昏迷不醒,似乎有中风症状。

    宫里面的规矩,凡是重病病人,都要被移出皇宫。就算是邓公公也不例外。

    很快,邓公公就在昏迷中,被人移出了皇宫。从昏迷到出宫,也才过了两三个时辰而已。

    邓公公被移出皇宫后两天才缓缓醒来。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皇宫里。

    邓公公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邓公公想要起身,可怜半边身子毫无知觉,果然是中风之症。

    邓公公痛哭流涕,他没有被元康帝下旨处死,最终却败在了中风之症。邓公公不甘心啊。从高高在上的内侍监总管,一朝跌落,变成分文不名的半瘫痪太监,这个落差实在是太大了一点,让邓公公接受不了。

    邓公公靠着以前的积蓄,还能好好活着。可是这对邓公公来说,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直到中秋之后的某天,刘小七来看望邓公公,邓公公脑光乍现,瞬间全都明白了过来。

    邓公公指着刘小七,怒问:“是你,对不对?是你害了咱家,对不对?那天晚上,在窗户外面的人是不是你?”

    刘小七坐在床前,嘴角微翘,看着邓公公如今的模样,刘小七满意的笑了起来。邓公公也有今日,真是报应不爽。想当初,邓公公处心积虑想要弄死他的时候,他也差一点落到这个地步。好在他有宋安然的银钱支持,最终才稳住了阵脚,没被邓公公弄死。

    刘小七对邓公公说道:“邓公公息怒。我只是和邓公公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谁知道邓公公如此不经吓,竟然被吓得中风了。邓公公,莫非你真的做了亏心事?”

    “你这个奸贼。咱家只恨没有早点弄死你。反倒是让你钻了空子。咱家当初还在疑惑,你怎么会这么好心,不仅不落井下石,反而还要帮着咱家。咱家有眼无珠,看错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咱家悔啊,早知道就不该手下留情。”

    邓公公恨不得将刘小七这扒皮拆骨,以全他心头只恨。

    刘小七毫不在意邓公公的怒骂。刘小七极有气度的说道:“公公可知,为何我没有趁机落井下石,反而还在陛下跟前帮你说话?”

    邓公公怒道:“你这是在害咱家。你早就想弄死咱家,好取而代之。”

    刘小七得意一笑,“公公说的没错,我是想取而代之。内侍监总管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当初被邓公公窃取,你可知道我有多恨。如今,内侍监总管这个位置总算落到了我的手里。邓公公,你是不是很恨我?尽管恨吧,你越恨我,我就越得意。哈哈……”

    笑过之后,刘小七继续说道:“邓公公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陛下面前替你说好话?因为关于你的好话说得越多,求情的人越多,陛下就会越猜忌你,越防备你。

    我和邓公公是对手,此事陛下心知肚明。连我这个对手都要替邓公公求情说好话,陛下能不忌惮你?能不处死你吗?

    陛下尚不能下定决心,邓公公却已经被自己的猜测给吓了个半死。我只略是小计,在窗户外面怒问一句‘你可知罪’,邓公公竟然就吓得中风昏迷不醒。

    哈哈,天道好轮回,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没想到风光一时的邓公公,也会落到我的手里。当初邓公公对我赶尽杀绝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今天吧。”

    邓公公指着刘小七,用尽所有的力气,怒骂:“你这奸贼,你不得好死。”

    刘小七却笑了起来,“就算有一天我会不得好死,邓公公也没有机会见到那一幕。邓公公,今日我亲自来送你一程,你不要太感动。”

    邓公公急促的喘息,头脑发胀,原本还能活动的半边身子也越来越麻木。

    邓公公怒指刘小七,“是不是你在陛下的汤水里面下毒?是不是你在栽赃陷害咱家和陈淑仪?”

    刘小七嗤笑一声,“好叫公公知道,在汤水里面下毒,还真不是我干的。我可没那胆子,我还指望着靠着陛下荣华富贵一辈子。

    这些年,邓公公在宫里面威风八面,肯定得罪了不少人。说不定邓公公和陈淑仪是被某个仇家盯上了,然后汤水里就被人下毒。

    正巧,那天邓公公就赶上了。真是时也命也。邓公公要怨,就怨你作恶太多,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你,你胡说八道。定是你……这个小贼,一定是你。咱家要见皇上,咱家要……”

    邓公公艰难地说着话,可是这番话却说给了刘小七听。

    刘小七呵呵一笑,“邓公公死到临头,还不忘阴我一把。既然邓公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邓公公,你该上路了。”

    一张张浸湿的草纸盖在邓公公的面上。邓公公先是挣扎,急促呼吸。后来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弱。

    片刻之后,邓公公终于和这个世界告别。

    刘小七冷漠的看着这一幕,心情很平静,没有一丝波动。

    邓公公离世,刘小七并不觉着多高兴。因为早在邓公公中风的那天晚上,刘小七就已经高兴过了。

    刘小七挥挥手,让人处理了邓公公的尸首。

    宋安然曾说刘小七是大太监收割器。永和帝身边的心腹太监刘公公,伺候元康帝的曹公公,加上邓公公,这三人全都死在刘小七的手里。

    刘小七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太监收割器。

    刘小七站在这些前辈的肩膀上,一步一步往上爬。从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小内侍,终于成为内侍监总管,完成了身为太监的最大成就。

    刘小七有一点点兴奋,有一点点惆怅,有一点点的烦恼。更多的是无所适从。

    刘小七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不知不觉的来到了西市世宝斋门口。

    远远的一辆马车驶来,那上面有着晋国公府的徽记。刘小七心头激动,那一定是宋姐姐的马车。宋姐姐来了,今天他能见到宋姐姐。

    刘小七昂首站在世宝斋门口。他在宫里面卑躬屈膝,但是在宋姐姐面前,他不需要这么做。在宋姐姐面前,他可以做一个正常人,因为宋姐姐不会看不起他,更不会嘲笑他。

    马车停了下来,先下来的是丫鬟。最后才是宋安然。

    见到宋姐姐下来,刘小七反而变得矜持。他的目光同宋姐姐的目光,于空中碰撞。二人之间,自有一种被人无法理解的默契存在。

    宋姐姐若无其事的走进了世宝斋。刘小七很高兴,然后他也跟着进入了世宝斋。

    宋姐姐,许久不见,你好吗?我有点想你,不知你是否惦记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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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解元

    “宋姐姐!”

    世宝斋贵宾室内,刘小七眼中饱含孺慕之情,痴痴地望着宋安然。

    宋安然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亲自给刘小七奉茶。

    宋安然端起茶杯,说道:“恭喜你。我以茶代酒,你不要嫌弃。”

    宋安然仰头,一干为尽。

    刘小七神情有些激动,同样端起茶杯,一干为尽。

    宋安然拿起茶壶,分别给两人的茶杯里续上茶水。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在宫里还好吗?”

    刘小七笑着,脸上看不到一丝丝的阴沉,狠辣,唯有温暖和安心。刘小七说道:“我很好。我如今是内侍监总管。宫里面,除陛下外,就数我权势最大。”

    宋安然说道:“高处不胜寒,你要当心。不要被权势迷糊了双眼。”

    “宋姐姐监督我吧。”刘小七突然提出这个要求。

    宋安然有些懵。她不解的看着刘小七。

    刘小七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好的人,进了皇宫也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

    我如今身处内侍监总管的位置上,每天都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恶意,还有陛下的猜忌。

    我怕时间长了,我会在这个位置上迷失自己,最后落到邓公公曹公公的下场。”

    顿了顿,刘小七继续说道:“在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亲人,宋姐姐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如果有宋姐姐监督我,提点我,或许我能得到善终。”

    “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宋安然看着刘小七,她已经想不起刘小七小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只记得软绵绵的像个团子一样。话不多,显得很害羞。

    如今的刘小七,长身玉立,如果他不是太监,那他一定是个让姑娘家喜欢的俊俏小伙子。他会结婚生子,会给刘家传宗接代。

    可惜这一切都是如果。现实不是如果。刘小七早在十几年前做了决定,已经没有逆转的可能。

    刘小七在宋安然面前掩饰得很好,凶狠,暴力,阴沉,血腥,杀人不眨眼,所有不能见光的那一面都被刘小七小心的隐藏了起来。在宋安然面前的刘小七,是一个简单的,忧心忡忡的,模样俊俏的郎君。

    刘小七的掩饰很高明,但是依旧瞒不了看透人心的宋安然。

    宋安然没有拆穿刘小七,因为没有必要。人都有两面,更何况是在皇宫里挣扎生存的刘小七。他若是不狠辣,血腥,凶残,他也活不到今天。

    宋安然对刘小七说道:“为了防备元康帝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两人本不该见面,就连通信也要小心翼翼。更何况你如今身为内侍监总管,盯着你的人更多。这个时候你更不能行差踏错。我能帮你,但是我不能因为帮你,从而陷你于危险中。你能明白吗?”

    “宋姐姐的担心有理。不过这一切我都能处理。宋姐姐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还是宋姐姐不乐意监督我?不愿意做我的亲人?”

    刘小七有些紧张,有些惶恐,他不想被宋安然拒绝。

    宋安然笑了起来,“我若是没将你当做亲人,我就不会见你,更不会支持你。你是素素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弟。

    我对你的帮助有限,但是我一直关注着你的情况。你想让我监督你,可以。我对你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以后不要再出宫同我见面了。

    今天这种情况,你心里头也很清楚,其实很危险。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将后患无穷。

    另外,我对你的第二个要求就是一定要保重自己,无论何时,都要以自身的安全为重。至于第三个要求,我不知道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离开皇宫,你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

    刘小七笑了起来,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像那个阴沉凶狠的内侍监总管。倒像是一个可爱的邻家男孩。

    “谢谢宋姐姐。”谢谢你从来没有放弃我。

    刘小七笑眯眯地说道:“宋姐姐说的前两个要求,我会努力做到。以后和宋姐姐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我会想念宋姐姐。

    宋姐姐也要保重身体,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同我说一声,我一定帮宋姐姐做到。至于离开皇宫?离开了皇宫,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我们这种人,只有在宫里面当差,才能体现出自身的价值。出宫的事情,或许等我老了,我会考虑。”

    宋安然暗自叹息了一声。刘小七后面一番话说得很对。身为太监,最大的价值就是进宫当差。

    宋安然没有再劝刘小七。刘小七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想法和决定,而且他熟悉宫里面的情况。宋安然能够给予的就是支持,无条件的支持。

    宋安然让苏掌柜准备了一批银两,全都交给刘小七。

    宋安然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不缺银钱开销,但那些都是别人孝敬你的,同我给你的性质不同。这里有十万两,你都收下吧。”

    刘小七没有客气,“多谢宋姐姐。宋姐姐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宋安然笑了起来,“不要说报恩的话。只要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比什么都强。”

    刘小七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得很温暖。

    宋安然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小七,你心中还有执念吗?你还要继续报仇吗?”

    刘小七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

    刘小七深想了一下,对宋安然说道:“不瞒宋姐姐,我还想继续报仇。不过报仇的想法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烈。”

    说完,刘小七苦笑了一声。

    刘小七继续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是个太监,没有地方可去,只能留在宫里当差。

    宋姐姐,我同你说实话,我现在喜欢宫里的生活,留在宫里面我觉着自在,能找到自己生存的价值。

    而且我如今手握大权,掌别人生死。这一切,是我花费了十多年时间才得到的。我不想失去,我希望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

    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元康帝给我的。从我的利益出发,我不希望他死。但是我也不想他活的太痛快。宋姐姐,你能理解我吗?”

    宋安然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能理解。如果我身处在你的位置上,我也会做出同你一样的决定。权势来之不易,自然不能不轻易放手。不过元康帝已经一大把年纪,加上不注重养身,他的寿数只怕不长。而你还年轻,你得为你的将来做打算。”

    刘小七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上去非常的喜庆。

    刘小七对宋安然说道:“多谢宋姐姐能够理解我。多谢宋姐姐的提点。你放心,我肯定会为将来打算。我也想得个善终。”

    宋安然对刘小七说道:“你在宫里,万事小心。”

    顿了顿,宋安然又对刘小七说道:“宫里面隐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势力,你千万小心。”

    刘小七点头,“宋姐姐放心,那股隐藏起来的势力,我已经有了点眉目。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查出躲在幕后的神秘人的身份。”

    宋安然急忙叮嘱道:“不可行险。这个神秘人手中握着大量的毒药,而且行事狠辣又隐蔽。你对上神秘人,未必有胜算。所以,在没有把握的时候,千万不要主动招惹对方。”

    “我知道。宋姐姐放心,我不会轻易行险。宋姐姐,我该走了,陛下那里还等着我回去当差。宋姐姐,你要保重身体,我也盼着你长命百岁。”刘小七很舍不得,和宋姐姐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太快了。可是他又不得不告辞离去。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我在国公府很安全,你不用担心我的安危。如果你在宫里面遇到困难,一定要派人传信给我。晋国公府的力量虽然有限,不过至少能够保住你的性命。”

    “我知道了。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会同宋姐姐客气。”

    刘小七依依不舍的同宋安然告别。

    宋安然没有送刘小七出门。因为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太过打眼。

    刘小七离去,和心腹内侍汇合。转眼刘小七又变成了那个霸气侧漏,心狠手辣,心思深沉的内侍监总管。让身边的人既崇拜又惊惧。

    邓公公早在被移出皇宫的那一天,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所以邓公公的死,在宫里面连个浪花都没掀起来。

    大家听闻邓公公死了的消息,最多就是翻翻眼皮,没有人真的会将一个失势过世的太监放在心里面。就连元康帝,更是早就忘记了邓公公这号人。

    如今元康帝身边最得用的人,是刘小七。刘小七一跃成为宫内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刘小七自小遭逢大难,为报仇进宫。心性比之一般的太监要坚强许多。而且刘小七生于富贵之家,又在后宫浸淫这么多年,富贵荣华已经很难打动他的心。

    说刘小七是铁石心肠,也不为过。

    这样的刘小七,等闲人打动不了,也收买不了。

    刘小七越是坚硬如铁,元康帝就越发信任。只有不会被收吗贿赂的内侍监总管,才能让元康帝真正放心使唤。

    就好比做皇帝的都喜欢孤臣一样。因为孤臣谁都靠不上,只能靠皇帝。同理,刘小七谁都面子都不给,也就意味着刘小七主动封死了自己的退路,他只能靠着元康帝,做元康帝身边最忠实可靠的走狗。

    有人骂刘小七,有人诋毁刘小七。越多人不喜欢刘小七,元康帝就越喜欢刘小七。隐隐约约,刘小七在元康帝心目中的分量,已经比得上当年的曹公公。只可惜曹公公早已经去阴曹地府见阎王爷了。

    外界对于刘小七的评价,刘小七全都心知肚明。

    刘小七能够坚定立场,得到元康帝宝贵的信任,还是多亏了宋安然的数番提点,和宋安然的银钱帮助。

    有了宋安然的银钱帮助,刘小七不需要收受贿赂,就能应付所有大笔的开销。同时,那天同宋安然的一番谈话,也让刘小七更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在宫里面的处境。

