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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吃元宝     一品嫡妃txt下载     一品嫡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35章 求助安然

    宋安然轻声一笑,“李大人先别急着跟我叫苦。你和我叫苦可没有,我又管不了你的差事。李大人还是先和我说说具体的事情吧。”

    李大人连连点头。先是端起茶杯往嘴里猛灌,喝完了两杯茶,擦擦嘴角,李大人不好意思的对宋安然笑笑。

    李大人说道:“本官实在是口干,有失礼的地方还请夫人见谅。”

    宋安然摇头,说道:“李大人不必同我客气。现在李大人可以说正事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

    李大人在宋安然面前坐下,急切地说道:“夫人也知道,最近陛下的脾气不太好,让我们锦衣卫抓了不少人。如今诏狱都快住满了。

    以前四品以上的官员,就能单独住一间牢房。现在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才有分到一间单独的牢房。再这么下去,本官担心迟早要出乱子的。

    一百多个官员被关在诏狱,这可怎么得了啊。现如今,本官已经成为文武大臣的眼中钉肉中刺,本官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化解,只能求到夫人跟前。”

    宋安然问道:“诏狱里的情况,你有和陛下提起过吗?”

    李大人连连摇头,“自从八皇子过世,陛下的脾气就变了。本官现在可没胆子到陛下跟前诉苦。本官担心诉苦的话刚刚出口,陛下就会下令取我的项上人头。”

    宋安然瞥了眼李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这么怕死真的好吗?

    李大人一脸胆战心惊的模样,他是真的怕,都快怕死了。

    宋安然问道:“你在锦衣卫的属下,没有好的建议吗?”

    李大人摇头,“那些混蛋出的主意,没一个靠谱的。还是夫人的主意最周正。”

    李大人眼巴巴的看着宋安然,指望着宋安然能够给他指明一条道路。

    宋安然挑眉一笑,“李大人真的希望本夫人给你出谋划策?”

    李大人点头,“本官就盼着夫人给我指点迷津,让我度过这次危机。”

    宋安然说道:“李大人想要度过这次危机,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问李大人,你觉着这次朝臣和陛下之间的较量,最终赢的人会是谁?”

    李大人被宋安然问住了。李大人摸摸自己的头,想了又想,说道:“这个问题本官看不透。看上去朝臣们来势汹汹,可是陛下毕竟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陛下真要下了决心,朝臣们可不是陛下的对手。反过来说,陛下未必有这样的决心。没了朝臣,朝廷就没办法运转,朝廷不能运转,地方官府就得抓瞎。

    从朝堂到地方一乱,紧接着就是天下大乱。陛下身为天子,肯定不愿意看到天下大乱。或许为了大局考虑,最终陛下会妥协。

    反正,以本官看来,什么可能都有。朝臣未必顶得住陛下的压力,陛下也未必就顶得住朝臣的压力。端看谁能坚持到最后,谁更在乎这个天下。”

    宋安然笑了起来,“李大人的分析很有道理,朝臣可能是赢家,陛下也有可能是赢家。在结果不明的情况下,似乎李大人怎么做都是错,怎么做都讨不到好处。

    万一你按照陛下的要求对那些大人用刑,结果赢的却是朝臣这一方,届时李大人就会是陛下扔出来的替死鬼,用来平息朝臣们的怒火。

    反过来李大人肯照顾那些关在诏狱里的大人,万一最后赢的人是陛下,陛下追查此事,届时李大人还是逃不了一个死字。”

    “夫人说得太对了,本官就是发愁这件事情。现在不管站哪一边都是个死字。本官实在是无法可想,只好求到夫人这里。还请夫人指点迷津。”

    宋安然轻声一笑,“李大人,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你只需要问自己一个问题,你究竟是谁的人?你心里头最关心的是什么?”

    李大人毫不犹豫的说道:“本官当然是陛下的人。夫人的意思,是让本官按照陛下的吩咐办事?”

    宋安然笑而不语。

    李大人愣住,“莫非本官说的不对?”

    宋安然摇摇头,说道:“李大人还没回答我,你心里头最关心的是什么。”

    李大人有些发懵,想了想,犹豫着说道:“本官心里头最关心的自然就是前程和性命。”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果李大人要的是前程和性命,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李大人什么都不用做,我保证李大人能够平安无事。”

    李大人一脸懵逼,他觉着自己脑子不够用,不明白宋安然话中的意思。

    李大人一脸诚恳地说道:“还请夫人明言,本官愚钝,本官实在是不明白夫人的言下之意”

    宋安然轻声一笑,问道:“陛下是不是让你严加拷问那些抓起来的官员?”

    李大人连连点头。

    宋安然接着问道:“朝臣们是不是对你虎视眈眈,只要锦衣卫敢动刑,朝臣肯定会找机会弄死你?”

    李大人再次点头。他现在就被元康帝和朝臣两面夹击,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宋安然用手蘸了茶水,边说边在桌面上写下一个字,“李大人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一个‘拖’字诀。李大人一直拖着,拖到事情有了结果再做决定,这样就可以避开最大的风险,丢命。”

    李大人看着桌面上的‘拖’字,问道:“夫人,本官该怎么拖下去。

    宋安然嘲讽一笑,”李大人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我就不信李大人不知道怎么要怎么拖延上峰。以你们锦衣卫的手段,李大人肯定有的是办法。“”

    李大人盯着宋安然,表情若有所思。

    刚才他有些懵,没反应过来这个‘拖’子诀的妙处。这会被宋安然点醒,李大人突然意识到,宋安然出的这个主意,简直是绝妙。

    就如宋安然所说,一个衙门想要拖着事情不给办,有的是办法。谁来催促都没有。就连皇帝来催促,李大人也有办法敷衍过去。

    想要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关键还是在一个‘拖’字上面。怎么拖,如何拖,这都是有讲究的。不能用简单粗暴的办法,得耍点心眼,让别人明知道你是在拖,却又对你无可奈何。

    李大人拍着手大笑起来,对宋安然说道:“我就知道夫人肯定有办法解决我的难题。一个‘拖’字,道出事情的精髓。夫人大才,本官佩服不已。”

    宋安安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大人,“李大人不必谢本夫人。这个办法靠你自己,迟早也能想到。”

    “不不不,本官是真心感谢夫人。要不是夫人点拨本官,本官现在还是一头雾水。”

    李大人起身对宋安然郑重道谢。

    宋安然理所当然地受了李大人的礼。

    李大人说道:“夫人见谅,衙门事情太多,太着急,本官就先走一步。改日本官再给夫人送上一份重礼。”

    宋安然说道:“不用给本夫人送礼,只要李大人能保住自己的官职,就是对本夫人最大的谢意。”

    李大人表情严肃地说道:“夫人说的是。夫人放心,这次本官一定能够顺利度过这次危机。”

    李大人急匆匆的走了,他赶着回去同属下一起商量对策,要找到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将事情拖延下去。

    白一和喜秋她们从门外走进来,问道:“夫人,你让李大人拖下去,真的有用吗?”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拖’字诀,可是官场上的不传之秘。李大人如果能够领会其中的精髓,一定能够顺利度过这次危机。”

    喜秋笑道:“李大人这是将夫人当做了军师,一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来找夫人。”

    宋安然挑眉,说道:“我花费那么多银钱,好不容易将李大人扶持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这个位置上被人干掉。

    李大人资质的确一般,不过就是因为他资质一般,本夫人才愿意投资他。真要换个聪明绝顶的人,早就翻脸不认人,将本夫人丢在了脑后。说不定还会倒打一把。”

    喜秋点头,说道:“夫人说的对。这么说起来,李大人还是有可取之处。”

    宋安然说道:“李大人当然有可取之处。最难能可贵的就是,关键时刻他绝不会自作聪明耍花腔。你们等着吧,要不了就能看到李大人一次精彩的表演。”

    正如宋安然所说,李大人为了将事情拖延下去,也是煞费苦心。他集思广益,终于想出一个绝妙的点子。

    三日后,天干物燥,位于京城郊外的官仓突然起火。同一天晚上,贵里巷数家大户遭遇了窃贼。有一个窃贼甚至丧心病狂的在大户家里放火杀人。

    此事惊动锦衣卫,锦衣卫全体出动,缉拿凶手。

    一时间京城街面上风声鹤唳,老百姓一见到锦衣卫就全都躲了起来。锦衣卫的名声再一次被刷新,当然锦衣卫的名声都是臭名。

    李大人亲自指挥案件的侦查,放火烧官仓这可是大案啊,等同于造反。虽然官仓里面粮食不多,可是这件事情的性质实在是太恶劣了,绝对要追查到底。

    更别说贵里巷,那可是贵人住的地方。窃贼胆大包天,竟然敢到贵里巷偷窃,还敢杀人放火。如果不抓到这些窃贼,那就是锦衣卫的失职。

    李大人以前所未有的责任心,投入了案件的调查之中。至于那些被抓起来的官员,干脆丢在诏狱里面,暂时不用去理会。

    李大人就用这样一种方式,以一种负责任的态度,暂时脱离了是非圈。

    私下里,李大人偷偷松了一口气。再次感谢宋安然的提点,让他能够躲过这次危机。

    至于放火烧官仓,还有盗窃大户人家这类事情,对锦衣卫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李大人私下里松口气的同时,也在盼着事情早点过去。元康帝和朝臣们互斗,迟早要有一个结果。不能一直这么斗下去。

    真要一直斗下去,这个天下迟早要生乱。

    元康帝咬着牙不妥协,朝臣们更不会妥协。

    元康帝都已经举起了屠刀,而且还是无差别攻击,这个时候谁要是妥协,就等于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元康帝,等着元康帝随时来收割。

    因为朝臣和元康帝的斗争,朝政被严重耽误。

    地方上送到京城求赈灾的奏章被搁置,禀报地方乱民的奏章同样被搁置。总而言之,一切大小事情,无一例外都被搁置。

    可以说,这个时候没人有心思去处置朝政大事。而且像这样的朝政,必须靠几个部门协调才能解决。现在大家都忙着斗元康帝,这个时候让部门大佬们坐下来协调解决地方上的问题,几乎没可能。

    地方上的事情被一直拖延。一开始还没问题,时间长了,地方上肯定会出乱子。

    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个后果。

    可是现在没人顾得了将来的事情,所有人都只盯着眼前,盯着宫里的元康帝。

    元康帝在宫里大发脾气,一怒之下砍了二十个宫女内侍的人头。将思政殿当差的人都吓了个半死。

    就连刘小七都跟着汗如雨下。

    元康帝这是疯了吧,肯定是疯了。只有杀人狂魔才会一不顺心就杀人。

    刘小七在心里头暗暗诅咒元康帝,面上还是要恭恭敬敬的伺候。

    元康帝砸了砚台,扔了毛笔,最后直接将桌子掀翻。大殿内一片狼藉。

    刘小七带领着宫女太监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没有一个人敢说一句话。

    元康帝怒气升腾,这股怒气具体来自于哪里,谁也说不清楚。就连元康帝自己也不清楚。他就是愤怒,就是暴躁,就是想杀人。

    元康帝揉着头,觉着头痛得很。

    元康帝冷冷地问刘小七,“霍大夫回来了吗?”

    刘小七赶紧摇头,“启禀陛下,霍大夫进山采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元康帝一听说霍大夫还没回来,顿时气的又想杀人。

    深呼吸几次,元康帝总算控制住了怒气。

    元康帝对刘小七说道:“明旨天下,谁能找到霍大夫,朕赏银万两。”

    刘小七不懂元康帝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找到霍大夫。难不成元康帝还想让霍大夫替八皇子的死承担责任吗?

    元康帝不耐烦地对刘小七说道:“朕的话你听到了吗?”

    “奴才遵旨。只是找到了霍大夫,奴才该怎么说?”

    元康帝狠狠瞪了眼刘小七,“还能怎么说,当然是说朕要让他治病。你是蠢货吗?”

    刘小七看着元康帝一脸暴躁的样子,赶紧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元康帝明发旨意,寻找霍大夫,这件事情转眼就惊动了在国公府的宋安然。

    宋安然让人打听此事,得知元康帝想请霍大夫治病,有些奇怪。没听说元康帝生病了,为什么元康帝说要请霍大夫治病。

    宋安然怀疑元康帝在耍手段,是想诈霍大夫,所以打定主意不让霍大夫回到京城。

    却没想到颜宓从衙门回来后,就说要让霍大夫回京城。

    宋安然微蹙眉头,不解的看着颜宓。

    宋安然问道:“大郎,为什么要让霍大夫回来?你就不担心元康帝是在耍诈吗?”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今天我特意找人打听了一番,这才知道元康帝最近多了一个头痛的毛病。每次一头痛,元康帝就会变得非常的易怒暴躁。

    另外元康帝已经偷偷让太医诊治过,太医束手无策,没办法缓解元康帝头痛的毛病。

    现在元康帝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霍大夫身上,霍大夫要是再不出现,我担心元康帝会下令杀了关在诏狱里的那一百多名官员。”

    宋安然说道:“你确定霍大夫回来没有危险?”

    颜宓肯定地说道:“你放心,我会保证霍大夫的安全。像霍大夫这样的绝世名医,只要元康帝还有一点理智在,就不会下令杀了霍大夫。”

    宋安然想了想,说道:“那行,我明天就派人去接霍大夫。希望这次元康帝不要发疯。”

    第二天,霍大夫被接回京城,紧接着就进了皇宫。

    元康帝见到霍大夫,没什么好脸色。想到八皇子生病的时候,霍大夫不见踪影,元康帝心里头就记恨着霍大夫。要不是看在霍大夫还有用的份上,元康帝早就下令处死了霍大夫。

    霍大夫没有理会元康帝的臭脸,拿出专业的态度,开始给元康帝诊治。

    元康帝头痛的毛病,是从八皇子的葬礼之后开始的。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头痛,还能忍。可是到了后来,头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甚至到了头痛欲裂的地步。那个时候,元康帝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可是元康帝是天子,他不能做拿头去撞墙的事情。于是他就开始杀人,杀宫女内侍还不够,他还要杀朝臣,杀所有看不顺眼的人。

    痛失八皇子的痛苦,以及头痛,双重折磨,都快将元康帝折磨疯了。

    如今霍大夫归来,元康帝从心里面松了一口气。他坚信霍大夫一定有办法解决头痛的毛病。

    霍大夫的确有办法,不过只能缓解,不能根治。霍大夫很明确的告诉元康帝,像头痛这种毛病,如果想要根治的话,得靠患者自己修身养性,凡事心平气和,不急不躁,不怒不嗔。

    元康帝嘴角一抽,想要杀人。不过杀人的话出口之前,元康帝又忍住了。

    元康帝要求霍大夫先缓解头痛的症状,至于修身养性的事情以后再说。

    霍大夫点点头,拿出金针,开始在元康帝的头上脸上脖颈上扎针。

    扎针的时候,元康帝自己没什么感受,旁边的人看着却觉着毛骨悚然。只见元康帝头上,脸上,脖颈上,足有二三十根金针。

    刘小七伺候在旁边,他是在昨天才知道元康帝有头痛的毛病。之前元康帝将此事瞒的死死的,像刘小七这样贴身伺候的太监都被瞒着。可见元康帝一开始并不愿意正视头痛的毛病。

    直到太医束手无策,元康帝实在没办法了,这才让人将霍大夫找回来治病。

    到了这个时候,皇宫内外都知道元康帝添了一个头痛的毛病。

    刘小七伺候在旁边,心里头却在猜测分析元康帝的心理。

    没能成为元康帝身边的第一心腹,刘小七并不觉着遗憾,只觉着危险。元康帝的事情能够瞒着他一次,就有可能瞒着他两次。这对刘小七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

    刘小七攥紧拳头,不过很快又松开了。刘小七维持着恭敬的表情,他要揣测元康帝的心思,这不错。同时他也不能让别人察觉他的想法。

    霍大夫不管宫里面的弯弯绕绕,认真的给元康帝治病。

    三十根金针扎在元康帝头上,脸上,还有脖子上。霍大夫一边算着时间,一边仔细观察元康帝的反应。

    元康帝这会感觉很轻松。困扰他这么长时间的头痛,宗算有了缓解。

    元康帝长舒一口气,感觉无比的舒服自在。

    半个时辰后,霍大夫拔下金针,询问元康帝治疗效果。

    元康帝哈哈大笑起来,说道:“霍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朕现在感觉神清气爽,头痛也没有了。”

    霍大夫闻言,放心下来。霍大夫告诉元康帝,未来半个月,元康帝每天都需要扎一次针。半个月之后,分三天扎一次针。

    一个月后,元康帝头痛的毛病会得到明显的改善。到时候元康帝只会有轻微的头痛,届时就需要元康帝修身养性,安心静养。

    元康帝要求霍大夫住在宫里面,方便每天扎针。

    霍大夫躬身领命。

    经过霍大夫的治疗,元康帝头痛的毛病得到了明显的缓解。

    病情减轻,元康帝的脾气也好了很多,看朝臣都顺眼了不少。而

    朝臣们见元康帝逐渐恢复正常,都十分激动,感动。有人就趁机让元康帝下令放了关在诏狱里的人。

    元康帝脸色蓦地一黑,甩袖愤怒离去。

    朝臣们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元康帝在逐渐恢复正常吗,为何还是这个反应?

    没有人能够回答朝臣们的问题,除了元康帝。

    元康帝是在逐渐好转,可是不代表他就不记恨朝臣在八皇子病逝之后连续数次的逼迫。

    元康帝是个小气人,朝臣既然得罪了他,他就要报复回来。战斗已经打响,凭什么就该他来退让。想要终止这场君臣斗争,不能只靠元康帝一人妥协,朝臣也必须做出妥协。

    元康帝的态度很明确,朝臣们却犹豫不定。事情继续拖延,国家大小事情依旧得不到解决。

    这一拖,元康六年就没了,转眼进入了元康七年。

    元康七年的开头,就带着一股煞气。

    元康帝罗织罪名,斩了三名官员。这下子朝臣们终于着急了,纷纷寻找途径,想和元康帝和解。这样子斗下去,国家会彻底崩坏。

    元康帝冷哼一声,他还撑得住,没想到朝臣们倒是先撑不住了。要想说服一个人,果然就该让他见血。

    朝臣们率先妥协,这让元康帝私下里也偷偷松了一口气。江山是他的,别人不心疼,他心疼。元康帝清楚得知道,国家大事已经被耽误了数个月,再耽误下去,只怕率先妥协的人会变成他。

    不过元康帝并没有高兴太久。因为朝臣们虽然率先妥协,可是不代表朝臣们会无条件的退让。

    当初元康帝主动放弃处理朝政的权利,现在再想要回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于是新一轮权利斗争又开始了。

    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上一次更像是斗气,大家都斗得红了眼,见了刀子叶见了血。

    这一次,大家不是斗气,而是在斗智。

    斗智的过程中,朝臣们加速处理堆积的朝政,坚决不让元康帝插手。

    元康帝顿时气了个半死。

    元康帝咬牙切齿,这些王八蛋,想要权利也要看他答应不答应。

    关押在诏狱里的官员,就是元康帝的筹码。元康帝第一次放了二十名官员出来,用这二十位官员得到了他想要的奏章和题本。

    第二次,元康帝放了三十名官员。这一次,元康帝用三十名官员换得罢免两名三品大员的权利。

    剩下的五十名官员,元康帝打算慢慢利用。

    元康帝这种作为,对其他朝臣的影响有限。对宋子期宋大人的影响是最大的。

    宋子期宋大人身为吏部尚书,官员的升迁罢免,都要经过他的签章同意。上百个官员被关在诏狱,吏部瞬间头大如斗。

    这么多官员被抓起来,谁来办事?

    等到元康帝开始释放这些官员后,吏部又要应付这些上门诉苦的官员。

    有关系的人跑到吏部诉苦,变相要求升官。有人则直接找上宋子期,要求吏部给予补偿。

    被关在诏狱里几个月的时间,即便没有受刑,身心也受到了重创。吏部理应对他们这些承受了诏狱折磨的官员给予适当的补偿。

    听到这些人理直气壮的要求吏部给予补偿,宋子期顿时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这些人还能不能更无耻一点?

    宋子期对这些人的要求,一概不加理会。一个元康帝搞出来的事情,已经让吏部不堪重负,如今这些人还来找吏部的麻烦,真以为他这个吏部尚书是软柿子捏的吗?

    宋子期宋大人非常冷酷的拒绝了这些官员的要求,同时在吏部出台了一些考绩政策,卡住这些官员的脖子。

    宋子期就不相信,面对更加严厉的考绩标准后,那些官员还有闲心来吏部闹事。

    宋子期没理会其他官员幽怨的小眼神,甩甩衣袖,进宫面圣。

    元康帝想要抓权,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罢免看不顺眼的官员,提拔自己的心腹属下。

    这个时候元康帝就需要吏部尚书居中帮忙。

    元康帝对宋子期隐晦的表达的了自己的意思,宋子期顿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进入内阁的机会。

    宋子期含蓄的表示,他已经领会了元康帝的意思。不过此事难度很大,很不好操办。而且中间要是出了意外,宋子期本人就会被千夫所指,被所有官员给孤立。

    宋子期将事情的难度稍微夸大了一点,就是想让元康帝知道,他们这些臣子很不容易。元康帝适当的时候,也该给大家一点好处。

    又要马跑,又不给马吃草,这是不可能的。

    元康帝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宋爱卿想要什么?”

    宋子期有些意外,没想到元康帝这么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完全不符合官场游戏规则。

    宋子期微微躬身,一本正经地说道:“启禀陛下,微臣什么都不要。微臣只怕辜负了陛下的期望,不能圆满完成陛下的嘱托。”

    元康帝笑了笑,说道:“宋爱卿忠心耿耿,朕一直都知道。朕承诺宋爱卿,事成之后,朕助你入内阁。”

    宋子期没有狂喜,甚至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宋子期对元康帝说道:“陛下对微臣如此看重,微臣唯有粉身碎骨,才能报答陛下。”

    元康帝说道:“朕不需要你粉身碎骨,朕只需要你将这几个人弄下去。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不管过程怎么样,朕只看结果。只要朕能够成功罢免这几个人,那么朕就让你入内阁。”

    元康帝将一份名单交给宋子期。

    第一个名字赫然是内阁首辅大人。宋子期顿时吃了一惊。

    宋子期朝元康帝看去,元康帝表情平静地说道:“这些人恋栈权位,朕十分不喜。宋大人,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宋子期迅速的在脑中权衡了一番利弊,然后对元康帝说道:“陛下放心,微臣明白陛下的意思。微臣知道该怎么做。”

    元康帝高兴起来,“这么说宋爱卿已经有办法了?”

    宋子期一本正经地说道:“办法还说不上。但是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让陛下得偿所愿。”

    元康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元康帝笑道:“朕果然没有看错宋爱卿,宋爱卿你就是朕的肱骨之臣,朕非常满意。”

    宋子期依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在元康帝面前谦虚了几句。之后宋子期就拿着名单离开了皇宫。

    宋子期并没有急着行动,想要扳倒内阁首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引火烧身。

    宋子期将内阁九位成员的名字都写在纸张上,然后逐一分析。寻找这里面的突破点。

    宋子期用了三天时间制作计划。三天之后,计划成熟,宋子期开始行动。

    宋子期先给宋安然去信,让宋安然回一趟宋家。

    宋安然接到信件的第二天,就回到了宋家。

    来到外院书房,宋安然见到宋子期,开口说道:“父亲,女儿回来了。父亲叫女儿回来,是有要紧事吗?”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先坐下说话。

    宋子期轻轻敲击桌面,开口问宋安然:“四海商行在江南是什么情况?”

    宋安然有些疑惑,宋子期怎么突然问起四海商行的情况。

    不过宋安然还是老实的说道:“江南商业发达,富贵人多,有很多有实力的大商行。不过这些大商行,还是比不上四海商行的实力。只是四海商行比较低调,很多生意都是隐藏在背后,四海商行一般不会亲自出面交易。”

    宋子期又问道:“如此说来,四海商行如果想在江南做点什么事情,应该很方便?”

    宋安然点头,说道:“的确很方便。”

    宋安然很疑惑,从宋子期的问话中,宋安然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宋安然问道:“父亲是想让四海商行做什么事情吗?”

    宋子期点头,“我需要四海商行帮忙在江南做点事情,事成之前需要保密。安然,你有可靠的人选推荐吗?”

    宋安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涉及官府?”

    宋子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对,涉及官府。”

    “涉及官员?”宋安然再次问道。

    宋子期点头,“对,涉及官员。具体的事情,为父不能告诉你。时间一到,你自会明白。”

    宋安然笑了起来,“父亲要做的事情,女儿肯定会全力支持。父亲要办的事情非同小可,这种事情一般人办不了。女儿推荐长安。

    从四海商行开始创办,长安就在女儿身边做事。四海商行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江南那边他也熟悉。

    而且长安一直隐藏在背后,从来没在江南公开露过面。父亲将事情交给长安去办,女儿相信长安一定不会辜负父亲的期望。”

    宋子期考虑了一下,“长安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一个长安还不够。”

    宋安然当即说道:“那就将父亲身边的洗墨派给长安,他们两个人一起办差,肯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宋子期想了想,点头说道:“那行!就让长安和洗墨一起下江南办差。”

    宋安然拿出身上的印章交给宋子期,“父亲,这是女儿的私人印章。拿着这个印章,到江南任何一个四海商行的店铺,都能得到帮助。无论是要人要是要钱,只要有印章在,四海商行就会满足所有的需求。”

    宋子期笑了起来,调侃道:“安然,你这个印章至少价值百万吧。”

    宋安然含蓄一笑,她才不会告诉宋子期,她这个印章至少价值千万,连带一个船队和一个船行。

    宋安然深知做人要低调,谈到钱的时候,能装傻就装傻。不能装傻的时候,就少说一个零。如此一来,大家都开心。

    宋子期没有追问宋安然到底有多少产业,从这一点来说,宋子期是个非常开明的家长。

    宋子期收下了宋安然的印章,然后开始自己的计划。

    宋安然没有过问宋子期具体要办什么事情。

    宋安然很清楚,该知道的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宋安然起身告辞,然后去后院看望小周氏,还两双胞胎。

    来到上房的时候,没想到蒙静也在小周氏这里。

    蒙静见到宋安然,赶紧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笑道:“见过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可是稀客,中午留在府里用饭吧。”

    小周氏含笑说道:“安然是该留在府里用饭。我们都好久没见到你了,怪想你的。”

    宋安然笑道:“太太和弟妹盛情邀请,我自然要留下用饭。”

    一听宋安然会留下来用饭,蒙静赶紧安排厨房准备饭菜。

    宋安然含笑看着蒙静忙忙碌碌,等蒙静出门的时候,就问小周氏:“太太让蒙静帮忙管家,她能力怎么样?”

    小周氏笑着点头,“大少奶奶很不错,性子爽利,做事干脆,有她帮忙管家,我都轻松了许多。”

    宋安然说道:“恭喜太太,得了个好帮手。”

    小周氏笑道:“应该让安平谢谢你,你帮他挑了一个好媳妇。”

    宋安然说道:“宋安平才不会感谢我,这会他心里说不定正恨着我。恨我给他介绍了蒙静。”

    小周氏说道:“大少爷恨不恨你,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大少奶奶肯定不会恨你。”

    “这话怎么说?”

    宋安然很好奇地问道。

    小周氏对宋安然说道:“过年的时候,大少奶奶的亲戚上门来拜年。对方是个地方上的七品小官,据说是遇到了麻烦,想请大少奶奶帮忙。

    大少奶奶厚颜求到老爷跟前,老爷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给那个七品小官一张批条,之后事情很快就解决了。

    就前些天,那个七品小官,还特意让人送了一份礼物到家里。我听说因为这件事情,大少奶奶在蒙家那边极有面子。如今大少奶奶回蒙家,蒙家上下都奉承着她。”

    宋安然听了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意外。

    生在官宦世家,经常会见到各种请托送礼的人。这些人有好有坏,有值得帮的,也有根本不值得帮的。该不该帮,怎么帮,宋子期心里头有一杆称。

    宋子期会帮那个七品小官,原因无非有二,一是给蒙静面子,二是那个七品小官值得帮忙。

    像这种事情,宋安然见多了,一般不会特意过问。

    宋安然又问起蒙静和宋安平的相处情况。

    说起这个,小周氏突然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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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6章 安然怒骂

    小周氏告诉宋安然,过年的时候宋子期发红包。给宋安平发了八百两,给蒙静两千两。理由蒙静是新媳妇,又是在宋家的第一个新年,理应多照顾一下。

    此事让宋安平知道了,宋安平心里头顿时就不平衡了。宋安平没胆子找宋子期理论,他就去找蒙静,让蒙静将两千两银子全都交给他,由他掌管。

    蒙静一开始没理宋安平,当宋安平在说疯话。

    结果宋安平就去翻蒙静的箱子,打算拿了银子就走人。

    蒙静见状没有说一句废话,而是直接将丫鬟打发出去,然后关起门来,将宋安平狠狠收拾了一顿。

    据当时守在院子里的丫鬟说,宋安平在屋里发出一声声的惨叫,那惨叫声让人一听到就浑身哆嗦。

    蒙静收拾了宋安平小半个时辰,收拾完了,就将宋安平赶出门。不仅将宋安平赶出门,还将宋安平身上的八百两拿走了。

    蒙静拿了六百两,剩下的两百两留给宋安平做零花钱。

    宋安平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是哭都哭不出来,而且宋安平也没地方哭去。更何况这事情太丢脸,宋安平也没好意思往外说。

    尽管宋安平不想让人知道他被蒙静收拾了一顿,可是这件事情还是传了出来。

    宋子期得知此事后,就说了一句,“打得好。”

    替宋安平将蒙静娶回来,还真是娶对了。

    宋安然听完小周氏的讲述,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安然笑着问道:“蒙静真的将宋安平给打了一顿?”

    小周氏笑着点头,“真的。当时守在院子里的丫鬟都听见了,安平叫得可惨了。不过大少奶奶做事很有分寸,安平的脸上没有一点伤痕,从表面看,完全看不出安平挨了打。”

    宋安然抿唇一笑,“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有了蒙静,宋安平以后肯定不敢再乱来,除非他不怕被打。”

    小周氏笑道:“老爷也是这么说的。老爷还说要奖赏大少奶奶,让我给拦住了。我同和老爷说,这是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情,只要他们没说破,我们做长辈的就别插手。”

    “太太提醒的对,这种事情的确不好插手。我相信蒙静是个有分寸的人。”

    小周氏连连点头,“我就是喜欢大少奶奶做事有分寸,这才让她协理管家。”

    宋安然同小周氏说完了宋安平和蒙静,又聊起孩子。阳哥儿同双胞胎差不多大,两个人在这方面还是有很多共同语言。

    等酒席准备好了,蒙静过来请宋安然小周氏入席。

    前往花厅的路上,宋安然和蒙静并肩走在一起。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弟妹嫁过来还习惯吗?”

    蒙静面对宋安然的时候,态度客客气气的,客气中还带着点恭敬。她对宋安然说道:“多谢二姑奶奶关心,我适应力很好,各方面都已经习惯了。”

    宋安然问道:“安平没有欺负你吧?”

    蒙静笑道:“夫君不敢欺负我。”

    宋安然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安然悄声对蒙静说道:“好好管着安平,出了事有我替你顶着。”

    蒙静说道:“多谢二姑奶奶,我会好好管着他,不让他出去胡混。我们宋家是书香门第,夫君身为宋家长子,理应给弟弟妹妹们做榜样。最近这段时间我都管着夫君,不让他出门,让他多读点书。就算不能考科举,至少要明理,要修身。”

    宋安然感慨,蒙静多好的姑娘啊,便宜了宋安平。宋安平要是不知道珍惜的话,真应该打,照着一天三顿的打。

    宋安然就不信,照着一天三顿的大,打上一年,宋安平还能不老实。

    宋安然在宋家吃完了饭,就坐上马车回国公府。刚进二门,婆子就来禀报,说秦姑妈来了。

    秦姑妈是颜老太太的亲闺女,嫁到了镇国公府做了国公夫人,是秦裴名义上的继母。

    前几年,秦姑妈的闺女秦娟嫁给了承郡王,当时秦姑妈还回来显摆了一番。

    宋安然听到秦姑妈上门的消息,有些意外。不年不节的,秦姑妈这个时候上门做什么。

    门房婆子也不知道秦姑妈为什么上门,只知道秦姑妈来的时候,脸上阴云密布,显得心事重重。

    宋安然先回了遥光阁,换了一身衣服,问了问府里的情况,这才去上房见秦姑妈。

    宋安然来到上房,就见上房气氛凝重。颜老太太板着一张脸,显得很生气。

    二太太孙氏目光就跟要吃人一样的盯着秦姑妈。

    宋安然先给颜老太太,二太太见礼。然后再给秦姑妈见礼。

    宋安然笑道:“秦姑妈可是稀客。秦姑妈今日上门是为了看望老太太吗?”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

    秦姑妈表情有些尴尬。

    二太太孙氏冷冷一笑,说道:“她才不是为了看望老太太,她今天上门是为了羞辱我们国公府。”

    “这话怎么说?难不成秦姑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宋安然好奇地问道。

    二太太孙氏指着秦姑妈,“姑太太,你说话啊,你哑巴了吗?你和大郎媳妇说说,你上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都替你害臊,你还要脸吗?有像你这样害娘家人的吗?”

    秦姑妈又尴尬又难堪,秦姑妈小声嘀咕道:“不过是个庶女,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什么叫做不过是个庶女,秦姑娘你将话说清楚。今日你不说清楚,你就休想走出这扇大门。”

    二太太孙氏拍着桌子怒吼道。

    秦姑妈朝后面缩了缩,被二太太孙氏的气势给镇住了。

    很快,秦姑妈回过神来,对颜老太太说道:“母亲,二嫂这样说我,你就不管一管?”

    颜老太太瞥了眼秦姑妈,“老身没觉着你二嫂有说错话,老身凭什么要管?”

    秦姑妈越发难堪,“母亲,女儿这么做也是为了颜家和秦家着想。让颜苗进王府,帮着秦娟固宠。将来承郡王荣登大宝,秦娟做了皇后,自然会回报大家。而且颜苗到时候也能进宫当妃子。这么好的事情,你们为什么都要反对。”

    宋安然闻言,顿时紧皱眉头。宋安然没想到秦姑妈上门,竟然是想将颜苗送进王府,帮助秦娟固宠。

    二太太孙氏听到秦姑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番话,气的半死。

    二太太孙氏连声冷笑,讥讽道:“这么好的事情,姑太太怎么不将你们秦家的庶女送进王府?原来姑太太也知道丢人吗?你们秦家的脸面是脸面,我们颜家的脸面就不是脸面吗?姑太太,你实在是欺人太甚,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

    “二嫂干什么这么生气?颜苗又不是你亲生的,不过是个庶女,舍了就舍了。”

    秦姑妈做出一副替二太太孙氏着想的模样,让人看到只觉着恶心。

    颜老太太当即厉声呵斥秦姑妈:“你给我闭嘴。颜家没有给人做妾的姑娘,你上门开口就要颜苗进王府做妾,你这么做分明是在打国公府的脸。

    你要帮秦娟固宠,那是你们秦家的事情,别把国公府牵连进去。至于那什么承郡王荣登大宝,秦娟做皇后的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

    陛下还活着,皇后还活着,你说秦娟做皇后,你又将陛下和皇后置于何地?

    你这口无遮拦的毛病,迟早要给秦家招祸,给秦娟招祸。老身劝你还是安分一点,凡事顺其自然,如此方能保秦家太平。”

    秦姑母不服气,“母亲,这是在家里,在你的房里,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才会这么说。女儿知道分寸,女儿在外面从来不会乱说话。至于说到国公府的姑娘不能给人做妾,那当初颜飞飞又是怎么回事?颜飞飞嫁给鲁郡王做侧妃,说起来那还是妾。”

    “你放肆!”

    颜老太太抄起茶杯,狠狠地扔在秦姑妈的脚下,将秦姑妈吓了个半死。

    秦姑妈跳了起来,大叫一声,“母亲,你这是干什么啊?女儿难道说错了吗?颜飞飞本来就是……”

    “闭嘴!”

    宋安然厉声呵斥,目光森然地盯着秦姑妈。

    秦姑妈被宋安然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后,就大叫起来,“大郎媳妇,你还有没有尊卑上下?亏你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人,怎么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而且我是你的长辈,这里根本就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宋安然冷冷一笑:“我身为国公夫人,国公府的掌家人,如果我都没有资格说话,请问秦夫人,这府里还有谁有资格说话?”

    秦姑妈哑然。

    宋安然继续说道:“秦夫人刚才说我没有礼仪,那是因为秦夫人你先不要脸。对待不要脸的人,自然不用讲究礼仪规矩。”

    “你骂谁?”

    秦姑妈气的脸色都涨红了,宋安然当着大家的面骂她不要脸,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打脸。

    宋安然嘲讽一笑,说道:“当然是骂你。老太太已经明确说了,国公府的姑娘不给人做妾,你们秦家想要送女人给承郡王,大可以送你们秦家的姑娘。

    可是秦夫人却依旧胡搅蛮缠,还攀扯已经过世的颜飞飞,你这分明是在打国公府的脸面。

    秦夫人真以为国公府没人吗?我告诉你,这里是国公府的地盘,不是镇国公府,秦夫人想要撒野请滚回镇国公府撒野,我们晋国公府不欢迎你。”

    秦姑妈胸口急促喘息,她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宋安然一张嘴,简直能和颜宓相比,说出口的话能将人毒死。

    宋安然冷冷地看着秦姑妈,秦姑妈哇的一声,突然大哭起来。

    秦姑妈朝颜老太太哭诉,“母亲啊,女儿被大郎媳妇说得如此不堪,您老就不管吗?大郎媳妇她不尊长辈,难道不该罚吗?”

    二太太孙氏在旁边看得直乐呵。心里头想着,活该。收拾秦姑妈这种混人,还是要宋安然出面。只有宋安然的手段,才对付得了胡搅蛮缠的秦姑妈。

    颜老太太冷冷的瞥了眼秦姑妈,冷声说道:“大郎媳妇是国公夫人,是我们晋国公府的当家人。她说的话就代表了国公府的意思。”

    言下之意,自然是让秦姑妈好自为之。颜老太太不会管宋安然,更不会罚宋安然。

    要不是为了给秦姑妈一点面子,颜老太太就会直接出言赞同宋安然的话。宋安然简直是说出了颜老太太的心声。

    秦姑妈哇哇大哭,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安然冷哼一声,十分嫌弃地看着秦姑妈,“秦夫人,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明知国公府不可能答应你的荒唐要求,将颜苗送到王府做妾,可是你依旧回来提出这个过分的要求。秦夫人,我想问一问,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究竟是谁派你来的?你来国公府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颜苗,而是有别的算计吧?”

    秦姑妈连连摇头,“你胡说八道,我能有什么目的?晋国公府是我的娘家,我能算计自己的娘家?”

    颜老太太和二太太孙氏都狐疑地盯着秦姑妈。宋安然的话提醒了她们。秦姑妈脾气有点大,可她身为镇国公夫人,不可能这么愚蠢。颜老太太和二太太孙氏,越想越觉着秦姑妈今天上国公府胡搅蛮缠,分明藏着深意。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姑妈,然后说道:“这可说不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谁知道娘家在秦夫人的心里还有多少分量。”

    顿了顿,宋安然又问道:“秦夫人口口声声说要送颜苗进王府替秦娟固宠,我想问问秦夫人,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秦娟的主意?承郡王最近有纳妾吗?

    新纳的妾侍,究竟是是什么来历,什么样的绝色,竟然让身为王妃的秦娟感到了威胁?还是说,送颜苗进王府的主意不是秦娟提出来的,而是承郡王提出来的?我说对了吗,秦夫人?”

    秦姑妈目光躲闪,不敢直面宋安然的目光。

    秦姑妈强撑着,反驳道:“大郎媳妇,你别胡说八道。国公府不想将颜苗送到王府,这是国公府的损失,你为什么要怀疑秦娟和王爷?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宋安然嗤笑一声,说道:“这正是我想问秦夫人的话。你这么处心积虑的将颜苗送到王府,又有什么好处?

    就像秦夫人所说,颜苗只是一个庶女,对于国公府来说她并不重要。就算她真的进了王府,也不可能让晋国公府站在承郡王这边。

    而且以颜苗的姿色和性格,我也不认为她能帮秦娟固宠。秦夫人,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你在国公府胡搅蛮缠,又哭又闹,你居心何在?”

    “你别乱说话。”

    秦姑妈突然之间,变得特别的硬气。

    秦姑妈对宋安然说道:“这是我的娘家,我想回来就回来,轮不到你来管。”

    宋安然掷地有声的说道:“你想将国公府的姑娘送到王府做妾,我身为国公府的掌家人,我就必须管。秦夫人,今日你不将事情说清楚,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要对我怎么不客气?”

    秦姑妈厉声反问宋安然。接着秦姑妈又说道:“宋安然,你是国公夫人,我同样是国公夫人,我们品级一样,你还管不到我的头上。而且你是晚辈,我是长辈,论理,你在我面前说话的时候得恭恭敬敬的。”

    宋安然挑眉,嘲讽道:“原来秦夫人也知道你是长辈。你自己都不配做长辈,你凭什么要求我对你恭恭敬敬。秦夫人,我今天将话撂在这里,你联合外人算计国公府,如果不将事情交代清楚,这事就不会完。就算镇国公找上门来,我也是这句话。”

    秦姑妈气的都快说不出话来。她指着宋安然,怒道:“你别太嚣张。”

    宋安然嘲讽一笑,“这话应该由我来说。秦夫人,这里是晋国公府,我劝你别在晋国公府耍你的威风。我们晋国公府从上到下,都不吃你这一套。”

    秦姑妈完全不是宋安然的对手,在宋安然的连串质问下,彻底败下阵来。

    于是秦姑妈转移目标,她不和宋安然废话。

    秦姑妈就问颜老太太,“母亲,大郎媳妇这么多我说话,你就不管管吗?”

    颜老太太撩了撩眼皮,对秦姑妈说道:“之前老身已经说过,大郎媳妇是我们国公府的当家人,她说的话就代表了国公府的意思。老身不会管,也不想管。

    因为大郎媳妇说的没错。我看你是起了坏心思,这次回来分明是想算计娘家人。”

    秦姑妈气糊涂了,大叫一声,说道:“娘,我可是你的亲闺女啊。你宁愿相信一个外人,都不肯相信女儿吗?”

    颜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道:“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老身分得清楚,不用你来提醒。你要是真的没起坏心思,那你告诉老身,你为什么要送颜苗到王府?别跟我说帮秦娟固宠,这话老身根本不相信。”

    秦姑妈目瞪口呆,亲娘的态度也太坚定了,她用亲情都没能打动亲娘。

    秦姑妈想说自己是无辜的,自己的目的很单纯。

    恰在此时,老国公得知消息来到上房。

    老国公一来到上房,没有理会旁人,直接就对秦姑妈说道:“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要问你。”

    众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

    颜老太太出声问道:“老大,你和元娘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老身?”

    老国公说道:“母亲,元娘今天上门的原因儿子清楚。儿子想先和元娘聊聊。等将事情了结后,儿子再来和母亲解释。”

    紧接着,老国公语气一变,厉声呵斥秦姑妈,“元娘,你给我滚出来。”

    秦姑妈不怕颜老太太,单单怕自己的大哥,也就是老国公。

    见老国公黑着一张脸,她怯生生的站起来。朝颜老太太求助,“娘,你要帮我,大哥他好凶。”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老身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但是老身知道你大哥绝对不会做有损国公府的事情。至于你,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老身也不指望你替颜家考虑。”

    “元娘,我最后说一次,你给我滚出来。”

    老国公不耐烦的怒吼一声。

    秦姑妈顿时吓得哆嗦起来。

    颜老太太不肯帮秦姑妈,秦姑妈自己也没胆子反抗老国公,她只有委委屈屈,又胆战心惊的走出上房。

    老国公冷哼一声,拉着她的手朝外面走去。

    宋安然亲眼看到,秦姑妈都吓得哭了起来,眼泪一滴滴的往下落。

    宋安然第一次知道,原来秦姑妈竟然这么怕老国公。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二太太孙氏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小声说道:“她活该!”

    颜老太太冷冷地瞥了眼二太太孙氏。秦姑妈再有错,那也是颜老太太的亲闺女。二太太孙氏当着颜老太太的面说秦姑妈活该,难怪颜老太太的脸色那么难看。

    颜老太太对二太太孙氏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二太太孙氏说道:“儿媳还想知道姑太太为什么要打颜苗的主意。”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等情况明朗后,老身会安排人告诉你一声。现在老身想和大郎媳妇说几句话,你先退下。”

    二太太孙氏无法,只好先退下。

    颜老太太盯着宋安然,目光显得很冷漠。

    反观宋安然,则是一脸坦荡。

    宋安然很清楚,当着颜老太太的面怒骂秦姑妈,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得罪了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之前之所以会帮宋安然说话,打压秦姑妈的气焰,不是因为颜老太太多喜欢宋安然,而是因为颜老太太必须从大局出发。颜老太太身为颜家人,自然不会看着有人算计国公府却不吭声。

    现在人都走了,颜老太太自然不需要再顾全大局,那脸色刷的一下就垮了下来。

    颜老太太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老身知道你主意大,又聪明。可是元娘是老身的闺女,你那样骂她,你知不知道不仅元娘没有面子,就是老身也跟着丢脸。你说元娘不配做长辈,这就是在指责老身教养无方。你让老身的一张脸往哪里搁?”

    “老太太,孙媳妇知错了,请老太太责罚。”

    宋安然很干脆的认错。这个时候没必要同颜老太太争辩,反正认错也只是嘴上认错,对宋安然来说没有任何损失。至于那点面子,宋安然根本不在乎。

    宋安然是靠实力立足,而不是靠面子立足。所以对宋安然来说,面子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颜老太太冷哼一声,“你认错倒是挺干脆的。可是不管你认错多少次,最后你依旧是我行我素,从来没将老身的话真正听进去。”

    宋安然微微抬头,说道:“老太太,孙媳妇真的知错了。孙媳妇当时太着急,有些口不择言,说话的语气也重了点。这会回想起来,孙媳妇后悔不已。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孙媳妇一定会更圆滑的处理姑太太的问题,一定会尽量避免同姑太太争吵起来。”

    宋安然非常诚恳的说出这番话,表情也显得非常的真挚,没有丝毫虚假的成分在其中。

    颜老太太见宋安然态度诚恳,总算消了点气。

    颜老太太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下次说话的时候记得给老身留点面子。老身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你们指着鼻子骂,老身没脸见人啊。”

    宋安然悔悟道:“都是孙媳妇的错,是孙媳妇太过急躁。老太太,你还是罚孙媳妇吧。”

    颜老太太哼了一声,“老身就罚你打听清楚姑太太上门的目的。知道了吗?”

    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孙媳妇知道了。多谢老太太。老太太放心,孙媳妇一定不辱使命。”

    宋安然离开了上房,先去了议事堂。期间,宋安然将喜春,白一她们都派了出去。

    宋安然对秦姑妈突然上门有很多猜测,但是猜测始终只是猜测,真实情况如何,还需要派人出门仔细打听一番。

    外院书房,老国公怒斥秦姑妈,“你疯了吗?竟然跑到娘家来闹,还让颜苗去给承郡王做妾?你脑子进水了吗,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烂的主意。”

    秦姑妈一脸怯生生的,无声的落泪。秦姑妈说道:“大哥,我也是没办法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老国公厉声呵斥:“镇国公府的事情,同我们晋国公府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让晋国公府替镇国公府背锅?凭什么让晋国公府的姑娘给你们镇国公府擦屁股?元娘,如果你不是我的妹妹,我现在杀了你。”

    秦姑妈浑身哆嗦,都快怕死了。她知道自自家亲大哥的本事,他说杀人,绝对不是开玩笑,那是真的会杀人的。

    秦姑妈朝墙角缩,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哥,我是你亲妹妹啊,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国公府被抄家流放吗?”

    老国公冷笑一声,眼神轻蔑,不屑。

    老国公说道:“如果镇国公府注定会被抄家流放,你认为一个颜苗就能救得了镇国公府吗?”

    秦姑妈咬咬牙,突然鼓足勇气说道:“当初大哥警告我,不能拿这些事情去打搅母亲,我做到了。可是大哥对我的承诺做到了吗?大哥不守信用,凭什么不让我自己想办法。”

    老国公哼了一声,说道:“你想的是办法吗?你想的全都是蠢货才能想出来的搜主意。元康帝现在是个什么德行,你能不知道?

    你认为给承郡王送一个女人过去,承郡王就能帮镇国公府脱罪吗?你简直天真得可怕。

    我告诉你,承郡王现在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帮镇国公府脱罪。别说一个颜苗,就是给承郡王送十个女人也不管用。”

    秦姑妈突然大哭起来,“大哥,你要帮帮我啊!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镇国公府被查抄吧。”

    老国公哼了一声,怒其不争地问道:“谁告诉你镇国公府会被抄家流放?”

    “是,是秦蒙说的。”秦姑妈怯生生地说道。

    老国公嘲讽一笑,语气讥讽地说道:“秦蒙被吕氏戴了绿帽子之后,他的脑子也跟着绿了吗?屁大点的事情,竟然害怕被抄家流放。改天我见到秦蒙,我真想问问他,他的胆子去了哪里?”

    秦姑妈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国公,“大哥,镇国公府真的不会被抄家流放?那可是一百万两的亏空。”

    老国公挑眉一笑,“别说一百万,就是多一倍,元康帝也不会抄了镇国公府。只要秦蒙能够补上亏空,此事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原来元康帝同朝臣们斗智斗勇的时候,镇国公府不幸躺枪。

    元康帝命人折腾六部,先从户部开始,一个个的查过去。查到兵部,竟然查出镇国公府亏空了兵部一百万两银子。

    此事很隐秘,并没有拿到朝堂上讨论。当初查兵部的人,也不是普通的官员,而是内卫。

    元康帝在密谋收拾文官的时候,也没放过这些勋贵武将。

    对付勋贵武将,元康帝另有一套手段。元康帝是靠着武将,才能坐上皇位。所以元康帝愿意给勋贵武将一点面子,他们的事情就不拿到朝堂上讨论,私下里偷偷解决了就行。

    至于解决的办法,自然是该给银子的给银子,该辞官的辞官。反正一句话,元康帝不要勋贵武将的性命,除非必要,也不会将勋贵武将抓到诏狱里面关起来。

    当然,要是犯事的人不识趣,那也别怪元康帝翻脸不认人。

    老国公轻描淡写地说出补上亏空,事情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却不料秦姑妈却叫苦连连。

    秦姑妈对老国公说道:“大哥,我要是有一百万两银子,我至于这么发愁吗?当初我让大哥借我银子,大哥一口就回绝了我。

    现在陛下那边已经给了最后期限,十天内必须补上亏空,否则就要治秦蒙的罪。

    大哥,我现在是走投无路,只能求到娘家。希望娘家人能够伸手帮我们镇国公府一把。

    大哥,你以前就说过,四大国公府同气连枝,要守望相助。如今镇国公府遇到了麻烦,说不定还会牵连在王府的秦娟,可是大哥却拒绝帮忙。大哥,你于心何忍。”

    老国公嗤笑一声,“偌大的镇国公府,我就不信,连区区一百万两都拿不出来。”

    秦姑妈点头,“镇国公府是真的拿不出来。自从吕氏的事情爆发后,秦蒙就一直很消沉。这么多年,秦蒙老老实实当差,四大国公府,最没权势和威严的就是镇国公府。

    我可以同大哥说实话,这么多年,除了亏空的一百万两,秦蒙没有贪墨过一文钱,也没有收过一文钱贿赂。这些年,国公府的开销全靠祖宗们留下的产业支撑。”

    老国公听完,没有同情,只有嫌弃。老国公说道:“那是秦蒙无能。”

    秦姑妈说道:“就算秦蒙无能,秦蒙野罪不该死。大哥,你不帮我,我只能剑走偏锋,请别的人帮忙。说不定我会到母亲跟前求助,我相信母亲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镇国公府倒下。”

    老国公挥挥手,“帮忙的事情我会考虑。你先回去等消息。”

    秦姑妈很坚决的摇头,“我不回去。大哥不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我就不回去。”

    老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现在我不管家,家中有多少银钱我也不知道。你让国公府帮忙,我总需要时间筹集银子吧。”

    秦姑妈板着脸说道:“国公府不差钱。就算国公府差钱,大郎媳妇也不差钱。光是一个四海商行,就堆满了金山银山。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颜宓娶了一个财神爷回来。”

    “我能用儿媳妇的银子吗?你简直是荒唐。你的脑子呢?”

    老国公十分的嫌弃的怒斥秦姑妈。

    秦姑妈突然又哭了起来,“不用大郎媳妇的银子,那就用国公府的银子。我不管,这次大哥一定要帮我们。你不帮,我就死给你看。”

    “那你就去死吧。”老国公冷酷的说道。

    秦姑妈愣住,紧接着又嚎啕大哭起来,“既然大哥这么希望我死,那我就去死。”

    说完,秦姑妈就朝墙柱上撞去。

    “砰!”

    一声巨响,秦姑妈撞在墙柱上,瞬间头破血流。不过秦姑妈没有死,而是倒在地上惨叫。

    老国公面对这一幕,没有丝毫的同情。

    老国公征战沙场几十年,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惨剧。秦姑妈这样程度的,根本撼动不了老国公冷硬的心肠。

    秦姑妈又痛,又晕,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秦姑妈一边哭着,一边说道:“我要是死了,大哥,你就是罪魁祸首。”

    老国公冷哼一声,“就凭你这点力道,你就注定死不了。下次想要自杀,别撞墙,撞墙基本没用。直接用匕首,往脖子上一划,又干脆效果还好。”

    秦姑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遇到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大哥,真不如没有。

    老国公嫌弃秦姑妈头上的血污染了书房的地毯,赶紧叫人进来,将秦姑妈抬下去,上药,包扎伤口。然后命人将秦姑妈赶紧送回镇国公府。

    同时,老国公还命人给镇国公府带了一封信。

    老国公在信里面严厉斥责镇国公,将镇国公当龟孙子一样大骂。

    镇国公见了老国公的信,气的当场拔了剑看,就要找老国公拼命。最后还是被秦姑妈给拦住了。

    秦姑妈对镇国公说道:“大哥已经答应帮忙了。”

    镇国公秦蒙一脸狐疑,“你之前不是说你撞墙自尽,大哥都没有松口。你现在怎么又突然改口说大哥答应帮忙?”

    秦姑妈说道:“我之前是糊涂了,没有回过神来。其实大哥已经答应帮忙,只是我没领会到大哥的意思。如果大哥真的不乐意帮忙的话,他一定会拦着我撞墙。”

    镇国公一脸傻愣,完全弄不懂这里面的逻辑。

    秦姑妈指着自己头上的伤,说道:“这就是让大哥答应帮忙的代价。大哥不乐意插手我们镇国公府的事情,可是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镇国公府被元康帝连锅端了。

    我这一撞,就等于是给了大哥不能拒绝的理由。大哥现在是不帮也要帮,帮也得帮。至于他写给你的那封信,你不必理会。他就是心里头不痛快,想找人撒气。”

    镇国公顿时笑了起来,“我不和大哥一般计较。他被颜宓逼宫,正当壮年就不得不退位让贤。他干不赢颜宓,就只能拿我们这些人撒气。”

    秦姑妈笑了起来,“正是这个理。我大哥这人不好惹,颜宓这人更不好惹。反正他们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

    秦姑妈的话没说错,老国公同颜宓这对父子,的确不是省油的灯。

    不过这会老国公爷在发愁。发愁从哪里搞银子。

    老国公不可能直接问宋安然要银子,他还没那么不要脸。思来想去,似乎,貌似,好像只能找颜宓。让颜宓出面问宋安然要库房的钥匙。

    一想到颜宓各种冷嘲热讽,老国公又觉着心塞。他上辈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才会摊上一个没下限的妹妹,跟一个没底线的儿子。

    宋安然派人打听秦姑妈的事情。

    秦姑妈前脚被人从老国公的书房里抬出来,宋安然后脚就知道了。

    得知秦姑妈在老国公的书房撞墙,宋安然都吃了一惊。不过见老国公没声张,还急匆匆的将秦姑妈送出府,宋安然也很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宋安然很清楚,从老国公那里打听不到任何消息。所以宋安然将希望寄托在了宋子期身上。

    宋子期身为吏部尚书,有一双火眼金睛。宋安然相信,朝中大小事情,无论文武,都瞒不过宋子期的双眼。

    宋安然让白一回宋家打听消息。

    白一出门一趟,给宋安然带回一封宋子期的信件。

    宋子期没有直接告诉宋安然真相,宋子期只是在信中隐晦提起朝中乱斗,总有一些人会被牵连进来。元康帝对文武区别对待,文官犯事,就大肆宣扬。武将犯事,则悄无声息,私下里偷偷的处理。

    宋子期提醒宋安然,最近做好破财的准备。

    这么多线索,已经足以让宋安然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相。

第337章 宋大人很牛

    朝臣乱斗,镇国公被牵连,镇国公的问题出在‘钱’上。秦姑妈上门是为了求助。至于老国公,肯定知道真相。而且老国公正是秦姑妈求助的对象。

    宋子期提醒宋安然,做好破财的准备。言下之意就是说老国公迟早会答应帮镇国公府度过难关。

    宋子期还在信末写道,他以为宋安然早就知道镇国公府的事情,没想到宋安然竟然一直被瞒着。

    看完信件,宋安然将信件装回信封,锁在抽屉里。

    如今想来,秦姑妈上门,提出将颜苗送到王府帮秦娟固宠的话,全是胡说八道,甚至可以说是病急乱投医。

    不过秦姑妈也是歪打正着,这么一闹,逼得老国公不得不出面帮镇国公府擦屁股,处理那些烂事。

    宋安然嗤笑一声,真没想到镇国公的问题竟然是出在钱上面。

    宋安然叫来喜秋,对喜秋说道:“你现在和喜春一起,到账房做个盘点。看看账面上现在有多少现银?”

    “夫人要用银子?”喜秋好奇地问道。

    宋安然摇头,“不是本夫人要用银子,而是有别的人要用银子。本夫人要早做准备,以免到时候手忙脚乱,忙中出错。”

    喜秋颔首领命,“奴婢和喜春这就去账房盘点账目。”

    喜秋和喜春领命而去,宋安然命白一再辛苦一趟,去秦家看一看。

    宋安然就想知道秦家现在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打发走了白一,宋安然沉思了小半个时辰。

    算算时间,颜宓该回来了。

    今天休沐,颜宓出城,去忙他的私人军校。

    颜宓的军校计划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就。第一批学员顺利结业,已经被颜宓安插到各个军营独当一面。

    现在颜宓正在培养他的第二批军官苗子。颜宓在这方面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一有空就跑到郊外庄子上忙活。

    不过不管多忙,颜宓都会在当天赶回来。

    今天也不例外。

    天黑的时候,颜宓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

    宋安然嫌弃颜宓身上臭,将颜宓赶到净房洗漱。

    等颜宓洗干净了,宋安然才让颜宓近身。

    宋安然朝颜宓勾勾手指头,让颜宓靠近一点。

    颜宓靠近宋安然,笑着问道:“娘子有何指教。”

    宋安然勾着颜宓的衣领,似笑非笑的看着颜宓,“你没话对我说吗?”

    颜宓眨眨眼,“为夫不知道娘子具体指的是什么。娘子能不能给个提示。”

    宋安然哼了一声,“秦姑妈今天上门,说要将颜苗送到王府帮秦娟固宠。我当时臭骂了她一顿。大郎,对此,你没有想说的吗?”

    颜宓表情有些严肃,他问道:“娘子想知道什么?”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那就要看你瞒了我什么。大郎,机会难得,你以定要把握住了。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颜宓贴着宋安然的脸颊,笑着问道:“安然,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无论是站着,还是躺着,我都行。”

    宋安然嘴角抽抽,这个臭流氓,转移话题的同时还不忘污一污。

    宋安然对颜宓翻了个白眼。然后直接问道:“镇国公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颜宓说道:“镇国公府的事情,我基本上都知道。不过我一直没插手。就想看看镇国公府要怎么闹。我没想到秦姑妈竟然会想出这种搜主意,你骂得好。”

    宋安然哼了一声,“还有一件事情我没告诉你。今天在上房,我们正在说话的时候,公爹突然跑到上房将秦姑妈给叫走了。之后秦姑妈撞墙自尽,伤了头。

    公爹命人给她包扎伤口,然后又急匆匆的将人送出了国公府。这件事情只限于我们几个人知道,都瞒着老太太。你在老太太面前,千万不要说漏嘴。”

    颜宓一听秦姑妈伤了头,就知道坏事了。

    眼宓皱着眉头,说道:“秦姑妈这一撞,我们国公就不得不帮镇国公府。安然,现在家里的银子够吗?”

    宋安然说道:“我还正想问你,镇国公府欠了多少两银子?”

    颜宓直接说道:“欠了一百万两。镇国公府只拿得出二十万两,剩下八十万两都要我们国公府帮忙填补。另外,我更担心元康帝那边。我担心一百万两交到元康帝手上后,元康帝又会狮子大开口,让镇国公府补上这些年的利息。”

    宋安然也跟着皱眉。如果真让镇国公府补上利息,那颜家还得替镇国公府多掏五十万到一百万两的银子。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现在账面上有五十万两银子。将几个铺子和商路上的银子收一收,还能凑够三十万两。加起来刚好八十万两。如果元康帝真要让镇国公府支付利息,那就只能动用老本。”

    颜宓说道:“有这八十万两,足够了。如果真要交利息,到时候再另想办法。”

    宋安然说道:“我没想到镇国公竟然这么穷,竟然连一百万两都拿不出来。镇国公府几代人积存下来的银子,难不成都被镇国公给败光了?”

    颜宓摇摇头,说道:“镇国公这个人,让人一言难尽。镇国公本人并不败家,但是他也不会持家。吕氏和秦裴的事情,对镇国公的打击很大,观镇国公平日里的言行,分明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宋安然感慨一声,镇国公的确比较悲催。

    原配给他戴绿帽,出轨的对象还是先后两代皇帝。这让镇国公想要找奸夫干一架都没办法做到。而且吕氏出轨,出轨得理直气壮,因为其中有大义名分在。

    长子秦裴,辛辛苦苦养大,结果不是自己的种,竟然是泰宁帝的儿子。

    镇国公替‘奸夫’养儿子,也蛮心塞的。

    这般情况下,镇国公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常生活,说明镇国公的心理素质还是极好的。只是这两件事情还是给镇国公带去了很深的伤害。

    无论是吕氏的出轨,还是秦裴的身世,都严重伤害了镇国公身为男人的尊严。

    一个别人眼中的绿帽王,一个失去尊严的男人,想要让他振作起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事。

    很明显秦姑妈没有那样的本事。

    镇国公不败家,也不会持家,就只能靠吃老本。镇国公府家大业大,开销大。老本够他吃十年二十年,却不够他吃三十年四十年。期间子女成亲,红白喜事,都是一大笔开销。

    这样算下来,难怪镇国公府会没钱。

    宋安然发现,如今的勋贵世家,或多或少都有银钱吃紧的情况出现。

    以前的侯府如此,以前的晋国公府同样如此。

    侯府靠着宋家牵线搭桥,在=南州开矿,终于摆脱了银钱紧张的局面。

    晋国公则是靠着宋安然商业才华,慢慢实现了收支平衡,每年还有数十万两以上的结余。

    这样说起来,无论是侯府,还是晋国公府,都是靠着宋安然才摆脱了财政危机。难怪外界会给宋安然封了一个财神爷的外号。

    宋安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财神爷的称号。

    宋安然问颜宓,“这次镇国公府出事,是陛下偶然为之,还是陛下已经打算对勋贵世家动手了?”