    自谈话结束后,刘小七就收起了自大的心理,将隐约有点膨胀的心压了下去。他心平气和的在元康帝身边伺候,扮演着一个优秀的大太监。

    刘小七的低调求存,有了好结果。元康帝总算给予了刘小七难得的信任。元康帝甚至有意让刘小七掌管内卫。不过此事,元康帝一直在犹豫,还没有下定决心。

    刘小七不着急,总有一天,内卫会被他捏在手里。就算他不能做内卫统领,他也能扶持孙佑正坐上内卫统领的位置。到时候,这宫里他将一手遮天。甚至还能一言决皇帝生死。

    ……

    转眼,到了三年一次的秋试。

    宋子期终于可放宋安杰下场。

    宋安杰已经埋头苦读数年,心中憋着一股气,一股一飞冲天的气。

    秋试结束,数天后放榜,宋安杰一举夺魁,被点为顺天府解元。

    宋安杰本是小三元,如今又被点为解元,顿时名声大振,闻名天下。

    都说虎父无犬子,宋安杰着实给宋子期长了脸,给宋家长了脸。许多人私下里都在议论,宋姐真的要起来了。京城有老人,还记得国朝以前的事情。

    以前宋家也是勋贵世家,只因为改朝换代,宋家才丢了爵位,摇身一变成了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

    宋子期牛逼,宋子期的儿子也不差,只要不出意外,宋家发达,重新成为京城顶尖的豪门贵族,也是迟早的事情。

    因为宋安杰中了解元,大家都有借口上宋家送礼,恭贺宋子期宋大人,恭贺新出炉的小宋老爷。

    宋安杰中了解元后,外人就不再称呼他为宋公子,而是改口称呼他为小宋老爷。宋子期则是宋老爷。

    被改了称呼,宋安杰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总觉着老爷这个称呼,将他叫老了。

    不过这都是小事情,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更大的问题是,宋安杰要面对四面八方,各种拐着弯的关系上门送礼。

    宋安杰应付起来,也是身心俱疲,干脆找了个借口躲了出去。

    宋安杰没枉外面躲,就躲到了国公府宋安然这里。

    宋安杰歪躺在软塌上,喝着名贵的雾山雨前茶,舒服得叫起来。

    宋安杰一脸享受的模样,对宋安然说道:“还是姐姐这里清净,舒服。”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已经让人收拾了一间客院,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在国公府多住几天。”

    “多谢姐姐收留。”

    宋安然笑了笑,问道:“你就这么跑出来,不怕父亲收拾你吗?还有宝书,你留她一人在家里应付那些上门的亲朋好友,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宋安杰摇头晃脑,做出老夫子的样子,“姐姐是不知道啊,那些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几十双眼睛全都盯着我,就跟要吃人一样。我是受不了,还是出来避开几天。”

    宋安然抿唇一笑,“这点阵仗你就怕了。等将来考中进士做了官,会遇到比现在难十倍百倍的情况,那时候你要如何?”

    宋安杰嘿嘿一笑,“姐姐也太小看我了。我是不耐烦应付那些上门的人,所以才躲出来。并非我不会应付。只要我愿意,就算再来几百号人,也难不住我。”

    宋安杰显得很牛逼,浑身上下都写着自信两个字。

    宋安然喜欢宋安杰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宋安杰也有资格自信满满。

    宋安然含笑说道:“吹牛谁都会,我没亲眼见到你应付大场面,总之还是难以相信。”

    宋安杰笑了起来,“姐姐别妄想对我使用激将法,这个法子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不瞒姐姐,其实早在书院的时候,弟弟我已经经历过各种大小场面。有善意的,有恶意的。”

    宋安然闻言,微蹙眉头。说道:“这些事情都没听你提起过。”

    “区区小事我自己就能解决,自然不能说出来让你们跟着操心。”宋安杰理所当然地说道。

    宋安然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待宋安杰。

    宋安然问道:“明年会试,你应该没有问题。你可有考虑过自己的前程?”

    宋安杰说道:“我已经考虑好了。头三年就在翰林院熬资历。本朝非进士不能入翰林,非翰林不能入内阁。想要入阁,必须有在翰林院当值的经历。虽然翰林院清苦,但我忍了。我可是有大目标大志向的人。翰林院,非我莫属。”

    还真是臭屁。

    宋安杰继续说道:“等熬完翰林院的三年,我打算去六部历练。时机合适的时候,我会选择外放。不需要上等州府,只需要中下等的就可以了。

    因为中下等的地方更容易出成绩。等我在地方任个十年八年父母官,届时再谋求回京,进入部堂高官。

    或许不能刷新父亲是有史以来进入内阁最年轻的记录,但是我一定会进入内阁,我一定会对这个国家做出改变。”

    “有志气,我看好你,你一定会心想事成,成为这个国家最宝贵的人才。”宋安然毫不吝啬自己的鼓励和赞美。

    宋安杰越发激动,得到宋安然的肯定,比考上解元还让他高兴。

    宋安杰问道:“姐姐真的认为我可以?”

    宋安然笑了起来,“此事岂能有假。我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你的学识,见识,手段,能力,皆是一等一。你若是不能成为国朝最宝贵的人才,那真的没有天理。”

    宋安杰嘿嘿的笑了起来,显得非常的得意。

    宋安然好想揉揉宋安杰的头,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可惜,宋安杰已经是举人老爷,而且长得那么高,宋安然没办法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的这揉搓宋安杰的头。

    不过好在还有垚哥儿同筝丫头。趁着两个孩子还没有长大,宋安然要尽情的揉搓两个孩子的头。

    宋安然也不担心将两个孩子给揉笨了。好吧,就算两个孩子变笨了,家里还有阳哥儿。阳哥儿一定会取代宋安然,担负起‘家长’的重担。

    宋安杰喜欢和宋安然聊天。因为在宋安然面前,他可以尽情的释放自己,不需要有任何掩饰躲藏。而且在宋安然面前,他还能得到从来没有体会过的赞美和鼓励。

    别人也会夸他,可那些夸赞听在宋安杰耳里,先就带了三分虚伪,三分试探,三分嫉妒,剩下的一分究竟是恨还是诚,那可说不定。

    唯有宋安然,会毫不吝啬的真诚的夸赞他,会给他鼓励。在他迷失自己的时候,又会给他指明方向。

    总而言之,宋安杰和宋安然待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安杰,你几天不读书,父亲不会来抓你吧。”

    宋安杰笑了起来,“姐姐想多了。父亲这两年几乎不再干涉我的事情。而且几天不读书,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影响。明显的会试,我势在必得。”

    宋安然笑眯眯的看着宋安杰,“这么有自信,看来学问很扎实。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替我教教垚哥儿。垚哥儿性子懒散,对读书做学问没多大兴趣,我也不求他能考秀才举人,只求他能读懂文章,明白事理。不要做个睁眼瞎子。”

    宋安杰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盯着宋安然。宋安杰一脸悲愤,“姐姐好算计。这么热心的留我住下来,原来是为了拉我做壮丁,教你家不学无术的垚哥儿。”

    “该打。”

    宋安然拿起手上的书本,就朝宋安杰的头上打去。

    宋安杰笑着,轻松地躲了过去。

    宋安杰毫不客气地说道:“姐姐,弟弟可没有胡说。你家阳哥儿那是绝顶聪明,世间少有。只可惜他是勋贵子弟,没多少时间读书。他要是读书,国公府保证能出一个状元。

    至于你家垚哥儿,弟弟说句不客气的话,这小子将来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就算我是圣人在世,说实话我也教不好他。

    他不是笨,也不是听不懂先生讲的课。他的问题就如姐姐所说,纯粹就是懒,根本无心向学。垚哥儿这样的小子,弟弟可教不好,也不乐意教。可别教他两天,他连我这个舅舅都嫌弃上,以后不让我上门。”

    宋安然满头黑线,他家垚哥儿有宋安杰说得那么夸张吗?不就是懒了点,不就是软萌了一点,哪有宋安杰说的那么严重。

    宋安然狠狠瞪了眼宋安杰,宋安杰简直是在用生命打击宋安然对孩子的信心,实在是太可恶了。

    宋安杰还在笑,也不知道危险,尽往宋安然身边凑。

    宋安杰一本正经地说道:“姐姐别皱眉,皱眉老得快。你家垚哥儿,就算将来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姐姐也不用太担心。有你家阳哥儿罩着垚哥儿,只要垚哥儿不杀官造反,他这辈子保证没事。肯定比绝大多数的人都活的潇洒。”

    宋安然白了眼宋安杰,“你就肯定我家垚哥儿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他将来不会改好?”

    宋安杰肯定地说道:“改不了。正所谓狗改不了……不对,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家垚哥儿的性子就是这样的,已经改不了。我劝姐姐想开一点,不要对垚哥儿抱太多希望,就让他自由发展。”

    宋安然哼了一声,对宋安杰说道:“弟弟,我手痒,你让我打几下。”

    宋安杰赶紧离开宋安然三尺远,“姐姐,我只是说了实话,你不能打我。你打我是不对的。”

    宋安然瞪着宋安杰,这个混蛋,越大越痞,偏偏还拿他没有办法。

    说曹操,曹操就到。

    垚哥儿牵着筝丫头的手跑了进来,先是大声喊着;“娘亲,娘亲……”

    紧接着又看到坐在旁边的宋安杰,垚哥儿顿时兴奋了,“舅舅,舅舅……”

    垚哥儿丢掉筝丫头,兴奋的扑进宋安杰的怀里。

    宋安杰一把抱起垚哥儿,高高的举起来。垚哥儿兴奋得不能自已,太开心了。

    宋安然不忍直视。傻儿子哦,你要是知道你舅舅刚才还在诋毁你,说你没救了,说你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这么喜欢你舅舅。

    筝丫头对宋安杰这个舅舅不熟悉。不过看到哥哥玩得开心,她也要。

    宋安杰干脆将筝丫头也抱起来。抱着两个孩子,宋安杰一点都不吃力。

    两个孩子都快乐疯了。

    宋安然却在暗自叹息。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缺少了父亲,果然要不得。

    颜宓一时半会回不来,宋安然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阳哥儿身上。阳哥儿长兄如父,应该能担起家长的职责、只可惜,阳哥儿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每次回来,也只能在家里待两天的时间。

    宋安杰很有童心,非常有耐心的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宋安然单手撑着下巴,含笑地看着这一幕。

    宋安杰自从有了孩子后,整个人都变了。多了爱心,少了尖锐,感情也更加丰富。

    两个孩子都快玩疯了,房顶都快被他们掀翻了。

    宋安然揉揉耳朵,这家里孩子一多,就吵得不行。宋安然又嫌弃又得意。

    孩子太安静,她担心。孩子太吵闹,又嫌弃。真是矛盾得不要不要的。

    玩了小半个时辰,两个孩子的精力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宋安然赶紧命人带两个孩子下去洗漱。

    宋安杰瘫软在椅子上,一头大汗,说道:“快累死我了。姐姐以后千万不要让我带孩子,我没这天分。”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我看你带得挺好的。垚哥儿和筝丫头都很喜欢你。”

    宋安杰连连摆手,连说自己不行了,老命都快被两个孩子给折腾没了。

    宋安杰说得很夸张。带孩子的确很累,但是宋安杰年轻力壮,他的情况肯定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严重。

    宋安然对宋安杰说道:“我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现在知道我有多辛苦了吗?”

    宋安杰竖起大拇指,“姐姐厉害。姐夫不在,姐姐一个人挑大梁。一边打理内务,经营国公府产业,一边还要管教孩子。姐姐是我的榜样。”

    “少贫嘴。”宋安然一巴掌将宋安杰的手指打下去。

    紧接着,宋安然一脸八怪地问道:“你和杨宝书相处得怎么样?你们没有闹矛盾吧?”

    宋安杰笑道:“姐姐放心,我和她现在很好。遇到问题,我一般会让着她,不和她争执。她又要带孩子,又要管家,也挺不容易的。”

    真难得,宋安杰竟然也会关心人。

    宋安然抿唇一笑,心里头很欣慰。

    宋安杰接着又说道:“就是有一点不太好。她急着要第二个孩子,我让她先养身体,养个三五年再要第二个孩子,她偏不听。”

    宋安然含笑说道:“霍大夫亲自替她调养身体,她的身体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

    “我还是希望她多养养。我真不想再看到她怀孕生子,一脚踏进鬼门关的样子。”宋安杰有些后怕。

    当初杨宝书生孩子的时候,差不多算是难产。虽然宋安杰没有亲自进入产房,但是那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还是将宋安杰给吓住了。

    后来杨宝书生完孩子后,又养了大半年,身体才勉强康复。这都给宋安杰留下了阴影。

    宋安杰希望杨宝书多休养几年,再说生孩子的事情。可是杨宝书却很着急。因为蒙静又怀孕了。

    杨宝书和蒙静这对妯娌,隐约在竞争,在别矛头,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对此,大家并不阻拦。想让一对妯娌和睦相处,不会比让婆媳和睦相处更容易。

    而且蒙静得过宋子期的夸奖,反观杨宝书却没有得到过宋子期的夸奖。所以杨宝书心里头有点想法,想在各方面碾压蒙静,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安然对宋安杰说道:“你别着急,你好好同她说。而且她身体要是没养好,就算她想怀孕也怀不上。”

    怀孕这件事情,对有些人来说很容易,不想怀,却频频怀上。对另外的人来说,怀孕却很难。想怀孕,却始终都怀不上。甚至怀上了一个咳嗽都有可能流产。

    这和个人的体质以及生活习惯,有着很大的关系。

    蒙静自小习武,怀孕容易,生孩子也容易。

    杨宝书出生在官宦世家,自小当做主母教养,起居坐卧皆有章法,唯独缺少了运动。

    所以杨宝书的体质,是绝对比不上蒙静的。杨宝书这种情况,就该放松心情,慢慢调养。养个三五年,怀孕的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宋安然将这番话含蓄的告诉宋安杰,希望宋安杰能够用这番话说服杨宝书。

    宋安杰说道:“姐姐,宝书肯听你说的话。而且这种女人话题,弟弟实在是不好开口。不如你同她说。”

    宋安然哼了一声,“先前还在嫌弃我家垚哥儿,这会就有求于我。你就不怕,我欺负你儿子?”

    宋安杰哈哈大笑起来,“不怕。我儿子你随便欺负。那小子皮糙肉厚,和你家阳哥儿有得一比。”

    宋安然哭笑不得。之后,宋安然对宋安杰说道:“改天吧。这种事情得碰上了才好开口。刻意开口,只会适得其反。其实霍大夫说的话比我有用多了。”

    宋安杰笑道:“霍大夫也说过和姐姐类似的话,其实宝书都听进去了。她也一直遵守医嘱,好好养身体。奈何,她这人有时候爱胡思乱想,生怕自己再也怀不了孩子,着急得不行。就好像要立马怀孕,才能让她心安。有些话,霍大夫也不好开口,还是要姐姐开口才管用。”

    宋安然问宋安杰,“杨家二房那边呢?杨宝书没回去过吗?杨家人怎么说?”

    宋安杰说道:“宝书自然有回去过。我那岳母,虽说有读书,但并不是一个大度容人,心胸开阔的人。宝书和她接触多了,对宝书不好。

    宝书自己也说,她在闺中的时候,岳母时常说一些不好的话。幸亏宝书自己有主张,也不软弱,没有一味的听岳母的胡言乱语。

    如今宝书并不经常回去。平日里,只派婆子送节礼回去。只有正月的时候,我会陪着她一起回杨家。”

    如此说来,杨宝书还是分得清好坏是非,是个有主意,有见识的人。之所以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有些左性,也是因为生第一胎的时候,杨宝书生得太艰难。不仅将宋安杰吓住了,也将杨宝书自己给吓住了。

    杨宝书担心自己没办法再次受孕,所以想要用早点怀孕来打破自己的胡思乱想,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安然让宋安杰别发愁。

    生孩子这件事情上,男人顶不了什么事情。有些心路过程,是女人必经的。

    杨宝书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人,迟早会想明白。关键在于,宋安杰要给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宋安然一番安慰,宋安杰心情好了许多,总算没一开始那么烦躁担心。

    宋安然笑道:“弟弟,你这么担心杨宝书,果然是有了孩子,和以前大不相同。”

    宋安杰扬眉,说道:“宝书是我的妻子,我自然要关心她。就好比姐夫关心姐姐一样。”

    宋安然心里头高兴,宋安杰总算开了窍。

    宋安杰在国公府才住了两天,就被宋子期抓了回去。宋安杰走的时候,耷拉着头,一脸沮丧。

    在国公府这两天,宋安杰感觉自己过得跟神仙一样,不要太舒服。

    如今被抓了回去,首先免不了一顿痛批。接下来,还要料理各种人际关系,迎来送往。之后还要继续埋头苦读,准备明年的会试。

    宋安杰已经预料到,苦难日子正在对他招手。

    宋安杰这副苦相,宋安然看在眼里,只觉着好笑。

    好在有杨宝书帮着料理人际关系,迎来送往的事情,宋安杰轻松了一倍不止。

    杨宝书是经过系统学习的,人际交往,迎来送往这种事情,对杨宝书来说驾轻就熟,轻轻松松就能料理清楚。宋安杰只需要象征性的指导几句,余下的事情杨宝书全替他办好了。

    等到宋安杰开始埋头苦读的时候,杨宝书还能红袖添香,陪着宋安杰一起苦读,偶尔还能提出一些非同一般的见解,让宋安杰刮目相看。

    这个时候,杨宝书往往会羞涩一笑。说是在娘家的时候,跟在祖父杨阁老身边,耳濡目染,对朝政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和见解。

    宋安杰感慨,果然是家学渊源。光是这份对朝政的见识和见解,就不是一般官宦女子比得上的。

    杨家是牛逼轰轰的大家族,关系遍布朝堂和地方。

    杨宝书嫁给宋安杰以后,就开始慢慢的将家族的关系介绍给宋安杰。

    杨家势力非宋家能够想象。甚至有些关系,连宋子期都不清楚,偏偏杨宝书如数家珍。

    宋安杰好奇的询问,杨宝书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杨宝书掩唇一笑,小声说道:“在家中,家母虽然一直以规矩约束我,但是家父却将我当做男子培养。

    家父说,我注定是要嫁到官宦世家做主母的,若是能够对朝政有所了解,嫁人后也能对家族对夫君有所帮助。

    至于杨家的关系,这些都是父亲告诉我的。父亲在处理这些事情的时候,并不避着我。不瞒夫君,我会模仿家父的字迹,家父的一些题本奏章,也是由我代笔书写。”

    宋安杰很惊讶,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宝箱,到今日才窥见杨宝书掩藏在温柔贤惠之下的能力大局观。

    宋安杰感慨:“有此贤妻,为夫何其幸运。”

    接着宋安杰又说道:“娘子这些年瞒得我好苦!”

    杨宝书先是笑,笑过之后才说道:“以前不说,是因为一直没有机会。以前夫君不让我进书房,我也不知道夫君喜欢什么,秉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原则,这些事情自然就没说出口。如今夫君问起,我自然不能再继续瞒着。若能对夫君有一二帮助,我就心满意足了。”

    宋安杰拉起杨宝书的手,说道:“娘子就是太过谨慎。你我夫妻,何必这么小心翼翼。”

    杨宝书低头一笑,“父亲教导我,凡事谨慎一点,总归是没错的。虽然晚了几年才告诉夫君真相,好在并没有引起误会,还能对夫君有所帮助。”

    “娘子说的对。姐姐也常说小心无大错。最近我有些膨胀过度,不行,我得将心收回来,将过往的成绩丢在一边。以后还请娘子多多提醒我。”

    杨宝书含笑说道:“定不负夫君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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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嫌弃

    来年二月会试,宋安杰过五关斩六将,被点为会元。

    一时间,全京城甚至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被惊动了。先是小三元,如今又是解元,会元,再来一个状元,那就是小三元和大三元凑齐了。古往今来,宋安杰得算头一个。

    这事太让人激动了,就像是亲眼见证了历史一样。

    当然,什么时候都不乏嫉妒的人。有人赞,自有人诋毁宋安杰。认为宋安杰能有今天,靠的不是才学,而是家世。

    宋安杰要不是宋阁老的儿子,他能考上解元和会元?做梦吧。

    不管外人是赞还是骂,反正宋安杰自己的日子并不如外人看起来那样风光。

    宋安杰有些苦恼,六元公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千百年来所有读书人都没有达到过这个成就。如果他在殿试的时候被点为状元,成为六元公,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都说过犹不及,还说月满则亏,又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还说**得意,情场失意。

    他要是真考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六元公出来,是不是意味着他的仕途会充满波折?

    正所谓考场得意,官场失意。如果在他走入仕途后,他的仕途发展,不如人们一开始预期的那样,那他是不是要承受四面八方的非议和嘲笑。

    宋安杰很苦恼。他想创造一个历史,可是他又担心创造了历史后,他这个人就彻底毁了。他这辈子都会被人压制着,永远都出不了头。

    这样的例子不多,但是绝对不少。这世上总是少不了嫉贤妒能的人,更少不了落井下石的人。

    而且走仕途,关注的目光太多,未必是好事。

    宋安杰很愁,不是为即将到来的殿试发愁,而是为了前程发愁。

    身为六元公,名头是够大了,可是不利于发展啊。他要是真的成了六元公,不知道多少人打算在暗地里敲他的闷棍。更有甚者,会有人冲着他六元公的名头,故意在他仕途上制造困难。

    宋安杰立志要在仕途上有所建树,下意识就想到六元公名头带来的各种弊端。

    宋安杰毕竟还是年轻人,很多时候,他做不到宋安然和宋子期那样老辣周到。

    宋子期知道宋安杰在烦恼什么,宋子期一开始就晾着宋安杰,让宋安杰自己去考虑清楚。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宋子期才将宋安杰叫到书房说话。在场的还有宋安然。

    今日,宋子期是打算和宋安然一起,对宋安杰进行一场说服教育。

    宋安然先是朝宋子期看去,得到宋子期的首肯之后,宋安然率先开场,直接问道:“弟弟,你这几天是不是在想被点为状元公该怎么办?甚至还在想,得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六元公名头,对将来会不会有妨碍?”

    “姐姐果然知我。弟弟这几天正在烦恼这件事情。正所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弟弟总觉着六元公这个名头不是一件好事。”宋安杰忧心忡忡地说道。

    宋子期冷哼一声,没说话,表情却说明了一切。宋子期对宋安杰的想法很不满。

    宋安然轻声说道:“六元公,这是多大的名头,无数读书人苦求一辈子也得不来的荣誉,弟弟竟然还敢嫌弃。

    我敢说,数百年之后,后人未必记得元康帝,但是一定记得在今年出了一个六元公,记得你宋安杰的名字。

    只要你考中了六元公,即便将来在仕途上无所建树,你也注定会被记入史书,青史留名。

    这么多读书人,这么多人做官,还有那些御史为什么三天两头的找皇帝的麻烦,无非就是为了青史留名。

    弟弟不需要费尽心思钻营,只要你能被点为状元公,就能青史留名。这么好的事情,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还敢嫌弃。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宋子期暗自点头,宋安然说的话正是他想说的。

    宋安杰脸色有点难看,他偷偷瞥了眼宋子期,见宋子期没打算开口教训他,于是他大着胆子说道:“父亲,姐姐,我读书走仕途,是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我不想以后在官场上,别人一见到我,只记得我是六元公,却不记得我有在仕途上有什么作为。就算六元公能够青史留名,如果对我的仕途没有帮助,我也不稀罕。”

    “有志气!”宋安然含笑说道。

    宋安杰木着一张脸,“官场上能者少,嫉贤妒能的庸才多。我若是得了六元公的名头,不用猜,这些下人肯定会在暗地里下绊子,巴不得我变成官场的笑话。六元公这个名头看似很美,可它是一块有毒的花。不瞒父亲,姐姐,我是真不稀罕六元公的名头,并非嘴上随便说说而已。”

    宋安然抿唇一笑,“凡事做最坏的打算,往最好的方向努力,这一点很不错。但是你没必要对六元公这个名头这么抵触。

    六元公这个名头肯定是好的,非常好。你去问问外面那些读书人,让他们用性命换取六元公的名头,他们答不答应?

    我告诉你,十个读书人十个都愿意。唯一不愿意的,估计也就是你一个人。至于诋毁,诽谤,落井下石这些事情,难道你没有六元公的名头,这些事情就不存在吗?

    就算你今天是个一文不名的小子,只要你还在人群里生活,你就免不了要承受别人的恶意。

    这和你是不是六元公,没有一文钱的关系。你成了六元公,最多就是更多的人对你怀抱恶意。

    弟弟,你要弄清楚,别人对付你,不是因为你是六元公,而是因为你是宋安杰,因为你挡了别人的路。

    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了最好的坑,你让别的坑里面的萝卜能不嫉妒吗?他们当然想将你从最好的坑里面拔出去,然后换他们自己占领最好的坑。

    弟弟,你若是害怕诽谤,恶意,中伤,诋毁,就抵触六元公这个名头,在殿试上故意放水,那你真的太令人失望。我没想到,我的弟弟竟然会是一个懦夫。”

    宋安杰板着脸,深思片刻,说道:“姐姐不必用这些话激将我。弟弟不是三岁小儿,不会轻易中了你的激将法。”

    宋安然失笑。果然是大人,主意挺正的。

    “哼!”宋子期鼻子里冷哼一声,十分不满地看着宋安杰。

    宋安杰有些踹踹不安。

    宋子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在这里嫌弃六元公的名头,人家还未必肯让你做六元公。你真以为状元郎非你莫属吗?宋安杰,你未免太小看天下人,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宋安杰涨红了脸,反驳道:“父亲,儿子没有小看天下人,更没有自以为是。儿子只是实事求是的认为,这一届科举,儿子无论是经义还是策论,都属于最好的一波。父亲若是不信,可以将儿子的文章拿来过目,看看儿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宋子期非常不满,这个臭小子还敢顶嘴了。宋子期朝宋安然瞪了眼,都是跟宋安然学的。

    宋安然一脸懵逼,这锅他不背。宋安杰分明是遗传了宋子期的基因,同她没有丝毫的关系。再说了,将宋安杰培养得这么出色,宋子期功不可没。如此说来,这锅盖宋子期自己背。

    宋子期当然不会背这个锅,所以最后还是让宋安杰来背。反正宋安杰皮糙肉厚。

    宋子期说道:“就算你是最好的一波人,那不代表别人就比你差,更不代表你就一定会被点为状元郎。为父将话撂在这里,六元公的名头,为父很希望你能得到,但是这一次你注定得不到。”

    宋安杰有些愕然,怒问:“莫非殿试有猫腻?”

    “自古以来,殿试都有猫腻。”宋子期毫不讳言。

    宋子期对宋安杰说道:“殿试,看的不是谁的文章写得好,看的是谁能投其所好,让陛下满意。

    你是我的儿子,先是小三元,接着又是解元会元,在天下读书人中间已经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你认为陛下会将你点为状元,让你变成名副其实的这六元公吗?

    我告诉你,那是妄想。你在这里发愁六元公的名头太响,不利于你的仕途。可是人家根本就没打算给你。”

    宋安杰受了打击,心情很暴躁。他不要六元公的名头是一回事,别人不点他为六元公又是另外一回事。

    宋安杰怒道:“这是不公。”

    宋子期嘲讽一笑,“官场本来就没有公平可言。贫寒子弟,寒窗苦读十载,终成天子门生。

    可因为在朝中没有关系,也没有银钱疏通关系,这些人只能去偏远苦寒的地方熬资历。

    熬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升到四品知府。就算有幸做到四品知府,也没办法进京做堂官。

    反之有钱有关系有门第的天子门生,仕途又大不同。先在翰林院熬三年,然后去六部攒经验,接着外放为官。

    每一步都走得稳当扎实。等时机到了时候,就能回京做堂官,若是能力足够,还能出任一部尚书,甚至能够进内阁。

    都是天子门生,际遇相差如此之大,谁敢说公平?任何人都有资格说公平。唯独像你这样有钱有权有门第的官宦子弟没资格说不公平。

    别说你学问好。你学问好,这里面也少不了钱和门第的功劳。没钱没门第,你能看到孤本残本,能看到最新出版的文集?没钱没门第,你能看到大儒的文章?能被先生引荐到大儒家里,由大儒亲自指点?”

    宋子期的话很重,每一句都敲击在宋安杰的心口,将宋安杰打击得七零八碎。

    宋安然不忍直视,偷偷遮眼。可怜的弟弟,不是姐姐不帮你,而是这是你必经的人生历程。

    等你跨过这道坎,你就能浴火重生。到时候你会发现天宽地阔,世界如此之大,何处不能有所作为。

    宋安杰苍白着一张脸,神情连连变幻,有思考,有不屑一顾,有醒悟,也有固执己见。

    宋子期却不耐烦地说道:“为父今日说的这些,你好好想想吧。不要整天自以为是,自认为高人一等,就看轻天下人。真以为六元公是你的囊中之物,竟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六元公的名头是个负担。你简直是不知所谓,狂到没边了。”

    宋安杰胸口剧烈起伏,接着又慢慢平复下去。

    宋安杰面无表情地说道:“父亲教训的是,是儿子愚蠢,自以为是。儿子会深刻反省。”

    宋子期盯着宋安杰,“殿试的时候,你还打算胡混过去吗?”

    宋安杰摇头,“儿子从来不胡混。”

    宋子期眉头皱起,心里头对这个儿子又是赞许又是发愁。学问太好了,意味着主意太大,不容易听得进去别人的劝告。

    宋子期再问道:“如果你被点为状元,做了六元公,你打算怎么办?”

    宋安杰很快速地回答,“一切顺其自然。儿子不会再将六元公的名头当做是负担。这本就是儿子的资历,是儿子的成就。既然是成就,就得好好利用,将它转化为政治资本。”

    宋子期暗暗点头,孺子可教。脑袋瓜子的确好使,只要不钻牛角尖,就是好样的。

    宋安然有些感叹,自家弟弟果然聪明,这才多长一点时间,就全想明白了。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简单。今天要是遇到一个稍微笨一点的人,只怕费尽口舌,也不能说服对方。

    宋子期又问道:“如果你没有被点为状元郎,你会怎么办?”