    颜宓笑道:“是不是偶然为之根本不重要。元康帝想要对勋贵动手总会找到机会。正常的说,这次镇国公府有惊无险。但是万一元康帝中途改变了主意,想要借机铲除镇国公府,也是有可能的。所以,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前,所有人都不可能真正轻松下来。”

    宋安然了然一笑。

    宋安然想起今日宋子期借用四海商行在江南的势力,估计朝中很快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小厮小五在门外禀报,老国公请颜宓到外院书房说话。

    宋安然说道:“公爹肯定是要和你说镇国公府的事情。”

    颜宓笑道:“你放心,我心里头有数。镇国公府肯定要帮,但是不能太便宜了镇国公府。”

    颜宓亲亲宋安然的唇角,就离开了遥光阁,前往外院书房见老国公。

    颜宓同老国公这场对话,进行了将近一个时辰。

    之后颜宓回到遥光阁,就对宋安然说道:“可以准备银子了。三日后,我会亲自给镇国公府送去。”

    宋安然点头:“三日时间应该能够凑足八十万两。”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凑不够八十万两也没关系。差个几万两,镇国公府典当几样珠宝首饰就有了。”

    宋安然轻声一笑,“你还真应该让镇国公府典当点东西,并且将此事捅到元康帝那里。让元康帝知道,镇国公府为了填补亏空,已经尽了全力。

    给了这一百万两,镇国公府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银子。届时元康帝如果想收利息的话,也要掂量一下。

    毕竟欠朝廷钱的人不止镇国公府一家。镇国公府都困难,别家也不会太富足。元康帝也要考虑一下,如果真的收利息,这得逼死多少人。

    这对稳定朝廷局势没有好处。对元康帝针对文官的谋划也没有好处。毕竟勋贵武将这边一乱,势必会打乱元康帝的节奏,让元康帝无暇顾及文官那边的情况。”

    颜宓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安然,你说的对。我们就这么办,明儿我就让镇国公府去典当东西。至少要典当个八九万,十来万。对外宣称典当了三五十万。”

    宋安然笑了起来,“秦姑妈到时候又该哭一场了。”

    颜宓无所谓的说道:“秦姑妈爱哭就让她哭去。你以后不必理会她。”

    宋安然含笑点头。秦姑妈要是客客气气的,宋安然也会笑脸相迎,做足礼数。秦姑妈要是不讲究,在国公府乱来一通,宋安然自然也不会客气。

    宋安然身为国公府的当家人,有责任打压任何敢在国公府闹事的人。

    宋安然帮忙凑银子,没用到三天,只用了两天就凑足了八十万两银子。

    与此同时,镇国公府也在典当东西。秦姑妈忍痛割肉,看着心爱的珠宝首饰被拿出去典当,秦姑妈的心都在滴血。

    要不是镇国公秦蒙陪在秦姑妈身边,轻言细语的安慰她,秦姑妈说不定真的会崩溃的。

    镇国公府典当了一部分珠宝首饰,还典当了两幅字画,凑足了十万两银子,对外宣称三十万两。

    这样一来,国公府只需要借给镇国公府七十万两银子。

    元康帝给了镇国公府十天时间,在第八天的时候,镇国公拿着一百万两银子,进宫面见元康帝。

    元康帝收到一百万两银子,表情淡淡的。

    元康帝问道:“朕听说,爱卿能够补上亏空,晋国公府出力最多?”

    镇国公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晋国公府出力最多。”

    元康帝含笑说道:“如此说来,晋国公当真豪富。”

    镇国公瞬间出了一头的冷汗。镇国公小声说道:“这个微臣不知。”

    元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镇国公,“秦爱卿,你不必替晋国公府隐瞒。世人皆知晋国公夫人宋氏,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就算是针头线脑的小生意,这位晋国公夫人也能卖出花样,卖出新奇,卖出良田百亩。”

    镇国公没吭声。

    元康帝也不在意,元康帝继续说道:“秦爱卿,你回去告诉颜宓,就说朕不会动晋国公府。四大国公府是国之柱石,朕会永保四大国公府。”

    这话镇国公一个字都不相信。

    元康帝刚登基的头两年,就想动四大国公府。那一次差一点让西北闹出兵变。若非西北局势紧张混乱,元康帝说不定会一鼓作气将吴国公府给干掉。

    不过不信归不信,镇国公还是要表达一番感激涕零,表达一下自己的忠心。

    元康帝挥挥手,打发了镇国公。

    元康帝看着一百万两的银票,冷冷一笑。

    元康帝将银票交给刘小七,“替朕收起来。将来会有大用。”

    “奴才遵旨。”

    刘小七小心翼翼地收起一百万两的银票。

    元康帝没有对镇国公府收取利息,也没有趁机掀翻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的事情,到此算是尘埃落定。

    宋子期派长安洗墨下江南,执行他的计划。同时,宋子期也在朝中活动。宋子期小心的进行着掀翻内阁许首辅的计划,不敢有丝毫大意。

    一个月后,许首辅的老家,位于江南的扬州,发生了一件大案。

    这件大案和许首辅的族人有着密切的关系。

    因为事情太大,当地官员不敢隐瞒,以八百里加急将奏章送到了京城。

    奏章先到了内阁签押房。

    但是先看到的奏章不是许首辅,而是早有准备的杨阁老。

    杨哥儿偷偷誊抄了一本,准备时机一到就要抛出来,打许首辅一个措手不及。

    之后许首辅=才看到这本弹劾他的族人的奏章。见到奏章的那一刻,许首辅就气的将手边的茶杯给扔了。

    许首辅做主,压下了这本奏章。

    许首辅恼怒的不是族人犯事。而是奏章已经到了签押房,族人那边却没有将消息送到京城。这是严重的失误。

    许首辅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许首辅回到家,就命管家派人南下调查此事。

    许首辅根本不知道,这不过是宋子期安排的一次试探。

    三天后,又有来自江南的奏章送到了内阁,同样是弹劾许首辅的族人。

    许首辅又一次压下了奏章,没有交给元康。

    之后还有第三次,第四次。

    终于在第五次的时候,事情爆发。

    早场上,有大胆的御史站出来弹劾许首辅以权谋私,包庇族人,私藏奏章等等罪名。一口气就给许首辅罗列了十二大罪名。

    元康帝放在桌子下面的双手都攥紧了,他是太激动了。

    等了这么长时间,发酵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元康帝不经意地朝宋子期瞥了眼,心想宋子期果然是个能臣。交给宋子期办的事情,似乎就没有办不成的。

    元康帝势要将许首辅的案子办成铁案大案,自然不会允许许首辅轻易脱罪。

    早朝上,展开了一场许首辅是不是有罪的辩论,两边人马挽起袖子,都卯足了劲。

    旁观的朝臣都很懵逼。他们不懂为什么一转眼,许首辅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对象。

    这里面有阴谋,肯定有阴谋。

    看到那么多人在细数罪名的时候,许首辅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阴谋。有人在处心积虑的算计他。

    许首辅冷哼一声。历经宦海几十年,各种阴谋诡计都见识过了。以前没人打倒他,现在同样不会有人打倒他。

    许首辅提起精神,势要将幕后真凶揪出来,让对方万劫不复。

    这个早朝在吵闹中结束,却开启了调查许首辅的工作。

    倒许派已经摩拳擦掌,势要干翻许首辅。

    许首辅不会束手就擒。许首辅联络亲信,调查真相,随时准备反击。

    一场矿石持久的大战终于打响。

    国公府内,当宋安然得知许首辅被弹劾,联想到许首辅的老家就在江南,宋安然突然猜到了宋子期的用意。

    顿时,宋安然就被吓了一跳。

    宋安然不明白,向来做事稳妥,心中自有一杆秤的宋子期,怎么会突然对许首辅下手,还是以这种不死不休的方式。

    宋子期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风险,可是又是什么促使宋子期做出了这个决定。

    宋安然想不明白,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不符合宋子期的性格。

    宋安然思前想后,她觉着有必要回一趟宋家,亲自问一问宋子期。

    可是转念,宋安然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现在,正是双方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外界因素都有可能影响到宋子期。宋安然不想添乱,更不想给宋子期带去负担。

    既然宋子期已经对许首辅开炮,也就意味着没有后悔的余地。宋安然在想,这个时候她能做什么?

    宋安然命人悄悄收集许首辅的资料,包括许家的资料。

    宋安然不能直接对许首辅出手,但是宋安然可以旁敲侧击,对许家人动手。

    许家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家风清正。

    经过数天的调查,宋安然的手里已经掌握了不少关于许家的黑材料。尤其是许首辅的小儿子,这些年犯的事情有一箩筐。

    许首辅的小儿子是许首辅的软肋,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宋安然估计,许首辅已经做好了预防措施,当别人开始攻击他的小儿子的时候,许首辅一定会采取预先准备好的方案,化解这个攻击。

    所以,宋安然放弃了许首辅的小儿子。

    宋安然的目光落在了许家二老爷身上,也就是许首辅的嫡出二儿子。

    这位许二老爷名声很好,好得不正常。这样的人要么就是真圣人,要么就是真枭雄。

    宋安然嘴角一杨,顿时笑了起来。许家二老爷才是真正的突破口。

    宋安然开始专心收集许家二老爷的黑材料。甚至还对颜宓求助。

    颜宓笑道:“之前我还在奇怪,究竟谁在暗中发动了这次攻势,没想到会是岳父大人。岳父大人的手段,让人真心佩服。这么多天,就没有一个人怀疑到岳父大人的头上。倒是内阁其他几位老大人被许首辅定为了目标宋。”

    宋安然轻声笑道:“父亲出手,必定非同凡响。你以后还会见到很多大手笔的朝堂斗争,说不定都是出自家父的谋算。”

    颜宓笑道,“我真该多去岳父大人那里学习学习。岳父大人的政治智慧,我现在是拍吗都比不上。”

    宋安然得意一笑,她是与有荣焉。

    宋安然问道:“这次的事情,你能帮忙吗?”

    “你想调查许家二老爷,或许我还真能帮上忙。”颜宓笑道。

    宋安然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模样。

    颜宓亲亲宋安然的额头,说道:“这件事情包在我的身上。这次我没能参与岳父大人的计划,至少也能助岳父大人一臂之力。”

    宋安然说道:“我信你,你一定能助家父一臂之力。”

    颜宓应下此事,就开始留意起许家二老爷的动静。

    表面看上去,许家二老爷很自律,甚至对自己都有些苛刻。加上最近风声很紧,许家二老爷言行举止更加谨慎。

    颜宓并不灰心。他和宋安然的判断是一样的。

    像许家二老爷这样的人,要么是真圣人,要么就是大奸雄。很显然,许家二老爷不是真圣人,那么他肯定就是个大奸雄。

    颜宓跟了许家二老爷半个月都没有收获,正当颜宓和宋安然都怀疑自己判断错了的时候,颜宓终于才许家二老爷的小厮身上找到了突破口。

    许家二老爷身上果然有秘密,这个秘密就是许家二老爷和前承郡王妃的兄弟有一样的爱好,都喜欢人妻。

    不过许二老爷和关大郎不同的是,许二老爷明显谨慎了许多,而且他也不会在外面偷吃,所以外面的人都不知道许二老爷真面目。

    许二老爷不偷吃外面的人妻,因为他只偷吃自家的表弟妹和小堂嫂。

    表弟妹就住在许家,早就和许二老爷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小堂嫂是寡妇,住在别院里。

    别院有密道还有密室,密室就是许二老爷同小堂嫂偷情的地方。

    终于揭开了许二老爷的真面目,宋安然却没有丝毫的高兴,只觉着厌恶。

    没想到喜欢人妻的男人,在京城她就遇到了两个,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

    宋安然嫌弃的将资料丢在一边。对颜宓说道:“这件事情你来处理吧,我不管了。我嫌他恶心。”

    颜宓亲亲宋安然的嘴角,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颜宓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两天,市面上就流传着某个官员偷吃嫂嫂弟妹的传闻。没有指名道谢,却说得有鼻子有眼,稍微深思一下,就能猜出流言中的男女主角是谁。

    倒许一派,立马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攻击许二老爷,将许二老爷当做了突破口。

    许首辅厉声呵斥,“荒唐,简直是荒唐。将市井流言当做证据,随意污蔑一个朝廷命官的清誉,这根本就是乱来。必须严惩。”

    许首辅话音一落,就有人抛出铁证,证明许二老爷果真偷吃了嫂嫂和弟妹。

    看到铁证,许首辅气的当场吐血。

    许首辅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竟然有偷吃人妻的喜好。猛地知道真相,还是在早朝上知道真相,许首辅受不了这个打击。许首辅没有昏过去,已经算是心理素质过硬。

    可是看着许首辅的铁青的脸色,大家都知道,许首辅肯定快被气死了。

    许首辅的确是快被气死了。知道真相让他急怒攻心。对手趁机落井下石,赶尽杀绝,更让许首辅怒不可歇。

    许二老爷身为朝臣官员,却睡人妻。睡人妻就算了,竟然连自家嫂嫂弟妹都不肯放过,这简直是禽兽不如。

    朝臣们逮住这个把柄,死命的攻击。毕竟许二老爷睡嫂嫂弟妹,已经犯了大忌,身上已经背上严重的道德污点。

    朝臣们集中火力,猛力攻击许二老爷,终于从许家内部撕开了一条口子。

    许二老爷当场被罢官。

    有了这样严重的道德污点,许二老爷已经不配做官,甚至连功名也不配得到。

    倒许派从许家内部撕开了口子,个个欢欣鼓舞。大家卯足了劲,再接再厉,要再创辉煌。

    许首辅严守阵地,寸步不让。可是对方火力太猛,许首辅一直被动防守,已经渐渐出现颓势。

    这个时候宋子期命人突然抛出许首辅多年前犯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最终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许首辅倒了,轰轰烈烈的倒了下去。

    元康帝念在许首辅为朝廷辛苦了这么多年,大手一挥,决定不追究许首辅的罪名,就让许首辅体面的致仕,回老家养老。

    许首辅得意了一辈子,最后黯然收场。这个下场也挺让人唏嘘的。

    等许首辅一致仕,元康帝就开始大肆清理许首辅留在朝中的同党和余孽。

    宋子期眼看元康帝有搞连坐的趋势,赶紧出面阻拦。

    许首辅固然有罪,可是不代表所有跟随在许首辅身边的人都有罪。元康帝的行为,等于是党同伐异,这样做不利于朝廷,不利于老百姓。

    当大家都党同伐异的时候,朝臣们只会为了反对而反对,不会因为对错而反对。这是一种很可怕的现象。

    宋子期对元康帝分析利弊,终于说服元康帝,让元康帝放弃继续追究许首辅的同党和余孽。

    宋子期此举,赢得了很多人的感激。

    明明是宋子期躲在背后算计了许首辅,结果许首辅留在朝中的势力还要感激宋子期,并且隐约开始以宋子期为首。

    不得不说,宋子期真的是老谋深算。说他是老狐狸,这不是贬损,而是实实在在的夸奖。

    许首辅倒掉,跟着许首辅一起倒掉的还有另外一位内阁大人。这下子,内阁就腾出了两个位置。

    杨阁老以强势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干掉了所有竞争对手,取代许首辅做了首辅。

    以后大家称呼杨阁老就要换一个称呼,该叫杨首辅。

    等到杨首辅上位,当即提名了宋子期加入内阁。

    对于这个提名,有人同意,有人反对。而且反对的人多余赞成的人。

    眼看着宋子期进入内阁即将成为一场泡影,这个时候元康帝出面了。

    元康帝兑现当初的承诺,出面力挽狂澜,助宋子期进入内阁。

    宋子期也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内阁成员兼吏部尚书。

    从今以后,大家就要改口称呼宋子期为宋阁老。

    宋子期成为阁老,这个消息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宋安然直到宋子期进入内阁,成为阁老的那一瞬间,才真正明白了宋子期的目的。

    对付许首辅,只是一个必经过程,但不是最终目的。宋子期这么苦心的算计许首辅,说到底还是为了进入内阁,完成作为文臣的终极梦想。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压惊。

    有这样一个牛逼轰轰,金光闪闪的父亲,宋安然突然感觉压力山大。

    父亲太出色了,做儿女的有什么感想?

    感想第一点,就是人生奋斗目标太高大上,怕追赶不上,所以压力山大。

    宋安然擦擦额头的汗水,她身为女儿,压力小多了。反倒是宋安杰,那是真悲催。估计宋安杰这会是痛并快乐着。

    宋安然正在念叨宋安杰,没想到宋安杰就找上门来了。

    宋安杰趴在桌子上,同宋安然诉苦。

    “姐姐,我现在完全没办法去书院读书。父亲升任阁老的消息一传出来,我身边的人就多到数不清,全是来恭喜和拍马屁的。那些人见不到父亲,也进不了宋家,就全都算计到我的头上。哎……我还想和先生讨论学问,现在全都取消。”

    宋安然给宋安杰斟茶,“跑得满头大汗的,先喝杯茶。”

    宋安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着,喝完了茶水,宋安然接才又继续说道:“我也想斯文一点,奈何追在后面的人太多,弟弟只能拔足狂奔,才能躲开那些人。姐姐,弟弟好苦啊。”

    宋安然在宋安杰的额头上轻轻的弹了弹,“我看你的表情一点都不苦。”

    宋安杰嘿嘿的笑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趁着父亲升任阁老,我正好可以躲几天清闲。”

    宋安然问道:“书院不好吗?”

    宋安杰说道:“书院很好,可是有时候又很不好。书院有很多藏书,先生也很有学问,这一点我很满意。可是书院的学生良莠不齐,时不时就会遇到让人倒胃口的人,着实是一大败笔。”

    宋安然轻声说道:“哪里都有倒胃口的人。将来你进入官场,这种人只多不少。你看看最近这两年,朝廷发生的大小事情,每一件都充满了阴谋诡计。”

    宋安杰笑道:“姐姐放心,我不怕阴谋诡计。至于那些倒胃口的人,如果非要忍,我也能忍下来。不过现在我还在书院读书,自然没必要忍耐他们。所以弟弟才需要借着父亲升官的机会,回家躲几天清闲。”

    宋安然抿唇一笑,“父亲升任内阁,你是不是觉着很有压力?”

    宋安杰点点头,“父亲已经做到了文官的顶点。姐姐,你说我还能超越父亲吗?”

    宋安然摇摇头,“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想做官,完成一个官员的终极梦想,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安杰,你不必强求非要超越父亲,你有你的使命。等你当官的时候,这个天说不定已经变了。到时候你自有一番作为。”

    宋安杰睁大了眼睛,“姐姐,你说什么天变了,难不成你有内部消息?”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没有内部消息。我知道当皇帝的人少有长寿的。元康帝从来不重视保养,而且易燥易怒,这可不是长寿的征兆。”

    宋安杰笑了起来,“姐姐说得有理。”

    宋安然突然转移话题,问道:“还有几个月,你就要成亲了,紧张吗?”

    宋安杰摇头,“我不紧张。不瞒姐姐,定亲后,我还偷偷和杨宝书见过几面。我发现杨宝书还是挺聪明的,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宋安然挑眉,“这么说来,你不讨厌她?”

    宋安杰点头,“我从来就没有讨厌过她。而且我发现她在人前端庄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私下里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私下里敢说敢笑,很是活泼。”

    宋安然笑着问道:“那你喜欢她吗?”

    宋安杰摇头,“谈不上喜欢。只是觉着娶她做妻子也不差。我和她应该合得来。”

    宋安然说道:“杨宝书是个好姑娘,我和父亲不会看错人。等你娶了她,记得珍惜她。女孩子的心很容易焐热,也很容易破碎。一颗心一旦破碎,就再也捂不热了。懂了吗?”

    宋安杰歪着头,盯着宋安然看。宋安杰问道:“姐姐,颜宓对你好吗?”

    “当然!”

    宋安然不假思索的说出口。

    宋安杰问道:“姐姐是想让我做一个像颜宓一样的人吗?”

    宋安然摇头,“我一点都不希望你和颜宓一样。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因为不同,所以才精彩。安杰,你有你的优点长处,你不需要模仿任何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宋安杰若有所思。

    宋安然继续说道:“我知道父亲的成功,给你带去了很大的压力。你觉着自己这辈子都没可能超越父亲,所以你会感到沮丧。

    可是你为什么非要超越父亲?父亲这辈子,有他的使命和成就。你这辈子,也会有你的使命和成就。

    你和父亲,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人,你们的人生不需重叠,更不需要模仿。安杰,你要记住,你就是你,你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你尊重父亲的期望,但是你不一定非要按照父亲的期望生活。你可以有自己的个性,有自己的想法,你也会有独属于你的一片天地。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谁敢肯定,你将来就只能按部就班,从翰林院一步步往上爬?说不定你的机遇就在前方等着你,只要你抓住机遇,你就能创造独属于你的精彩。”

    宋安杰双眼明亮,就像是灿星。宋安杰有些激动地问道:“姐姐,我真的能够创造独属于自己的精彩吗?”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我一个女子,我都能创造独属于我的精彩。你身为男子,你为什么不能。你比我更有优势,你当然也可以。

    安杰,反省是对的,自我批判也是对的,但是没必要自我怀疑。你就遵循自己的意志,坚定的往前走,你会发现你的天地何其宽广,你能做的事情很多很多。有些成就,不会以官职大小来论,懂了吗?”

    宋安杰笑了起来,笑得非常的灿烂。

    宋安杰对宋安然说道:“姐姐的话,我都记在了脑子里。等我回去后,我会反复琢磨。”

    顿了顿,宋安杰又说道:“姐姐不必担心我。我的烦恼只是暂时的,我不会钻牛角尖。听了姐姐刚才说的话,我都快想通了。”

    宋安然欣慰的笑了,她伸手摸摸宋安杰的头。

    宋安然对宋安杰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弟弟。”

    宋安杰咧嘴一笑,说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最好的姐姐。这世上没有人能够取代姐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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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文敏死

    元康七年的腊月,京城很冷。

    喜春哈着气从外面进入房内,带来一阵凉意。

    喜春叫道:“外面都快冷死了。夫人,湖里已经结冰。奴婢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将后花园的门给封了,免得有人跑到湖边玩耍,不小心跌倒湖里面。”

    宋安然点头,“是该让婆子们看好后花园。年年冬天提醒,年年冬天都要出事,某些人是一点记性都不长。”

    宋安然指的是去年发生的事情。三房有几个小妾争风吃醋,结果有人大冬天掉到湖里面淹死了。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宋安然却十分震怒。只是三房的家事,宋安然不好插手过问。

    因此行凶的小妾才逃过一劫。

    今年宋安然一直要求分管后花园的婆子看好大门,别再发生去年的事情。

    小妾们争风吃醋难免,但是宋安然不允许有人在国公府公然行凶。想要害人性命,那就关起门来,在自己的房里偷偷做。别到她面前惹人厌恶。

    喜春说道:“奴婢只要有空,就去后花园检查。那些婆子大冬天的做事都不用心,估计奴婢刚走,她们就躲到房里吃酒做耍。有人偷偷进了后花园都不知道。”

    宋安然说道:“现在天气那么冷,她们躲到屋里偷懒,也是情有可原。你告诉那些婆子,偷懒可以,但是每隔一个时辰必须巡视一番,以防有意外发生。”

    喜春点头,说道:“奴婢遵命。”

    喜秋也从外面回来,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寒意。

    喜秋搓着手,说道:“还是夫人这里暖和,奴婢一进来就不想出去了。”

    宋安然放下手中的书本,问道:“情况怎么样?”

    喜秋点头说道:“账目已经清点完毕,没有大问题,夫人可以放心了。不过因为之前支用了八十万两白银,今年没有什么结余。奴婢担心,如果今年发的赏钱没有去年多,肯定会有人怀疑账目问题。届时老太太问起来,事情就瞒不住了。=”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今年的赏钱照着去年的标准发,不用省这点钱。老太太年龄大了,没必要拿外面的事情打搅老太太。”

    “奴婢知道了。”

    接下来的事情,宋安然又处理了几件杂事。

    大冬天的,天气寒冷,阳哥儿和垚哥儿都没办法出门玩耍。两兄弟就钻到书房里,写写画画,将宋安然的书桌弄成了灾难现场。

    宋安然看着书桌上翻倒的笔筒,落在地上的砚台,被墨汁浸湿的纸张,还有被茶水污染的书籍,宋安然顿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这两个小混蛋,做错了事情就躲了起来。宋安然都不知道他们躲到哪个房间里。

    宋安然揉揉眉心,告诫自己不能生气,千万不能生气。因为生气会变老的,变老了就意味着变丑了。

    深呼吸几次,宋安然总算将怒火压了下去,还露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

    宋安然决定,一会她要和两兄弟好好谈一谈人生理想,让两兄弟意识到浪费光阴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情。

    宋安然感觉自己的计划简直完美。

    转眼,宋安然又泄气了。当母亲真的好累啊,两个小坏蛋简直就是天使和恶魔的综合体。

    宋安然倒在软塌上,暂时不去管书桌上的的灾害现场。

    白一从外面进来,给宋安然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摆一对宋安然说道:“启禀夫人,奴婢刚经过叶家,文敏病重不治,去世了。”

    宋安然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是不敢置信。

    宋安然盯着白一,不确定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文敏去世了?”

    白一点头,“是的,文敏去世了。就是今天的事情。估计再过几个时辰,叶家就会派人来报丧。”

    宋安然坐起来,表情有些复杂。那个小心眼,自以为是,又喜欢自作聪明,还总是惦记着颜宓的文敏死了?

    文敏才多大点,比宋安然还小了几岁。算算年龄,才二十出头吧。

    这么年轻,竟然重病不治身亡?

    宋安然摇摇头。都说祸害遗千年,文敏这个祸害却反常的这么年轻就去世,甚至连孩子都没有。宋安然心里头就嘀咕起来,莫非文敏的死,另有内情。

    文敏死了,宋安然并不觉着高兴,同时也不觉着伤心。宋安然的心情,就像是听到一个无关的人突然去世时候的那样,无喜无悲,只觉生命无常,无限唏嘘。

    宋安然问白一,“知道文敏得的是什么病吗?”

    白一摇头,“奴婢不清楚。文敏重病,叶家只是在外面随便请了几个大夫回来诊治,并没有请霍大夫过府替文敏看病。”

    宋安然点点头,叶家对文敏不好,宋安然略有耳闻。只是没想到,文敏生了重病,叶家也不肯给她请个好大夫诊治。

    宋安然感慨,文敏这条命,在叶家的眼里实在是太廉价了,一点价值都没有。

    宋安然想了想,吩咐白一出门多打听点消息。宋安然想看看文家那边是什么反应。

    白领命而去。

    白一还没回来,叶家报丧的人就已经来到国公府。

    宋安然出面接待,详细询问了一下文敏的病情,报丧的下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宋安然挥挥手,干脆打发了报丧的下人。

    接着,宋安然去上房见颜老太太。文敏过世,理应告诉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听到文敏突然去世的消息,也很震惊。

    颜老太太连连问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没了。叶家有说文敏为什么没了吗?”

    宋安然躬身说道:“回禀老太太,叶家人说文敏重病不治去世。具体什么病,报丧的下人也说不清楚。”

    颜老太太急忙问道:“文敏生病,叶家有请霍大夫过府诊治吗?”

    宋安然摇头,“叶家并没有请霍大夫过府诊治。孙媳妇从外面顺耳听了几句闲言碎语,说是文敏重病的时候,叶家随便在外面请了几个大夫给文敏看病。”

    颜老太太一听,顿时叹了一声。

    颜老太太对宋安然说道:“当初叶家这门亲事,是文敏自己算计来的。如今文敏落到这个地步,老身也不知道该怪谁。说文敏活该,可是文敏罪不至死。说叶家心肠毒辣,叶家也是有苦难言。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让两家结亲。”

    宋安然说道:“老太太还需要放宽心。当初叶家和文家结亲,这件事情老太太也阻止不了。文敏算计了叶川,除非她自己肯回老家出嫁,否则她只能嫁给叶川。文敏和叶川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二人脑到这个地步,只能说两人夫妻缘分浅薄。”

    宋安然并不知道文敏因为嫉妒划伤文秀的事情,被文三太太偷偷告诉了叶家。而这件事情最终造成了文敏早逝的悲剧。

    正所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当年文敏种下了恶因,如今由文敏自己饱尝恶果。不得不说,因果报应,终于落到了文敏的头上。

    宋安然劝慰颜老太太,可是颜老太太还是伤心。

    人的年龄一大,就见不得死人。尤其是像文敏这么年轻就去世,更加刺激到了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唏嘘不已,替文敏感到可惜。要是文敏当初别那么争强好胜,别那么好高骛远,脚踏实地的,听从长辈的安排找一门亲事嫁出去,说不定现在已经儿女成群。

    说到底,文敏走到今天,她自己要承担一半以上的责任。

    宋安然就感叹,性格决定命运,这话真的很有道理。文敏就是属于典型的自己作死,自作聪明的下场就是将自己的性命交代在了叶家。

    颜老太太对宋安然说道:“文敏过世,大郎媳妇你替老身到叶家看一看。文敏在国公府住了三年,老身还清楚的记得她的相貌。如今听到她过世的消息,老身心里难受的很。就像是自己的孙女去世了一样。”

    宋安然点头应下,“老太太放心,明儿孙媳妇就和三弟妹四弟妹一起到叶家祭奠。”

    文敏是晚辈,长辈们不能去祭拜她。只能是和文敏平辈,以及文敏的晚辈才能上门祭拜。

    颜老太太再次叹气,“文敏过世,不知道文家是个什么态度。千万别闹起来。”

    这件事情宋安然可说不准。文大太太如今就住在京城里,帮文家人经营京城的人脉关系。如今文敏过世,文大太太不知道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晚上白一回来,告诉宋安然文大太太得知文敏过世的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

    文老太太请了大夫给文大太太看病。文大太太醒了后就一直哭。

    白一告诉宋安然,明日文家也会去也会去叶家。

    宋安然面无表情的说道:“明日我们是去吊唁,文家和叶家之间的矛盾,我们看着就行,不必理会。”

    白一点头,说道:“奴婢会盯着她们的。”

    次日,宋安然带着三少奶奶李氏,四少奶奶蒋菀儿一起来到叶家吊唁文敏。

    文敏的灵堂很冷清,文敏没有子女,替她守孝的都是她的陪嫁丫鬟嬷嬷。

    丫鬟嬷嬷们哭得很伤心,一个个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见到宋安然她们来吊唁文敏,丫鬟婆子哭得更大声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让人伤心的事情。

    宋安然点燃香蜡,祭拜了文敏。

    文敏这么年轻就去世,让人觉着蛮可惜的。

    祭拜完了文敏,宋安然就打算去和叶太太说说话。

    这个时候文敏的心腹丫鬟,叫川穹的丫鬟追了出来。

    川穹跪在宋安然面前,对宋安然恳求道:“请国公夫人替我家少奶奶做主。我家少奶奶是被叶家人逼死的。”

    川穹一说完,就大哭起来。

    宋安然皱眉盯着丫鬟川穹。

    三少奶奶李氏同蒋菀儿也都面面相觑,搞不懂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安然冷声说道:“这话你不应该对我说,应该对文家人说。”

    丫鬟川穹很意外,没想到宋安然会这么干脆的拒绝她的恳求。难道宋安然没有一点点同情心吗?

    宋安然接着又说道:“如果你真的是个忠心为主的丫鬟,为何文敏受苦的时候,你不禀报文家?为何文敏病重的时候,你不想办法将消息送到文家,让文家请好大夫来给文敏诊治?

    现在文敏死了,你来求本夫人替文敏做主,你这分明是在投机取巧。利用文敏的死博一个忠心为主的名声,为自己求一个好前程。

    像你这种奸猾的丫鬟,本夫人最厌恶。你如果识趣,就赶紧离开本夫人的视线。如果你不识趣,那就别怪本夫人收拾你。”

    宋安然这么一说,三少奶奶李氏和蒋菀儿看丫鬟川穹的目光都变了。

    之前她们还认为丫鬟川穹是个忠心为主的人。如今想来,这里面很有水分。

    就如宋安然所说,如果川穹真的忠心为主,她总能想出办法将消息送到文家,让文家给文敏请个好大夫。

    可是文敏重病的时候,文家什么消息都没得到。等到文敏死了,这丫鬟就跑出来扮演忠心耿耿的丫鬟。什么时候忠心耿耿变得如此廉价。

    丫鬟川穹显然没有想到宋安然不仅拒绝了她的恳求,还指责她包藏祸心。

    丫鬟川穹连连摇头,急切的说道:“国公夫人误会了,奴婢并不是国公夫人口中说的那种人。当初少奶奶生病的时候,奴婢是真的没办法。奴婢现在恳请国公夫人替我家少奶奶做主。”

    宋安然冷笑一声,“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是不是真没办法,你心知肚明。我就不信叶家的下人全都是铜墙铁壁,个个都能经受住金钱的考验。你拿出十两二十两砸在对方头上,我就不信没人替你送信。”

    丫鬟川穹激动地哭了起来,她哭着说道:“不是国公夫人想的那样。奴婢当时被人看着,根本出不了院门。每日除了煎药就是守在少奶奶跟前伺候。身上更是一文钱都没有。

    少奶奶的嫁妆,都被叶家人拿走了。奴婢当时不是没想过办法,可是奴婢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没有办法可想。

    国公夫人,我家少奶奶死得好惨,看在我家少奶奶在国公府住了三年的份上,求国公夫人给我家少奶奶做主。”

    宋安然冷冷一笑,不为所动。她突然伸手,抓住丫鬟川穹的手腕,露出手腕上的一只镯子。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说道:“这叫做一文钱都没有?金镯子都戴上了,还叫做一文钱都没有?你当本夫人是傻子,随便哭几声就能哄骗,对吗?本夫人告诉你,敢在本夫人面前耍心眼的下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想不想知道本夫人以前都是怎么收拾那些耍心眼的下人?”