    宋安杰眨眨眼,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老实地说道:“同样顺其自然。虽然失了六元公的名头,但是有五元公的名头在身,足以傲视群雄。说不定到最后,状元公的名声还没有儿子响亮。大家只记得宋家的五元公,不记得今科状元郎。”

    宋安然闻言,暗自偷笑。宋安杰这话,真的会将今年的状元郎给气死。今科学子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在于,他们有可能见证历史。到时候说起来我和某某六元公是同科进士,都能让人高看一眼。而且那也是一种资历和关系。

    不幸在于,如果宋安杰没有被点为状元郎,状元郎换做别人,那就悲剧了。今科无论是状元郎,榜眼,还是探花,不管谁坐在那三个位置上,全都会成为宋安杰的陪衬,瞬间黯淡无光。

    大家讨论今年科举,只记得起宋安杰这个妖孽,想不起其他人的名字。你说悲剧不悲剧。

    宋安然看着宋安杰,狂也要有本事狂。宋安杰就属于有本事狂的那类人。这类人其实最遭人记恨,不仅家世好,长得好,学问好,而且还比你努力一百倍。简直是不给普通人活路。

    宋子期赞许地点点头,“你能想明白这些,为父很欣慰。下去吧,好好反省,好好准备殿试。就算得不到状元,也要得到榜样和探花。探花以下的名次,你就不要来见为父。为父嫌丢人。”

    “儿子的名次肯定不能低于探花,父亲尽管放心。”说这话的时候,宋安杰特别的自信,周身好像闪耀着光芒。那一定是文曲星的光芒。

    宋安然都感觉自己快被闪瞎了眼睛。父亲和弟弟,左右看看,这对父子太霸气侧漏了。这番对话,要是传了出去,天下读书人都要被气死。

    人家的目标是两榜进士。宋家人的目标是不能低于探花。这标准牛气冲天,实在是让旁人没有活路。

    宋子期挥挥手,就敢赶苍蝇一样,将宋安杰赶了出去。

    宋安杰心里头憋着一股气,这回他还非拿个状元回来不可。要是元康帝真的不肯给他状元,宋安杰想了想,那就探花吧。一门两探花,这名头说出去也好听。而且他长得这么好看,理所当然该被点为探花。

    宋安然不知道宋安杰竟然这么自恋。要是知道的话,宋安然又得吐槽一下宋安杰。以前软萌可爱的弟弟,越长越歪,越长越霸气侧漏,好不适应。还是垚哥儿好啊,依旧那么软萌可爱。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父亲对二弟太严厉了。”

    宋子期哼了一声,显得非常不满,“安杰的确聪明,可就是因为太过聪明,从小到大没有受过真正的挫折。这对他的仕途不是好事。适当的敲打敲打,让他警醒,有助于他成长。总而言之,被我敲打,总比被上官敲打要强。”

    宋安然想了想,宋子期的担心蛮有道理的。宋安杰心气高,读书好的人一般心气都比较高。这样的人走上仕途后,很容易栽跟头。小小的跟头没关系,只当是历练。就怕栽一个大跟头,元气大伤,从此以后萎靡不振,再也无法振作起来。

    宋安然说道:“父亲良苦用心,安杰一定会明白的。”

    顿了顿,宋安然又好奇地问道:“父亲之前说,元康帝不会将弟弟点为状元,此事是真的吗?莫非元康帝对弟弟,还有我们宋家有意见?”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六元公的名头太过响亮,如果安杰出生在普通人家,或许有可能成为六元公。可是安杰是宋家子弟,这就注定他做不了六元公。元康帝不会帮宋家锦上添花,更不会让宋家青史留名。”

    宋安然暗自叹息一声,弟弟不能做六元公,还是有点可惜的。不过转念一想,做不成六元公,当个五元公,也是极为难得的。史书上肯定会留下一笔。

    宋安然问道:“父亲,最近陛下又犯了头痛症吗?”

    宋子期挑眉,反问宋安然,“你为什么这么问?”

    宋安然也没有隐瞒,照实说道:“女儿观朝中的动静,似乎有点不同寻常。女儿就在猜测,是不是元康帝的头痛症又犯了,所以朝政才会出现异常。”

    宋子期面有犹豫之色,似乎有难言之隐。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有话对女儿说吗?女儿想为父亲分忧。”

    宋子期微蹙眉头,干脆地说道:“元康帝对为父有所不满。为父担心,元康帝打算在朝中搞事,命人弹劾为父。”

    宋安然大皱眉头,不解的问道:“父亲进入内阁才短短几年时间,陛下为什么会盯上父亲?难不成是因为颜宓?”

    “同颜宓没有关系,你不要胡思乱想。”

    宋子期越是这么说,宋安然越觉着是同颜宓有关系。

    宋安然说道:“父亲,女儿不是三岁小孩,还请父亲实话相告。”

    宋子期摇头,说道:“我说同颜宓没关系,那就是没关系。就算有关系,也是因为当初为了让颜宓顺利弃文从武,算计了元康帝一把。元康帝这人爱记仇,肯定是记恨上了。”

    宋安然心头有些恼火,果然是同颜宓有关系。元康帝看来真的要搞事啊。

    宋安然问道:“父亲,此事有办法化解吗?”总不能被动挨打不还手吧。这可不是宋家人的风格。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此事为父自有主张,你就不要操心了。倒是颜宓那里,进展如何?三天两头就有人弹劾颜宓拥兵自重,时日长了,就算一开始不相信到最后也会变得半信半疑。”

    宋安然说道:“颜宓远在数千里之外,他那里的情况女儿也不清楚。父亲问女儿,不如去内阁签押房看奏章。我相信当地的地方官肯定有详细的消息送到朝中。”

    宋子期笑了起来,“安然,你这是和父亲使小性子?”

    宋安然偷偷唾弃了一下自己。赶紧认错:“父亲见谅,刚才是女儿莽撞。”

    宋子期挥挥手,说道:“你先说说颜宓现在的情况。你不要瞒着为父,为父知道你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你的消息比朝堂灵通多了。”

    宋安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其实两湖境内的反贼,已经被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不成气候。颜宓故意养着他们,让他们还有一口气继续造反。只要两湖境内不安宁,加上苗疆那边的局势越发糜烂,朝中就不会将颜宓召回京城。”

    宋子期点点头,“想法很好,但是不能长久的拖下去。继续拖下去,朝中说不定会考虑换将。”

    宋安然顿时急了,“父亲,没理由换将啊。以前都是带兵的将领打了败仗,才会被迫换将。颜宓出征这几年,从未吃过一场败仗,为何要换将?”

    宋子期哼了一声,很是不满,“你还好意思说颜宓从未吃过败仗。你然没有吃过败仗,那为何两湖和苗疆的反贼一直剿不干净?

    朝中已经有人在说颜宓养寇自重,颜宓还不知道小心一点。安然,你给颜宓去信,让他赶紧料理干净两湖的反贼,好歹能够堵住那些御史的嘴巴。

    至于苗疆那里,我给他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还没有结果的话,到时候我也不能保证朝廷不会换将。”

    宋安然有些发愁,“父亲,一年的时间太短了。”

    一年后颜宓如果真的回京,下场就是如今的吴国公,只能整天赋闲在家,侍弄花草。堂堂不败战神,竟然被朝廷给养废了。说出去也挺让人唏嘘的。

    宋安然不会让颜宓落到那个境地,更不会让晋国公府落到任人宰杀的地步。所以颜宓不能回京,不仅不能回京,颜宓还要长期带兵在外征战。

    宋子期略有深意地看着宋安然,然后说道:“这没办法,朝廷规矩如此。如今天下大致太平,打仗的地方就只剩下两湖和苗疆。两湖一平,剩下苗疆。聚全国之力,苗疆战事很快就会平定。届时全国太平,没有打仗的地方,颜宓身为国公,自然要班师回朝。”

    宋安然大皱眉头,宋子期说的在理。没有仗打,武将就没有用武之地。再好的兵,没有仗打,迟早也会变成废物喽喽。

    宋安然心里头算计着,既然没有仗打,那她就人为制造一场战争出来。只要有仗打,颜宓就有办法一直不回京。

    宋子期轻声警告宋安然:“安然,你可不能乱来。有的事情可以做,有的事情万万做不得。要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一旦让元康帝察觉,你和晋国公府都得倒霉。”

    宋安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纯善。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父亲放心,女儿做事有分寸,从来不敢乱来。”

    宋子期点点头,“你知道分寸就行。颜宓在外面乱来,为父还能替他兜着。你若是乱来,天子脚下,为父未必有能力替你兜着,你知道吗?”

    “我都知道。我和颜宓累父亲操心,是女儿的不孝。”宋安然有些愧疚。

    宋子期挥挥手,“这些生分的话就不要说了。你是我闺女,帮你是我的责任。你先回去吧,好好和颜宓商量商量。”

    “女儿遵命。”

    ……

    宋安然回到国公府没几天,宋安杰就参加了殿试。

    殿试后三天发榜。

    发榜这天,贡院门口挤满了人。

    宋家没去凑这个热闹,晋国公府更不会凑这个热闹。只派了可靠的下人去看榜。

    快到午时的时候,终于有了消息传来。状元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四十多岁的老学究。

    状元不是宋安杰,宋安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遗憾。

    宋家这边,宋安杰一脸轻蔑。状元郎他认识,说他是老学究都是客气。整个人就是的书呆子,整天只会吊书袋。这样的人被点为状元郎,在宋安杰看来,朝中大佬同元康帝的眼睛都被屎给糊住了,才会点了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做状元。

    至于榜眼,好歹有点才名。宋安杰还是蛮服气的。

    状元和榜样都有已经滑落别家,他不会被拙落到二甲吧。真要掉入二甲,宋安杰一定会写文章大骂朝中大佬还有元康帝有眼无珠。连他这样有才有貌的人,都会被拙落到二甲,可想科举多不公平。

    最后消息传来,宋安杰被元康帝点为今科探花。据说元康帝还笑言,宋家一门三父子两探花,真正是美谈。

    得知宋安杰是探花郎,宋安然的心落到了实处。

    宋安杰也松了一口气,算元康帝有点眼光。

    可惜不是六元公,只能顶着五元公的名头在外行走。宋安杰心里头多少有点别扭。

    人就是这样的。以前以为六元公是自己的囊中之物的时候,各种嫌弃,各种不屑一顾。等六元公从手上飞走的时候,又不甘心,心里头还憋着一股气,那是因为不服气。

    宋安杰心里头有点郁闷,有点不服输,还有点如释重负。没有得到六元公的名头,就等于给别人留下了一点超越的余地。反正他的名头已经打响了,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认识。

    宋安杰被点为探花,宋安然命喜秋带着礼物到宋家贺喜。

    宋安然知道,宋安杰最近几天会很忙,到处都是请吃酒的,什么同年,同窗,同科,还有宫里面的琼林宴。

    等吃过琼林宴,宋安杰又该去翰林院报到,每天按时上班。

    这期间,宋家还是抽空请了一天的酒席。

    上门送礼的人很多,吃酒的人也很多。更有甚者,直接带着自家闺女,侄女,外甥女,各种名目繁多的姑娘上门,说是送给小宋探花郎暖床用的。

    个个都义正言辞,说宋安杰贵为探花郎,身边岂能没有红袖添香。丫鬟太俗气,也太低贱,哪里比得上自家闺女,侄女,外甥女玲珑乖巧。

    宋安杰不要,那些人还非得将闺女,侄女,外甥女往宋安杰怀里塞。

    杨宝书见了,气的咬牙切齿。偏偏身份所限,她还不能出面将那些人打一顿。

    最后还是宋子期这位阁老出面,震慑住了所有想送闺女,侄女,外甥女的人。宋子期明言,宋家不收任何闺女,侄女,外甥女。宋安杰的暖床人,更轮不到外人来操心。谁敢再往宋家塞乱七八糟的女人,那就是宋家的仇人。

    没人想和宋家做仇人。于是闺女,侄女,外甥女统统被打发出了宋家。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入宋家门半步。

    酒席过后,宋家恢复了平静,宋安杰的生活也步入了正规。

    宋安然的生活却不轻松。

    颜宓同意和容玉合作,需要借助四海商行。为此,宋安然特意让四海商行分出部分人力,前往西北,扩大产业规模,私下里方便同容玉生意来往。

    另外一边,宋安然也给颜宓去信,提醒颜宓注意时间。朝廷不会允许他长期趴在两湖不动弹。今年之内,必须将两湖的反贼平定,才能对朝廷有所交代。

    颜宓的回答很干脆,既然局势所逼,那他就勉为其难平定两湖的反贼。

    颜宓一旦拿出五分功力,大周范围内,没人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还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反贼。

    没过两个月,两湖境内的反贼,已经被颜宓清扫一空。整个两湖白茫茫一片,干净得不像话。

    地方官回到两湖,见两湖如此干净,就跟被脱光衣服的大汉一样,顿时气得要掀桌子。颜宓实在是太过分了,都不给两湖留点家当,全都被他卷空了。

    地方官员联名写奏章状告颜宓。

    于是朝中又掀起新的一轮弹劾颜宓的高潮。

    对于御史的弹劾,元康帝不为所动。说实话,元康帝还真怕颜宓到了地方上笼络人心,清廉得就跟清水一样。那样的颜宓,才是真正可怕的,才是值得防备的。

    如今颜宓评定两湖,却没有落下好名声,还被两湖老百姓和官员厌恶。这一点就让元康帝很满意。

    颜宓在元康帝的眼里,瞬间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贪欲的小人,再也不是曾经那个毫无破绽的贵公子。

    对于御史们来势汹汹的弹劾,元康帝最终还是略微表示了一下。

    元康帝一边下旨申斥颜宓,叫颜宓补偿两湖地区,将抢掠所得的东西还一部分回去。同时又下旨勉励颜宓,让颜宓好好干,早日评定苗疆的叛乱。等颜宓班师回朝的时候,元康帝会重重嘉奖他。

    对于元康帝的勉励,颜宓全当是放屁。什么嘉奖,更不能信。只要他回京城,等待他的肯定是解除兵权,困守国公府。这样的日子,颜宓不会要。所以仗还要继续打。

    至于第一道申斥旨意,颜宓象征性的还了几样东西给两湖的官府。比如官粮还一点,比如官库里面的银子还几两。反正都是一些看似紧要,却又不那么紧要的东西。

    两湖的官员看着颜宓换回来的东西,气的一佛生天二佛出世。颜宓实在是欺人太甚,拿了那么多,连万分之一都没有还回来,他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当地官员又想告状,好在有脑子清醒的人拉住了。

    现在告颜宓根本没用。元康帝摆明是要保住颜宓。

    要告颜宓,就等颜宓回京之后再告。到时候肯定一告一个准,绝对能将颜宓告倒。

    有了人居中劝解,两湖的官员总算消停了。

    颜宓带着军队开拔苗疆,在苗疆打生打死。

    这期间颜宓同宋安然的通信非常频繁,经常两三天就是一封信。

    两人的信件都是用密码书写,就算被人截获,只要不知道密码本,就永远弄不清楚这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具体的内容。

    宋安然通信这么频繁,在外人看来,两夫妻感情深厚。实际上也的确是这样。不过颜宓和宋安然现在都没空谈感情,他们更关心前途。

    颜宓不能回京,所欲除了苗疆之外,必须重新开辟一个新的战场。而且这个战场,是前所未有的,能让朝廷震动,还能让朝廷十分被动。甚至是朝廷根本管不了的地方。

    两人商量了很多方案,最后宋安然在舆图上点明了东南,以及东南海疆。海上,是朝廷势力力有不逮的地方。一旦这里开战,一旦颜宓领兵去了东南,也就等于颜宓进入了自由打仗模式。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颜宓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反正朝廷都管不到。

    宋安然的方案得到了颜宓的同意。颜宓也倾向于东南。

    要让东南起战火,必定少不了海盗。

    颜宓和宋安然通过信件制定了方案,宋安然给闻先生写信,颜宓则给他安排在海外的那些人写信。既然要打仗,那就弄一场大的。让朝廷震颤,让老百姓瑟瑟发抖,让每个人都以为江南要乱了,东南要打仗了。

    只有造成了这种严重的恐慌情绪,元康帝才会同意颜宓带兵前往东南。至于颜宓手下的兵不会海战,这一点其实不用太担心。因为大周朝真正会海战的士兵就没多少,而且很多还是海盗改行的。这些人忠心有限,祸害无限,到时候朝廷也会倾向于重新培养一批忠心可靠敢战的海军战士。

    计划制定,接下来就是实施计划。

    宋安然开始调整东南沿海的产业,扩大造船厂的规模。船工不够,那就去别的船厂挖人。无论如何,等到明年颜宓来到东南沿海的时候,造船厂必须提供三艘以上的超级战船,以及二十艘以上的中型战船。

    如果工时不够,那就改进造船工艺,将其中一些步骤改成流水线作业。

    宋安然对造船厂进行大刀阔斧的改变,很多人都以为宋安然是为了扩大海贸。殊不知,宋安然这是在为之后的战争做准备。

    夜深人静的时候,宋安然也会反思,她这样做,是不是侩子手?是不是战争罪犯?