    丫鬟川穹被揭穿,脸色顺便变得煞白。

    三少奶奶李氏厌恶地说道:“我最讨厌这种欺主的奴婢。难怪文敏年纪轻轻就过世,就因为有这种欺主的奴婢存在。”

    丫鬟川穹吓了个半死,惊恐不安的说道:“不,不是这样的。国公夫人,你听奴婢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够了,你给我闭嘴。”

    宋安然一把推开丫鬟川穹,然后拿出手绢仔细的擦拭手指。宋安然嫌弃川穹身上脏。

    丫鬟川穹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浑身都在哆嗦。

    宋安然轻蔑的瞥了眼丫鬟川穹,然后说道:“文敏将你视为心腹,你却弃她如敝履。你吃着文敏饭,却砸文敏的锅。你这种人,就该被一棍子打死。”

    “求夫人饶命。奴婢也不想这样。奴婢也是被逼的。”

    丫鬟川穹继续哭着。

    宋安然冷哼一声,“错的永远是别人,自己永远都是无辜受害者。你和你主子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你学到了你主子的行事作风,连带着下作的手段也跟着学了。文敏遇上你,不算冤枉。你们主仆两人都是咎由自取。”

    宋安然嫌恶的看了眼川穹,转身离去。

    恰在此时,文大太太冲了进来,“我的女儿啊。”

    文大太太扑在棺木上,哭成了一个泪人。

    “女儿,你快醒醒啊,你快告诉娘,到底是谁害了你。我的乖女儿,你怎么不说话啊。”

    丫鬟婆子们七手八脚的去拉扯文大太太。文大太太这是伤心过度,糊涂了吧。

    这个时候叶川从外面来到灵堂。

    叶川站在文大太太跟前,恭敬地说道:“岳母,我没有照顾好敏敏,我对不起你。”

    “你还我女儿,你这个天打雷劈的混账玩意。”文大太太直接朝叶川打去,一巴掌打在叶川的脸上。

    叶川站在原地,没有躲避,任由文大太太厮打。

    文大太太挥舞着拳头,一拳一拳的朝叶川打去。

    “你害了我的女儿,说句对不起就妄想能够平息此事,我告诉你没门。你这些年,怎么对敏敏的,你说啊!

    你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啊。敏敏嫁给你这么多年未什么一直没有怀孕,你说啊!你敢将事情说出来吗?

    敏敏没有怀孕,因为你从来不进敏敏的房,不和敏敏在一个被窝里睡觉。你将敏敏娶回来,转眼就将她丢在脑后。叶川,你还是人吗?你害死了我家敏敏,你要给他偿命。”

    文大太太嘶声力竭,文敏同叶川的相处方式,文大太太还是知道一点的。以前她以为文敏还有希望,直到现在文敏过世,文大太太才知道她之前将叶家想得太好了。叶家根本就是豺狼虎豹。

    文敏嫁给叶川,是这辈子做得最差的选择。

    文大太太哭得不能自已。

    这个时候,来到灵堂的人越来越多。

    文秀来了,叶芙也来了,颜琴,颜瑶瑶等人都来了。叶太太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叶太太见文大太太在打自己的儿子,赶紧冲上去,一把推开文大太太,将叶川牢牢的护在身后。

    叶太太指着文大太太,怒声说道:“你凭什么打我们家叶川。”

    文大太太呵呵冷笑,突然怒吼一声,“就凭你们叶家害死了我的敏敏,就凭叶川没有尽到夫妻责任。他将文敏娶回家,却不肯对文敏负责,他难道不该死。”

    “放屁!”

    叶太太怒吼一声,接着又说道:“我家叶川根本没错,错的是文敏,是你们文家。你们文家将毒妇文敏嫁给叶川,祸害了我家叶川一辈子,凭什么还要求叶川对她好。

    我告诉你,文敏的死,都是她自己作的,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和叶川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再逮着叶川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客气。”

    文大太太呵呵冷笑,“请问叶太太,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我家敏敏死了,这是事实。叶川对敏敏不好,这也是事实。凭什么就不能追究叶川的责任,你们叶家凭什么将责任都推到一个死人身上,你们还要脸吗?”

    叶太太不甘示弱地说道:“这话正是我想要问的,你们文家要脸吗?你们文家隐瞒文敏嫉妒成性,故意用剪刀毁自家姐妹的容貌的事情。

    指望着我们叶家吃个哑巴亏,指望着我们家叶川容忍文敏这个毒妇。你们文家不仁在先,臭不要脸,还不允许我们叶家不义在后?

    我告诉你,文敏的死,我们叶家没有任何责任。就算你请仵作来验,我也不怕。我们叶家可没有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

    叶太太此话一出,在场除了叶家人外,其他人全都变了脸色。

    宋安然微蹙眉头,她没想到叶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难怪文敏在叶家的日子这么难熬。

    三少奶奶李氏同蒋菀儿都懵了,她们今天才知道文敏竟然用剪刀毁文秀的脸。

    叶芙也张大了嘴巴,一脸傻样,分明是不敢相信。

    颜琴和颜瑶瑶的消息稍微灵通一点,她们从文秀那里略微知道了一点真相。不过今天猛地听到叶太太说出此事,也有点吃惊。

    文秀作为受害者,这会却显得很尴尬。

    叶太太那番话,怎么听都有一股怪怪的意味。就像是在指责她害了文敏,文敏才会落到今日地步。

    文秀微蹙眉头,文敏的事情,为什么要将她牵连进来。文秀心里头充满了警惕,后悔今天过来。她应该晚几天再来的。

    文大太太瞪大了眼睛,眼神很惊恐。

    文大太太摇头,说道:“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

    叶太太嘲讽一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文家真以为这个秘密能够保守一辈子?我告诉你妄想。

    你们瞒着我们叶家,将文敏这个毒妇嫁过来,祸害我家叶川,这笔账我没有找你们文家清算,那都是看在大家都是国公府亲戚的份上,才会手下留情。

    如今文大太太要闹,我们叶家奉陪。无论是报官,还是别的手段,尽管使出来。我们叶家从来没有怵过别人。”

    文大太太眼神惶恐,转眼又变得阴沉。她死死的盯着叶川。怒道:“怒道,叶川你给我站出来。文敏是你妻子,如今他死了,你什么都不管,所有事情都推到你娘身上,让你娘帮你出头。你还是男人吗?”

    “我家叶川……”叶太太火力全开,却不想叶川却站出来阻止她。

    叶川从叶太太背后走出来,说道:“娘,我没事。你让我和岳母说两句话。”

    叶太太犹豫了片刻,说道:“那好吧。”

    叶川对文大太太说道:“岳母,敏敏过世,我也很难过。”

    文大太太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文大太太怒问叶川,“你难过,说这话的时候你亏心吗?你难过,你会眼睁睁的看着敏敏病重不治,连个像样的大夫都不给她请?叶川,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娶敏敏的时候说的那番话?你说你会珍惜敏敏,会宠爱敏敏,可是你做到了吗?

    新婚的时候,你就将敏敏丢在脑后,连房门都不进。后来又将敏敏关进祠堂,说什么让她反省。再后来,就是不准她出院子,将她困在四方小天地里。

    早知道你会这样对待敏敏,当初我绝对不会将敏敏嫁给你。敏敏如今死了,你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叶川直面文大太太,他面色平静地说道:“岳母说的对,敏敏的死,我要承担大部分责任。我没有做到对敏敏的承诺,我冷落她,甚至伤害她,目的就是为了出口气,为了报复她欺骗我。”

    “叶川,你不要再说了。”叶太太慌了。叶川这个孩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叶川却说道:“娘,你让我说完。很多话我一直憋在心里,如今敏敏死了,我一定要说出来。”

    文大太太呵呵冷笑,怒道:“那你说啊。我倒是要听听你究竟是怎么报复我家敏敏的。我家敏敏虽然欺骗了你,但是她从来没有害过你,你凭什么报复她,你凭什么眼睁睁的看着她死。”

    叶川的神情显得很悲痛,他沉重地说道:“敏敏的确没有伤害过我。可是当初他欺骗我,伤害了我的心,破坏了我对她所有美好的想象。

    我很愤怒,我很生气,我很难过,所以我也想让她难过,想让她心里头难受。我报复她,折磨她,就是要让她感同身受,让她知道我到底有多难过。

    这几年我不进敏敏的房,可是我也没有纳妾,更没有睡丫头。因为我心里头,始终放不下敏敏。

    可是我又没办法面对她。一看到她,我就会想起她曾经做过的事情。我恨她,恨她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恨她破坏了我们的婚姻。

    她生病,我也难受,我忍着不去看望她。我以为她是装病,以为她想用这种办法引我过去看望她。因为以前她就用过这种手段。

    可是我没想到,她这次是真的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等我意识到她的病情严重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我见了敏敏最后一面,但我情愿永远不要见到她最后一面。我愿意她活着,愿意她冲我尖叫怒吼,骂我混账玩意。

    我情愿她是在骗我,我就是不愿意他死,我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却又无能为力。

    我在她面前忏悔,我不该折磨她,我该早点和她和解的。我后悔了,可是她临死都不肯原谅我。她临死之前对我说,她恨我,恨不得挖出我的心来。

    岳母大人,你打我吧。是我害了敏敏,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恨不得替敏敏去死。”

    叶川低着头,一脸沉痛,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叶川的悔恨和痛苦。

    叶太太张张嘴,嘴唇哆嗦。她没想到叶川对文敏的感情竟然这么深。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叶太太扭头,偷偷擦掉眼中的泪水。文敏这个贱人,活着的时候折磨叶川,如今死了还要继续折磨叶川。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给儿子娶回文敏这个祸害。

    文大太太似喜似悲,突然哇的一声哭起来,“造孽啊。你们年轻人就喜欢折腾,如今人死了才说后悔,有用吗?我问你,有用吗?”

    叶川摇头,无声流泪。后悔没有用,可他这辈子都会被这份后悔折磨。

    文大太太痛哭流涕,“敏敏啊,你听到叶川的话了吗?他后悔了,他心里头还惦记着你的。你就原谅他吧。”

    叶川猛地抬头,大惊失色。

    众人面面相觑,不理解文大太太为什么会让文敏原谅叶川。毕竟文大太太之前一直对叶川喊打喊杀。

    叶川猛地跪下来,重重的给文大太太磕了三个头。

    叶川对文大太太说道:“我对不起敏敏,我会为她守三年。未来三年,我会闭门读书,不问俗世。”

    叶太太惊住,她想阻止叶川。可是看着叶川脸上的表情,叶太太阻止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文大太太呵呵冷笑两声,她走到棺木前,伸手去抚摸文敏的遗体。她对文敏说道:“敏敏,你听到了叶川说的话吗?你可以瞑目了。呜呜……”

    文大太太突然朝地上倒下去,众人惊呼,赶紧冲上去将文大太太扶住。

    文大太太伤心过度再次昏了过去。

    颜琴偷偷的擦着眼泪,对宋安然说道:“大嫂,我没想到文敏和叶川之间竟然是这样的。人都死了,才来后悔,又有什么用。”

    宋安然也叹了一声,她同样没想到叶川是因爱生恨,才会折磨文敏。叶川对文敏的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叶川和文敏,还真是一对冤家。活着的时候都不肯好好珍惜,等死了才来后悔,也就只剩下后悔。

    蒋菀儿也在旁边感叹,“我差点都哭起来了。叶川和文敏,哎,也不知道该说他们什么才好。”

    站在旁边的文秀最尴尬,脸色苍白。

    文秀咬着唇,心思不定。她在想自己当年真的做错了吗?难道真的是她害了文敏和叶川?

    宋安然瞥了眼文秀,想了想,还是对文秀说道:“没必要将别人的过错算在自己的头上。文敏和叶川走到今天,都是他们自己的责任,你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文秀瞪大了眼睛,“可是当年如果不将文敏对我做的事情告诉叶家,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宋安然说道:“那也是文敏咎由自取。是她嫉妒成性,先对你动手。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情,你并没有错。文敏和叶川之间本来就有问题,就算没有你的事情,也会有别的事情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文秀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她问道:“夫人,我真的没有责任吗?”

    宋安然点头,“对,你没有责任。有责任的是文敏和叶川,他们互相折磨,活该有今天。”

    宋安然唏嘘文敏的死,但是宋安然不同情文敏。文敏落到今天地步,她本人要承担大部分的责任。

    还有叶川也是个神经病,爱你就等于折磨你。人活着就狠狠折磨,人死了就来后悔。这种爱,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不健康的,是变态的。

    宋安然开解文秀,文秀的心情好多了。

    大家祭奠了文敏,送上奠仪,和叶太太略微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去。

    宋安然回到国公府,同颜老太太禀报叶家的情况。

    宋安然对颜老太太复述了叶川说的那番话,颜老太太听完,唏嘘不已。

    颜老太太怒道:“这两个冤家,就喜欢折腾。最后将自己都折腾进去了。哎,老身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文大太太的身体不要紧吧?”

    宋安然说道:“文大太太因为伤心过度,才会昏过去。请了大夫检查,吃了药,已经没事了。”

    颜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没事了就好。哎,老身改明儿请老姐姐到府里住几天。老姐姐也不容易。”

    宋安然点头应是。

    文家同叶家的心结打开,可是事情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文大太太回到文家,直接去找文三太太算账。叶家之所以会知道文敏的事情,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文三太太传扬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文敏。

    如今文敏死了,文敏成了受害者,文大太太绝对不会放过文三太太。

    文大太太和文三太太撕逼,文老太太夹在中间难做人。

    文大太太指责文三太太心肠毒辣,害死了文敏。

    文三太太则指责文大太太管教不严,文敏又今日下场,都是文敏自己的责任。

    两边吵闹不休,文老太太一声呵斥,用强硬的手段终止了这场争吵。

    文老太太头很痛,她都快被两个儿媳妇给烦死了。

    文老太太决定回老家,统统都给她回老家。京城是非多,这话果然没错。

    一听到要回老家,文大太太和文三太太都不闹腾了,两个人一起劝解文老太太。

    文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舟车劳顿,这对身体不好。为身体着想,还是住在京城。

    文老太太不想理会两个儿媳妇,接到颜老太太的邀请后,文老太太收拾包袱,就上晋国公府去住了。

    颜老太太和文老太太一见面,先是一番感慨唏嘘。两个老人有说不完的话,说文敏,说过去,说家长里短。

    说到最后,又说起了孩子们的婚事。

    文家这一代的姑娘都嫁出去了,只剩下几个少爷还没娶妻。国公府这边,还有几个姑娘没出嫁,另外还有两个小子没成亲。

    颜老太太就对文老太太说道:“老姐姐,不如我们两家做亲家吧。颜苗那个丫头你是见过的,许配给你们家的哥儿,合适吗?”

    文老太太意外惊喜,连忙说道:“合适,太合适了。颜苗这孩子我是极喜欢的。”

    颜老太太笑道:“那就说定了。”

    文老太太面色一犹豫,“二太太会答应吗?妹妹,你还是先问问二太太和二老爷的意见。他们是颜苗的父母,理应征求他们的同意。”

    颜老太太点点头,说道:“老姐姐说的对,是该问问老二一家的意见。”

    颜老太太让丫鬟去二房,将二太太孙氏请来。

    二太太孙氏来了上房,听说颜老太太想和文家做亲家,将颜苗许配给文家的少爷,二太太孙氏一听,心请顿时就不好了。

    说实话,二太太孙氏根本看不上文家。就凭文敏这做派,文家的家风就没好到哪里去。

    颜苗虽然是庶出,可是二太太孙氏还是想让颜苗嫁个好人家,给二房添一个助力。

    要是嫁给文家,二房可指望不上文家,反倒是文家要处处依仗国公府。

    二太太孙氏含蓄的拒绝:“老太太,儿媳最近正在替颜苗相看婚事,都已经看好了,只等老爷点头就定下来。现在突然说要和文家结亲,这,这不太合适。”

    颜老太太皱眉,“既然还没定亲,就推了那家。”

    “那不好。”

    二太太孙氏才不会听颜老太太的。凭什么要二房同文家结亲,难不成的二房的丫鬟就这么不值钱吗?换做别的人家,二太太说不定就答应。至于文家,那是万万不行的。

    文老太太看出二太太不乐意和文家做亲家,于是赶紧出面说道:“妹妹,二太太说的有理。既然颜苗的婚事已经有了着落,我们就别节外生枝,免得耽误了颜苗的前程。”

    颜老太太冲二太太冷哼一声,她算是看出来了。国公府从大房到二房再到三房,全都嫌弃文家。根由还是在文敏身上。

    这么一想,对于文敏的死,颜老太太瞬间没那么难过了。文敏自己作死,果然怨不得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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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家事

    二太太孙氏走出上房,就同宋安然抱怨起来。

    二太太孙氏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你说我们家颜苗怎么就这么招人惦记。先是姑太太要将颜苗送到王府做妾,如今老太太又想将颜苗嫁到文家去。全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真当我们二房的闺女不值钱吗?”

    宋安然说道:“二婶娘息怒。婚事没成,二婶娘不值得为了这点小事就生气。”

    二太太孙氏说道:“我怎么能不生气。文敏死了,老太太心里头不好受,这我都知道。毕竟她是老人家,老人家都见不得有人死。

    可是她不能因为心里头难受,不能因为文老太太是她的亲姐姐,就非让国公府同文家做亲家。

    文家能养出文敏这种人,那能是好人家吗?颜苗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是自小就养在我的名下,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嫁到文家去。

    老太太明知道大家对文家有意见,还偏要提这门婚事。这都快过年了,我看老太太是成心让大家不痛快。”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二婶娘言重了。老太太肯定不会成心让大家不痛快。老太太提起这门婚事,分明是临时起意,并非有意让二婶娘难做。

    正如二婶娘所说,快过年了,我们就别和老太太计较这些事情。老人家年龄大了,想和姐妹们继续保持亲戚关系,这都是能够理解的。”

    二太太孙氏哼了一声,“大郎媳妇你心宽,婶娘我是比不上的。这些天我就不到上房来请安,免得碰到文老太太,大家彼此尴尬。至于文家那边,以后全由大郎媳妇操持,我就不过问了。”宋安然含笑说道:“二婶娘随意。”

    二太太孙氏转身离去。

    宋安然回头看了眼上房,这几年老太太精力不济,已经没有当年的精明厉害。人年龄越大,想法也会跟着变化。在自家人过得好的前提下,颜老太太就想着帮衬一老姐姐,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但是颜老太太不该拿孙女的前程做人情。好在文老太太还算是个明白人,没有顺杆子往上爬。

    宋安然哈了一口气,感觉舌头都快冻僵了。宋安然从喜秋手里接过黄铜手炉,又带上袖筒,朝议事堂走去。

    年底事情多。送礼的,拜年的,一年收入盘点,人员调整,二房和三房的分红,大房的杂事,全都堆积到宋安然的面前。

    白一给宋安然带来了刘小七的信。刘小七想要提取这几年攒下来的分红收益。

    当年内务府总管太监魏公公在四海商行投了五万两本钱,结果还没等到分红,魏公公就过世了。魏公公身边没有亲人,这五万两的本钱,宋安然就直接转到了刘小七的名下。

    数年下来,这五万两已经给刘小七带来了十倍以上的收益。

    之前刘小七一直没有提这些分红收益,宋安然就帮他保管着。

    今年刘小七突然来信,告诉宋安然,他要提取这部分分红收益,大约四十万两。

    宋安然吃了一惊。

    四十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刘小七为什么一下子需要这么多银钱。难道刘小七在宫里遇到了麻烦,还是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情。

    宋安然很担心刘小七的处境。伴君如伴虎,刘小七在元康帝身边伺候,元康帝要他死,他就必须死,就连必要的审问环节都可以省略。因为太监本就是皇室家奴。

    宋安然一边命四海商行那边准备银钱,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听刘小七的情况。

    曹公公死了,刘小七并没有当上大内太监总管。

    元康帝觉着刘小七太年轻,不能服众,因此提拔了邓公公取代曹公公。

    邓公公同刘小七的关系一般,两人都在元康帝身边伺候,既竞争又合作。

    以前刘小七和邓公公的地位是一样的,谁也压不了谁。如今邓公公被提拔上去,瞬间就比刘小七高了一头。

    邓公公早就防备着刘小七,对刘小七的观感不好。邓公公当上了总管太监后,明面上并不为难刘小七,但是私下里却处处给刘小七设置障碍,让刘小七吃了不少的苦头。

    宋安然估计,刘小七突然要提四十万两银子,十有八九是为了同邓公公打擂台。

    邓公公没有罢免刘小七的权利,但是他可以给刘小七制造麻烦,让元康帝厌恶刘小七。一旦元康帝厌恶了刘小七,刘小七离死也就不远了。

    面对这种情况,刘小七肯定不会被动挨打,这不是刘小七的风格。

    刘小七的风格就像是毒蛇,他会伺机而动,会在时机恰当的时候一口咬上去。这个过程,需要人更需要钱。没有钱,在宫里绝对是寸步难行。而且钱少了还不行。

    宋安然将四十万两全换成面额大小不等的银票,然后派人偷偷给刘小七送去。

    宋安然希望刘小七能够化险为夷,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成功干翻邓公公。

    刘小七收到了银票,给宋安然画了一张笑脸。

    宋安然从白一手中接过信件,看到信纸上的笑脸,宋安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笑脸,宋安然顿时放心下来。刘小七是在通过笑脸告诉宋安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让宋安然不必为他担心。

    等到颜宓回来,宋安然问起宫里面的情况。

    颜宓看着宋安然,若有所思。沉默片刻,颜宓才说道:“前几天,刘公公被陛下责罚,跪在思政殿外反省,足足跪了四个时辰。”

    宋安然大皱眉头,原来刘小七已经到了这样危险的境地了吗?

    既然开了口,就没有说一半留一半的道理。颜宓继续说道:“最近一段时间,陛下交给刘公公的几件差事都办砸了。陛下对刘公公很不满,让刘公公跪在思政殿门外反省,其实就是小惩大诫。如果下一件差事,刘公公继续办砸的话,刘公公地位肯定不保,说不定连性命都会丢掉。”

    宋安然皱眉,问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颜宓说道:“我以为你和他之间私下里有联络,这些事情你早就知道。”

    宋安然有些不好意思,这件事情不怪颜宓。毕竟她和刘小七之间的关系,从不让颜宓插手。颜宓也从不主动过问宋安然同刘小七之间的事情。

    两个人平时的相处中,都会避免提起这些私密的事情。

    宋安然揉揉眉心,问颜宓,“刘公公的处境真的这么危险?”

    颜宓点点头,“的确很危险。不过我观刘公公以前的行事作风,他应该有办法化解。”

    宋安然松了一口气,能化解就好。希望那四十万两银子能够起到关键的作用。

    宋安然一边关注着刘小七的事情,一边忙着过年。

    赏钱要发,分红要给,礼物要送。尤其是宫里的年礼,更是重中之重。

    宋安然忙得脚不沾地,然后梁嬷嬷急忙忙地跑来找宋安然,“夫人,不好了,阳哥儿同二房的三房的康哥儿打架,现在几个孩子都在院子里哭。连老太太那里都被惊动了。”

    宋安然微蹙眉头,起身朝外面走去。边走边面无表情的问道:“知道几个孩子为什么打架吗?”

    梁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几个孩子凑在一起玩,后来怎么打起来,奴婢也不清楚。好像是为了争抢玩具。”

    宋安然来到小花园,还没走近,就听到垚哥儿哭得撕心裂肺的,康哥儿同样在哭,唯独没听到阳哥儿的哭声。其中,还夹杂着三少奶奶李氏的怒斥声。

    三少奶奶正在斥责康哥儿。康哥儿是哥哥,竟然欺负弟弟,简直是乱来。

    康哥儿不服气,三少奶奶李氏骂得越凶,他就哭得越凶。

    宋安然来到现场,先和三少奶奶李氏打了声招呼。

    三少奶奶李氏一脸尴尬地说道:“大嫂,康哥儿不懂事,打了两个弟弟,你别见怪。”

    宋安然笑道:“三弟妹太见外了。小孩子打架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三弟妹对康哥儿也别太严厉了。”

    三少奶奶李氏连连点头,“大嫂说的是。等回去后我会好好教训康哥儿,让他知道友爱兄弟。”

    康哥儿却大声叫起来,指着阳哥儿,说道:“他也打我了。打得我好痛。”

    阳哥儿偷偷的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又轻蔑的模样。

    宋安然偷偷瞪了眼阳哥儿,叫阳哥儿收敛一点。同时蹲下身,检查垚哥儿身上有没有被打伤的地方。

    垚哥儿身上没有伤,估计就是被人打了,心里头难过伤心,所以才会哭得这么惨。

    宋安然抱着垚哥儿,吻吻他的小脸蛋,说道:“垚哥儿不哭。我们家的小男孩子汉可是很勇敢的。”

    三少奶奶李氏捏着康哥儿的耳朵,气急败坏的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哥哥,连弟弟都打不赢,你好意思吗?你不仅连弟弟都打不赢,竟然还去打最小的垚哥儿,你这臭小子,还真出息了。回去后,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一听说回去要挨揍,康哥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康哥儿边哭边说道:“阳哥儿虽然比我小,可是他打架比我厉害,他把我打痛了,娘为什么不骂他。呜呜……你不是我亲娘……呜呜……”

    “你这个混账小子!”三少奶奶李氏尴尬得不得了。

    宋安然见到这一幕笑了起来。

    宋安然将康哥儿拉到自己身边,拿出手绢给康哥儿擦眼泪。“康哥儿,别哭了。大伯母让阳哥儿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康哥儿一抽一抽的,眼泪还挂在眼角,眼巴巴的看着宋安然,一副很期待的模样,期待着阳哥儿道歉。

    宋安然对阳哥儿说道,“阳哥儿,你给哥哥道个歉,好不好?”

    阳哥儿偷偷哼了一声,“要我给他道歉可以,不过他要先给垚哥儿道歉。”

    宋安然点头,“阳哥儿说的有理。康哥儿,垚哥儿这么小,你打他肯定不对。你先给垚哥儿道个歉,然后阳哥儿再给你道歉,好不好?”

    康哥儿抽泣着,脸上满是羞愧,他小声地对垚哥儿说道:“对不起。”

    垚哥儿好张着嘴巴在哭,宋安然将垚哥儿抱在怀里,说道:“垚哥儿,康哥哥给你道歉了,你原谅他好不好?”

    垚哥儿哭着点头,对康哥儿说道:“我原谅你。”

    “谢谢!”康哥儿很羞涩的说道。

    接下来宋安然让阳哥儿给康哥儿道歉。

    阳哥儿很大气地对康哥儿说道:“对不起。不过下次你再动手打弟弟,我还是会打你的。”

    宋安然扶额,这臭小子,就不能将后半句给省略了吗?

    康哥儿抽泣道:“我,我……下次我不打垚哥儿。不过你要是打我的话,我会还手的。”

    三少奶奶李氏哭笑不得的戳了下康哥儿的头,“这臭小子,连阳哥儿都打不赢,还敢说还手。”

    宋安然笑道:“康哥儿是个实诚孩子。好了,大家和好,以后一起好好玩,不要打架,记住了吗?”

    三个小屁孩齐声说道:“记住了。”

    三个小孩子擦干眼泪,转眼又玩在了一块。

    大冬天的,这些臭屁孩子在户外玩耍,一点都不觉着冷,反而玩的不亦乐乎。

    三少奶奶李氏看着三个孩子一起玩耍,笑道:“还是大嫂有办法。我就只知道打骂。”

    宋安然笑道:“孩子很可爱。别看他们小,其实很多道理他们都知道。”

    “大嫂说的对。”顿了顿,三少奶奶李氏又说道:“阳哥儿真厉害,康哥儿比他高,竟然还打不赢他。”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阳哥儿哪里厉害,分明是个皮实欠揍的小子。很想狠狠揍他一顿,可是又舍不得。”

    三少奶奶李氏叫道:“哎呀,我和大嫂一样的。很多时候都被康哥儿气的半死,想揍他,看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又下不了手。只有他老子才舍得下手揍他。”

    处理完了三个小孩子之间的矛盾,宋安然回到议事堂继续忙碌。

    ……

    腊月二十六,文家派人来接文老太太回家过年。

    颜老太太很舍不得文老太太,可是文老太太不可能留在国公府过年。

    临别的时候,颜老太太拉着文老太太的手,很是不舍,眼眶里还闪着泪花。颜老太太让文老太太过完年又到国公府来玩。

    文老太太笑呵呵地说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那里还有一大家子人,我不盯着他们,实在是不放心。过完年我就不过来了。”

    颜老太太听了,顿感失望。

    颜老太太叹息地说道:“我们一天比一天老,将来见面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好不容易老姐姐来了京城,却还要为儿孙操心。哎,我们都是劳碌命,操心了一辈子到现在也没有空闲的时候。老姐姐啊,听我一声劝,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

    “妹妹说的是。以后我争取一有时间就来看望妹妹。妹妹可别嫌我烦。”

    颜老太太大笑起来,“老姐姐真会开玩笑。我心里头就盼着你能住到国公府,我们姐妹有说不完的话。”

    颜老太太拉着文老太太的手,一边问宋安然,“大郎媳妇,给文家的年礼都准备妥当了吗?”

    宋安然微微躬身,说道:“回禀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这是礼单。”

    宋安然将礼单交给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翻开礼单一看,顿感满意。宋安然做事就是妥帖。

    文老太太也扫了眼礼单,当即说道:“这可使不得,礼物太贵重了。”

    颜老太太笑道:“老姐姐别同我客气。这是节礼,你必须收下。”

    文老太太有些无奈,她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你也太破费了。”

    宋安然笑道:“姨婆是长辈,我们做晚辈的理应孝敬你。”

    颜老太太赶紧附和道:“老姐姐,你就将这些当做是晚辈们的孝敬,你千万务必收下。”

    文老太太点头,说道:“那好吧。我就却之不恭,收下这份礼物。”

    宋安然送文老太太出二门,礼物用马车装着,足足装了一车。

    文老太太看到这么多礼物,又连说太破费。感觉就像自己上国公府,是专门冲着这些年礼来的。

    宋安然笑着宽慰文老太太,让文老太太不要多想。不光是文家,其他亲戚那里,也有这样一份年礼。

    文老太太一听,别家也有,顿时放心下来。

    文老太太笑着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有心了。只可惜老身的孙媳妇比不上你,做事没你这么周到妥帖。”

    宋安然笑了起来,“姨婆可别夸我,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文老太太当即大笑起来。

    宋安然送走了文老太太,转身又去忙别的事情。

    宋安然赶在腊月二十九之前,将该送的礼都送了。亲朋好友,官场同僚,包括亲兵家将,以及老国公的属下,颜宓的属下,宋安然全都照顾到了。

    等到了年三十,就是给下人发赏钱,给自家人发红包的日子。

    今年国公府的账目有十几万两的结余,但是因为借了七十万两给镇国公府,所以实际上国公府的账房并没有多少钱。

    不过宋安然还是按照去年的标准给下人们发赏钱。自家人的红包,相比去年也多了一成。

    下人们拿到不少于去年的赏钱很高兴,自家人拿到比去年更多的红包同样高兴。颜老太太乐呵呵的,自家人高兴,她就高兴。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行酒令,猜谜语,好不快活。

    吃过年夜饭,大家一起守岁,说着吉利的话。

    宋安然张罗着一切,还要分心关注几个孩子。

    阳哥儿带着垚哥儿在院子里放烟花,颜宓安排小厮们守在两个孩子身边。

    康哥儿也凑了上去,几个孩子玩得哈哈大笑,老远就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颜老太太笑着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是时候给阳哥儿垚哥儿添一个妹妹。”

    颜宓一脸笑看着宋安然,他挺乐意的。

    宋安然偷偷横了眼颜宓,然后对颜老太太说道:“生孩子的事情不着急,而且这种事情得看缘分。”

    颜老太太笑呵呵的说道:“老身不着急,就担心阳哥儿他们着急着要妹妹。哈哈……”

    宋安然低头羞涩一笑,“老太太真会开玩笑。”

    宋安然顺口转移了这个话题。宋安然刚才对颜老太太说的话是真的,宋安然暂时不想再生孩子。当然,如果真的怀上了,宋安然也会顺其自然的接受。

    大年三十一过,时间就到了元康八年正月初一。

    早早的,宋安然就穿上朝服,准备进宫拜年。

    这次随宋安然一起进宫的有白一和喜春。喜春还没机会进宫,宋安然早几年就答应带她进宫长点见识。

    到了宫门口,才发现京城的诰命夫人几乎都来了。大家都等在宫门口,等着宫门打开。

    宋安然挑起车窗帘子,朝外面看去,马车上挂着灯笼,让宋安然一眼就看到了宋家的马车。

    小周氏坐在马车里,也要进宫拜年。

    宋安然干脆命车夫将马车驾到宋家马车前面。

    宋安然同小周氏隔着马车说话。

    宋安然问小周氏,“都到了这个时候,宫门怎么还没开?”

    小周氏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宫里面出了什么事,或许是意外。”

    宫里会有意外吗?肯定没有。

    宫里面所有的意外都伴随着阴谋诡计,永远都不可能有单纯的意外。尤其是宫门这里,更不可能有意外。

    宋安然盯着宫门,侍卫守在宫门口,目不斜视。

    再看了眼沙漏,离规定开宫门的时间已经晚了一刻钟。

    宋安然对小周氏说道:“今年十有八九不太平。”

    小周氏点点头,“陛下权威日重。”

    言下之意,元康帝已经不是当年刚登基时候的元康帝。那时候的元康帝面对朝臣会忍让,会妥协,会平衡。如今的元康帝,面对朝臣们的攻击,他不会再忍让,他会攻击,用他手中的皇权将朝臣们杀个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宋安然微蹙眉头,再一次看向宫门。宋安然猜测,估计元康帝又开始发神经了。

    朝廷命妇在宫门口干巴巴的等了小半个时辰,宫门才打开。

    宫门打开,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好歹不用在宫门口等一天。

    朝廷命妇们下了马车,鱼贯进入皇宫。

    宫里没有太后,大家就直接去坤宁宫给宁皇后拜年。

    到了坤宁宫,大家又是干等着,宁皇后迟迟没有露面。

    到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宫里面肯定出事了。大家交头接耳,小声的议论着,猜测着。

    大年三十的时候没人说宫里出事,等到正月初一就出现这种情况,那肯定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出的事情。

    一想到宫里面出了事,大家心头都很不安,生怕会被牵连,遭受无妄之灾。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心头也越来越不安。

    宋安然表情镇定,她将最近宫里面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帝后二人虽然不和睦,却也没有到公开撕破脸。至于皇子们,最近一年都挺老实的,没人敢在元康帝面前胡来。

    至于朝政方面,也没什么大问题。要说有问题,那都是老问题。

    全国各地也没有听说哪里受灾。

    思来想去,宋安然越发认定是元康帝突然发神经,干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就在大家焦急不安的时候,宁皇后终于来了。

    宁皇后由宫女扶着,步履缓慢的来到大殿。

    命妇们按照品级站好,齐声给宁皇后拜年。

    宁皇后虚虚一抬手,说道:“免礼!”

    宁皇后强装无恙,实则她的声音已经透露出她的虚弱。

    宋安然如今是国公夫人,可以站在最前面。宋安然趁机偷偷打量宁皇后,宁皇后的脸上擦了很厚的粉,单看脸色没看出异常来。但是宋安然留意到宁皇后的眼神,显得非常的疲惫,眼中还有遮掩不了的红血丝。

    当宁皇后走动的时候,宋安然发现她脚步虚浮无力,甚至在微微颤抖。

    宋安然面无表情,心里面却已经想了很多很多。

    宁皇后出了什么事?眼中的红血丝,虚浮颤抖的脚步,都在说明一件事情,宁皇后的状况很不好。

    当宁皇后坐下后,宋安然也和众人一起回到位置上坐下。

    宋安然分明看到,宁皇后坐下的那一刻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似乎站立片刻,对她来说都是极大的负担。

    宁皇后坐在高位,目光轻飘飘的扫视所有人,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

    宁皇后对大家说着吉利话。见宁皇后态度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大家提着的心慢慢的落到了实处。

    宋安然则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宁皇后的反应。

    宁皇后说话有些气喘,说两句话都要休息片刻。

    宋安然端起茶杯遮住自己的唇角。之前没听说宁皇后的身体有问题,现在宁皇后偏偏是这个样子,莫非昨天晚上宁皇后的身体遭受了重创?

    数遍全天下,能够伤害宁皇后身体的人唯有元康帝。看来元康帝昨晚真的发疯了。

    贺新年的仪式比往年都要早结束。宁皇后急匆匆的离去,宫女们则将命妇们带到偏殿休息。

    到了偏殿,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宁皇后不太对劲,可是在皇宫,大家不敢公然议论宁皇后。彼此说着吉利话,说着京城内有趣的事情,眼神却在表达另外的意思。

    小周氏来到宋安然面前,对宋安然偷偷比划了一下。

    宋安然了然点头,两人先后走到僻静的地方说话。

    宋安然小声问道:“太太有新消息吗?”

    小周氏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偷听,这才说道:“据说昨晚帝后不和,陛下大闹坤宁宫,皇后受伤。具体为了什么事情闹起来,暂时还不清楚。”

    宋安然心想果然如此。

    小周氏接着对宋安然说道:“朝堂上估计也不会太平。陛下火气没消,说不定会拿朝臣出气。就算不拿朝臣出气,也会拿皇室宗亲出气。安然,你还在和那两个人合作吗?”

    小周氏口中的那两个人,指的是承郡王和平郡王。两位王爷都是皇后嫡子,是宋安然一早看中的投资对象。

    宋安然点头,表示她还在和两位王爷合作。

    小周氏压低声音,对宋安然说道:“安然,我多嘴说一句,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宋安然微蹙眉头,难道已经到了决定输赢的时候吗?到底是承郡王赢,还是平郡王赢?

    小周氏继续对宋安然说道:“如果你无法做出选择的话,那就两个都暂时放弃。至少放弃半年一年,观一下局势再继续合作也不迟。”

    宋安然紧蹙太太,问道:“太太是不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小周氏摇摇头,她对宋安然说道:“我并没有消息,我只是见多了皇权斗争。陛下昨晚对宁皇后动手,意味着陛下很快就会对皇子们动手。

    每个皇帝,一旦名下的儿子多了,这些事情就无法避免。陛下要动皇子,承郡王和平郡王首当其冲。我担心你和两位王爷私下里合作的事情会被陛下知道,届时会牵连到国公府。”

    宋安然说道:“多谢太太提醒。”

    不得不说,小周氏对政治非常敏感。她从宁皇后受伤一事,就推断出元康帝要对皇子动手,速度奇快。

    宋安然对政治同样敏感,但是宋安然因为对皇宫的了解有限,所以在某些时候,反应速度比不上小周氏。

    这会宋安然经过小周氏的提醒,已经彻底明白过来。

    不管元康帝为了什么事情对宁皇后动手,宁皇后嫡出的两位王爷接下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刁难都是轻的,严重点有可能王位不保,再严重点甚至连皇子位都保不住。最严重的情况就是性命不保。

    宋安然对小周氏说道:“太太放心,回去后我会做出适当的调整。”

    小周氏点点头,对宋安然说道:“接下来几年,凡事小心一点。我观陛下,戾气越来越重,以后朝堂上少不了腥风血雨。”

    宋安然了然点头。

    上次因为八皇子死引起的朝堂斗争,元康帝有损失,但是收获更多。

    最大的收获,就是元康帝摸清楚了朝臣们的底细。以后和朝臣们斗起来,心头更有数。元康帝从此以后再也不惧同朝臣们的斗争。

    元康帝不惧朝臣,也就意味着内阁和皇权之间的矛盾会被摆到桌面上。

    朝臣想用内阁限制皇权,元康帝想用皇权打压内阁和朝臣。说来说去,就是一场权利斗争,利益斗争。谁赢了谁就有话语权。要是输了,那就只能俯首听命。

    这场斗争,谁都不会退让,也就意味着朝堂上的火药味会越来越重。

    宋安然朝命妇们看去,大家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话。可是心思都不在话题上。

    按理中午有宫宴,可是临到中午的时候,偏殿还是没有动静,没人来通知命妇们去大殿用宴。只有宫女们来回穿梭,给命妇们奉茶。

    小周氏就是靠着奉茶的宫女,了解外面的消息。

    小周氏的消息很灵通,可以说非常灵通。

    临到中午偏殿还没动静的时候,小周氏就已经得到了外面的消息。

    小周氏偷偷告诉宋安然,说元康帝在朝臣们拜年的时候突然震怒,几个皇子不分大小,嫡庶,全都被元康帝借机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这会,几个皇子都跪在乾清宫门外思过。

    因为元康帝没有发话,所以宁皇后也不敢开宴。大家都在等着元康帝松口。

    宋安然微蹙眉头,元康帝的脾气真的越来越坏了,难不成元康帝头痛的毛病又加重了?

    宋安然只猜到一半的因。元康帝因为头痛而脾气暴躁,等头痛的毛病减轻之后,暴躁的脾气却没有因为头痛减轻而减轻。

    时不时的元康帝还是会无缘无故的发一回火,让人一头雾水,招架不住。

    今天是正月初一,是一个欢喜的日子。偏偏元康帝暴脾气一上头,他不好过,那所有人都不想好过。从皇后到皇子,从朝臣到命妇,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熬着。

    宋安然嗤笑一声,当皇帝的人果然都是神经病。而且病得不轻。

    元康帝不发话,大家都没办法,只能干坐在偏殿里喝茶。

    茶水喝多了就要如厕。在宫里如厕,真的很麻烦。到最后,大家干脆连茶水也不喝,就直挺挺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早上进宫开始,大家就没吃过一口东西。几个时辰过去,大家都饿得饥肠辘辘。有人肚子控制不住的发出轰鸣,分明是在抗议。

    看着偏殿内光线渐渐暗下去,不用看沙漏,大家都知道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整整一天,命妇们被关在偏殿里整整一天,不能出门,不能随便说话,没东西吃,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折磨。

    等光线越来越暗,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偏殿的大门终于从外面打开。

    命妇们齐齐朝门口看去,盼着这回能有好消息。

    来的人是元康帝身边的刘小七刘公公。

    刘公公面无表情地说道:“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宫宴取消,大家现在出宫吧。”

    听到能够出宫,命妇们齐齐松了一口气。一天的折磨总算过去了,谢天谢地。

    命妇们鱼贯走出偏殿,宋安然走在最后面。

    经过刘小七身边的时候,宋安然不动声色的朝刘小七看去。

    刘小七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在宋安然转头的那一瞬间,对宋安然眨了眨眼睛。

    宋安然了然于心,镇定如初的离开了偏殿。

    出宫,坐上马车,直接回国公府。

    到了国公府,宋安然才知道颜宓和老国公都没有回来,这会还在宫里面耗着。

    宋安然派人打听朝堂的消息,想知道元康帝这次发疯,究竟会发到什么时候。

    天色已黑,晚饭已经吃过。

    宋安然带着两个孩子洗漱,然后将两个孩子哄睡。接着,宋安然就到书房看书,打算等颜宓回来。

    直到半夜,颜宓才回到国公府。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一天没用饭吧。我让喜冬将饭菜温着,现在要吃吗?”

    颜宓摇头,“暂时不饿。”

    宋安然了然一笑,颜宓分明是饿过了头,这会才感觉不到饿。

    宋安然亲自给颜宓斟茶,又将一盘点心推到颜宓跟前,对颜宓说道:“就算不饿,也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颜宓颔首,喝了一杯茶,吃了两个点心。

    宋安然见颜宓吃完了,这才问道:“朝中又出事了吗?”

    颜宓点头,“今天你在后宫,有没有人刁难你?”

    宋安然摇头,说道:“大家都被关在偏殿里,都担心着外面的事情,没人会闲得来刁难我。再说,我如今是超品国公夫人,一般人都不敢在我面前放肆。”

    颜宓闻言,放心下来。

    宋安然握住颜宓的手,问道:“能告诉我朝中出了什么事吗?我派人打听,什么都打听不出来。”

    颜宓反握住宋安然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亲,然后才说道:“据我得到的消息,昨晚皇室家宴,承郡王同三皇子闹了起来,元康帝将二人斥责了一顿。按理,事情到此为止。

    可是偏偏有人在这个时候重提立储一事。还说皇子之间不睦,全是因为元康帝迟迟不肯立储。要是早点立储,定下名分,皇子们也不会斗成乌鸡眼。

    立储一事让元康帝十分震怒。皇室家宴最后不欢而散。家宴结束后,元康帝去了坤宁宫,帝后二人具体说了什么没有打听出来。

    但是我可以确定,元康帝对宁皇后动了手。好像宁皇后摔倒在地上,脸上和腿上都受了伤。可就算如此,元康帝也没消气。

    今儿早上的大朝会,元康帝趁机对几个皇子发作。我们出宫的时候,几个皇子还跪在这大殿外面。”

    了解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宋安然沉默了下来。

    沉默片刻之后,宋安然对颜宓说道:“今日在宫里,太太建议我暂时终止同承郡王平郡王的合作。我决定接受她的建议,从明天开始就终止三方的合作,将所有银钱抽调回来。”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说道:“你想终止合作,我没意见。不过一定要小心承郡王平郡王反噬你。”

    宋安然笑了起来,“你放心,我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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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秦裴归来

    宋安然决定终止同承郡王平郡王的合作,就不会犹豫。

    宋安然吩咐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料理干净。

    账本全部销毁,不留丝毫痕迹。原本的印章和凭证全部失效。从今以后,承郡王和平郡王都不可能在四海商行拿到一文钱。

    等到宋安然将事情料理完了,承郡王同平郡王才反应过来。

    两位王爷的反应各不相同。

    平郡王得知宋安然单方面终止了合作,并没有做多余的事情,只让人给宋安然传了一句话:之前的约定依旧有效。

    宋安然听到这句话,感到很意外。宋安然问道:“平郡王真这么说?”

    白一点头说道:“回禀夫人,平郡王的确是这么说的。”

    宋安然挑眉一笑,平郡王的反应有些意思。看来平郡王对他自己很有信心,所以才会让白一带回这句话。

    宋安然笑道:“既然平郡王这么有诚意,白一,你替我带句话给平郡王。你告诉他,本夫人期待着和他继续合作。希望他今年福星高照。如果他有什么意外,本夫人也会非常遗憾。”

    白一点头应下:“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见平郡王。”

    平郡王的反应出乎意料,承郡王的反应则在意料之中。

    承郡王让人带话,他要亲自和宋安然见一面,尽快!

    宋安然听了后,嗤笑一声。不过最后宋安然还是答应了承郡王的要求,约定三天后在相国寺见面。

    三天时间转眼过去,宋安然依约来到相国寺。

    相国寺后山,宋安然端坐在八角亭石凳上,正认真的烹茶。

    承郡王来到后山,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

    承郡王暗自冷哼一声,甩袖走上八角亭,面无表情的说道:“夫人好生悠闲。夫人终于摆脱了本王,一定很高兴吧。”

    宋安然含笑看着承郡王,平静地说道:“王爷何不坐下来喝杯茶。我们之间合作了这么多年,有什么话大家坐下说。我相信任何问题都能解决。”

    承郡王哼了一声,在宋安然对面坐下。duan

    宋安然将茶杯放在承郡王面前,笑着说道:“王爷喝茶。”

    承郡王端起茶杯,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本王还有机会喝到夫人的茶。”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王爷真会说笑。”

    顿了顿,宋安然继续说道:“对于终止合作的事情,我想王爷一定有许多话说。我洗耳恭听,请王爷不吝赐教。”

    宋安然的态度很诚恳,可是承郡王却非常不满。

    在承郡王看来,宋安然就是一个卑鄙的投机者。当他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宋安然就选择合作。当他有难的时候,宋安然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

    宋安然的行为让人极为不耻。

    承郡王阴沉着一张脸问道:“夫人单方面终止合作,夫人眼里还有本王吗?”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承郡王,不客气的说道:“我想王爷有必要弄清楚一件事情,我们只是合作者,我们之间的合作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

    王爷,本夫人不是你的奴婢,四海商行更不是你的私产。我凭什么不能单方面的终止合作?

    至于王爷质疑我眼里没有你,本夫人想反问王爷一句,王爷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将王爷放进心里?”

    “你……”承郡王气得脸色涨红,怒不可歇,“宋安然,你知不知道你是在以下犯上?”

    宋安然冷笑一声,说道:“如果王爷非要在本夫人面前摆王爷架子的话,那今天的谈话就没必要进行。王爷始终没理解合作者的含义,本夫人终止合作也就无可厚非。”

    宋安然起身要走,承郡王突然问道:“宋安然,你是不是认定本王赢不了,所以才会终止合作?”

    宋安然奇怪的看着承郡王,没想到承郡王这么快就冷静下来。

    宋安然重新坐回石凳上,笑了笑,问道:“王爷觉着你能赢吗?”

    承郡王昂着头,理所当然的说道:“本王当然能赢。看来夫人对本王没信心。”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我对王爷有没有信心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的处境,朝中的局势,以及陛下的想法。我同王爷说句实话,我并非对王爷没信心,相反,在诸多皇子里面,我最看好的就是王爷。”

    承郡王闻言,疑惑的看着宋安然。

    承郡王问道:“夫人既然看好本王,那为什么要终止合作?”

    宋安然面目严肃的说道:“我之所以终止合作,是因为我对现在的局势没信心,对陛下更没信心。”

    承郡王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宋安然端起茶杯轻饮一口,然后挑眉一笑,说道:“现在的局势有多紧张,我相信王爷比任何人都清楚。至于陛下那里,王爷有切身体会,就不用我多嘴。”

    承郡王目光幽深地看着宋安然。双目中包含着太多的情绪。

    承郡王长叹一声,说道:“夫人就因为这个原因要弃本王不顾,让本王非常失望。夫人可曾想过,等本王他日度过危机,到时候夫人再想和本王合作,就不是现在的价码。说不定本王会毫不犹豫的将夫人拒之门外,甚至一刀斩断夫人的羽翼。”

    宋安然挑眉一笑,顺手将茶杯放在桌面上。

    宋安然轻声说道:“王爷说的有理。”

    承郡王眼前一亮,以为宋安然会改变主意。

    却不料宋安然说了个但是。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承郡王,然后轻声说道:“比起王爷他日得志,一刀斩断我的羽翼,王爷今日已经岌岌可危,更让人心惊胆战。王爷与其在这里威胁我,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度过这次危机。”

    见承郡王一脸不满,宋安然就继续说道:“国公府位高权重,早就引起陛下的猜忌。如今陛下有意针对王爷,如果让陛下知道国公府同王爷有合作,王爷你猜猜看陛下会做什么?陛下会不会一刀宰了王爷?”

    “宋安然,你放肆。”承郡王大怒。

    宋安然嘲讽一笑:“事到如今,王爷还在计较我的态度,这让我怀疑,王爷是不是不知道轻重之分?王爷这些年到底膨胀到了何种程度?

    王爷先别急着生气,我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我是真心替王爷考虑。王爷仔细想一想,这个时候继续维持合作,有好处吗?

    我们之间的合作看似隐秘,实则处处都有漏洞。只要内卫一出手,我们之间的合作在陛下面前将无所遁形。

    届时会有什么后果,不用我提醒,王爷自己也能猜到。那个结果,国公府能够承受,只可惜王爷承受不起。我的所作所为全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却不领情,真让人伤心。”

    承郡王暗自冷哼一声,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宋安然,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宋安然单方面终止合作,分明是为了国公府的利益着想。结果到了宋安然的嘴里,摇身一变,就成了为王府着想。

    宋安然这一手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承郡王不客气地说道:“巧舌如簧!你真当本王是三岁小孩,可以任由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宋安然挑眉一笑,“王爷说笑了。王爷位高权重,我怎么敢将王爷玩弄于鼓掌之中。我能做的,最多就是在王爷遇到危机的时候做出正确的决定。”

    承郡王冷笑一声,说道:“你所谓的正确决定,就是弃本王不顾,让本王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危机。宋安然,这可不是合作者该有的态度。”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承郡王,说道:“这次的危机看似凶险,其实并非无法可解。说句不客气的话,如果连这样的危机王爷都没有办法独自解决的话,那么王爷又凭什么去争那个位置?不如趁早认输,做个安分守己的宗室。”

    “你……”

    “我什么?”宋安然毫不示弱的直面承郡王的目光。

    宋安然不客气地说道:“我这个时候终止合作,王爷认为我背信弃义,认为我是小人,认为我置王爷于危险中不顾。

    总而言之,在王爷的心目中,这个时候放弃王爷,就等于是罪不可恕。可是王爷从来不肯想一想,我这么做对王爷也有好处。

    陛下要查诸位皇子,我和王爷的合作关系,眼看着就要曝光在陛下眼前。这个时候不终止合作,难道还要大张旗鼓的站位支持王爷吗?

    王爷就不怕陛下一怒之下,弄死我们几个?王爷不怕死,我却怕死。王爷的目的是那个位置,如果连这点挫折都受不了,王爷又凭什么坐上那个位置。

    正所谓,成大事者一定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受常人所不能受的苦。不过是终止合作,就让王爷大动干戈,王爷至于吗?王爷这心胸气度,可不是做大事者该有的。”

    承郡王目光阴沉沉的盯着宋安然,“在夫人嘴里,本王一无是处。既然如此,夫人当初为何要和本王合作?”

    宋安然轻声一笑,“王爷误会了。在我的心里,王爷并非一无是处。王爷的优点很多,缺点也不少。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知道反省。一味自我膨胀,最终害人害己。”

    “你放肆!”

    宋安然嗤笑一声,“我放肆的事情多了去,王爷真要计较,可计较不过来。”

    承郡王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平静的说道:“夫人的意思,本王听明白了。夫人不想同本王一起承担风险,只愿意同本王分享成功。像你这样的合作者,全天下数之不尽。”

    宋安然嘲讽一笑,说道:“可是像我这样出手大方,有权有势的合作者,全天下王爷也找不出一个。

    王爷心头不满,如果想要彻底终止合作,从此我们大家路归路,桥归桥,我没意见。

    他日王爷有幸登上皇位,想要秋后算账,我也只能叹一声时也命也,后悔自己有眼无珠。总而言之,我绝不会对王爷心生怨恨。

    当然,如果王爷将来还愿意继续同我合作,我乐意之至。毕竟像王爷这样有资格争皇位的人,也只有王爷一人而已。”

    宋安然虽然口中说到秋后算账,可是宋安然的语气一点都没有为将来担心。

    承郡王冷冷一笑,说道:“听夫人的意思,似乎夫人对自己的未来很有信心。”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我对自己有信心,所以我对自己的未来也很有信心。难不成王爷对自己的未来没有信心?”

    承郡王没有回答宋安然的问题。承郡王就是死死的盯着宋安然,心中翻江倒海。脑海中闪过吴硕的念头。

    承郡王不想给宋安然好脸色看,可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宋安然说的某些话非常有道理。

    宋安然单方面终止合作,背信弃义,简直是罪不可恕。不过理智的想一想,这个时候维持合作,对双方并没有多少好处。

    正如宋安然所说,要是让元康帝知道晋国公府同承郡王有合作,肯定会弄死几个人的。

    承郡王将所有的可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然后对宋安然说道:“夫人所虑,本王都能理解。但是夫人单方面终止合作,让本王非常不满。”

    宋安然挑眉,没想到承郡王前一刻还在怒火中烧,下一刻就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

    宋安然说道:“时间紧迫,来不及同王爷商量就做了决定,还请王爷见谅。等将来若有机会继续合作,我一定给王爷赔礼道歉,补偿王爷的损失。”

    承郡王心里头暗自怒斥宋安然厚脸皮,嘴上却说道:“夫人果然有心,本王承夫人这个情。至于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今日夫人就当没见过本王,本王爷没来过相国寺。”

    宋安然含笑点头,“正合我意。”

    承郡王起身,深深地看了眼宋安然,然后大步离去。

    宋安然目送承郡王离去,嘴角扬起,面露讥讽之色。

    承郡王比起平郡王真的太着急了。而且承郡王这几年膨胀得太厉害,让宋安然十分不喜。

    宋安然端起茶杯,将茶杯里面的水全部都倒在地上。

    宋安然对喜秋吩咐道:“将这里收拾干净吧。”

    “奴婢遵命。”

    宋安然离开八角亭,走出树林,就遇到了一个认识的人,镇国公府的世子秦衷,秦裴名义上的弟弟。

    在相国寺,在这个时候见到秦衷,宋安然有些意外。心下里都在怀疑,秦衷不会是在跟踪她吧。

    秦衷看到宋安然的表情很平静,似乎他真的在跟踪宋安然。

    这个时候白一微微摇头,让宋安然放心下来。秦衷应该没看到她和承郡王见面。

    宋安然含笑面对秦衷,“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秦世子,真是意外。”

    秦衷却直言说道:“并不意外,因为我特意在这里等候夫人,就是想和夫人说几句话。”

    宋安然挑眉一笑,心中各种猜测,面上却镇定如初。宋安然说道:“秦世子有什么话,请直说。算起来,秦颜两家也是亲戚,大家不用太过拘谨客气。”

    秦衷面无表情地对宋安然说道:“夫人放心,该说的话说完我就走。”

    顿了顿,秦衷才继续对宋安然说道:“当初秦裴被夫人所救,后来夫人又送走秦裴,使他逃过追捕,这一点我清楚夫人也清楚,夫人没必要否认。

    秦裴现在的下落,我相信夫人也心知肚明。夫人放心,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打听秦裴的下落。

    我只是想让夫人替我转告一句话给秦裴。请夫人告诉秦裴,让他有生之年别回中原,别回秦家。秦家已经被他和他娘祸害的够惨了,再也经不起他继续祸害。

    但凡他还有一点良心,还记得秦家对他的养育之恩,他就不该做出对不起秦家的事情。”

    宋安然皱眉,说道:“据我所知,秦裴失踪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秦世子这番话又是从何说起?我怎么不知道秦裴这些年有祸害过秦家。”

    秦衷哼了一声,“夫人何必在我面前装傻。秦裴做过什么事情,我不信夫人会不清楚。总而言之,请夫人务必转告。如果夫人不肯转告,那也没关系。秦裴敢出现,我就敢杀了他。就算凭我一人杀不了他,还有官府会追杀他。我言尽于此,告辞!”

    秦衷走得很干脆,没有片刻的停留。

    宋安然紧蹙眉头,说实话,宋安然还真不明白秦衷这番话的来历。对世人来说,秦裴已经失踪了七八年,关于秦裴的一切事情随着时间推移,也慢慢的烟消云散。

    可是突然间秦衷突然提起秦裴,很显然这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宋安然还不知道。

    宋安然对白一说道:“去打听打听,秦家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至于秦裴的消息,宋安然会找四海商行还有颜宓打听。颜宓在海外有人,宋安然相信,颜宓一定清楚秦裴的下落。

    白一领命而去,宋安然则带着人回国公府。

    国公府遥光阁内。

    颜宓问宋安然:“承郡王的事情料理清楚了?”

    宋安然点点头,歪躺在软塌上,“已经料理清楚了。我要终止合作,承郡王就算不乐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颜宓笑了起来。紧接着又关心地问道:“他有为难你吗?”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如果恶言相向也算为难的话,那他真的有为难我。不过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不用担心。”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说道:“为难你了。”

    宋安然缓缓摇头,说道:“当初是我决定和承郡王合作,今日终止合作,自然也该由我来承担所有后果。”

    “这话我不赞同。合作的确是由你开始,但是你决定终止合作,却是为了国公府着想。有任何麻烦,我会同你一起扛。”颜宓郑重地说道。

    宋安然扬眉一笑,眼中流光溢彩,极为动人。

    宋安然笑着对颜宓说道:“要是遇到了麻烦,你当然要替我扛。你是男人,你要保护我。”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亲了亲宋安然的额头,然后说道:“娘子放心,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宋安然甜甜一笑,心中多了几分欢喜。

    宋安然拉着颜宓,两人都坐在软塌上。宋安然靠着颜宓的肩头,对颜宓说道:“今天在相国寺,我还碰到了秦衷。秦衷让我给秦裴带话,让秦裴不要再祸害秦家。”

    宋安然抬起头,盯着颜宓,“大郎,秦衷这番话我不太明白。秦裴已经离开七八年,秦衷为何会突然跑出来说这番话?大郎,你能否为我解惑?”

    颜宓握着宋安然的手,没有吭声。一时间,书房内安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宋安然站起来,抬手轻抚颜宓的脸颊。

    宋安然轻声说道:“大郎,你要明白,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打听出来。秦衷说秦裴祸害秦家,根据这句话做出判断,只有一种可能,秦裴回到了中原,并且秦家人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大郎,我说的对吗?大郎,你这么沉默,非要我写信去问船行?你该知道我在船行的势力,不管秦裴坐谁的船回来,我都能打听到消息。”

    颜宓突然抱住宋安然,眼中带着笑意,语气却凶巴巴的说道:“安然,你干什么这么聪明?”

    宋安然呸了他一声,“哼,到现在还跟我故弄玄虚。颜宓,你信不信我收拾你。”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亲亲宋安然的脸蛋。

    宋安然扭头,对颜宓怒目而视。宋安然说道:“想用这种方式转移我的注意力,颜宓,你妄想。”

    颜宓刮了下宋安然的鼻子,说道:“你一点都不乖。要叫夫君,不能直呼其名。”

    宋安然瞪了眼宓一眼,她又想呸他。这个王八蛋,又在同她玩花样。

    颜宓轻抚宋安然的脸颊,柔声说道:“秦裴的确回来了。不过我不乐意让你知道他的消息,所以一直瞒着你。我没想到秦裴会去找秦家人,最后还惊动了你。安然,你放心,我会警告秦裴,让他不要玩火。”

    宋安然微蹙眉头,问道:“秦裴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为什么回来?他坐的谁的船回来?”

    颜宓说道:“他坐的谁的船回来,我不清楚。至于回来的时间,大约一个月之前,到京城的时间是在数天之前。他回来的目的,就需要亲自问他。”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颜宓,伸手抬起颜宓的下巴,问道:“夫君,你怎么会不知道秦裴回来的目的?”

    颜宓无辜的眨眨眼,像是个没长大的少年郎一样,让宋安然怦然心动。

    宋安然脸红耳热,心头大骂颜宓耍诈,竟然对她用美男计。

    宋安然深吸一口气,装作义正言辞的模样,坚决不受颜宓的影响。

    颜宓正儿八经地说道:“不瞒娘子,秦裴回来的目的,我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另外一件事情,他这次回来不会留下,之后还会离开。

    我估计他回来,是为了处理当年没来得及交代的事情。安然,你想想看,秦裴如今依旧是朝廷的通缉犯,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他能做的事情有限,十有八九是同他的身世有关。”

    宋安然放开颜宓,心头赞同颜宓的说法。

    当年秦裴离开得太匆忙,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交代。

    物是人非,继续生活在京城的人已经忘记秦裴的事情,但是秦裴却始终记在心里,心里头始终惦记着京城。

    秦裴放不下,所以趁着大家都在遗忘他的时候,他偷偷回来。

    不管秦裴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他暴露在秦家人面前,实为不智。

    颜宓轻声一笑,说道:“秦裴在海外这么多年,武功精进不少。就算秦家对秦裴不怀好意,也奈何不了秦裴。安然,你不必为秦裴操心。真要操心,也该替我操心。我和秦裴约定三日后在城郊比武,安然,我万一输了,那该如何是好?”

    宋安然冲颜宓翻了一个白眼。颜宓会输?宋安然是绝对不会相信的。颜宓说这番话,分明是为在她面前装可怜扮无辜。根本原因就是颜宓在吃飞醋。

    宋安然对颜没说道:“我想和秦裴见一面,你帮我安排个时间地点。”

    颜宓微蹙眉头。他才不乐意让宋安然同秦裴见面。

    宋安然则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有办法联系上秦裴,别在我面前装傻。”

    颜宓拉着宋安然的手,问道:“安然,你为什么要见秦裴?他那个人没什么值得见的。”

    这醋吃的,让宋安然十分无语。宋安然抬手,戳了戳颜宓的脑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当年一别,七八年的时间转眼过去。我就想见见他,问问他这些年在海外生活得怎么样。”

    “这种问题不需要当面问。你写封信,我替你带去。”

    宋安然直接甩了颜宓一个白眼。

    颜宓无奈妥协,只能答应宋安然。心中却在咬牙切齿的诅咒秦裴,下定决心要趁早要秦裴赶走,不准秦裴继续留在京城。

    颜宓同秦裴之间的纠葛,宋安然不关心。

    颜宓同秦裴比武的结果,宋安然同样不关心。反正这两个男人见面总要打一架的,而且每次都分不出输赢来。

    等颜宓同秦裴比武结束,宋安然在郊外的山庄终于见到了秦裴。

    时隔七八年时间,两人再见面,都生出许多感慨。

    在宋安然眼里,秦裴已经从当年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大海锤炼了秦裴,让秦裴的气势更为凛然,以至于让宋安然忽略了秦裴黝黑的肌肤,眼角处的一刀刀疤。

    在秦裴眼里,宋安然比他当年离开的时候更有魅力。

    当年的宋安然,美则美矣,可是气势太强,不输男人。如今的宋安然,生儿育女,不知不觉间,强势中已经有了独属于女人的温柔。

    这份温柔,让秦裴心头一颤,再次心动。

    秦裴偏头,将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法赶出去后,才再次看向宋安然。

    宋安然含笑说道:“能再见到你,真好!”