    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宋安然的心就会跟着一紧。

    不过很快,宋安然又会坚定信念。

    她本就不是好人。她和颜宓都属于自私自利的大坏蛋。反正他们两个死后都会下地狱。

    如今,她就是要为了一己私欲,开启一场战争。她是侩子手,她是罪人,任何罪名她都认。唯独不能忍的就是,自己的命运由别人掌握。

    即便掌握她命运的人是皇帝也不行。

    皇帝敢动国公府,宋安然就敢化身为恶魔,将大周的江山搅得天翻地覆。

    宋安让望着夜空,冷冷一笑。元康帝招惹了国公府,就要承受被国公府反噬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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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破坏

    东南风暴正在酝酿,朝中也不太平。

    两个月内,礼部,兵部,吏部,接连有人被治罪。虽说这些人罪有应得,可是像这样大规模,短时间内治罪这么多人,还是极为少见的。

    紧接着,元康帝又安插了一批人进入这些部门。

    此事定下,也就意味着元康帝的权柄越来越重。

    内阁几位大佬纷纷忧心忡忡。内阁的职责,是替皇帝处理政务。处理政务之外,最重要的职责就是限制皇权,不能让坐在皇位上的人随心所欲。贤明君主不常有,昏君常有。

    遇到贤明君主,皇权重一点,大家都能忍。可要是遇上昏君,皇权这么重,朝臣们绝对不能忍。

    所以皇权一定要被限制。

    杨首辅对宋子期说道:“宋大人,你足智多谋,不如想个办法将目前的局面化解了。”

    大家都看着宋子期,指望着宋子期能够力挽狂澜,遏制皇权的扩张。

    宋子期垂眼,遮掩住眼中的冷漠。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个局面,不能破,也没办法破。”

    杨首辅微蹙眉头,这可不像是宋子期会说的话。莫非宋子期是想撂挑子不干,还是说宋子期已经站在了元康帝那边。

    杨首辅的眼中有打量,有怀疑,有愁绪。

    有人问宋子期,为何这个局面不能破?难不成这个局面是死局吗?

    宋子期却不肯多说。宋子期在内阁惜字如金,着实让大家非常不解,越发忧心。

    宋子期在内阁以足智多谋著称,如今他都惜字如金,那这次的局面只怕真的是个死局。大家摇头晃脑,心情沉重。皇权越大,也就越发衬托出内阁的无能。

    朝局或许真的要变了。

    之后,朝中有了不利于宋子期的传言。对此,宋子期早就有了准备。宋子期心知肚明,元康帝看他不顺眼,想要搞事,想要将他罢官赶出内阁。

    宋子期暂时没动,他想看看元康帝的后招。

    随着传言越演越烈,大家私下里议论纷纷,同僚看到宋子期,眼神都显得意味深长。

    宋子期冷哼一声,一群小人。

    接着,有御史在早朝上弹劾宋子期,细数宋子期为官以来十二条罪状。

    什么买官卖官,收受贿赂,欺压良民,霸占良田,对上不敬……

    一堆有的没的罪名,全都按在宋子期的头上。看样子,不将宋子期搞臭搞死,是不会罢休的。

    宋子期轻飘飘地扫了眼弹劾他的御史,只是一个跳梁小丑,做了元康帝手中的刀还不自知。接着,宋子期朝元康帝看去,元康帝眼中闪烁着兴奋,激动的光芒,还有嗜血的欲望。

    元康帝问宋子期,“宋爱卿,你可有话说!”

    宋子期出列,面无表情地说道:“启禀陛下,臣有话说。刚才陈御史细数十二条罪状,全是一派胡言,纯属栽赃陷害。

    臣的次子今科被点为探花,有人嫉妒,心生恶意,故意用莫须有的罪名的弹劾微臣。比如陈御史和陈御史的儿子。

    据臣所知,陈御史的儿子也是今科进士,考前还曾放出话来,探花非他莫属。结果陈御史的儿子没有被点为探花,只是区区二甲三十名。

    反倒是臣的次子被点为探花郎。陈御史父子二人对臣的次子记恨在心,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弹劾。陛下,臣要求严惩陈御史。

    朝廷给他风闻奏事的权利,不是让他用来狭私报复,以权谋私。像陈御史这样私心过重,人品堪忧的人就不配站在朝堂上。陛下若是姑息养奸,必定会造成人心不古,朝堂混乱。”

    “胡说八道,下官何来的私心……”陈御史出离了愤怒,宋子期倒打一耙,实在是可恶。

    可是还没等陈御史将话说话,杨首辅就站了出来,说道:“陛下,臣赞同宋大人的看法。陈御史利用朝堂给他的权利,狭私报复,阴谋污蔑宋大人的名声,这种人品堪忧的人必须严惩。不严惩不足以服众,不严惩不足以杀一儆百,不严惩不足以正朝堂风气,不严惩不足以展示陛下权威。”

    杨首辅一连串的排比句,杀伤力堪比原子弹。内阁首辅都表态了,谁还敢替陈御史说话。谁又敢保证陈御史没有私心。再说了,内阁两位大人都说陈御史以权谋私,不是也是,是也是。陈御史这人在这一刻,已经被打上了标签。他就是个私心过重,人品堪忧,不配站在朝堂的小人。

    陈御史啊啊大叫一声,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果断地昏了过去。

    元康帝眼中酝酿着一场风波。他朝朝中某人看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不满。这是从哪里找出来的战五渣,在宋子期手下连一个回合都没有,就被宋子期给拍死了。简直是丢人。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事情,结果开局不利。元康帝的心情真是糟透了。偏偏他还不得不照着宋子期的意见,严惩陈御史。

    陈御史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出了大殿。

    有人心有戚戚焉,心中对宋子期多了一份忌惮。

    宋子期若有所觉,一抬头,眼神准确的捕捉到某个人,然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宋子期波澜不惊,某人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元康帝被气了个半死,最后早早退朝。他需要时间冷静冷静。

    刘小七用心地伺候在元康帝身边,凡事都替元康帝考虑得周到妥帖。

    元康帝很享受刘小七的伺候。感觉刘小七是最会来事的人,也是最懂得揣摩上意的人。

    元康帝盯着刘小七,突然问道:“朕记得你以前是跟在刘福身边的。”

    刘福?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过久远,久远到刘小七都快忘了那个人。想当年,刘福可比如今的刘小七风光多了。

    永和帝乾纲独断,刘福是永和帝身边最得用的人,刘福手中的权柄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

    刘小七在脑海中闪过他和刘福相处的画面,同时躬身说道:“回禀陛下,奴才以前的确是跟在刘公公身边当差。”

    “你跟在刘福身边,那一定接触过宋子期这人。你和朕说说,当年宋子期是个什么样的人?”元康帝装似随意地问道。

    刘小七却觉着心惊胆战。元康帝为何突然问起宋子期?难不成元康帝在怀疑他?

    刘小七将最近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元康帝应该没有怀疑他。

    刘小七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定了定神,恭敬地对元康帝说道:“启禀陛下,当年奴才只是一个小内侍。朝堂上的事情一概不知,和宋大人也只照过两面,并不清楚宋大人的事情。刘公公也从不在内侍面前说这方面的事情。”

    元康帝敲击着桌面,问道:“你以现在的眼光,你认为宋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小七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在奴才眼里,宋大人颇有才干,是朝廷重臣。”

    这是一个很客观,也非常圆滑的回答。

    很明显这样的回答不可能让元康帝满意。元康帝眼睛一扫,刘小七瞬间打了个激灵,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元康帝挥挥手,对刘小七说道:“退下吧。不要打扰朕。”

    刘小七如蒙大赦,赶紧退出了思政殿。

    元康帝想要收拾宋子期,却又不想让人察觉他的想法。所以元康帝就在朝中找了个人,帮他做这件事情。就像当年,元康帝找宋子期对付许首辅一样。

    元康帝计划好了一切,唯独没计划到宋子期的战斗力,以及陈御史竟然是个战五渣。开局不利,

    朝臣很多,可是像宋子期这般老谋深算,还愿意为皇帝分忧的人很少。

    元康帝揉揉眉心,头痛症好像又犯了。

    宋子期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是不会有结果的。

    虽然开局第一场战斗,宋子期赢得漂亮,却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之后,更多的人开始弹劾宋子期,历数宋子期的罪状。尤其是抓着他在户部任职的那些年的老皇历,翻来覆去的说。

    宋子期在户部任职的时候,为了筹措银两,收拢权柄,的确干了不少事情。不过那些事情,都是在元康帝的默许下做的。

    如今元康帝过河拆桥,以前默许做的事情,现在都成了罪名。

    仕途凶险,群情汹涌。宋子期不动如山。这一场斗争,不会那么快就分出胜负。

    宋安然很担心宋子期的处境,想要帮忙,可是宋子期却呵斥宋安然,让宋安然不准插手此事。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有些事情,为父放心让你去做。可是有些事情,为父万万不能让你碰。”

    宋安然一脸忧心,“父亲,难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朝中御史弹劾父亲,如果不采取措施的话,女儿担心父亲的前程。”

    宋子期端坐在书桌前,显得特别有风骨。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有些事情迟早会来的。”

    “父亲认命了吗?”宋安然大胆地问道。

    宋子期笑了起来,“为父当然没有认命。可是为父也不能拿鸡蛋去碰石头。安然,陛下这次是成心敲打我,不让他如愿以偿,他是不会罢休的。”

    “可是元康帝的目的是想让父亲罢官,想将父亲的名声搞臭。难道父亲真要让元康帝如愿以偿?真等到父亲罢官那一天,女儿甚至担心,父亲命不久矣。”宋安然忧心忡忡地说道。

    宋子期摆摆手,“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为父这次不会被罢官。但是为父必须让出一部分利益。”

    宋安然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

    宋安然小心翼翼地问道:“元康帝想要这吏部?”

    宋子期点点头。斗了这么多个回合,宋子期总算摸清了元康帝的底线。元康帝就是想要吏部,在吏部安插他的人,方便他全方位的掌控朝堂,巩固皇权。

    但凡一个人在皇位上坐久了,都想掌控吏部,这是人之常情。以元康帝的立场来说,不能说他做错了。

    不过元康帝的手段还是蛮阴险的。

    宋安然悄声问道:“父亲真的要将吏部让出去?”

    宋子期微蹙眉头,说道:“此事为父还在考虑。吏部落到陛下的手里,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同时,为父也不适合继续待在吏部。或许蒋吏部交给利益不相关的人手中,是一个好的选择。”

    宋安然却摇头,“父亲,没用的。吏部要么在你手上,要么就在陛下的手里。不可能落到第三人的手中。所谓利益不相关,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当手握吏部,也就有了足够的利益。届时你们都是利益相关人。”

    宋子期皱眉,有些烦躁。

    宋安然接着说道:“想要平息这场纷争,父亲不一定要放弃吏部。父亲可以将吏部侍郎的位置让出来给元康帝。”

    宋子期摇头,“元康帝已经不是当年的元康帝。区区吏部侍郎,满足不了他。他想要的是吏部尚书的位置。为父一日坐在这个位置上,这场斗争就不会停下。”

    “那就继续斗下去。”宋安然心中发狠。

    宋子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道:“安然,官场不是商场,做事方式自然不同。你那套,在官场行不通。”

    宋安然有些担心地问道:“难道父亲真的要将吏部尚书让出去?”

    宋子期挑眉一笑,“再看看吧。或许有别的办法。”

    宋子期故弄玄虚,宋安然知道问不出真相,于是识趣的告退。

    宋安杰坐在回廊上,分明是在等宋安然。

    宋安然走过去,同宋安杰坐在一起,问道:“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宋安杰点头,“昨天我和父亲谈了一次。父亲那个层面上的斗争我还没资格接触,但是我觉着这一次父亲有可能会输。”

    宋安然皱眉,心情烦躁。

    宋安杰实事求是地说道:“父亲的对手是皇帝,而且还是威严日重的皇帝。换个对手,父亲能轻松干翻对方。可对手是皇帝,这场争斗,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公平而言。

    父亲束手束脚,纵然有百般手段也用不出来。反倒是皇帝,肆无忌惮,将朝臣玩弄于鼓掌之中。

    姐姐,我知道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只是父亲心中已经有了决断,纵然不甘心,我们也只能忍着。”

    宋安然咬牙切齿,说道:“不一定非要忍着。”

    宋安杰挑眉,“朝堂上的事情,姐姐插不上手。”

    宋安然冷冷一笑,将宋安杰吓了一跳。

    宋安然说道:“你说得对,朝堂上的事情我的确插不上手。但是朝堂外的事情我却可以插手。弟弟,朝堂上的事情,不是只靠朝堂上的大佬决定。千里之外的一件小事,或许也能影响朝堂。看局势,得看全局。切忌站在半山腰看全局,还自以为自己看透了一切。”

    宋安杰脸色苍白,“姐姐教训得是。还请姐姐教我,如何用千里之外的一件小事,影响朝中大局。”

    宋安然笑了起来,她招招手,示意宋安杰靠近一点。

    然后宋安然就凑在宋安杰耳边,嘀咕了一阵。

    一开始宋安杰还大皱眉头,到后来,宋安杰满脸笑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宋安然嘀咕完了,就问道:“我的话你都记下来了吗?”