    秦裴点头,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秦裴对宋安然说道:“这次回京城,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见你。”

    宋安然愣了下,没想到秦裴会如此直白。

    不过宋安然转眼又平静下来,她招呼秦裴落座。又亲自斟茶,将茶杯放在秦裴面前,“请喝茶!尝一尝我的手艺,有没有倒退。”

    秦裴端起茶杯,闻着茶香,心中激荡不已。喝下茶水,口中反复回味,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秦裴放下茶杯,眼神定定的盯着宋安然看,显得放肆又直白。

    宋安然神情平静,丝毫不为所动。

    即便秦裴的眼神火辣辣的,在宋安然的眼里,也能云淡风轻,风一吹就散。

    秦裴低头自嘲一笑,终于收回了放肆的目光,含蓄的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浅浅一笑,这才肯开口同秦裴继续说话。

    宋安然问道:“这些年在海外过得还习惯吗?”

    秦裴摇头,语气淡淡地说道:“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习惯。”

    宋安然正在斟茶,闻言,手上动作一顿。不过转眼,宋安然又恢复了正常,若无其事的继续斟茶。

    斟茶完毕,宋安然轻声说道:“你说的对,京城才是你的故乡,是生你养你的土地。去到海外,即便已经扎根,可那毕竟不是真正的家园。”

    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你突然归来,虽说冒险,但是我完全能够理解。换做我,独自一人去到海外,我也会日夜思念故乡,也会想迫切的回到故乡。”

    秦裴轻声说道:“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思念这片土地,但是我思念这里的人。”

    当说到‘人’的时候,秦裴特意用饱含深意的眼神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故乡也好,人也好,总而言之,你对京城有留念。”

    秦裴抬头四下看了看,窗外就是花园。花园很大,只可惜季节不对,花园里几乎没有可供观赏的景色。

    秦裴说道:“你一定是想问我,这次回来会不会留下?”

    宋安然笑了笑,没说话。

    秦裴肯定地告诉宋安然,“这次回来,只是想四处看一看,将未了结的事情了结。之后我会离开,会真正的扎根海外。”

    宋安然抬头看着秦裴,犹豫了片刻,问道:“我能问一问你想了结什么事情吗?”

    秦裴掷地有声地说道:“该报仇的报仇,该报恩的报恩。另外,我想找机会给父母扫墓。”

    无论是报仇还是报恩,宋安然都不意外。当听到为父母扫墓的时候,宋安然眉眼一跳,这才是让宋安然吃惊的地方。

    秦裴口中的父母,自然是指吕氏同泰宁帝。

    吕氏就罢了,估计没谁会去真正关注吕氏的坟墓。可是泰宁帝,这可是禁忌。世人轻易不会提起泰宁帝三个字,只因为泰宁帝早就被皇室打上了异类标签,那就是个不可触及的底线。

    而且泰宁帝的坟墓,也不是秦裴想去就能去的。

    宋安然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想报什么仇,报什么恩?”

    秦裴对宋安然说道:“当初在永和帝面前揭穿我的身份的人是马长顺马公公。马公公已经死了,但是他的徒子徒孙,他留在内卫的势力还在。这些人当初杀我母,杀我父,逼着我出走海外,此事不能不做个了断。”

    宋安然微蹙眉头,等着秦裴的下文。

    秦裴喝了一口茶,有些留念这样的味道。不过转眼间,他又冷静下来,将所有的思念全部赶出了脑海。

    秦裴对宋安然说道:“秦家同我没有血缘关系,却养育我长大,给我身份,给我相应的地位,我该报恩。”

    宋安然张张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秦衷找过我,他让你不要靠近秦家。他认为你的归来,目的就是为了祸害秦家。”

    秦裴闻言,苦笑一声。摇头说道:“秦衷的想法我理解。毕竟我和我娘都给秦家带去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我……罢了,秦家人都不乐意见我,我也就不用自讨没趣的上门讨嫌。”

    说完,秦裴拿出一个木匣子,就放在宋安然的面前。

    然后秦裴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知道秦家欠了颜家七十万两。秦家无力偿还,我替秦家还这笔债。请夫人收下这些银票,从今以后秦家的债务一笔勾销。”

    宋安然的手放在匣子上面,她轻抚匣子表面上的纹路。暂时不用管匣子里面的银票,单是这个匣子就价值连城。

    以宋安然的眼力,一眼就看出匣子是用金丝楠木制作,做工精良。

    宋安然调侃道:“你在海外这些年,看来得了不少好东西。”

    秦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宋安然,“我知道你喜欢这些物件,所以特意带回来,希望你不要嫌弃。要是你不喜欢我送的,就当它是一件普通的匣子,只用来装银票。”

    宋安然笑了笑,对秦裴说道:“你有心了。”

    宋安然打开匣子看了眼,银票放在匣子里面,码的整整齐齐。

    宋安然再次问道:“你真要替秦家还这笔欠债?”

    秦裴点头,“秦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无以为报。只能用这些俗物来偿还一二。”

    宋安然对秦裴说道:“此事我会如实告诉镇国公。”

    秦裴自嘲一笑,“夫人请便。”

    宋安然又问道:“你对秦家这么有诚意,或许镇国公肯见你。”

    秦裴摇头,“不用见面。我和他之间……我们没有话可说,我也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

    秦裴的心情很复杂,他和镇国公名义上父子,可实际上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镇国公见到他,肯定会想起被母亲吕氏背叛的事情。

    秦裴见到镇国公,则会想起当年那些怨恨何等的可笑,想起自己的生父泰宁帝何等的可悲。

    宋安然理解的点点头,“既然你已经决定不见秦家人,那我会把你的诚意带给秦家。”

    “多谢!”秦裴真诚地说道。

    宋安然含笑摇头:“你我之间,不用如此客气。”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茶,两人之间不知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

    秦裴看着宋安然,在心里头描绘着宋安然的容貌。宋安然面色平静,心中却在做各种猜测。

    喝完一杯茶,宋安然再次开口说道:“你想报仇,报仇的对象还是内卫,其中风险不用我说,你自己也该清楚。我不会阻止你报仇,但是我希望你能多加珍重。活着不易,可是既然活着,就该珍惜自己的生命。”

    秦裴看着宋安然,突然笑了起来,“谢谢你,安然!谢谢你的关心。”

    秦裴看着宋安然的目光饱含深情。他永远不会告诉宋安然,这一番关心的话语,对他有多么重要的意义。

    秦裴在归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可是宋安然的一番话,却让秦裴突然意识到,或许他不该死,他活着还有别的意义。

    活着不易,却不等于就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老天爷给人一条性命,在老天爷没收走之前,就该好好珍惜。

    秦裴咧嘴一笑,再次说道:“谢谢你,安然!”

    此事他对宋安然的称呼,从夫人变成了安然。只因为秦裴找回了曾经的感觉。那些感动的,心动的,难过的,伤心的,愚蠢的,糊涂的,精明的,聪明的……一切一切,不管回忆是美好还是痛苦,那都是属于他最宝贵的财富。

    这份记忆,这份感动,足以让他抵抗住海外孤寂的生活,让他坚持到最后。

    宋安然侧头看着秦裴,她有点不动秦裴的心情。不过见秦裴笑起来,宋安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安然笑着说道:“不用谢我。作为朋友,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

    秦裴哈哈一笑,“你放心,我肯定能长命百岁。”

    秦裴笑过之后,又端起茶杯遮掩住嘴角那一抹苦涩的笑容。

    宋安然含笑问道:“在海外的日子一定很辛苦吧。有没有想过成一个家?”

    成家?

    秦裴恍惚了一下,他看着宋安然,摇头诚实地说道:“没有想过。”

    宋安然犹豫了一下,说道:“你应该是泰宁帝留在世上最后的血脉,就没想过将泰宁帝的血脉繁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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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1章 告密

    秦裴的表情在某一瞬间显得特别的茫然。

    繁衍泰宁帝的血脉?这个问题对秦裴来说实在是太大。在他的心目中,他的父亲在相国寺出家。那个斯文温和的和尚,仅仅只是他的生父,而不是人们口中的泰宁帝。

    秦裴潜意识里将生父的身份同泰宁帝给剥离了。所以当宋安然问他要不要繁衍泰宁帝的血脉的时候,秦裴瞬间茫然起来。

    秦裴甩甩头,清醒下来,对宋安然说道:“泰宁帝的血脉,到我这里终止,很好!”

    宋安然看着秦裴,等着秦裴的下文。

    秦裴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泰宁帝的血脉,是一切悲剧的开头。我不会再继续延着这条路走下去。”

    宋安然问道:“想清楚了吗?”

    秦裴笑了起来,“我想的很清楚。”

    宋安然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辈子一个人过,未必就过得很差。如果你真的做好了决定,我支持你。如果某一天你想改变决定,想要成一个家,我同样支持你。”

    “谢谢你,安然。”

    宋安然浅浅一笑,说道:“不用谢我。应该是我谢你。海外基地这些年多亏了有你,才会发展得这么迅速。秦裴,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

    秦裴却极其认真地说道:“是我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当初是你救下我,是你帮我逃走,又派人将我送到海外避祸。没有你,早在当年我就已经死在了相国寺。”、

    宋安然扬眉一笑,说道:“算了,我们双方不用谢来谢去的,显得太生分。这次你打算停留多长时间?”

    秦裴的目光定在宋安然的脸上,语气清淡地说道:“办完了所有的事情我就走。我会小心防备,不会让朝廷抓住我。”

    宋安然对秦裴说道:“遇到危险记得找我帮忙。无论如何,我都会帮助你。”

    “谢谢!”秦裴真诚感谢。

    宋安然招呼秦裴喝茶。

    秦裴端起茶杯,心头有些恋恋不舍。他不确定,这一面会不会是他和宋安然的最后一面。

    秦裴的目光含蓄的落在宋安然的脸上,他想将宋安然的容貌牢牢的记在脑海中,他想将这个女人深深的刻在心头。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不用让对方知道,自己一人品尝,一人回味,也是一件极美的事情。

    秦裴喝下茶杯中的茶水,主动说道:“我该走了。”

    “这么快就要走了吗?”宋安然好奇地问道。

    秦裴心里头苦笑,他也不想这么快就离开。可是他和颜宓有约定,他不能违背约定。

    秦裴对宋安然说道:“我还有事情要做,不能继续陪你喝茶,抱歉。”

    宋安然笑了起来,说道:“既然你有事情要忙,那我就不留你。改天等你忙完了,我们再约出来一起喝茶。”

    秦裴点点头,“有时间再一起喝茶。”

    秦裴走出了茶室,步履越来越快,他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如若不然,他怕自己再也没有勇气离开。

    宋安然站在窗前,目送秦裴离去。心中有些惆怅,有些怀念。

    颜宓悄无声息的来到宋安然的身后,轻轻搂住宋安然的腰身,微微低着头,细嗅宋安然身上的清香味道。这是他所怀念的,迷恋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舍弃的味道。怀中这个女人,是他的掌中宝,心头肉。

    宋安然握住颜宓的双手,说道:“他走了?”

    颜宓嗯了一声。

    宋安然又问道:“你一直在偷看?”

    颜宓大方的承认,说道:“只是偷看,没有偷听。以秦裴的功力,我没办法无声无息的靠近偷听。”

    宋安然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说道:“没想到世上还有能治你的人。”

    颜宓哼了一声,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和秦裴说说笑笑的,似乎聊得很愉快。”

    宋安然笑道:“这么多年没有见,当然有许多话要说。”

    说完,宋安然轻叹一声,继续对颜宓说道:“秦裴给了七十万两的银票,替秦家还债。此事劳烦你告诉镇国公一声。另外,秦裴还想报仇。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帮他一帮。”

    颜宓将头埋在宋安然的脖颈处,深深一吸,问道:“安然,你这么用心的替秦裴着想,就不怕我吃醋?”

    宋安然冲天翻了个白眼,“就算我不为秦裴着想,你一样会吃醋。说不定还会疑心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颜宓笑着问道:“娘子,你有事情瞒着我吗?”

    宋安然瞪了颜宓一眼,说道:“说起隐瞒,如果秦衷不来找我,如果我不问你,秦裴回来的事情,你是不是打算永远瞒着我?等他离开后,你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见宋安然有秋后算账的架势,颜宓赶紧说道:“娘子误会了,我绝对没有隐瞒你的意思。”

    宋安然哼了一声,“没有隐瞒我的意思,那就最好。刚才我让你做的事情,你都记住了吗?”

    颜宓眨眨眼,“娘子放心,我一定会将秦裴帮秦家还债的事情告诉镇国公。至于秦裴报仇的事情,我们就不方便过多干涉。那是私仇,他自己也不乐意让我们插手。除非他遇到了危险,能救他的时候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宋安然郑重地对颜宓说道:“你要说到做到。”

    “我保证说到做到。”

    至于具体做到什么程度,颜宓可不会保证。反正颜宓同秦裴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平共处。两人既竞争又合作,既相互防备又能彼此合作。总而言之,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过复杂,一句话说不清楚。

    宋安然和颜宓一起回到国公府。

    宋安然命白一悄悄的留意外面的动静,尤其是内卫那边的动静。

    与此同时,宋安然将七十万两入公账,消掉秦家的欠债。颜宓则将秦裴帮忙还债的消息告诉了镇国公。

    镇国公秦蒙听到秦裴的消息,吃了一惊。

    他问颜宓,“秦裴真的回来了?”

    “姑父不知道?”颜宓狐疑地盯着镇国公秦蒙。

    镇国公秦蒙点点头,“我之前听秦衷提起过,还以为他在胡说八道,却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

    颜宓面无表情地说道:“他不仅回来了,还替秦家还了欠颜家的七十万两。他说,就当是偿还秦家的养育之恩。”

    镇国公秦蒙有些意外,神情微动,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

    镇国公秦蒙的态度很小心,似乎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出现意外一样。

    颜宓肯定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他知道他和吕氏欠秦家甚多,无以为报,只能替秦家还掉七十万两的外债。就当是偿还秦家的养育之恩。”

    得到肯定的答复,镇国公长叹一声,心中起伏不定,有许多感慨,有许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最后镇国公张口问道:“秦裴现在在哪里?”

    颜宓反问镇国公,“姑父想见秦裴吗?如果姑父不想见秦裴,就没必要知道秦裴的事情。”

    镇国公面色涨红,有些愤怒,有些难堪,有些惆怅。

    镇国公秦蒙对颜宓说道:“我和秦裴毕竟父子一场,他回来宗要见一面的。好歹让我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他过得很好,姑父就不用操心了。姑父想见到秦裴,你的意思我会替你带给秦裴。至于秦裴想不想见到你,我不能保证。”

    顿了顿,颜宓又继续说道:“我劝姑父最好别和秦裴见面,这对大家都没好处。要是让陛下知道秦裴回到了京城,还和姑父见过面,到时候陛下肯定又会找镇国公府的麻烦。”

    一听元康帝有可能因为秦裴迁怒到镇国公府,镇国公秦蒙顿时就犹豫了起来。见秦裴的想法,也出现了松动,不复之前的坚定。

    镇国公对颜宓说道:“如果见面对双方都不好的话,那就不见了。我只当他不知所踪,或许死在了外面,或许在外面过得很好。”

    颜宓眉眼一挑,眼神有些讥讽。

    镇国公这优柔寡断的性格,真的是一辈子都改变不了。难怪镇国公这辈子碌碌无为,被原配发妻戴了绿帽子也不敢吭一声,还得将吕氏养在庙里,直到永和帝派人结果了吕氏的性命。

    颜宓对镇国公说道:“姑父决定不和秦裴见面,这是对的。另外,秦裴回来的消息,请姑父务必保密。千万不要对我姑母提起。

    你知道姑母的性格,她要是知道秦裴回来了,肯定会闹。她一闹,宫里面肯定也就知道了。到时候陛下找上门来,晋国公府也是爱莫能助。”

    镇国公连连点头,“你放心,我肯定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将秦裴回来的消息告诉你姑母。只是,这次秦裴回来后还走吗?”

    “姑父放心,等秦裴办完了事情就会离开。”

    听到秦裴不会长久留在京城,镇国公顿时又松了一口气。他是真怕秦裴会连累到秦家。

    如今的秦家,风雨飘摇,经不起秦裴这样重量级的打击。

    交代完了事情,颜宓就离开了镇国公府。

    离开的时候,颜宓在花园里碰到了秦衷。

    秦衷对颜宓没什么好脸色。在秦衷眼里,颜宓对秦裴,比对他这个正儿八经的表弟还要好。这让秦衷心里很不是滋味。

    秦衷压低声音对颜宓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上门。我只想告诉你,莫要将秦裴的事情同镇国公府牵连在一起。镇国公府没有秦裴这一号人。”

    颜宓挑眉冷笑,“秦衷,秦裴替你们镇国公府还了七十万两的欠债,以此偿还镇国公府的养育之恩。怎么,你还不满意?要不我将这七十万两退回去,让你们镇国公府掏钱偿还这笔债务。”

    秦衷的表情明显一愣,“他,真的帮镇国公府偿还了七十万两?他哪里来的钱?”

    颜宓讥讽一笑,说道:“你别管他哪里来的钱。我就问你,镇国公府是不是真的不想和秦裴牵连在一起?要是真的,我立马让人将账单给镇国公府送来。”

    秦衷脸色涨红,突然愤怒地说道:“这是他该做的。我们镇国公府将他养大,还替他遭了那么多罪,区区七十万两就想偿还养育之恩,做梦。”

    颜宓冷冷一笑,说道:“养大秦裴的确是镇国公府,可不是你秦衷。秦裴的确欠了镇国公府,可是他不欠你。

    秦衷,你没资格说这些话。真正有资格说这番话的人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都没说什么,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抱怨。

    怎么,我说的话你不服气?你真以为你做了世子,镇国公府就属于你的?凭你,想要担起镇国公府的重担,还早得很。

    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和秦裴比起来,你给他提鞋都不配。你光惦记着嫉妒他,可是却不反思,自己为什么比不上秦裴?

    瞧你这个样子,难怪大家一提起秦家,只记得一个秦裴,却记不起你秦衷。就凭你这点本事,你还想和秦裴比个高低,我劝你还是省省吧。

    镇国公府落在秦裴手里,还有未来。落在你的手里,哼,镇国公府离败落也就不远了。”

    颜宓从语气到眼神再到头发丝,全都流露出浓浓的讥讽,不屑,轻蔑。颜宓对秦衷这个表弟,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同样,秦衷对颜宓这个表兄,也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甚至还有深深的恐惧和厌恶。

    秦衷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盯着颜宓。秦衷紧咬着牙关,他想用力的反驳颜宓,想说自己不比秦裴差,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因为他的反驳在颜宓面前,会显得苍白无力,会显得可笑愚蠢。

    秦衷克制着自己的怒火,输人不输阵,他不能在颜宓面前露出任何愚蠢可笑的一面。

    秦衷缓缓松开了手掌,冷哼一声,说道:“秦裴厉害又如何?他注定只能做一个通缉犯,注定见不了光。表哥看不起我,我无所谓。表哥想和秦裴做朋友,我更不会干涉。

    但是我想对表哥说一声,这里是镇国公府,是养育秦裴长大的地方。秦裴如果还有一点点良心,他就不该回来,更不该和镇国公府有丝毫的瓜葛。”

    颜宓嘲讽一笑,说道:“你放心,秦裴对镇国公府没有丝毫的兴趣。他更不会突然出现,和你抢镇国公府。”

    颜宓说完,大步离去。

    秦衷站在原地,被颜宓赤裸裸的嘲讽,让秦衷非常的难堪和愤怒。

    秦衷回头死死的盯着颜宓,他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不牵连到镇国公府,又能让朝廷将秦裴抓捕归案?如果秦裴死了,或许一切都能结束,镇国公府也能否极泰来。

    秦衷反复思虑,最后放弃去见镇国公秦蒙,而是掉头回自己的院子。有些事情他需要仔细考虑考虑。

    宋安然平掉了镇国公府的欠债,这件事情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老国公。

    老国公问起此事,宋安然说了实话,就说秦裴回来了,秦裴有钱,替秦家还了这笔债。

    老国公一听秦裴回来了,顿时大皱眉头。

    老国公吩咐宋安然,等颜宓回来后,让颜宓去见他。关于秦裴的事情,老国公认为有必要同颜宓好好谈一谈。

    颜宓从镇国公府回来,得知老国公要见他,有些犹豫。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大郎,是有什么难处吗?”

    颜宓问宋安然,“安然,你说父亲为什么对秦裴的事情这么关心?我记得他以前对秦裴毫不在意,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宋安然想都没想,直接说道:“因为秦裴的身份发生了变化,还因为现在是元康帝做皇帝,而非永和帝。”

    颜宓看着宋安然,问道:“你的意思是,父亲想要利用秦裴?”

    “或许吧。”

    这种事情宋安然可说不准。反正在宋安然眼里,老国公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么在意秦裴的事情,肯定不是单纯的担心晋国公府被秦裴牵连,十有八九是有别的想法。

    见颜宓皱眉,宋安然笑道:“何必想那么多。你去见公爹,到时候什么事情都知道了。该怎么做,我知道你心里面有数,我相信你不会乱来。”

    颜宓顿时笑了起来,他抱住宋安然,说道:“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乱来。我不会让秦裴死在京城。”

    颜宓说完,放开宋安然,动身去见老国公。

    宋安然不担心老国公那里。不管老国公有任何目的,有颜宓压制着老国公,老国公就不敢乱来。

    宋安然对老国公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老国公的确想利用秦裴,在京城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颜宓坚决反对。

    颜宓认为没必要这么做,而且时机也不合适。晋国公府已经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上,主动挑事对晋国公府没有好处,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当然,谁都不会嫌弃好处太多。利用秦裴,操作得当,或许晋国公府真的能从其中得到一点好处。但是坏处比好处更多。

    晋国公府主动挑事,只会让元康帝的目光死死的盯在晋国公府的头上。届时,元康帝一犯毛病,晋国公府就要承受极大的压力。这对晋国公府的发展,没有丝毫的好处。

    颜宓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老国公的荒唐念头,间接的也救了秦裴一条性命。

    颜宓从外院书房走出来的时候,决定去找秦裴要点利息。他帮秦裴这么多,秦裴好歹得表示表示。

    不过颜宓暂时找不到秦裴的下落。

    秦裴要报仇,报仇的对象还是内卫和禁军,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裴潜伏数天,弄清楚了情况之后,就准备动手了。

    ……

    早上起来,宋安然只觉着神清气爽。只可惜颜宓早早的就去了衙门当差。

    宋安然起床洗漱,带着阳哥儿垚哥儿一起吃早饭。吃过早饭后,宋安然带着人前往议事堂处理内务。

    忙了一两个时辰,宋安然累了,打算休整一番。

    这个时候白一从外面进来,走到宋安然身边,悄声告诉宋安然,“启禀夫人,宫里面昨晚出事了。”

    宋安然眉眼一跳,面色镇定地问道:“宫里面出了什么事?”

    白一悄声说道:“奴婢得到消息,就一个晚上,禁军统领死了,另外禁军还死了七八号人,都是禁军的骨干。同时,内卫那边也死了人。因为内卫封锁了消息,谁都打听不到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清楚内卫那边死了多少人,具体死了谁。”

    宋安然心头吃惊,秦裴动手了。

    宋安然没想到秦裴的战斗力这么强悍,一个晚上就弄死了这么多人。

    宋安然紧蹙眉头,秦裴的行动太过迅速,而且杀伤力惊人,影响力更是惊人。一晚上死这么多人,想瞒都瞒不住。也不知秦裴现在身在何处,更不知道秦裴下一步计划做什么。

    宋安然问白一,“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白一告诉宋安然,锦衣卫出动,大肆搜捕。禁军和内卫都没闲着,也在四处寻找凶手。

    现在全京城风声鹤唳,原本活跃在京城的宵小全都躲了起来,就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宋安然暗自点头。

    宋安然问白一,“知不知道宫里面是什么反应?”

    白一告诉宋安然,“奴婢听说,陛下听闻此事十分震怒。要求内卫,禁军,还有锦衣卫,必须全力捉拿凶手。谁能提供线索,赏银万两。”

    宋安然沉思了片刻,对白一说道:“继续关注外面的情况。一有新的消息,即刻禀报我。”

    “奴婢遵命。”

    宋安然和颜宓都关注着官府的动静,还有宫里面的动静。却忽略了秦家那边的动静。

    宋安然和颜宓都没想到,秦衷会偷偷去见内卫,会将秦裴回京的消息告诉内卫。

    秦裴回京,此事事关重大。瞬间,内卫就明白了凶手的身份,一夜之间能够杀了这么多高手,除了秦裴不会有别人。

    内卫统领不敢隐瞒此事,当即带着秦衷去见元康帝。

    这场见面非常的隐秘,就连伺候在元康帝身边的刘小七都不清楚内情,也就没有及时给宋安然传递消息。

    元康帝得知秦裴回来,不怒反洗,哈哈大笑起来,将秦衷以及内卫统领弄得一头雾水。

    元康帝笑着说道:“回来得好啊。朕都快要忘记了秦裴这个人,没想到他又突然钻了出来,还杀了朕这么多人。此人该死。”

    内卫统领说道:“陛下,微臣会发动所有力量,一定将秦裴找出来。”

    秦衷突然说道:“陛下,秦裴同晋国公夫妇关系莫逆,当年就是他们救走了秦裴,还将秦裴送出了京城。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找到秦裴,非晋国公夫妇莫属。”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秦衷,问道:“此事当真?”

    “此事千真万确,微臣不敢欺瞒陛下。”秦衷掷地有声地说道。

    元康帝哈哈大笑起来,“好,非常好。秦衷,从今天起,你就是禁军副统领。朕命你全力搜捕秦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对秦衷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他没想到元康帝会将他提拔到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上。

    别看禁军副统领的品级不高,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全都是皇帝的心腹,是皇帝的肱骨重臣。属于品级不高,权利极大的那一类官职。

    秦衷一脸惊喜,赶紧磕头叩谢隆恩。

    元康帝笑了笑,示意秦衷起身。

    接着元康帝又问了问关于秦裴具体的事情,以及秦裴同颜宓宋安然之间的关系。

    了解清楚这里面的情况之后,元康帝就将秦衷给打发出去了。

    秦衷走了,内卫统领还留在大殿内。

    元康帝对内卫统领说道:“抓捕秦裴的事情,交给禁军去办。你们内卫给朕盯死了晋国公府,尤其是颜宓同宋安然。”

    内卫统领很吃惊,也很意外。

    内卫统领说道:“启禀陛下,靠禁军只怕抓不住秦裴。”

    元康帝冷笑一声,说道:“秦裴已经无用,他的身份对朕没有任何威胁。能不能抓到他无所谓。但是晋国公府不同,这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

    “微臣明白。”

    内卫统领领命而去。

    秦衷做了禁军副统领,还亲自带人抓捕秦裴。

    此事一出,瞬间震动了颜宓和宋安然。

    宋安然叹了一声,说道:“没想到一个疏忽,竟然让秦衷钻了空子。很明显,陛下已经知道是秦裴杀了人,说不定已经盯上了我们国公府。”

    颜宓神情轻松,不见丝毫慌张。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秦衷那里不用担心。就靠秦衷的脑子,他连秦裴的毛都抓不到,更别说抓到秦裴本人。真正要担心的是元康帝。我们同秦裴有联络,很可能成为元康帝攻击晋国公府的靶子。安然,府里就由你照看,我先出去一趟。”

    宋安然握紧颜宓的手,担心地说道:“你要当心。”

    颜宓笑了起来,“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元康帝也不敢轻易对我们国公府动手。没有铁证,就算元康帝知道我们同秦裴有来往,他也奈何不了我们。”

    颜宓出府料理事情,宋安然就在府中料理家务。

    对于秦衷告密,宋安然不想做任何评价。

    宋安然对喜秋说道:“三天后是秦姑妈的生辰,礼物照着往年减三成。”

    喜秋还以为宋安然是在往年的基础上加三成,正准备答应下来,突然间反应过来,宋安然不是要加三成,而是要减三成。

    喜秋奇怪地看着宋安然,问道:“夫人,这么做合适吗?”

    宋安然板着脸说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照着我吩咐的去办,具体内情不用过问。要是老太太那里问起此事,你让老太太来问我。从今以后,秦家那边,只当普通人家来往,不必将秦家当做正经亲戚走动。”

    喜秋心知,肯定是出了大事,宋安然才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

    喜秋很识趣,她没有多问,躬身应下,“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将此事安排下去。”

    宋安然挥挥手,示意喜秋赶紧去忙。

    宋安然没对任何人提起秦衷做的事情。毕竟秦裴的事情还是秘密,就连朝廷抓捕秦裴,也是以抓捕贼人为借口,而非光明正大的说要抓捕秦裴。

    至于秦衷做的事情,宋安然冷哼一声,秦衷身为勋贵子弟,如此短视贪婪也是少见。他难道不明白,这世上谁都可以信任,唯独皇帝不能信任。

    秦衷以为到元康帝面前告密,就能弄死秦裴,自己还能顺便捞取好处,真是天真。根本就是被仇恨和嫉妒迷糊了双眼,失去了基本的判断。

    秦裴身份敏感,对付秦裴,要么大张旗鼓,昭告天下,要么秘密行事。

    像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行事作风,元康帝还让秦衷负责抓捕秦裴,分明是要借机利用镇国公府。说不定此事一了,元康帝就会掉头对付镇国公府。

    到时候,秦衷再想后悔,已经迟了。

    ……

    秦姑妈收到晋国公府送来的生辰礼物,差点气了个半死。礼物没多,反而还少了三成,宋安然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真以为做了国公夫人,就很了不起吗?她可是晋国公府的姑太太,是颜宓的亲姑妈,宋安然竟然敢如此慢待她,真是荒唐。

    秦姑妈收拾一番,打算去晋国公府找颜老太太告状,让颜老太太狠狠收拾宋安然。

    却不料刚出房门就被镇国公给拦了下来。

    镇国公秦蒙面无表情地看着秦姑妈,不容置疑地说道:“不准去晋国公府。最近这段时间,你都不准出门。你给老实在家里待着。有什么事情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

    秦姑妈一脸的疑惑和不解,“老爷,外面是出了什么事吗?”

    镇国公秦蒙冷哼一声,他想怒斥秦姑妈,想说你养了个好儿子,为了一己私欲去告密,简直是大逆不道。

    可是话到嘴边,镇国公秦蒙还是将这番话咽了下去。

    镇国公板着脸说道:“外面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只要记住我的话,最近这段时间都不要出门,也不要同外面的人联系。”

    秦姑妈连连点头,“夫君,你放心,这段时间我肯定不出去。”

    镇国公秦蒙放心下来,然后离开了后院。

    镇国公秦蒙很生气。当得知秦衷突然被提拔为禁军副统领,还负责捉拿贼人,镇国公心里头咯噔一下,当时就意识到出大问题了。

    肯定是秦衷向元康帝告密,将秦裴悄悄回到京城的事情告诉了元康帝。

    镇国公很恼怒,怪秦衷做事之前也不跟他商量一下。可是秦衷却振振有词,说什么要彻底斩断镇国公府同秦裴的联系,最好的办法就是由镇国公府出面抓捕秦裴。

    只要能抓到秦裴,以后谁都别想将秦裴的事情算在镇国公府的头上。

    镇国公想对秦衷说,这件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

    可是秦衷根本就听不进去。

    而且事到如今,说什么都迟了。这个时候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似乎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镇国公对此很忧心。秦衷信心满满的去抓捕秦裴,镇国公则一直留意着晋国公府的情况。晋国公府一直没动静,镇国公的心就一直提着,落不到实处。

    当得知晋国公府送给秦姑妈的生辰礼物,比起往年减少了三成,镇国公在担心至于,却又松了一口气。

    晋国公府有反应就好,有反应总比没有反应强。

    不过,现在只是宋安然单方面的态度,晋国公府真正的态度还要看颜宓的行事。如果颜宓同镇国公府翻脸,镇国公府该怎么办?

    镇国公很苦恼,镇国公府不能失去晋国公府。可是晋国公府却可以没有镇国公府的支持。

    秦衷这个逆子,一招臭棋,将镇国公府陷入两面夹击的危机之中。

    镇国公想不出好的办法化解这个危机,只能静观其变。

    颜宓在外面忙碌了一天,回到国公府后,他就告诉宋安然一个消息,国公府被内卫盯上了。府外都是内卫的人。

    宋安然吃了一惊,问道:“要紧吗?”