    宋安杰连连点头,“姐姐放心,我都记下来了。姐姐果然有大才,不输天下任何男子。只可惜姐姐是女儿身,不能出仕做官。”

    宋安然笑道:“就算女子能做官,我也不乐意做官。我现在这样比谁都潇洒。”

    宋安杰笑道:“姐姐说的没错。是弟弟想差了。”

    宋安然又叮嘱道:“我刚才同你说的事情,你不要告诉父亲。有些事情不需要挑明,大家心中有数就行了。”

    “我明白。姐姐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之后的日子,宋安杰在翰林院如常当差,表面看起来,朝中局势对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人议论宋子期,宋安杰也只会皱皱眉头,主动避开。

    私下里,宋安杰同宋安然之间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两人互通消息,只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宋子期则顶着各方面的压力,屹立朝堂。任由他风吹雨打,也不为所动。

    宋安然主动坐在棋盘前面,要做执棋的人,落下棋子,就要挑动天下风云。

    东南沿海,长期跑船的人都感觉到一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至于这股风雨究竟是从海面来的,还是从北面来的,没人分得清楚。

    木匠船工,最近半年都十分走俏。各大船厂抢人都快抢疯了。也不知道这股抢人的风气是从哪里开始的。

    东南风云已动,只等时机一到,就会有一场狂风暴雨席卷东南沿海。

    这股风雨已经有了眉目,最近出海的船只越来越不太平,在近海就能遇到打劫的海盗。

    若是有一天海盗登岸,以现在的水军衙门的战斗力,那就是个菜,被人砍的命。

    有大胆的海商没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海盗这玩意,哪年都会遇上。没道理今年的海盗就需要格外关注。

    有胆小的海商,采取谨慎保守的策略,盼着能够保存家业。

    东南已动,苗疆也不太平。

    苗人生于斯长于斯,山林对他们而言就是自家后院。

    颜宓带着兵将平乱,在苗疆这里踢到了铁板。因为颜宓手下的兵,没多少人熟悉丛林作战。如果真的不顾代价的深入丛林,必定会死很多很多人。胜利最终会属于朝廷,但是胜利是用无数的人命换来的。

    颜宓舍不得,这都是老兵,是财富。颜宓坚决不同意用自己的兵去填这个坑。

    真的要填,也是用当地的地方军。

    苗疆局势糜烂,颜宓却一点都不着急。他要的就是局势糜烂,要的就是有人写奏章到朝堂上告状。

    告状的人越多,颜宓在地方上也就越安全。

    颜宓喝着四海商行给他特供的美酒,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苗疆这个地方,资源有限,人口有限。除了不受待见的官员到这里任职外,平时这地方很少有外人进入。

    不过这一切现在都改变了。随着大军进驻,这地方一日日热闹起来。四海商行也跟着进来,为颜宓提供所需要的一切东西。

    只要颜宓开口,四海商行的管事就会无条件的满足颜宓的要求。

    颜宓从管事手里接过信件。信件是宋安然写来的。宋安然的信件全通过四海商行传递,比官驿还要快几天。

    颜宓拆开信件,逐字逐句的看起来。

    看完信件,颜宓笑了起来。

    他叫来亲兵,说道:“传本国公的命令,今晚开启计划。这一次,一定要将苗疆杀一个血流成河。”

    颜宓杀气腾腾,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杀意和血腥气息。

    亲兵领命而去。

    颜宓又灌了一口酒。

    既然江南已经开始动了,那他也就没有必要继续约束手下的士兵。是时候亮出手中的刀剑,让那些山民知道朝廷军队的厉害。

    颜宓要杀鸡儆猴,他还要用人头筑一个京观,震慑天下人的人心。

    颜宓有了想法,他手下的那群兵就会不打折扣的替他完成。

    之后的一个月,对于当地人来说,那是一辈子的噩梦。

    颜宓的南府军,在当地杀了一个尸山血海,里面有罪该万死的,也有无辜被牵连的。反正,这些人都成了南府军的刀下亡魂。

    最后,颜宓用上万颗洒了石灰的人头,在城门口两里的地方筑了一个四层楼高的京观。

    京观筑成的那天,颜宓邀请当地官员土司去参观。那些官员和土司当场就被吓尿了,更有甚者还昏了过去。

    看热闹的老百姓,十有八九也都被吓尿了。

    从拿以后,颜宓在当地人口中多了一个杀人魔王的外号。

    官员受刺激过大,当晚写了奏章状告颜宓。

    官员细数颜宓所作所为,尤其这是筑京观这件事情,简直是天理不容。之后又细数二十条大罪。

    纵兵行凶,草菅人命,杀戮成性,破坏纲常伦理,藐视皇权……

    各种要命的罪名,官员跟不要钱的往颜宓头上扣。

    官员的奏章刚刚送出去,颜宓就已经知道奏章的具体内容。

    颜宓对亲兵说道:“不用管这件事情,让他们告去。本国公就怕没人告。”

    奏章到了京城,顿时引起了轰动。

    京观啊!这玩意多恐怖啊。将几万颗人头垒在一起,这哪是一般人做得出来的,这分明就是杀戮心极重的非人类才能做得出来。

    京城有老人提起,以前本朝叶有筑京观的传统,目的就是为了震慑敌人。不过那都是开国之前的事情。

    跟着太祖打天下的那些大将军,一个个就跟颜宓一样,全都是杀人魔王。杀完了人,就习惯筑一个京观。

    没想到一百多年了,竟然又听到有人筑京观。而且还是帅得惨绝人寰的颜宓。太玄幻了,太不可思议了。

    老百姓议论纷纷,语气中都带着一种激动和八卦。

    朝臣们可没老百姓那么闲。

    弹劾颜宓的奏章跟雪片一样飞到宫里。都是弹劾颜宓筑京观这事。

    御史们都说,颜宓筑京观,毫无人性。同天朝上国以德服人的治国理念背道而驰。像颜宓这种行为,就应该严惩。否则不足以震慑其他武将。

    如果元康帝放纵颜宓的行为,那就是纵容颜宓,坐视颜宓拥兵自重。

    总而言之,颜宓必须严惩。而且不少人还要求将颜宓召回京城严惩,下诏狱。

    朝中纷纷扰扰。颜宓此举,瞬间替宋子期分担了大部分的压力。现在御史们全都盯着颜宓,没空理会宋子期。

    宋子期望着坐在龙椅上的元康帝。面对这个局面,元康帝又会怎么办?

    元康帝怒而退朝。

    回到思政殿,元康帝就开始发火砸东西。

    气死他了。他正在对付宋子期,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结果颜宓就搞出这件大事。

    现在朝堂上开口闭口说的全是颜宓,宋子期的事情,几乎没人提起。

    元康帝咬牙切齿,颜宓搞事,搞得还是大事,还是消失了百年的京观,真是胆大包天,果然是不怕死的颜宓。

    元康帝当场提笔,就要将颜宓召回京城,将颜宓下诏狱。刚刚写了两个字,元康帝就停了笔。

    元康帝表情挣扎,眼神怨毒,还带着愤恨,猛地将手中的毛笔丢出去。毛笔带起墨水,将近身伺候的刘小七甩了一脸。

    刘小七没动,他也不敢动。因为元康帝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谁敢乱动,元康帝就会杀了谁。

    元康帝怒将桌面上的东西全都扫到地面上。

    元康帝想将颜宓召回京城,偏偏他不能这么做。

    将颜宓召回京城,元康帝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颜宓。等颜宓离开了苗疆,苗疆的局势会更加糜烂,朝堂会花费更多的人力和财力来平乱。这对元康帝来说,得不偿失。

    这种想杀不能杀的感觉,将元康帝气的出离了愤怒。

    有一瞬间,元康帝真想做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不顾一切地将颜宓召回京城。

    不过元康帝还是控制住了心中那头野兽。

    元康帝微微眯起眼睛,他怎么觉着这一次,他又被人算计了。难不成宋子期和颜宓这对翁婿联合起来,唱了一出大戏?颜宓突然搞出京观,弄得全天下的人议论纷纷,是不是就是为了帮宋子期脱身?

    一旦这个念头出现,元康帝就控制不住的往深处想。越想越是胆寒,越想越是气愤,越想越是想要杀人。而且杀的还不是一个人。

    元康帝叫来内卫,询问宋家和晋国公府的情况。

    内卫告诉元康帝,最近这段时间,无论是宋家还是晋国公府,都十分低调,同外人几乎没有来往。

    元康帝又问道:“宋安然同颜宓的联系频繁吗?”

    内卫摇头,“启禀陛下,晋国公夫人同晋国公还是保持着半个月一封信的频率。并没有过于频繁的联系。”

    元康帝微蹙眉头,“宋安然同颜宓的通信,你这里是不是有手抄本?全都交给朕,朕要亲自检查。”

    “微臣遵旨。”

    内卫将信件的手抄本拿出来,交给元康帝。

    原来自从颜宓离京之后,内卫一直监视着晋国公府。后来元康帝要对付宋子期,又派内卫监视宋家。

    内卫不仅监视人,还将颜宓同宋安然之间的通信信件,偷偷抄了一份。这件事情已经做了两三年,一直没被发现。

    可是内卫却不知道,宋安然和颜宓早就知道内卫在监视晋国公府。表面上半月一次的通信,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真正的通信,都是在私底下,通过四海商行传递。

    宋安然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顺利躲过了内卫的监视。这几年一直平安无事。

    元康帝看着宋安然同颜宓的通信,大皱眉头。两人的字都写的极好,可是内容却乏善可陈。

    宋安然在信件里写什么孩子出了几颗牙,会走路了,垚哥儿读书不行啊。甚至还在信件里写到自己最近吃了什么,体重增加了多少?还时常在信件里说说京城的八卦消息。

    颜宓的信件,同样是乏善可陈,寥寥几句话,就将该交代的全交代了。看不到一点点有用的信息。

    元康帝气呼呼地将信件丢在地上。

    内卫统领跪在地上请罪。

    元康帝冷哼一声,“废物!”

    内卫磕头领罪。

    元康帝一脚踢在内卫统领的身上,愤怒地说道:“监视了几年,竟然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收集到,要你何用?”

    内卫只会磕头请罪,不会替自己辩解。内卫的人脑子里就没有辩解二字。

    元康帝对内卫统领拳打脚踢,在内卫统领身上发泄了一通,心情总算舒畅了一点。

    元康帝坐回位置上,冷漠地看着内卫统领,问道:“照着你的说法,晋国公府同宋家都没有异常情况?”

    “是!”

    元康帝呵呵冷笑两声,说道:“不可能。颜宓突然狂性大发,在苗疆地界筑京观,肯定有深意。这件事情必须严查。要是京城查不出来,那就派人去苗疆查。总而言之,朕要知道颜宓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

    “微臣遵旨。”

    内卫统领领命而去。

    刘小七从偏殿走进来,看到散落在地面上的信纸,表情变都没变一下。

    刘小七沉默地给元康帝斟茶,然后退到一尺之地,安静的恭候着。

    元康帝喝了茶,心情平复了不少。

    元康帝朝地面上那些散落的信纸看去,心情瞬间变得很烦躁。

    元康帝怒道:“收了!”

    刘小七当即领命,将地上的信纸都捡起来。看到信纸上面内容,知道这是宋安然同颜宓的通信,刘小七还是面不改色。可见刘小七朕的历练出来了。

    蒋信纸收拾好了后,刘小七请示道:“陛下,是将这些烧了,还是收起来?”

    元康帝微蹙眉头,说道:“全都烧了。”

    “遵命。”

    信纸全都被投入火盆中。刘小七亲眼看到信纸变成了灰烬,心里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刘小七继续在元康帝身边当差。等交班之后,刘小七才有空休息。

    刘小七偷偷的将消息传出宫,传给宋安然。刘小七不清楚元康帝手中为什么会有宋安然同颜宓的通信,不过刘小七肯定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一定很要紧。所以他要及时的告诉宋安然,让宋安然早做防备。

    国公府内,宋安然接到刘小七送出来的消息,笑了起来。

    果然如此,元康帝果然安排了内卫监视国公府。甚至还抄写了她和颜宓的通信。

    幸亏早就有所防备,真正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落入内卫的手中。

    宋安然几乎能够想象得出来,元康帝看到她和颜宓的通信,一定会气的跳脚。

    宋安然紧跟着就笑了起来。

    喜秋从外面进来,对宋安然说道:“夫人,老爷派人请夫人回一趟宋家。”

    宋安然挑眉,宋子期派人请她回去,此事她不意外。颜宓搞出那么大的事情,宋子期于情于理都要过问两句。

    宋安然收拾了一番,坐上马车前往宋家。

    宋安然在外院书房见到了宋子期。

    宋子期整个人面无表情,气压有些低。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坐下说话,

    宋子期没有绕弯子,开口就问道:“颜宓筑京观,此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宋安然摇头,“此事女儿事先并不知情。女儿也是听了下人禀报,才知道这件事情。”

    宋子期微蹙眉头,盯着宋安然看。宋安然一脸坦荡,随便宋子期怎么看,也别想从她脸上看出内容来。

    宋子期突然笑了,“是我糊涂,不该这么问你。你虽然不知道颜宓筑京观这事,但是你肯定一早就知道颜宓要搞事。甚至连颜宓为什么要搞事,原因也在你的身上。为父说的对吗?”

    事到如今,宋安然觉着没必要继续隐瞒下去。

    宋安然轻咳一声,说道:“不瞒父亲,女儿事先的确知道颜宓要搞事,要做一件大事。但是女儿真的不知道,他竟然会筑京观来震慑苗疆。”

    “哼!颜宓敢这么做,肯定有你在替他出谋划策。否则靠颜宓一人,做不出这种事情。”

    这话说的,好像颜宓很纯良,宋安然很恶毒似得。

    宋安然偷偷撇嘴,说道:“父亲说错了,这事女儿没有参与,女儿是无辜的。”

    “不管你是不是无辜的,你赶紧让颜宓悠着点。陛下能容忍他一次,不代表能容忍他两次三次。”

    宋子期板着脸说道。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放心,颜宓有分寸,肯定不会乱来。”

    宋安然说的所有话里面,就数这句话最假。次次都说‘肯定不会乱来’,结果次次都乱来。

    宋子期哼了一声,“颜宓最好知道分寸。他要是搞得天怒人怨,纵然为父身为阁老,也保不住他。”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问道:“父亲,你现在在朝中的处境有改善吗?陛下还有没有继续针对你?”

    “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的完结。”宋子期先是感叹了一声。接着宋子期又笑了起来。

    宋子期对宋安然说道:“安然,为父知道你孝顺,不忍心看到为父丢掉吏部尚书的职位。所以你才会联合颜宓,搞出这种大事,替为父分忧。

    你的孝心,为父都知道。为父也很庆幸,有你这样的好闺女。但是为父还是要说,若有下一次,千万千万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颜宓筑京观,此事非议太多,危害极大。他任文官数年,打下的基础,一朝尽毁。此事实在是不可取。”

    宋安然郑重地说道:“父亲,你要相信颜宓既然敢这么做,就已经想好了退路。就算之前打下的基础一朝尽毁,只要手中握着兵权,颜宓就伤不了元气。”

    宋子期深深地看了眼宋安然,然后说道:“江山代有人才出,为父果然老了。你和颜宓真是胆大包天,为父为你们骄傲,却也担心你们的安危。安然,以后做事稳妥一点,不要轻易涉险。”

    宋安然点头,“父亲放心,女儿明白的。这一次是例外,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宋子期欣慰地点点头。宋子期完全不知道宋安然这番话是有保质期的。保质期究竟是半年还是一年,全看宋安然和颜宓要不要搞事。两口子如果成心要搞事,这话的保质期,只怕连十天都没有。

    宋安然还在关心宋子期的事情。

    宋子期笑道:“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颜宓搞出这么大的事情,陛下最近没空针对我。等这阵风头过后,为父会想办法同陛下达成协议。”

    宋安然郑重地说道:“父亲,你千万不能让步。一旦让步,有一就有二。只要元康帝不杀你,容你在内阁当值,父亲就该有足够的底气同元康帝继续斗下去。”

    宋子期眼一瞪,说道:“安然,为父还没有老到丧失斗志的地步。为父钻营了一辈子,才终于有了今天的一切,岂能轻易让出来。你和颜宓顶着危险替为父转移仇恨,为父岂能辜负你们的良苦用心。安然,你且放心,为父还要站在朝堂上,继续替你们姐弟遮风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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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生病

    阳哥儿大名颜均,从两年前就开始在军中历练。如今的颜均,年龄不大,可是已经有了身为军人的硬气和胆气。

    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颜均依旧骑马回京。只因为昨日宋安然派人送信,要求他今日回府,说是有要事商量。

    颜均不知道具体要商量什么事。不过能够回国公府,颜均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他想娘亲,想弟弟,还想妹妹筝丫头。

    回到家,就意味着能够见到亲人,还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能够正常作息。

    颜均骑着马,走在大街上,得到了大姑娘小媳妇的关注。颜均在这方面有些缺心眼,对于这些关注,全都视而不见。再说他早就答应过娘亲,十八岁之前不能近女色。

    回到国公府,下人赶紧来牵马。

    颜均问门房,“夫人现在在哪里?”