    颜宓轻蔑一笑,“那些歪瓜裂枣,不足为虑。”

    宋安然担心地说道:“可是元康帝那里,肯定需要一个交代。如果没有一个结果给元康帝,元康帝只怕不会罢休。”

    颜宓扬眉一笑,他俯身,挨近宋安然的耳边,悄声说道:“化解此事的办法我已经有了,就是……”

    颜宓悄声说了一番话,宋安然听完,也跟着笑了起来。

    宋安然点点头,说道:“希望这个办法有效。”

    ……

    秦衷追捕秦裴的任务很不顺利。追捕了几天,连秦裴的下落都没弄清楚,更别提抓到秦裴。

    秦衷很着急,这是元康帝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绝不能办砸了。而且秦裴不死,秦衷如鲠在喉。唯有秦裴死了,秦衷才能睡上安稳觉。

    这天,秦衷接到线索,说是秦裴在西市出现。

    秦衷当即带着人前往西市。

    西市都是富贵人,人流如织,禁军想在西市行动,事先又没有安排,还是有点难度的。

    秦衷穿着便服,带着属下在西市内穿梭,直扑线索所指的茶楼。

    那个茶楼,秦衷知道。以前秦裴就喜欢去那个茶楼,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秦裴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秦衷冷冷一笑,这一回秦裴跑不了。

    秦衷带着人到了茶楼,才亮明自己的身份。

    禁军包围了潮楼,一部分守在各个出口,一部分人在在茶楼里面搜捕。

    禁军如蝗虫,所到之处叫苦连天。可是搜遍了茶楼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找到秦裴的踪迹。

    秦衷咬牙切齿地说道:“搜,继续搜!我就不信他还能飞天遁地。”

    下属领命,继续搜查。

    秦衷就坐在大堂里面,死死的盯着茶楼每一个角落。

    下属陆续前来禀报,全是坏消息。

    秦衷猛地站起来,一刀劈在桌子上,心中恨意滔天。

    恰在此时,秦衷一转头的功夫,就看到门外街面上驶过一辆熟悉的马车。那是晋国公夫人宋安然的马车。

    秦衷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同时命人拦住宋安然的马车。

    秦衷相信,秦裴一定藏在马车里面。

    宋安然见马车突然停下,很是不满。

    马车夫则战战兢兢地说道:“启禀夫人,是,是禁军办差,拦住了马车。”

    宋安然打开车门,见到秦衷,当即冷笑起来。

    “我还以为是哪个狗胆包天的人竟然敢拦截本夫人的马车。没想到竟然是秦世子。秦世子这是做了禁军副统领,果然比以前威风了许多。”

    秦衷面无表情地说道:“比不上夫人威风。夫人胆敢窝藏朝廷钦犯,秦某佩服。”

    宋安然死死地盯着秦衷,“秦世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本夫人窝藏朝廷钦犯,那就拿出证据来。要是拿不出证据,休怪晋国公府对你们镇国公府不客气。”

    秦衷双手抱剑,无所畏惧地说道:“钦犯就藏在夫人的马车里,夫人敢让我的人搜一搜吗?”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衷,“秦世子想搜查本夫人的马车?你算什么玩意,你有什么资格搜查本夫人的马车?”

    “你……请夫人不要太嚣张,我这是奉命办差。”

    秦衷压下怒火,板着脸说道。

    宋安然嗤笑一声,“你办你的差,与我何干?想搜本夫人的马车,拿圣旨来。没有圣旨,你就想在大街上搜查本夫人的马车,你信不信本夫人当场杀了你?”

    秦衷大怒,“你敢!”

    宋安然挑眉一笑,“本夫人有什么不敢。本夫人是超品国公夫人,你只是区区禁军副统领。你什么身份,本夫人又是什么身份,你竟然有够胆拦住本夫人的马车,还敢搜本夫人的马车。本夫人没有当场格杀你,已经是看在两家是亲戚的份上。让开!否则别怪本夫人不给你面子。

    秦衷咬牙,突然一挥手,怒道:“给我搜!”

    “给我杀!”宋安然毫不迟疑的下令。

    白一和护卫们领命而出,就朝禁军杀了过去。

    秦衷没想到宋安然真敢下这样的命令。

    宋安然端坐在马车上,目光森冷地看着秦衷。这世上,还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区区一个秦衷,就敢在她面前耍威风,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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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夺爵

    秦衷指着宋安然,大怒道:“你这是阻碍禁军办差,还窝藏钦犯,你该当何罪……啊……”

    秦衷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手中拿着一条马鞭,就在刚才,宋安然出其不意的,一鞭子抽在秦衷的脸上。

    宋安然冷笑一声,“没有证据,就敢栽赃嫁祸本夫人,本夫人抽死你都是活该。秦衷,你最好搞清楚你的身份,还有我的身份,别逼我对你下杀手。

    就算最后闹到陛下那里,本夫人也站得住理。倒是你,你自己想一想,你该怎么在陛下面前交差?陛下会不会认可你的办事手段?你这个副统领还能做几天?”

    秦衷看着同晋国公府的护卫混战在一起的禁军,心里头莫名的哆嗦了一下。

    再看宋安然,双目中的杀意犹如实质,就像是要将秦衷给千刀万剐了一样。

    秦衷喉头滚动,脚步微微动了一下。他指着宋安然,怒道:“你竟然敢打朝廷命官,你该当……”

    不等秦衷的话说完,宋安然提起鞭子,又朝秦衷的脸上抽去。如果秦衷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宋安然今天真的会当街抽死秦衷。

    秦衷这次有了防备,顺利地躲过了宋安然的鞭子。

    可是宋安然的鞭子却如影随形,始终锁着秦衷,让秦衷只能疲于躲避。

    禁军同晋国公府的护卫打了起来,此事很快惊动了五成兵马司,同京城府尹。

    两边人马几乎同时赶到,见场面如此的暴力血腥,都吓了一跳。

    五成兵马司的官员站出来高声喊道:“不要打了,千万不要打了。这伤和气啊。”

    宋安然见火候差不多了,冷冷一笑,突然收起鞭子。

    宋安然对五成兵马司的官员说道:“本夫人给你们一个面子。都给本夫人停手。”

    白一领命,赶紧带着护卫退到马车周围,将宋安然团团护卫在中间。

    五成兵马司的官员松了一口气,心想晋国公夫人还是挺好说话的。

    可是紧接着宋安然的一番话,就打破了五成兵马司官员的幻想。

    宋安然指着秦衷,对两边的官员说道:“秦衷,秦世子,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拦住本夫人的马车,还栽赃本夫人窝藏朝廷钦犯,实在是罪不可恕。

    本夫人要状告禁军以及秦衷,告他们滥用职权,草菅人命,指鹿为马,包藏祸心,栽赃嫁祸朝廷超品夫人,实在是罪大恶极。”

    “啊!?”五成兵马司的官员张大了嘴巴,已经被吓住了。

    京城衙门的官员则是一头冷汗,“这,这,夫人,你看此事能不能大事化小……”

    宋安然毫不客气地打断官员的话,说道:“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可能!秦衷,你就等着本夫人的状纸吧,朝廷御史也不会放过你。届时本夫人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应对。”

    秦衷咬牙切齿,突然高声说道:“本官怀疑晋国公夫人的马车里面窝藏着朝廷钦犯,夫人如果无辜,为何要阻止搜查?”

    “你说搜就搜,本夫人岂不是很没面子?再说,你有资格搜查本夫人的马车吗?”宋安然嗤笑一声。

    秦衷气的脸色涨红。

    宋安然却一副镇定的模样。

    宋安然对五成兵马司还有京城衙门的官员说道:“秦衷怀疑本夫人的马车里面窝藏着朝廷钦犯,今日本夫人要是不让人搜一搜,估计你们心里头全都在犯嘀咕,还以为本夫人心虚。本夫人将话撂再这里,搜马车可以,要是没搜出什么朝廷钦犯,此事又该如何?”

    秦衷大喜过望,没想到事情会峰回路转。至于没搜出秦裴,最后该怎么办,秦衷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他就认定了一件事情,宋安然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秦裴肯定在宋安然的马车上。

    秦衷跃跃欲试,京城衙门的官员可不敢乱来。那官员赶紧说道:“下官绝对相信国公夫人,这马车就不用搜了。”

    “必须搜!”秦衷毫不犹豫的高声喊道。

    京城衙门的官员跺脚,“秦大人,秦世子,要是没在马车上搜出朝廷钦犯,那该如何是好?”

    秦衷冷哼一声,“不可能没有。那个人一定藏在她的马车里。给我搜。”

    “慢着。”宋安然厉声呵斥。

    秦衷哈哈大笑,“夫人是怕了吗?”

    宋安然嗤笑一声,“本夫人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本夫人只是信不过禁军。要搜可以,但是不能由禁军来搜,只能是五成兵马司同衙门里的人来搜。”

    秦衷呵呵冷笑,宋安然以为这种办法就能妄图过关,没门。

    五成兵马司的官员点头,“那行。夫人,那我们就得罪了。”

    宋安然含笑走下马车,抬手指了指马车,说道:“请搜。要是这艘不出人来,在场所有人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此话一出,正准备动手的人全都傻愣住。

    宋安然可是国公夫人,她的威胁可不是说说而已。她说大家没有好果子吃,那就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大家面面相觑,不搜似乎不对,搜似乎也不对。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事是禁军引来的,秦衷又是罪魁祸首,于是所有人都盯着秦衷。看秦衷会做什么反应。

    秦衷呵呵冷笑两声,“兵马司的兄弟们不敢动手,不如就让禁军代劳。”

    宋安然扬眉,讥讽一笑,说道:“秦世子一定迫不及待的想要搜查本夫人的马车。可你没资格搜查。”

    秦衷气的要吐血。

    兵马司的官员说道:“这个,这个就不太好办了。”

    秦衷却掷地有声地对兵马司的官员说道:“你们尽管搜,有任何后果我来负责,绝不会让你们承担。”

    兵马司的官员一听,顿时笑了起来,“有秦大人这番话,我们就放心了。”

    兵马司的人伙同衙门里的人,一起搜查宋安然的马车。

    晋国公府的护卫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似乎只要他们有不轨的企图,这些护卫就会提刀杀过来。

    以至于兵马司的人员,在搜查马车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绝对不敢将平时的作风拿出来。

    宋安然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兵马司同衙门里的人搜查马车。

    宋安然突然转头看着秦衷,笑着说道:“秦世子,希望你承担得起污蔑本夫人的后果。”

    秦衷冷哼一声,“一会将人搜出来,希望夫人别哭鼻子。”

    宋安然抿唇一笑,“看来秦世子很有信心。不过我要说,秦世子今日注定会空手而回。”

    秦衷咬牙,“你休想蒙骗我。你和秦裴关系莫逆,秦裴在京城肯定会寻求你的帮助。”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衷,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宋安然语气平静地说道:“秦世子说错了。你现在搜查的可是贼人,而不是泰宁帝后人。秦世子,这是两回事,你可要记清楚了。小心说漏了嘴,陛下一怒之下一刀宰了你。”

    “你别得意!”

    秦衷脸色微微泛白,勉强撑着不肯认输。

    兵马司同衙门里的人,将宋安然的马车里里外外的搜查了一遍,就连车底也没放过。不过什么都没查出来。接着他们又搜查了丫鬟的马车,同样什么都没搜到。

    兵马司同京城衙门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就连没有参与搜查的禁军,脸色也变得很难看。大家都看着秦衷,又看看宋安然。一转眼,主动权就落在了宋安然的手上。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我说过,敢搜查本夫人的马车,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秦世子口口声声说本夫人的马车里面窝藏着朝廷钦犯。

    而事实证明,本夫人的马车里面干干净净,别说朝廷钦犯,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秦世子,你栽赃污蔑本夫人,就等着听参吧。本夫人不将你拉下马,此事绝不会罢休。”

    秦衷脸色铁青,喃喃自语,“我不信,我绝对不信。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一定是你私下里耍了花招。”

    宋安然嗤笑一声,“无能的人总是喜欢将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秦世子,今日你让本夫人刮目相看。改日本夫人定会十倍回报你。我们走!”

    宋安然坐上马车,启程离开。

    白一剜了眼秦衷,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等有机会,一定要宰了此人。

    五城兵马司同京城衙门的官员,全都围在秦衷的身边,要求秦衷负责。这可是秦衷自己承诺的。他们奉命行事,得罪了晋国公夫人,此事该由秦衷出面了结。这也是秦衷自己承诺的。

    秦衷站在原地,没有理会那些聒噪的声音。

    秦衷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会出错,一定是哪里出了纰漏。秦衷死死的盯着远去的马车,他究竟忽略了哪里?

    此时,一位禁军急匆匆地来到秦衷身边,急切地说道:“启禀副统领,城外发现了贼人的踪迹,还和贼人交了手。我们死了几个人,快顶不住了。”

    “果真?”

    秦衷不敢相信,却又松了一口气。总算找到了秦裴的下落,好歹能够交差。

    下属连连点头,肯定地说道:“千真万确,属下还亲眼见到了对方的真面目,绝对不会认错。”

    秦衷笑了起来,转眼脸色又变得阴沉。他似乎中了宋安然的奸计。宋安然分明是在报复他。

    只可惜此刻秦衷来不及仔细思考其中的关键,他得带着人赶到城郊堵截秦裴。

    至于兵马司同京城衙门,秦衷全都甩在了后面。

    秦衷没有说一句话,就带着禁军离去,将兵马司还有京城衙门给气了个半死。秦衷这是在害他们啊。得罪了晋国公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殊不知,这会宋安然正坐在马车上嘲笑秦衷的愚蠢和执着。

    秦衷因为嫉妒秦裴,因此执着于找到秦裴,解决自己的心病。殊不知,这只会蒙蔽他的双眼,让他分不清真假,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大批官场同人,同时还陷入了宋安然挖好的坑里面。

    宋安然一纸状纸,就告到了京城府尹那里,将京城府尹惊了了个半死。这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谁会想到,一转眼晋国公府同镇国公府竟然会打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

    京城府尹没有办法,只能将此事禀报给元康帝知晓。

    于此同时,弹劾秦衷以及镇国公的奏章,也都在酝酿中。只等早朝的时候,就要拿出来,让世人看看文官御史的战斗力。

    宋安然已经准备了一套组合拳,要狠狠收拾秦衷。

    秦衷却还在郊外忙着寻找秦裴的下落。

    秦衷在城外忙碌了一天一夜,结果很显然,秦衷这辈子都别想找到秦裴的下落。而一天一夜的时间,足够酝酿出一场大风暴。在早朝上,这场大风暴就会爆发出来。

    秦衷没找到秦裴的下落,加上又得罪了宋安然,如今秦衷没办法在元康帝面前交差。

    秦衷看着身边的下属,自己冷汗直冒。

    现在寻找秦裴的下落已经是次要的,真正要紧的是如何在元康帝面前蒙混过关。

    秦衷骑上马,他要先回家,请教父亲。这么大的事情,他一个人抗不了。

    秦衷刚进城门,一个小内侍就找上了秦衷。

    小内侍对秦衷说道:“秦副统领,陛下让你即刻进宫。”

    秦衷心头一惊,心道宋安然好快的速度。这么快就将事情捅到了元康帝跟前了吗?

    秦衷对小内侍说道:“忙碌了一天一夜,浑身汗臭。这般模样进宫面圣,是对陛下的大不敬。请这位公公稍等片刻,容我先回府洗漱一番,再进宫面圣。”

    小内侍死死的盯着秦衷,语气不善地说道:“秦副统领,陛下命你即刻进宫。”

    小内侍着重强调了‘即刻’二字。

    秦衷脸色微微一变,“这,这不好吧。”

    小内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秦副统领就别再耍小花招了,镇国公现在也在宫中,秦副统领想见镇国公,还是随咱家进宫吧。到了宫里,陛下开恩,肯定会让你们父子相见。”

    小内侍这么一说,顿时将秦衷吓得魂魄不存。秦衷苍白着一张脸,胆战心惊地问道:“家父也在宫中?”

    小内侍似笑非笑地看着秦衷,“秦副统领有任何问题,到了宫中自然就明白了。秦副统领请吧。”

    秦衷咬咬牙,没有办法,只能下马跟着小内侍进宫。

    这一路上,秦衷满心忐忑,脸色也连连变幻。他用了各种办法,想从小内侍口中套出话来,结果全都铩羽而归。

    见状,秦衷的心都跌倒了谷底。小内侍对他不假辞色,很显然他此次进宫,情况很不乐观。说不定这回真要交代在宫里面。

    秦衷满头的冷汗,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衫。一阵冷风吹来,秦衷瞬间哆嗦了起来。

    望着高大巍峨的宫墙,秦衷的脚步像是灌了铅,走得十分艰难。他只恨走得太快,这么快就到了宫里。一旦进了宫门,他真的就没了活路了。

    他该怎么办?元康帝会怎么处置他?难道元康帝真要替宋安然出头?

    不,不可能。元康帝怎么可能为宋安然出头。

    秦衷用各种办法安慰自己,怀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跟着小内侍走进了宫门。

    元康帝正在思政殿办公,镇国公就跪在大殿上。

    元康帝抬头瞥了眼镇国公,将一摞奏章全部扔在镇国公的面前。

    元康帝恼怒地说道:“看看,你给朕看看,这些都是弹劾你们父子的奏章。”

    镇国公趴在地上,做忏悔,“臣教子无方,请陛下处置。”

    “光是处置就有用了吗?朕任命秦衷做禁军副统领,结果他给朕闯出了多少祸事。栽赃陷害,包藏祸心,指鹿为马,滥用职权,这些统统都是他干的好事。将朕一番提拔栽培的心,全都给浪费了。实在是可恶。”

    元康帝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镇国公只恨自己没有生过秦衷这个蠢儿子。

    这个时候有内侍进来禀报,说秦衷到了。

    元康帝冷哼一声,说道:“让他给朕滚进来。”

    秦衷没有滚进来,而是弓着身疾步走了进来,站在镇国公身后一步,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跪得干脆利落,那声响让旁边的人都觉着膝盖痛。

    元康帝盯着秦衷,秦衷浑身抖如筛糠,一句话都说不出口。镇国公回头狠狠地盯着秦衷,这会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元康帝一看到秦衷就是一肚子火气,一句话没说,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秦衷的身上扔去。

    秦衷想躲开,可是没敢躲。硬生生的承受了一杯滚热茶水的浇灌,烫得秦衷龇牙咧嘴,却依旧不敢动一下。

    元康帝冷冷一笑,怒道:“废物,蠢货,愚不可及,你该死!”

    元康帝越说越气,干脆走下台阶,一脚踢在秦衷的身上。

    秦衷趴在地上,连忙说道:“微臣有罪,微臣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微臣该死。”

    元康帝怒道:“你本就该死。”

    元康帝指着镇国公,又看着秦衷,大怒道:“你们父子都该死,全都该死。朕的一番苦心安排,就被你这个蠢货给彻底破坏了。”

    元康帝气得又是一脚踢在秦衷的身上。

    秦衷倒在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痛,赶紧跪好了。心里头却已经怕死了,料想到元康帝会震怒,却没想到元康帝会怒到这种程度。

    元康帝盯着秦衷,冷哼一声,“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动宋安然?朕又让你去动晋国公府吗?你这个蠢货!”

    秦衷急忙说道:“微臣,微臣在茶楼没找到秦裴,见晋国公夫人的马车路过,就误以为秦裴躲藏在马车里面。微臣一时糊涂,就和晋国公夫人起了冲突。陛下,微臣莽撞,请陛下责罚。”

    元康帝眼中带着杀意,语气森冷地说道:“你何止是莽撞,你简直就是愚不可及。宋安然和颜宓两口子,连朕都不会轻易动他们,你哪里来的胆子,又有什么资格去搜查宋安然的马车?你坏了朕的布置,你知道吗?”

    秦衷不明白,为什么宋安然在元康帝眼里有这么重的分量。

    元康帝冷冷一笑,“朕说的话你不明白?不明白就对了,不明白就说明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秦衷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做想法。

    秦衷根本不知道,元康帝根本不在乎秦裴。元康帝只想借着这次机会,抓住颜宓宋安然的把柄,将晋国公府给掀了。

    结果因为秦衷在大街上一闹腾,元康帝的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胎死腹中。

    如今朝中群情汹涌,全是弹劾镇国公父子,以及五成兵马司和京城衙门。

    堂堂超品国公夫人的马车,而且还是有实权的国公夫人的马车,说搜就搜,还有没有一点政治头脑,有没有一点眼力见。

    就连皇室宗亲,后宫嫔妃见了宋安然都要客客气气的,区区一个秦衷哪里来的胆子敢搜国公夫人的马车。简直是乱来。不仅是乱来,还是愚蠢。

    元康帝后悔将秦衷安排在禁军副统领的位置上,这简直是元康帝最愚蠢的安排。

    元康帝看着秦衷就来气,怒道:“滚,滚出去。滚下去后好好想一想,怎么应付朝中的弹劾。”

    秦衷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被弹劾了。宋安然有个做内阁的爹,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快的速度就组织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弹劾。

    秦衷低眉顺眼的,这会他内心也挺后悔的。秦衷脸色灰白的退出去,刚走到大殿门口,元康帝又改口说道:“回来,朕还有些话要问你。”

    秦衷赶紧掉头回来,跪在原来的位置上。

    元康帝问道:“你和朕说说,当时你是怎么拦住宋安然的马车,又是怎么搜查马车。”

    “微臣遵旨!”

    秦衷清清喉咙,开始对元康帝讲述起事情的经过。

    随着讲述的深入,元康帝看着秦衷的目光,越来越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从一开始,秦衷就被宋安然算计了。自始至终,秦衷都被宋安然牵着鼻子走。不过让元康帝感到意外的是,宋安然区区一个小女子,竟然能够以一人压制那么多大男人。

    就连秦衷,身为镇国公府的世子,宋安然的压制下,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秦衷讲述完事情的经过,还想替自己辩解两句,表明一下自己的忠心为主。却不料元康帝根本就不想听他的废话。

    像秦衷这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就算忠心到愿意赴死,元康帝也不稀罕。

    元康帝要的是既忠心又能干的人,光有忠心顶不了大用,反而还会坏事。比如秦衷这种人。

    元康帝瞥了眼秦衷,语气冷冷地说道:“退下吧,回去好好反省。”

    秦衷松了一口气,赶紧磕头谢恩。好歹元康帝没在说让他去死的话,这就意味着他捡回来一条命。

    秦衷退下,镇国公秦蒙还跪在大殿上。

    元康帝没有理会镇国公,元康帝正在沉思。

    镇国公跪在地上,时间一长,膝盖酸痛,浑身冒汗,心里头也在打鼓。

    镇国公最怕这种钝刀子杀人的手段,真是让人痛不欲生。

    不过镇国公最恨的还是秦衷这个混账玩意。秦衷犯下的事,倒要让他这个做老子的人来承担责任。他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才会摊上秦衷这个儿子。

    接着,镇国公又轻轻一叹。秦裴性格古怪了点,可是秦裴有本事。只可惜秦裴不是他的亲儿子。

    要是秦裴是他的亲儿子,他肯定将镇国公府的爵位传给秦裴。

    自秦衷离开,镇国公在地上又跪了整整一个时辰,已经跪到双腿麻木,彻底没了知觉。

    镇国公觉着自己体力不支的时候,元康帝终于开口说话了。

    元康帝问镇国公,“那些年,国公爷养着秦裴一定很不容易吧。”

    镇国公苦笑一声,说道:“多谢陛下关心。都是过去的事情,老臣都快忘记了。”

    元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镇国公,说道:“那样深刻的记忆,怎么可能忘记。镇国公不要试图蒙骗朕。”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镇国公急切地说道。

    元康帝冷笑一声,料想镇国公也没有那个胆子。

    元康帝想了想,又问道:“这次秦裴回来,镇国公知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镇国公老老实实地说道:“老臣没和秦裴见过面,就连秦裴回来的消息也是听别人说的。老臣实在不知秦裴突然回京的目的。”

    元康帝冷哼一声,语气冰冷地说道:“一夜之间,内卫同禁军死了一二十个人,这件事情秦爱卿一早就听说了。事到如今,秦爱卿还敢在朕面前说不知道秦裴回来做什么,秦爱卿,你信不信朕治你的罪?”

    镇国公顿时哆嗦了一下,心里头有些踹踹不安。

    镇国公斟酌了一下措辞,才对元康帝说道:“微臣,微臣也是在事情发生后,才知道秦裴是回来报仇的。微臣事先真的不知情啊。微臣要是知道秦裴是为了报仇,微臣说什么也会想办法阻止他。”

    元康帝冷笑一声,说道:“那可不一定。要是朕今日不问起秦裴的事情,秦爱卿肯定会继续做哑巴吧。”

    镇国公突然老泪纵横,哭着说道:“陛下,微臣也没办法啊。秦裴他,他不是微臣的亲儿子,他是微臣心头的一根刺啊。

    微臣不想提起这个人,也不想看到这个人,微臣事先真的忽略了关于秦裴的事情。

    微臣愚钝,只顾着自己的面子,却没有意识到秦裴的归来有多严重,以至于铸下大错,微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元康帝说道:“朕当然要罚你。不过在罚你之前,朕想知道在秦爱卿眼中,秦裴是个什么样的人?”

    镇国公有些茫然,不太明白元康帝的用意。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元康帝,秦裴在他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完了镇国公的讲述,元康帝问道:“照着秦爱卿的说法,秦裴过去这么多年,在京城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那为何颜宓同宋安然要帮助秦裴?据朕所知,当年正是在颜宓和宋安然的帮助下,秦裴才能顺利脱身,躲过搜捕,离开京城。”

    镇国公的表情有些紧张,眼神里面还透着点疑惑。镇国公老实地说道:“这个,关于这件事情,微臣实在是不知。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实在是说不清楚。”

    “是吗?”元康帝冷哼一声,“要是朕没有记错的话,先帝还在的时候,秦裴曾当着先帝的面,亲口说过要娶宋安然为妻。秦爱卿,此事你总该知道吧。”

    镇国公有些无辜,有些急切地说道:“微臣的确知道这事,可是微臣从没有同宋家议过亲。就连秦裴说的那番话,微臣也值当是年轻人胡闹,根本没有当真。”

    元康帝却笑了起来,“看来秦裴对宋安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情意。这件事情,颜宓一清二楚。可是颜宓还是愿意帮助秦裴逃过追捕,甚至秦裴回到京城,颜宓还帮他打掩护。

    看来他们三人之间的情意,远比朕猜测的还要深厚。秦爱卿,你说朕要是将颜宓宋安然抓起来,秦裴会现身吗?”

    镇国公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剧变。

    镇国公张张嘴,小心翼翼地说道:“微臣担心事情有变。”

    元康帝阴测测地问道:“秦爱卿认为颜宓敢反?”

    “不,不,微臣没有这么想,颜宓他不敢反,他绝不是反贼。”镇国公急切地说道,着急得连连咳嗽。生怕一句话说晚了,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元康帝似笑非笑地看着镇国公,说道:“秦爱卿对颜宓这么有信心,看来秦爱卿对颜宓很了解嘛。”

    镇国公想摇头否认,可是转眼又愣住了。镇国公一副傻愣的模样,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只能低眉顺眼地等着元康帝的下文。

    元康帝先是冷哼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接着元康帝又对镇国公说道:“秦爱卿不用那么紧张,之前的话全都是朕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就这么吓人,真要认真起来,人都会被吓死吧。

    镇国公暗自腹诽了一番。

    元康帝继续说道:“朕不会动晋国公府,秦爱卿可以将心放回原处了。”

    镇国公果然松了一口气。

    元康帝转眼又笑起来,“朕虽然不会动晋国公府,但是朕却想动一动你们镇国公府。”

    镇国公的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浑身冷汗直冒,手心里都是汗水。

    元康帝轻描淡写地说道:“秦衷坏了朕的大事,让朕十分愤怒。此事必须严惩。秦爱卿教子无方,也该严惩。秦爱卿,你说朕该怎么罚你们父子?”

    “全凭陛下裁决,微臣不敢有任何异议。”

    到了这会,镇国公也明白过来,元康帝之前铺垫了那么多,目的就是为了收拾镇国公府。镇国公暗自叹了一声,他认命。

    元康帝想要拿镇国公府开刀,不是一天两天。此事是迟早会发生的。谁让镇国公府是四大国公府里面最弱的。元康帝自然要捡软柿子捏。

    元康帝没有说要如何收拾镇国公府。

    元康帝对镇国公挥挥手,“秦爱卿先回去等圣旨吧。”

    “微臣遵旨。”

    镇国公秦蒙没有为自己求情,也没有为国公府求情,他很平静地退出了大殿,离开了皇宫。

    秦衷一直在宫门口等着,见镇国公出来,秦衷急忙上前问道:“父亲,事情怎么样?陛下怎么说?”

    镇国公抬起手就朝秦衷脸上扇去,可是当镇国公的手快要扇到秦衷的脸上的时候,镇国公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镇国公收回自己的手,对着秦衷叹了一声。那一声叹息,硬生生的老了十岁。

    镇国公对秦衷说道:“回去等圣旨吧。很快陛下的处置就会下来。”

    秦衷呆愣愣的看着镇国公,心里头的慌乱越来越强烈。

    “父亲,儿子错了。”秦衷突然大喊一声。

    镇国公叹了一声,说道:“现在知错,晚了。走吧,走吧,回去等圣旨。”

    秦衷跟着镇国公的步伐,朝前走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秦衷顾不得脚下,只因为他的心里很慌乱。

    镇国公什么都没说,可是镇国公的一双眼睛足以说明了一切。甚至胜过了千言万语。

    秦衷紧跟在镇国公的身后,脚步很沉重。

    秦衷小心翼翼的呼喊着前面的镇国公:“父亲,儿子真的知错了。”

    镇国公没有理会秦衷。

    “父亲,儿子真的知错了。”

    镇国公的脚步一顿,然后继续朝前走。

    “父亲,儿子真的知错了。”

    这一次,镇国公终于停下了脚步。镇国公回头看着秦衷,说道:“二郎,我早就同你说过,四大国公府同气连枝,守望相助,这才是长久之道。

    平日里大家有什么矛盾,都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一旦将我们的矛盾捅到外面,捅到陛下跟前,肯定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因为这个世上想要打破四大国公府联盟的人有太多太多。这一次,你真的错了。你打破了四大国公府之间的默契,打破了这种联盟。

    所以宋安然和颜宓才会联络文官来对付我们镇国公府。他们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镇国公府,对于首先打破联盟的人,他们不会客气。

    能够留我们父子一命,已经是看在亲戚的情分上格外开恩。”

    秦衷神情痛苦的说道,“父亲,儿子知错了。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父亲还在为宋安然颜宓开脱?是他们害了我们国公府。他们是我们的仇人。”

    镇国公呵呵冷笑两声。

    镇国公有些失望的说道:“二郎,看来你并没有将我说的话听进去。”

    “父亲,儿子难道说错了吗?我们国公府落到现在这一步,难道不是宋安然颜宓造成的吗?”

    镇国公突然愤怒起来,“我们镇国公府会落到这一步,是因为你告密,因为你率先对晋国公府发难。二郎,为父劝你不要再说了。我们还是先回去等圣旨吧。”

    秦衷攥紧了拳头,他不服气,他不甘心。

    秦衷回头看着宫门,这辈子他还有机会走进去吗?他还有机会再次得到元康帝的信任和重用吗?

    秦衷怀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回到了镇国公府。

    第二天,圣旨到了镇国公府。

    元康帝出手很狠,不过还算留了余地。

    元康帝夺了镇国公的国公爵位,直接将镇国公贬为镇国侯。同时夺去了镇国公府的兵权,让新鲜出炉的镇国侯秦蒙从握有实权的国公爷,摇身一变成了赋闲在家的闲散勋贵。

    旨意一下,文臣欢呼。勋贵武将面色复杂。

    四大国公府的同盟一转眼就没了,这是要变天了吗?

    晋国公府这么不遗余力的打压镇国公府,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晋国公府这么做的用意。

    反倒是吴国公府同定国公府都异常的安静,两位国公爷,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

    就连老国公颜光,似乎也默认了颜宓同宋安然的做法。对镇国公府的事情始终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镇国公府变成了镇国侯府,看着镇国公变成了没有实权的镇国侯。

    镇国公,不,现在应该称呼镇国侯秦蒙。

    镇国侯秦蒙接到旨意的时候显得很平静,这个结果已经比他预想中最坏的结果好了不少。至少秦家还有爵位。

    秦衷却不甘心,不甘心从握有实权的国公府世子变成闲散勋贵世子。

    等传旨的内侍一走,秦衷就“啊”的大叫一声,一刀就将眼前的桌椅板凳全给劈了。

    镇国侯冷冷的瞥了眼秦衷,说道:“事到如今,你发怒也没用。”

    秦衷双眼通红,他怒道:“父亲,儿子不服气。凭什么颜宓宋安然算计我们,结果他们两人却可以置身之外。”

    镇国侯厉声怒斥:“你给我闭嘴。从今以后,不准再提颜宓宋安然。还有,没有我的同意,你不准出大门一步。你要是敢偷偷出去找颜宓宋安然的麻烦,我就打断你的腿,再也不认你这个儿子。”

    秦衷咬紧牙关,他怕一松懈,就会愤怒的嘶吼。他心头恨,怒,燥,他想杀人,他想发泄。可是他找不到发泄的渠道,因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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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咎由自取

    此时秦姑妈悠悠转醒,虚弱又痛苦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之前刚听完圣旨的内容,秦姑妈就昏了过去。这会醒来,她是一脑袋的问号。可是无论是镇国公,还是秦衷,都没有兴趣给秦姑妈解释事情的始末真相。

    镇国侯冷漠地对秦姑妈说道:“吩咐下去,将大门上的门匾换下。将府中的规制改了。照着侯府的规制改。”

    秦姑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秦姑妈拉着镇国公的衣袖,“老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陛下为什么会突然夺了我们的国公爵位啊?老爷,你和我说说啊。”

    镇国侯板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问那么做做什么,赶紧照着我的吩咐去办。迟了又会被文官御史参一本。”

    秦姑妈哭着说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全都瞒着我,你们当我是死人吗?好,你们不说是吧,那我回娘家。我娘家人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

    秦衷心头那口怒气,突然发泄了出来。

    秦衷对秦姑妈怒吼道:“我们秦家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拜晋国公府所赐。母亲要回娘家,正好替儿子问问晋国公府的人,他们到底按的什么心。”

    “你说什么?”