    “启禀世子爷,夫人现在应该在遥光阁。”

    颜均点点头,直接进入内院,前往遥光阁。路上遇到二房和三房的哥哥弟弟,颜均都十分客气地同他们打招呼。

    颜均年纪不大,就离开家前往军营。以至于他和二房三房的哥哥弟弟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深厚。在颜均心里,还是亲弟弟垚哥儿最为亲近。

    到了遥光阁,颜均直接进了书房。

    没见到垚哥儿还有筝妹妹,颜均心里头有点失望。

    宋安然看着身高已经赶上成人的大儿子,心里头有许多感慨。

    在别人眼里,身高赶上成人的颜均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但是在宋安然颜里,颜均还是一个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承受这么多重担,宋安然很心疼,还很唾弃自己。她身为母亲,却没有让大儿子尽情享受到美好的童年时光,小小年纪就要担起家族重担,的确是失职。

    宋安然招手,让颜均走到跟前来。

    宋安然仔细打量大儿子,心疼地说道:“黑了,更结实了。”

    颜均笑了起来,难得地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他对宋安然说道:“最近每天出营操练,天天大太阳晒着,是黑了一点。娘亲帮儿子想想办法,能不能变白一点。”

    宋安然觉着好笑,曲指在颜均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怎么,你也觉着白一点好看吗?不是说军营里都是糙汉子,你变黑了正好和他们打成一片。”

    颜均有点羞涩,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鼓足勇气,小声地说道:“娘亲喜欢白一点,儿子就想变白一点。”

    宋安然愣住,心头被一种感情充斥着。宋安然知道,那是幸福。

    宋安然忍着泪意,揉揉颜均的头,“不用在意娘亲的审美。你在军营里,黑一点正常,白一点反而不正常。而且你也不算黑,最多只能算是小麦色,还挺好看的。就是糙了点。不像个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倒像是历经风霜刀剑的剑客。”

    颜均顿时笑了起来,有点臭美地说道:“儿子也觉着自己现在这模样挺好看的。”

    宋安然好笑的看着颜均。颜均很像颜宓,父子二人在外貌上至少有七分相似。区别在于两人的气质,颜宓的气质狂傲孤高,一副高岭之花的样子。

    颜均因为年龄小,气质更显青春活力,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许。看着他,就觉着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宋安然让颜均坐下。

    颜均乖乖坐下,好奇地问道:“娘亲突然派人叫我回来,是有要紧事情吗?”

    宋安然将颜宓的信件交给颜均,“你先看一看。”

    颜均接过信件看起来。

    宋安然心里头有点愁。前两天宋安然收到颜宓的来信。颜宓在信里面要求阳哥儿前往苗疆历练。

    宋安然微蹙眉头,颜均还是个孩子,就要去战场历练。颜宓这个做父亲的,还真是够狠心。

    虽说宋安然不太赞同颜宓的安排,但是宋安然还是命人叫颜均从军营里叫了回来。宋安然想知道颜均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颜均想去战场上历练,宋安然不阻拦。如果颜均不想去,宋安然会替颜均决绝这件事情。

    看着低头看信的儿子,宋安然心里头有些心疼。不过更多的是骄傲。

    她的儿子年龄不大,可是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过两年,宋安然想要揉揉孩子的头,只怕已经办不到。毕竟颜均现在已经比宋安然高了。

    颜均看完了信,好一会没说话。

    宋安然说道:“阳哥儿,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不是娘亲的意思。如果你不乐意,娘亲同你父亲说,不准他乱来。”

    颜均摇头,说道:“不。娘亲,儿子想去战场上历练。儿子从军的目的,就是为了上阵杀敌。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儿子不想错过。”

    宋安然微蹙眉头,有些愁。为什么颜家的儿郎,一个两个全都想着打仗。好在垚哥儿目前没有这个念头。

    宋安然整面容严肃地问道:“阳哥儿,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要去苗疆?苗疆湿毒厉害,你自小生活在北方,去了哪里有可能水土不服。”

    “儿子不怕。儿子身为颜家人,如果因为区区湿毒就不敢上战场,那儿子就不配做颜家人。”颜均掷地有声地说道。他的眼神很坚定,决心很大。

    宋安然暗自叹气,很明显,她劝不了颜均,也不可能让颜均改变主意。

    宋安然对颜均说道:“那好吧。既然你想去,那就准备准备。过几天同送粮草的辎重部队一起出发。”

    颜均顿时兴奋起来,“娘亲,过几天真的能出发吗?”

    一听打仗就这么兴奋,也没谁了。

    宋安然哭笑不得,点头说道:“对。你父亲都替你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愿意去苗疆。这是你的身份文书。”

    宋安然交给颜均的是一份兵部的告身。七品的小军官,可以让颜均正大光明的离开京城前往苗疆。

    颜均身为晋国公府的世子,按照规矩,一般情况下,他不能轻易离开京城。

    如今颜均有了兵部的告身,还有差事在身,他就可以正大光面的离开京城。事后,就算元康帝知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颜均很兴奋。他早就想去战场上见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心愿得偿。

    颜均兴奋,宋安然却有些惆怅。

    颜宓离开了京城已经两三年。如今大儿子也要离开京城。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也不知道这一路上会不会有危险。

    见颜均兴致勃勃的样子,宋安然不得不开口提醒颜均。

    宋安然对颜均的要求只有一点,那就是安全。无论什么时候,颜均都必须保重自身,不要轻易涉险。

    颜均面容严肃地答应宋安然,“娘亲放心,儿子肯定会精小心,不敢轻易涉险。儿子还等着将来给娘亲养老。”

    宋安然掩唇一笑,“你才多大,就想着给我养老。娘亲老了吗?”

    颜均咧嘴一笑,连连摇头,“儿子说错话了,请娘亲见谅。娘亲永远美丽年轻,永远都不会老。”

    “贫嘴。”宋安然在颜均的头上敲了一下。

    颜均一脸很享受的样子。若非年龄渐大,身体长高,颜均甚至想在宋安然怀里撒撒娇。奈何,以他现在的身材,已经不适合做这种事情。

    宋安然知道颜均惦记着垚哥儿还有筝丫头,宋安然很干脆的打发了颜均,让颜均去找弟弟妹妹们玩耍。

    宋安然则给颜宓去信,告诉颜宓颜均即将启程前往苗疆。

    之后,宋安然吩咐下人给颜均收拾行李。

    儿行千里母担忧,颜均第一次出远门,宋安然十分不舍。生怕儿子在外面冷着了,热着了,吃不好睡不香。真想将吃穿住用全都给他安排好。

    宋安然给颜均打包了五大包行李,吃的,穿的,用的,除了住的以外,一应俱全。

    就连出行的马车,也经过了改造。

    颜均见到行李和马车,当即惊呆了。

    反应过来后,颜均赶紧同宋安然说道:“娘亲,这次儿子是随军南下,岂能特殊。带这么多东西,会被人笑话的。儿子带几件换洗衣服和一点银票就够了。”

    宋安然白了颜均一眼,然后苦口婆心地说道:“穷家富路,你以为出门很容易吗?”

    在后世,有飞机有火车,到处都找得到酒店餐馆,就这条件出门的时候依旧是大包小包的提着。

    如今身处交通不便,路况稀烂,人烟稀少的古代,更不能马虎。更要大包小包的扛着。

    宋安然继续说道:“你以为跟着大军南下,就什么都不用操心吗?你错了。这一路南下,一旦错过了时辰,就得夜宿野外。

    一天两天受得住,十天八天你能受得住吗?路途辛苦,吃好一点,也能有力气。有这辆马车在,累了还能上去躺着休息一会。

    夜宿在野外的时候,还能将马车当床用。你不要认为这是娇气,觉着别人会议论你。我告诉你,就算你和别人同吃同住,别人同样要议论你。

    只要你是国公府的世子,你的身份就注定了你无论在哪里,做什么,都是众人眼里的焦点。

    既然无论怎么做,都堵不住别人的嘴巴,那不如就坦然一些,利用手上的资源让自己轻松一点。阳哥儿,听母亲的话,不要学那些老学究沽名钓誉。我们是勋贵,我们讲究实在。”

    颜均有些发愁,“娘亲,儿子不怕别人的议论。这两年在军营里,各种议论儿子早就听够了。儿子是担心父亲见了这些东西,会责罚儿子。”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你父亲那里,你更不用怕。你父亲出门比你还要享受。只要条件允许,他就能享受最好的。”

    颜均有点不敢相信。

    宋安然哼了一声,“是你了解你父亲,还是我了解?你父亲的脾性,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更清楚吗?”

    颜均一听,顿时释然了。既然娘亲说没问题,那就肯定没问题。

    于是颜均接受了宋安然的安排,带着马车,带着行李出门南下,前往苗疆。

    宋安然亲自到城门口送颜均出发。还带着垚哥儿和筝丫头。

    颜均在府里几天时间,每天都会抽空带着弟弟妹妹玩耍。如今,无论是垚哥儿还是筝丫头都将颜均当做了主心骨。见到颜均要走,两个人都舍不得。

    垚哥儿一副快要哭的样子,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筝丫头则不同,已经不管不顾的哭了起来。张开双臂要颜均抱。她舍不得哥哥离开。哥哥离开了,就少一个人陪着她玩耍。

    宋安然抱着筝丫头,拍着筝丫头的背,小声安慰她。

    筝丫头还是哭着,“娘亲,我要哥哥回来。我要哥哥。”

    宋安然看着已经远去的颜均,心头有些惆怅。

    宋安然温柔地告诉筝丫头,“哥哥已经走了。不过等到明年下雪的时候,哥哥就会回来。”

    筝丫头抬头,一脸期盼地问道:“下雪的时候哥哥真的会回来吗?”

    宋安然点头,“娘亲不会骗你。下雪的时候哥哥一定会回来。”

    筝丫头没那么难过了。不过情绪还是很低沉。

    垚哥儿擦擦眼泪,拉着筝丫头的手,说道:“妹妹,我陪你玩。”

    两个孩子很快玩在一起。

    宋安然坐着马车回国公府。

    在路上,宋安然遇见了沈玉江。

    沈玉江客客气气的,对宋安然关心了几句。宋安然对沈玉江同样客客气气的。

    临到分别的时候,沈玉江突然问道:“宋阁老还好吗?”

    宋安然挑眉,顿时对沈玉江产生了警惕心。

    宋安然颔首点头,“家父很好。多谢沈公子关心。”

    沈玉江笑着说道:“夫人不必防备我。我对宋家没有恶意。”

    这话宋安然不可不敢相信。宋家同沈家之间的仇怨,岂能用一句“没有恶意”就能消除。

    沈玉江暗自叹了一声,“夫人不信我,我能理解。不过时间会证明一切。”

    顿了顿,沈玉江又说道:“夫人不用太担心,我相信宋阁老一定会否极泰来。”

    “承沈公子吉言。”

    宋安然不想同沈玉江有过多来往。于是主动提出告辞。

    沈玉江也没哟挽留,目送宋安然的马车离去。

    宋安然靠在马车上,心头有些愁。她总觉着今天遇见沈玉江不是意外。更像是沈玉江知道她会经过那里,所以一早就等着。

    宋安然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沈一帆被罢官,沈家在朝中的势力也被清扫干净。如今沈家那边,就只有沈玉江还在朝中做官。其他沈家人,都在地方上当官。朝堂上的事情,沈玉江以外的人根本帮不上忙。

    以沈家现在的势力,沈家想要将宋子期从阁老的位置上拉下来,还不够资格。

    不过沈家加上元康帝,又是另外一种情况。

    宋子期从来没说过,朝中究竟谁是元康帝的代言人,替元康帝干掉宋子期。

    不过宋安然看得出来,宋子期心里头有数,同时还有所顾忌。

    宋子期不想说的事情,即便宋安然亲自开口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宋安然干脆给宋安杰传了一则讯息,让宋安杰留意宋子期身边的情况。

    ……

    宋安然回到国公府后,继续关注着朝堂上的情况。

    朝臣们弹劾颜宓的热情依旧不减。元康帝想要将势头转移到宋子期的身上,已经有了一定的效果。最近弹劾宋子期的人也跟着多了起来。

    如今,朝堂上最热闹的事情,就是宋子期颜宓这对翁婿被一起弹劾。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以此类推,宋子期是和颜宓一样的杀人狂魔。

    宋子期肯定不是杀人狂魔,但是有人偏要往这方面引导。甚至翻出几十年前,宋子期在地方上做地方官的事情。

    宋子期不甘示弱,自然要反击。

    反击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将这一滩水搅浑了,让大家看不到鱼儿在哪里游,只能瞎来。

    在朝中做官的人,人人都有黑历史。区别在于,有的人的黑历史被人发现了,然后被人利用。有的人的黑历史则藏得严严实实的,非亲近人不可能知道、

    宋子期现在就是要将那些掩藏起来的黑历史翻出来,甚至连元康帝也没放过。

    元康帝当年做韩王的时候,有不少黑历史。因为他做了皇子,这段黑历史就被掩盖起来。

    如今宋子期轻轻一抖,黑历史曝光,将元康帝气了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朝堂越来越乱,每天早朝就跟菜市场一样,吵吵闹闹。今天你攻击我,明天我攻击你。大家都忙着斗来斗去,都没有心思去处理朝政。

    朝堂一乱,原本聚拢在颜宓和宋子期身上的火力就被分散了。

    如此一来,宋子期的压力也减少了许多。

    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宋子期私下里同元康帝进行了一场谈话。

    这场谈话的内容,没人知道。

    谈话结束后没几天,原本的吏部左侍郎下台被人弹劾,紧接着被罢官。

    之后元康帝将自己人安插在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既是监督宋子期,也是同宋子期合作。

    到此,朝堂上攻击宋子期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这一场历时将近一年朝堂斗争总算落下了帷幕。

    元康帝虽然有所不满,但是好歹有了收获。勉为其难就接受了。

    元康帝心情一好,宫里面又多了几位美人。至于皇后的位置,依旧还空着。很明显元康帝没打算再立一个皇后给自己找不痛快。

    至于宫务,就全交给德妃和贤妃二人协同处理。

    德妃和贤妃协同处理宫务,连带着三皇子同四皇子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巴结两位皇子的人不少。很多人都从元康帝的态度中看出了一点名堂。

    元康帝对嫡出的儿子那么不待见,这皇位十有八九是要落到庶出的三皇子四皇子头上。趁着三皇子四皇子还没发达的时候,大家赶紧靠拢过去。将来也能立下从龙之功,带领家族一飞冲天。

    梦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元康帝的确不待见嫡出的两个儿子,可是元康帝同样也不待见庶出的儿子。

    只要是成年的皇子,元康帝全都一视同仁的防备着。

    不过因为承郡王受伤破相,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元康帝心里头还是有点愧疚。因为这份愧疚,元康帝私下里对平郡王也和善了一下。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动辄打骂。

    平郡王心里头有些庆幸,可是并不高兴。

    因为大哥承郡王依旧是视他为仇人,不肯利用自身的优势帮助他。

    平郡王数次前往承郡王府看望承郡王,都被承郡王拒之门外。闭门羹吃多了,平郡王心里头也生出一股不满。

    平郡王冷哼一声,当初事情虽然因他而起,可是伤害承郡王的人并不是他。而且他也没有算计过承郡王。只是赶巧了,一切都一瞬间发生了。

    大错已经铸成,莫非承郡王还要带着这份仇恨进棺材吗?就算要恨,也该恨宫里面的父皇。恨他有什么意义?

    平郡王心中对承郡王有了成见,有心不再去承郡王。只是转念一想,还是坚持去承郡王府。

    不管是做给外人看,还是让自己心安,事情既然开始了,就要善始善终。

    平郡王烦恼的时候,想到了堪比谋士的宋安然。平郡王去信,想约宋安然出来见面。

    结果宋安然直接拒绝了。

    平郡王气了个半死。感觉宋安然这个合作者的脾气,比他这个王爷还要大。偏偏他对宋安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安然最近有点发愁,根本没空理会平郡王。再说了,平郡王身边不缺谋士,宋安然自然不能抢了那些谋士的饭碗。

    让宋安然发愁的是颜老太太的身体。

    颜老太太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在这个时代,妥妥的高寿。

    年纪一大,身体机能就会随之退化。

    前几天,气候变化频繁,今天热明天冷的。最后颜老太太中招,感冒了。

    普通人感冒,流个鼻涕,头痛脑热什么的,吃点药几天就能好。但是颜老太太不行。颜老太太年龄太大,身体抵抗力差,恢复能力同样差。霍大夫亲自用药,几天过去,颜老太太的病情还是没有好转。

    宋安然亲自到颜老太太床边侍疾。

    宋安然从丫鬟手里面接过药碗,吹了几口气,然后用汤勺喂颜老太太喝药。

    颜老太太摆摆手,“大郎媳妇,这些事情有丫鬟做,你就别操心了。你一个人管着里里外外的事情,已经够辛苦了。再为老身操心,老身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颜老太太说完,还咳嗽了了几声。

    宋安然赶紧放下药碗,轻轻拍打颜老太太的背。

    等颜老太太平静下来,宋安然才说道:“老太太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身体好,照顾老太太累不到我。”

    颜老太太脸色灰白,整个人也显得很虚弱,眼神也不复早些年的精明锐利。

    颜老太太咳了两声,才说道:“就算你身体好,也该注意保养。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下人做吧。”

    见颜老太太坚持,宋安然只要妥协。

    “我听老太太的。”

    宋安然让开位置,让丫鬟接手,喂老太太吃药。宋安然就守在旁边,关心地看着颜老太太。

    一碗药,颜老太太喝了两盏茶的时间才喝完。

    喝完了药,颜老太太有些疲惫。挥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她有些话想和宋安然私下里说。

    等下人们都退下后,颜老太太才开口说道:“大郎媳妇,你放心,老身还死不了。”

    宋安然顿时就被惊住,“老太太可别吓唬孙媳妇。孙媳妇胆子小,经不起吓。”

    颜老太太闻言,笑了起来。家里就数宋安然的胆子最大,宋安然还好意思说不经吓。

    颜老太太摆摆手,说道:“大郎媳妇,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老身一旦过世,国公府上下所有人都要守孝。

    尤其是颜宓如今身处苗疆,战事正是关键的时候,这个时候颜宓一旦离开,就等于是前功尽弃。

    而且颜宓是承重孙,理应守三年重孝。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三年后,颜宓想要起复几乎没有指望。到时候连兵权的边角都摸不到。

    大郎媳妇,你给颜宓写信,你去告诉他,让他不要担心老身的身体。

    为了国公府,为了一家大小的前程,老身也会爱惜身体,不敢轻易离世。就算老身扛不住了,老身也会等他建功立业的那一天。否则老身死不瞑目。”

    宋安然张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每个人活着的意义和价值都不相同。颜老太太如今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子孙后代着想。能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宋安然的心情有些沉重,表情也有些凝重。

    宋安然对颜老太太说道:“老太太,外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老太太只需要养好身体就行了。就算……有个万一,颜宓也不会那么脆弱。老太太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颜老太太摇头,表情有些凄凉,有点沉痛。

    颜老太太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老身活了几十年,见识了各种风风雨雨。这人的命啊,有时候真的说不清楚。或许今儿位居一品,明儿就成为阶下囚。今年还兴旺的家族,来年说不定就会被抄家灭族。大郎媳妇,你怕吗?”

    宋安然缓缓摇头,“孙媳妇不怕。”

    颜老太太笑了起来,对宋安然说道:“老身就知道你和颜宓一样,都是胆大包天的主。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靠着胆大包天就能办成的。

    陛下有意收拢三大国公府手中的兵权。吴国公府那边,只等现在的吴国公一死,就没了反击之力。到时候吴国公府就成了软柿子,随便陛下捏圆搓扁。

    至于定国公府那边,周家是外戚,注定周家和我们颜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迟早周家会倒向陛下那边。

    最后就剩下我们晋国公府。只等老身一过世,颜宓回到京城守孝,陛下就要动手。到时候,我们晋国公府还有反击之力吗?只真到了那个时候,大郎媳妇,你真的不怕吗?”

    宋安然沉默不语。元康帝的刀都架到了脖子上,她能不怕吗?

    宋安然暗自叹息一声,“老太太,孙媳妇知道你是在为了这个家着想。可如今要紧的是你的身体。只要你养好的身体,大家就都安心。”

    颜老太太苦笑一声,眼中有遮掩不了的疲惫。颜老太太对宋安然说道:“是啊,老身也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身体。可是老身是上了年纪的人,随时都有的可能离世。要是某天,老身真的走了,这个家怎么办啊。一想到子孙们有可能遭受劫难,老身心里头就难受啊。”

    宋安然赶紧安慰道:“老太太千万别难受。我和颜宓不是无能之辈,二房和三房同样不是草包。真到了那一天,晋国公府未必就没有保全自身的办法。再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何必担心这么多。养好身体,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比什么都强。”

    颜老太太知道宋安然说的有道理,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担心。

    颜老太太挥挥手,虚弱地说道:“大郎媳妇,你先退下吧。让老身静一静,老身得好好想想。不过你还是要给颜宓去信,告诉他,让他别担心老身的身体。”

    “孙媳妇明白。老太太好好养身体。”

    宋安然起身离开了上房,嘱咐下人用心伺候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这一病,二房和三房也跟着紧张起来。

    大家都很清楚,颜老太太这一病,意味着国公府有可能要办丧事,国公府上下都要跟着守孝。

    守孝,是官场上的最大的大杀器。多少人因为守孝蹉跎了半生,多少人因为守孝失去了权柄。

    国公府如今正处于敏感的时候,更承受不起颜老太太过世的打击。

    二太太和三太太都找上宋安然,想知道霍大夫是怎么说的。

    宋安然叹气,打发二太太和三太太去见霍大夫。让霍大夫亲口对她们说。

    霍大夫言简意赅,颜老太太病情不重,毕竟颜老太太平日里还是非常注意保养的。关键问题在于颜老太太年龄太大了,一个咳嗽都有可能要了她的命,更别说连绵这么多天的伤风感冒。

    总而言之,颜老太太的病急不得,要好好养,别拿外面的糟心事影响颜老太太。让颜老太太安心静养。病情还是会痊愈的。

    当然,该准备的也要准备。老人家的身体说不准。说不定某天早上起来,就发现老太太寿终正寝。

    霍大夫这番话,让国公府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难受得紧。大家每天伺候在颜老太太跟前,小心的说着话,生怕刺激到颜老太太。

    看着大家小心翼翼的样子,颜老太太也觉着很无奈,唯有叹息。

    颜老太太严格遵照医嘱,将养身体。颜老太太也不想死,更不敢死。

    她要是死了,国公府真的就散了。

    天气越来越寒冷,颜老太太的病情不见好转,不过也没有加重。这勉强算是一个好消息。

    等到腊月的时候,颜老太太已经缠绵病榻一两个月。

    一个简简单单的伤风感冒,愣是拖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好,将所有人都极坏了。

    都说冬天对老年人来说最难熬。每年冬天,老年人是死得最多的。

    这个说法有没有根据,大家都不清楚。不过大家都是听着这话长大的,如今颜老太太生病,又赶上冬天,也就难怪所有人都紧张兮兮的。就怕颜老太太熬不过这个冬天。

    老国公和二老爷还有三老爷,私下里商量着,命人偷偷准备后事。

    二太太三太太整日里焦躁不安,急的嘴里面都上了火。

    宋安然同样着急,不过表面上宋安然还维持着镇定。

    二太太和三太太私下里嘀咕,只怕老太太真的熬不过这个冬天。这可怎么办啊。

    三太太见宋安然面不改色,于是问道:“大郎媳妇,你不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吗?”

    宋安然说道:“我当然担心老太太的身体。不瞒二婶娘三婶娘,自老太太生病以来,我也着急上火。

    可我是掌家人,我要是不控制自己的情绪,整日里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下人们见了肯定会人心变动。

    到时候老太太没事,国公府就先乱套了。所以尽管我心里头着急,面上还是要维持一个掌家人的威严。”

    二太太连连点头,赞许地说道:“大郎媳妇说得没错,的确该如此。下人都是没有见识的,做事情全看主子脸色。主子情绪稳定,下人心里头就安定,这国公府就乱不了。”

    “二婶娘说的极是。”宋安然客气地说道。

    三太太一脸忧心的样子,“先不说这些。你们说老太太能熬过这个冬天吗?”

    二太太皱眉,没什么信心。

    二太太和三太太一起,都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轻声说道:“现在已经是腊月,离春天不远了。我相信老太太一定能够熬过去。”

    “真的吗?”二太太忧心忡忡地问道。

    宋安然不是神仙,她也不知道颜老太太能不能熬过去。但是她有信心。只要颜老太太活着一天,她就有一天的信心。如果颜老太太真的不幸过世,宋安然也不会哀叹老天爷不公。

    人生下来就是要经历各种磨难的。将过去的小磨难,慢慢升级为现在的大磨难,这也没什么了不起。宋安然有信心面对一切困难,更有信心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颜老太太也觉着自己熬不下去了。一场风寒,拖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没好,只怕阎王爷要来收她了。

    宋安然轻声安慰颜老太太,让颜老太太放宽心,不要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不利于身体康复。

    颜老太太听不进去。她现在就是忧心国公府的将来,忧心颜宓的前途。

    宋安然哄了又哄,总算将颜老太太哄睡了。

    走出上房的时候,宋安然感觉很疲惫。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心里面的疲惫。

    如今,国公府上下弥漫着一股悲观绝望的情绪,宋安然很不喜欢。很多次,宋安然都想对所有人大吼一声,颜老太太都还没死,伤心个屁啊。就算颜老太太死了,真正倒霉的也是国公府,至于二房和三房都已经分家了,最多就是受到一点牵连。

    宋安然忍了又忍,才没将这番话吼出来。因为宋安然清楚,不管她怎么吼叫,颜老太太一日不好,悲观绝望的情绪就散不了。

    三少奶奶同四少奶奶蒋菀儿,都眼巴巴地看着宋安然。

    蒋菀儿轻言细语地问道:“大嫂,老太太不要紧吧?”

    宋安然勉强笑了笑,然后对蒋菀儿说道:“你们不用担心,老太太的身体还撑得住。”

    宋安然的这番话并不能让三少奶奶还有蒋菀儿放心。

    宋安然却不想多说。

    “你们都回去吧。改明儿再来看望老太太。这会老太太已经睡下了。”

    蒋菀儿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下,“我们听大嫂的。”

    蒋菀儿拉着三少奶奶一起离开。

    宋安然问身边的喜秋,“霍大夫人在哪里?”

    “启禀夫人,霍大夫在厢房等候夫人。”

    宋安然当即前往厢房见霍大夫。

    宋安然见了霍大夫,开口就问道:“我家老太太还能继续熬下去吗?能不能熬过腊月正月?”

    霍大夫捋着呼吸,沉吟片刻,才说道:“老太太的身体应该是能熬过去的。只要熬过了冬天,等到了春天,天气暖和之后,老太太的身体就会慢慢好起来。”

    “霍大夫,这是实话吗?”宋安然很紧张,手都在发抖。

    霍大夫点头,“老夫从来不哄骗夫人。”

    宋安然顿时松了一口气,手掌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她这是太激动了。

    宋安然微微躬身,“多谢霍大夫,我相信霍大夫。”

    “夫人客气了。这是老夫该做的。”

    宋安然又问道:“霍大夫,国公府现在的气氛,你都看到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让老太太的病情好转一点?只要好转一点点,大家也不至于这么悲观绝望。”

    霍大夫摇头,“夫人,上次老夫就说过了,老太太年龄大了,不能用虎狼之药。真要用了虎狼之药,一不小心就会要了老太太的性命。

    老太太的身体,只适合用药效温和的药。药效温和也就意味着见效慢。这么长时间,老太太的病情也没有恶化。这说明,这个法子是对的。

    只因为现在是冬天,老太太整日里闷在房里,心情抑郁,病情才会一直拖着不能痊愈。只要耐心等到明年春天,老夫相信老太太的病情一定会好转,最后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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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嫡妃介绍:
宋安然本是都市白富美,集团总裁,一不小心就穿越成为普通官宦世家的嫡女。
生母亡故,她一力担起家中重担,斗姨娘,斗极品,实力碾压各方牛鬼蛇神。
她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经商天赋,办船厂,开船行,组建船队出海,将生意从国内做到海外。
她开珠宝铺子,做粮商,垄断粮食市场。
当父亲被下诏狱,她发动粮食战争,靠一己之力救出父亲。
人人皆知宋家豪富,却不知宋安然才是真正的豪富。
坊间传言宋家嫡女,聪明能干本事强,嫁妆丰厚又漂亮。
当媒婆踩破宋家门槛的时候,宋老爷挥挥衣袖,“没有一个配得上我家的宝贝闺女。”
……
颜宓,京城四大公子之首,国公府世子,亲自上门求娶宋家嫡女。
宋老爷左右嫌弃,“不配!”
颜宓心塞吐血。
找未来娘子诉苦,“未来岳父大人嫌我不配。”
宋安然抿唇一笑,“那你继续努力。一品嫡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嫡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嫡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