    秦姑妈连连摇头,不敢置信。秦姑妈眼中闪过惊恐之色,她问秦衷,“二郎,你说的全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是在骗我,对不对?”

    秦衷咬牙切齿地说道:“儿子有必要拿这种事情来欺骗母亲吗?母亲要是不信,你问问父亲,问问父亲,我们秦家会落到今天的地步,是不是颜家害的?”

    秦姑妈朝镇国侯看去,“老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快说啊!”

    镇国侯板着脸,没理会秦姑妈,而是对秦衷怒吼一声,“你给我闭嘴。你招惹的祸事还不够多吗?我们秦家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不知道反省,你怎么还有脸去指责颜家。

    要不是你偷偷告密,说秦裴回来了,还说颜宓同秦裴交情莫逆,又怎么会有今天的祸事?

    你这个蠢货,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在犯蠢。你是想让三大国公府联合起来打压我们秦家吗?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秦家所有人,你才甘心啊?”

    “明明是颜家害了我们秦家,为什么父亲一直在替颜家说话?儿子不服。”秦衷梗着脖子,一脸倔强的模样。

    镇国侯感觉非常心塞,都有了想死的心。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蠢儿子啊。

    镇国侯疲惫地说道:“你怪我一直替颜家说话,不肯替你说话。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保住我们秦家,为了保住你的性命吗?

    这次我们秦家出事,为什么吴国公府同定国公府一直没吭声?因为这两家已经同晋国公府达成了默契,他们三家一起抛弃了我们秦家。

    如今,我们秦家,虽然依旧是勋贵,可是我们秦家不容于三大国公府,其他勋贵也对我们秦家持观望态度,不会轻易接纳我们秦家。

    这个时候,我们秦家要做的事情,就是低调,尽可能的低调,让陛下忘了我们,让勋贵们也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才是保命的真正的办法。

    依着你的性子,如果非要找颜家的麻烦,那到最后倒霉的人肯定不是颜家。或许到最后,我们秦家连侯爵都保不住。

    二郎,如果你想做个平头百姓,那你尽管去找颜家的麻烦,我不拦着你。我这辈子活够了,我现在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可要是你不想做平头百姓,那就给老子收起你的怒火,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修身养性。过个三五年,等事情过去了,我自有办法让你重新出仕。”

    秦衷咬着牙,双目通红,双手攥紧。似乎下一刻就会爆发起来。

    可是片刻之后,秦衷没有办法,反倒是松开了手掌,收起了怒火,只余下一双通红的双目。

    秦衷无奈地朝现实低头,“父亲,儿子听你的。儿子不会去找颜家的麻烦。”

    镇国侯松了一口气,欣慰地点点头,“你能将我的话听进去,还算有救。”

    秦姑妈左右看看,脸色惊疑不定。

    秦姑妈问镇国侯,“老爷,你刚才说秦裴回来了,这是真的吗?我们国公府落到今天的地步,是不是因为秦裴那个灾星?

    秦裴和他的娘害我们国公府害得还不够吗?他走了就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祸害我们国公府?他到底和我们国公府有什么仇什么怨?

    老爷,你告诉我秦裴在哪里?我要亲自问问他,我要问他到底安乐什么心,是不是要将我们秦家人都害死,他才肯罢休?”

    镇国侯长长一叹,对秦姑妈说道:“现在没人知道秦裴的下落。陛下发动锦衣卫和禁军搜捕秦裴,都没有找到人。我估计秦裴已经离开了京城。”

    秦姑妈听到秦裴有可能离开的京城,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不管秦裴是个什么样的灾星,只要他离开了京城,不再祸害秦家,秦姑妈就可以‘大度’的不去计较秦裴曾经做的事情。

    却不料秦衷突然插话,“母亲想知道秦裴的下落,问我们没用。要问就去问颜宓和宋安然。当年就是他们两口子救走了秦裴,这次秦裴回京,同样是他们两口子在替秦裴打掩护。”

    秦姑妈脸色剧变,她盯着秦衷,怒道:“二郎,你不要胡说。颜家怎么可能替秦裴打掩护。”

    秦衷呵呵冷笑起来,“母亲到现在还对晋国公府抱有幻想,也不知道颜宓和宋安然给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

    母亲,儿子同你说实话,我们秦家落到今天的地步,起因全在秦裴身上。至于颜宓宋安然两口子,就是帮凶,是罪魁祸首。

    儿子身为禁军副统领,奉命捉拿秦裴。宋安然不仅不配合,反而还和颜宓一起算计我。致使儿子不仅没抓到颜宓,还被陛下斥责,引起陛下的震怒。

    母亲,颜宓和宋安然两口子害得我们秦家这么惨,他们情愿维护秦裴这个野种,也不肯维护正经的亲戚。这样的人,母亲真以为他们还有亲情可言吗?母亲真要替他们说话吗?”

    秦姑妈脸色煞白,她不敢相信秦衷的话。秦姑妈眼巴巴地看着镇国侯,“老爷,二郎说的都是真的吗?我们秦家落到今天的地步,真的是颜宓两口子害得?”

    镇国侯叹了一声,“夫人,你不要听二郎胡说八道。若非二郎到陛下跟前告密,说秦裴回了京城,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情。

    说到底,我们秦家落到今日的地步,颜家有责任,二郎同样有责任。至于秦裴,他错就错在不该回来。既然离开了,又何必再回来。”

    秦衷怒道:“父亲,儿子的确有错。可是颜家同样有错。但凡颜家肯顾念一下亲戚情分,顾念一下四大国公府的利益,颜家就不该对我们秦家下毒手。”

    镇国侯可没有被秦衷的话蛊惑。

    镇国侯怒视秦衷,“你还有脸说?是你首先破坏了四大国公府的同盟。事到如今,你根本就没资格去指责颜家。说到底,我们秦家落到今日地步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秦衷脸色剧变,他想替自己辩驳,他想说他不是罪魁祸首。

    秦衷望着镇国侯,嘴唇哆嗦着说道:“儿子,儿子没有……”

    “没有什么?镇国侯非常不客气的打断秦衷的话。

    镇国侯一步步紧逼,“你是想说你没有因为嫉妒秦裴,所以才偷偷去告密吗?你想说你没有被嫉妒愤怒冲昏头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吗?

    你是想说我们秦家落到今天,你没丝毫的责任,责任全在颜家吗?秦衷,你还是男人吗?你身为男人的担当去了哪里?

    为父一直教导你,男人要有担当,错了就是错了,不要试图辩解。可是你呢,你一直在找借口,一直在指责颜家如何如何,你就没有想想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的地步?”

    秦衷脸色灰白,张张嘴,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

    镇国侯苦口婆心地对秦衷说道:“事到如今,再去计较谁的责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如今我们秦家没有了国公爵位,也没有了实权,从今以后大家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吧。”

    “我不信!”

    秦姑妈突然叫了起来,“我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我要回娘家问清楚,我一定当面问清楚此事。”

    秦姑妈说完,就朝外面冲去。

    “母亲?”

    秦衷见自家父亲无动于衷,没有让人去阻拦秦姑妈,秦衷感到很吃惊。

    秦衷问镇国侯:“父亲,母亲要去颜家,不用拦着吗?”

    镇国侯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母亲是回娘家,为何要拦着。”

    顿了顿,镇国侯又对秦衷说道:“你母亲可以去颜家闹,因为她是颜家的闺女。但是你不行,你只是颜家的外孙,你不准去颜家胡闹。要是让我知道你敢偷偷出门,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秦衷低头,小声嗯了一下,“父亲放心,儿子虽然深恨颜家,但是儿子绝不会乱来。儿子一定听父亲的话,修身养性,以待将来。”

    镇国侯欣慰地点点头,“以后不要再人前提起颜家,更不要让人你察觉你对颜家的不满。小心被有心人利用。”

    秦衷点头应下,“儿子明白。”

    秦姑妈坐上马车,急匆匆地来到晋国公府。

    秦姑妈心头积攒了万千怒火,她就想当着宋安然的面问一问,宋安然和颜宓到底安的什么心,为什么要害秦家?难道秦家失了国公爵位,对颜家就有好处吗?

    说好的同气连枝,说好的守望相助,到了关键时刻全成了狗屁。

    秦姑妈在二门下了马车,没理会守门婆子,直接朝上房走去。

    守门婆子见状,心知不好,赶紧去禀报宋安然。

    宋安然得知秦姑妈来了,没有丝毫意外。秦家被夺爵,贬为侯爵,秦姑妈迟早是要上门闹一场的。

    唯一麻烦的就是颜老太太那里。

    整件事情,从始至终,一直瞒着颜老太太。

    如今秦姑妈来了,秦家被贬为侯爵的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一旦颜老太太问起,很多事情就必须摊开来说。

    宋安然对白一吩咐道:“带人将上房围起来,不准任何人窥探。喜秋,喜春,你们这就跟我去上房见老太太还有秦姑妈。”

    “奴婢遵命。”

    宋安然带着丫鬟婆子去上房,白一叶带着护卫将上房围了起来。

    宋安然让丫鬟婆子们都守在门口,没她的允许,不准任何人进出。

    宋安然走进上房,就见秦姑妈正趴在颜老太太身上哭诉。

    秦姑妈一见宋安然,当即就跳了起来。手指着宋安然,“你这败家的毒妇,你还有脸来见我!”

    宋安然冷哼一声,“所有无关的人全都滚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颜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见状,犹豫了一下,见颜老太太点头,全都乖觉的退了出去。

    秦姑妈带来的丫鬟婆子还站在原地没动。

    宋安然呵呵冷笑,“到了晋国公府的地盘,还敢不听本夫人的话,该打。来人,将这些人全都带出去打一顿。”

    “你敢动我的人?”

    秦姑妈气的跳脚。

    宋安然冷冷一笑,“在晋国公府,就得守着晋国公府的规矩。”

    “你敢?”秦姑妈怒道。

    宋安然嗤笑一声,“本夫人有何不敢。”

    这个时候,白一已经带着人进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押着秦姑妈的丫鬟婆子就拖了出去。丫鬟婆子们挣扎大叫,白一直接命人用臭袜子堵嘴,强行拖着这些丫鬟婆离开了上房。

    “娘,宋安然欺人太甚,根本就是在打我的脸,你老就不管管吗?”秦姑妈见斗不过宋安然这个蛮横狡猾的女人,转头搬救兵。

    颜老太太撩了撩眼皮,面无表情地说道:“元娘,你先坐下。有什么问题慢慢说。当着老身的面,大郎媳妇不会乱来。”

    秦姑妈气急败坏地说道:“宋安然已经乱来了,什么叫做不会乱来。娘,难不成我们秦家的事情,你事先早就知道了?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们秦家被夺爵吗?娘,你好狠的心啊!”

    “你给我闭嘴!”颜老太太气的怒斥秦姑妈,“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说八道。你要不要解决问题?要的话,就听我的话坐下来好好说话。如果你继续大吼大叫,那就滚回去,老身只当没有生过你。”

    秦姑妈被吓住,脸色都变了。又是惊讶,又是伤心,又是愤怒,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坐下来,一脸气呼呼的样子。

    颜老太太冲秦姑妈哼了一声,早就该这样了,还能少挨两句骂。

    颜老太太朝宋安然看去,语气阴沉沉地问道:“大郎媳妇,秦家被贬为侯爵,此事是真的吗?”

    宋安然坐在下首,躬身说道:“回禀老太太,此事是真的。就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颜老太太又问道:“元娘说,秦家会落到今日地步,是你和颜宓算计了秦家?这话对吗?”

    宋安然面无表情地说道:“回禀老太太,这话当然不对。我和夫君不可能算计秦家。秦家被夺爵,贬为侯爵,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秦家咎由自取。另外一部分原因是我们晋国公府,定国公府,还有吴国公府三家一起商量,决定放弃秦家。”

    一听三大国公府联手放弃秦家,颜老太太悚然而惊。

    秦姑妈却极为愤怒,“你们三家凭什么放弃我们秦家?说好的同气连枝,守望相助,难道都是放屁吗?”

    宋安然轻飘飘地瞥了眼秦姑妈,然后平静地说道:“为什么放弃秦家,这个问题镇国侯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是镇国侯羞于启齿的话,秦姑妈也可以问秦衷。问问秦衷最近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

    秦姑妈替儿子狡辩道:“他能做什么?他只是奉命办差。”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姑妈,问道:“秦衷奉的谁的命?办的什么差?秦姑妈口口声声在老太太跟前指责我和夫君,为何不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老太太?断章取义,造谣陷害,秦姑妈这一手玩得挺溜。只可惜这里是晋国公府,容不得秦姑妈放肆。”

    秦姑妈被气的心口发痛,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你看看,你快看看啊。宋安然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娘还敢认为她是无辜的吗?”

    宋安然嗤笑一声,说道:“是否无辜,同怎么对待长辈是两回事。如果秦姑妈非要胡搅蛮缠,将两件事情混为一谈,那没什么好说的。秦姑妈可以回去了。以后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大家还能做亲戚。”

    秦姑妈大哭,张嘴就要怒骂宋安然。

    颜老太太及时阻止秦姑妈,“别叫了。你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听老身同大郎媳妇将话说完吗?”

    秦姑妈抽泣了一下,“娘,女儿难受。”

    颜老太太面无表情地说道:“难受也给我忍着。”

    这下子秦姑妈没办法了。如今的晋国公府,没有颜老太太的支持,秦姑妈简直是寸步难行。

    秦姑妈也是个有眼色的人,见自己亲娘真的生气了,赶紧止住了哭声,一脸愤恨地盯着宋安然。

    颜老太太问宋安然:“三大国公府为何要放弃秦家?”

    宋安然神情有些凝重地说道:“回禀老太太,这事情就说起来就太长了。”

    颜老太太板着脸说道:“那就长话短说。”

    宋安然斟酌了一下,说道:“秦娟嫁给了承郡王,承郡王身为嫡长子,按理应该得到陛下的重视。可是如今陛下不仅不重视承郡王,还处处防备承郡王。新年宫里面发生的事情,想必老太太也听说过,很显然陛下已经盯上了承郡王。承郡王能不能够度过这个危机,现在谁都说不准。”

    秦姑妈突然大怒道:“你们就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了秦家,简直无耻。”

    宋安然翻了一个白眼,秦姑妈果然是急性子,就不能好好听人将话说完吗?

    颜老太太瞪了眼秦姑妈,警告秦姑妈不准开口说话。

    然后颜老太太才对宋安然说道:“三大国公府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放弃秦家。”

    宋安然点点头,“老太太说的对,三大国公府肯定不会单纯的因为这个原因放弃秦家。”

    顿了顿,宋安然又继续说道:“秦家身为承郡王的妻族,理应给承郡王足够的支持。并且以身作则,低调行事,暗中积蓄力量,防备陛下,以图将来。

    只可惜,这些年秦家什么都没有做,秦家从上到下都在混吃等死。不仅如此,秦家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秦衷竟然跑到陛下跟前告密。

    秦衷明明知道,陛下有意收拾四大国公府,四大国公府最大的敌人就是坐在龙椅上的陛下。

    可是秦衷仅仅因为嫉妒,因为愤怒,就跑到陛下跟前告密。老太太,这样冲动易怒,没有丝毫大局观的人,谁还敢合作?

    定国公府和吴国公府明确表态,他们不敢和秦家合作。我们晋国公府作为秦家的亲戚,原本是该替秦家回旋,奈何秦衷自己作死。

    他为了在陛下跟前立功,竟然敢在大街上搜查孙媳妇的马车。秦衷此举,等同于一巴掌狠狠打在晋国公府的脸上,当着众人的面同我们晋国公撕破脸面。

    老太太,秦衷的巴掌已经打在了脸上,我们晋国公府不是软柿子,岂能任由他打。

    秦衷敢撕破脸面,那就别怪我们三大国公府抛弃他们秦家。说到底,秦家洛带今日地步,全是秦家人咎由自取。

    秦姑妈跑到我们国公府兴师问罪,好没道理。若非看在秦姑妈是亲戚的份上,我之前就直接命人一棍子将秦姑妈打出去。”

    秦姑妈咬牙切齿,连声怒斥宋安然胡说八道,是在栽赃嫁祸。

    宋安然嘲讽一笑,“我是不是栽赃嫁祸,秦姑妈心里头比谁都清楚。”

    颜老太太阻止秦姑妈闹腾。

    颜老太太面无表情地问宋安然,“你说秦衷告密,秦衷告了什么密?”

    宋安然语气平淡地说道:“秦裴突然回京,秦衷心头嫉妒秦裴,一时想不开,就跑到陛下跟前告密。还说秦裴同夫君交情莫逆。

    说秦裴当年逃走,是夫君相助。又说秦裴这次回来,夫君同样在替秦裴打掩护。陛下知道此事后,一面命禁军锦衣卫大肆搜捕秦裴,一面派内卫死死地盯着我们晋国公府。

    前几天,国公府外面全是内卫,就连出门买菜的下人都有内卫盯着。对了,秦衷因为告密,陛下特意提拔他为禁军副统领,负责捉拿秦裴。

    秦衷急于求成,立功心切,于是就在大街上拦着孙媳妇的马车,口口声声说孙媳妇窝藏朝廷钦犯,要搜孙媳妇的马车。

    后来还惊动了五成兵马司和京城衙门。媳妇为了息事宁人,不得已让他们搜了马车。结果媳妇自然是清清白白的。老太太,事情的大体经过就是这样的,孙媳妇没有一句虚言。”

    颜老太太听完宋安然的讲述,气的脸色都发青。

    没想到晋国公府竟然会被内卫盯上。若非及时抛弃了秦家,元康帝的拳头是不是就会砸在晋国公府的头上。

    颜老太太转头,怒视秦姑妈,“看你养的好儿子。吃里扒外,脑子被驴踢了。竟然伙同外人来算计亲戚。秦衷他既然率先撕破脸面算计亲戚,那就没资格来责怪颜家。秦家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秦家人活该。”

    秦姑妈大惊失色,“娘,你可不能被宋安然蛊惑啊。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

    颜老太太怒道:“事情不是这样,那你说说看事情真相是怎么样的?”

    秦姑妈张张嘴,还没说出话来,颜老太太就抢先说道:“秦裴突然回京,这事是不是真的?秦衷嫉妒秦裴,跑去告密,这事是不是真的?

    秦衷被提拔为禁军副统领,是不是真的?秦衷当街拦着大郎媳妇的马车,说大郎媳妇窝藏朝廷钦犯,这是不是真的?

    一桩桩,一件件,有冤枉秦衷吗?但凡秦衷有点大局观,不去告密,也不会有今日的祸事。元娘,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秦裴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当年秦裴逃走,我们四大国公府就有默契,从今以后不提秦裴。就算秦裴有一日突然回京,我们四大国公府也全当不知道此事。

    秦裴的身份敏感,他的事情更敏感。这件事情秦衷会不知道吗?他既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偏偏还要去告密,可见他心里面根本就没有四大国公府,只有秦家。

    这次要不是三大国公府及时出手,化解了此事。今日你上门来,看到的不会是老身,而是满屋子的锦衣卫。

    是不是我们晋国公府落到抄家流放的下场,你家秦衷因此加官进爵,你就满意了?等颜家抄家流放那一天,元娘,你还会记得老身吗?”

    秦姑妈连连摇头,神色惊慌不安。

    秦姑妈急切地说道:“娘,女儿怎么可能不认你。你可是女儿的亲娘啊。秦衷真的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他没有坏心,他没想过害晋国公府,更没想过要让晋国公府抄家流放。

    娘,你仔细想想,这件事情难道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吗?宋安然同颜宓在做决定的时候,可曾问过我家老爷?

    但凡他们问一声,我家老爷肯定会出面拦着秦衷,不让他乱来。如此一来,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秦家也不会夺爵。

    可是宋安然同颜宓,他们两口子成心报仇,瞒着所有人联络定国公府和吴国公府,偷偷的就做了决定。他们这是背信弃义,这是对自己人下毒手,是要下地狱的。”

    颜老太太看着秦姑妈,深深的叹了一声。“元娘,朝堂上的动静,你没有及时知道,还情有可原。要说秦蒙不知道,你认为老身会信吗?

    秦蒙明知道秦衷去宫里面告密,他有做什么吗?他有上我们晋国公府解释过此事吗?他可曾主动拦住秦衷?

    元娘,老身请你客观的想一想,秦蒙秦衷父子真有你说的那么无辜吗?就算秦衷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变得无知短视,秦蒙也跟着变得无知短视了吗?

    秦蒙对秦衷的事情坐视不理,就等于是默认。默认秦衷投靠陛下,默认秦衷暗害晋国公府。元娘,是秦家父子不仁不义,那就怪不得我们晋国公府联合其他两家抛弃秦家。”

    秦姑妈一脸傻愣住,“娘,你真的如此狠心?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女儿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落到如此地步?”

    颜老太太冷哼一声,“秦家还好好的,只是贬为侯爵,这已经是天下大部分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事。你有什么可哭的?

    老身没有找秦家父子的麻烦,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你又凭什么说老身狠心?

    元娘,老身是晋国公府的老太太,理应为晋国公府的利益考虑。就像你,嫁到了秦家,不也一心一意的替秦家考虑。

    你现在让老身替秦家张目,回头指责大郎和大郎媳妇做得不对,你认为这合适吗?

    大郎和大郎媳妇就算有对不起你们秦家的地方,但是他们两口子对得起晋国公府。他们两口子尽到了当家人的责任,努力维护晋国公府的利益。老身没有理由指责他们。”

    秦姑妈呆愣愣地望着颜老太太,似乎是被打击到了,还没反应过来。

    颜老太太叹气,她也不忍心看到亲闺女这副模样。可是这次的事情,颜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在秦姑妈这边。

    秦姑妈嘴唇哆嗦着,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娘,你好狠的心啊。你怎么就只信宋安然的话,不信女儿的话。娘,你这是偏心啊。”

    颜老太太板着脸问道:“你说老身偏心,那好,老身就问问你,秦蒙秦衷父子是怎么对你说的?他们是不是说秦家落到今天的地步,全是颜家人害的?”

    秦姑妈抽泣着,目光有些躲闪,心里头有些心虚。

    秦姑妈咬着牙,说道:“秦衷的目的只是想将秦裴赶走,他没想过要害晋国公府。”

    宋安然闻言,嗤笑一声:“不用秦衷告密,秦裴自己也会离开京城。”

    秦姑妈死死地盯着宋安然,“这么说大郎媳妇知道秦裴的下落?”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不知道。秦裴回来的消息,我还是从秦衷口中知道的,我怎么可能知道秦裴的下落。”

    “你胡说八道。”秦姑妈怒声指责宋安然。

    宋安然嘲讽一笑,“要是秦姑妈不信,现在就可以回秦家问秦衷。你问他,当日在相国寺,他是不是拦着我,让我带话给秦裴,警告秦裴不准祸害秦家。

    也是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秦裴偷偷回京的事情。结果秦裴没祸害秦家,真正祸害秦家的反倒是秦衷。”

    秦姑妈胡搅蛮缠,“就算秦衷告密不对,可是他并没有造谣生事。你和颜宓私下里同秦裴来往,你们敢做,凭什么不让人说。”

    宋安然嘲讽一笑,“秦姑妈,我们可没拦着秦衷说话。秦衷可以随便说任何话,只要他能承担得起随便说话的责任。

    一边想随便说话,一边又想不用承担责任,秦姑妈,这世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

    秦姑妈今天上国公府闹腾,我想秦蒙和秦衷父子肯定没有出手阻拦吧。为什么不阻拦,因为他们就是想让秦姑妈当出头鸟,让秦姑妈试探我们颜家的反应。

    秦姑妈回去后,请转告他们父子二人,聪明反被聪明误,以后少自作聪明。安安分分的,秦颜两家依旧是亲戚。要是不安分,哼,那就别怪我们不顾念亲戚情分。”

    “你,你放肆!”

    秦姑妈底气不足的指责宋安然。

    宋安然冷冷一笑,“秦姑妈,你愿意为他们父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那是你的事情。你别想指望颜家也跟你一样,掏心掏肺地对待秦家人。这次的事情,我们已经手下留情。再有下次,定要彻底铲除秦家。”

    宋安然说出最后一句话,分明带着浓烈的杀意,将秦姑妈吓了一跳。就连颜老太太也被惊动了。

    眼老太太微蹙眉头,不过并没有出言阻止宋安然。

    宋安然身为国公夫人,此刻她在维护国公府的名誉。颜老太太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台。

    秦姑妈指着宋安然:“你这个毒妇,你害了我们秦家不够,你还想做什么?”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我会做什么,端看你们秦家怎么做。”

    “你别想吓唬我,我告诉你,我们秦家……”

    “够了,都少说两句。”

    颜老太太出言打断了秦姑妈余下的话。

    颜老太太说道:“事情的缘由已经弄清楚了,秦家已经被贬为侯爵。事到如今,再来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元娘,老身明白你的心情,老身也不计较你回娘家闹场子的事情。但是从今以后,老身不准你再提起此事。你心里头计较此事,老身不管,也管不了。但是你嘴上不准再计较。”

    秦姑妈不满,“娘,我还是你的亲女儿吗?”

    颜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你要不是老身的亲闺女,老身早就一棍子打死你这个混账玩意。”

    秦姑妈浑身哆嗦了一下,抽泣道:“娘,你好狠的心。”

    “老身本就心狠,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秦姑妈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这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要回来找罪受啊。娘都不要她了,她还回来做什么啊。

    秦姑妈哭得伤心不已,颜老太太却没理会,就让秦姑妈哭去。

    接着,颜老太太又对宋安然说道:“大郎媳妇,你和颜宓的事情,老身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下一次,老身希望你们不要事事都瞒着老身。

    老身虽然老了,但是老身的脑子还没老,老身还能思考,也懂得权衡利弊。如果你担心老身会坏你们的事情,那大可放心。

    老身坏任何人的事情,也不可能做出损害国公府利益的事情。大郎媳妇,老身的话你记住了吗?”

    宋安然微微躬身,说道:“这次是孙媳妇考虑欠妥,请老太太责罚。下次,孙媳妇一定会提前告知老太太一声,绝对不会事事都瞒着老太太。”

    颜老太太点点头,“都下去吧。老身被你们吵得头痛。

    “孙媳妇遵命。”

    宋安然起身离去。

    秦姑妈睁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颜老太太。

    颜老太太挥挥手,对秦姑妈说道:“走吧,走吧。老身能力有限,你留下来,老身也没办法让陛下收回旨意。

    既然陛下已经将秦家贬为侯爵,你就认命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管教秦衷,不要让他再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秦姑妈大哭起来,“娘,你是不要女儿了吗?”

    颜老太太双眼湿润,依旧板着脸说道:“老身要不起啊。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他们两父子还等着你的消息。”

    秦姑妈不舍的站起来,一步三回头,盼着颜老太太能够改变主意,多留她一会。

    可是颜老太太却不肯看她,最后秦姑妈失望离去。走的时候,眼泪都还没有止住。

    宋安然站在路口,目送秦姑妈远去。

    之前包围上房的那些护卫,也都悄然离去。

    白一回到宋安然身边复命。

    宋安然对白一说道:“多安排几个人盯着秦家。”

    白一问道:“夫人是担心秦家会继续闹腾下去?”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我不担心秦家闹事。我担心的是有心人会继续利用秦家,比如我们‘英明神武’的陛下。”

    白一想不透秦家还有什么利用价值。不过白一还是点头领命,“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安排人盯着秦家。”

    宋安然回到遥光阁,颜宓正在书房。

    颜宓见宋安然回来,就问道:“秦姑妈已经打发了?”

    宋安然点点头,“已经打发走了。秦家父子一直瞒着秦姑妈,直到今天秦姑妈才知道所有的事情。”

    颜宓说道:“秦姑妈立场所限,怪不得她。真正该死的是秦家父子。”

    宋安然含笑问道:“这次对秦家手下留情,后悔吗?”

    颜宓摇头”“形势所迫,必须对秦家手下留情。而且我做事,从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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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颜宓升官

    城外山庄,宋安然正在送别秦裴。

    面对宋安然,秦裴不由得苦笑一声。

    “我没想到因为我的归来,会引发这么多事情。更没想到秦衷竟然这么恨我。早知道……”

    余下的话秦裴没有说出口,只是摇头轻叹一声。

    宋安然问道:“如果早知道,你就不回来了吗?”

    秦裴忧郁了一下,说道:“或许吧。我也不确定。”

    宋安然笑了笑,对秦裴说道:“这一系列的事情的确因你而起,但是你不必自责。秦家被夺爵,和你没关系,全是秦衷咎由自取。秦颜两家生出嫌隙,同你更没关系。就算没有这次的事情,秦颜两家迟早也会翻脸。你的归来,只是一个契机,给了秦家一个翻脸的借口。”

    秦裴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好多了。”

    宋安然笑道:“我是实话实说。你没必要将秦衷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秦衷巴不得你死,你又何必在乎他的死活。”

    秦裴说道:“你说的对,我不会在意秦衷的死活,但是我没办法不在意秦家的结局。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将来你们能留秦家人一命。秦家养育了我一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死在朝廷倾轧中。”

    宋安然面容严肃地说道:“没有人要秦家人的性命,秦裴,你想多了。”

    秦裴看着宋安然,反问,“我真的想多了吗?”

    宋安然说道:“只要秦家人安分守己,他们自然会长命百岁。”

    顿了顿,宋安然又说道?:“身为勋贵,不管有没有实权,都不可能逃开朝廷倾轧。最终会落到什么地步,不是别人能够决定的。

    秦家想要过什么日子,端看秦家人自己的选择。如果秦家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自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如果秦家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就算被抄家杀头,那也怨不得别人。秦裴,朝中的事情你一清二楚,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你与其指望我手下留情,不如指望秦家人别再自作聪明。”

    秦裴面有尴尬之色,“安然,你说的对。之前是我意气用事,请你谅解。”

    宋安然笑道:“秦裴,你是一个有同情心,有感情的人。虽然偶尔不合时宜,但是却可以让人放心来往。你的担忧我都明白。不过你可以放心,在能力范围内,颜家肯定会照顾秦家。”

    前提是秦家自己不作死。

    秦裴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

    秦裴对宋安然说道:“多谢!这段时间太麻烦你们。”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们是朋友,帮你是应该的。”

    秦裴点点头,说道:“以后如果有机会在海外相见,我做东,你不要推辞。”

    宋安然笑道:“将来真有那一天,当我们在海外相见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此去路途遥远,你保重。”

    秦裴郑重点点头,“后会有期,再见!”

    “再见!”

    秦裴跃上房顶,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宋安然的视线中。

    送走秦裴,宋安然的心情有些惆怅。宋安然在山庄里停留了半天,然后才坐上马车回国公府。

    回到国公府,颜宓就问宋安然:“人终于走了?”

    宋安然点头,“嗯,已经走了。”

    “他可终于走了。他再不走,我都要将他赶走。”

    颜宓不客气地说道。

    宋安然笑了起来,“你想赶走他,怎么不趁着他还在的时候当面对他说。”

    颜宓哼了一声,说道:“我这是给他留面子。”

    宋安然抿唇一笑,“他可不会领你的情。”

    颜宓挑眉一笑,说道:“谁会稀罕他领情。”

    宋安然偷偷一笑,颜宓对上秦裴的时候,就是喜欢嘴硬。宋安然也不拆穿颜宓。

    秦裴走后两三日,天还没亮的时候,白一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将宋安然和颜宓都从睡梦中吵醒了。

    白一告诉宋安然,有人在镇国侯府纵火。幸亏宋安然派了人一直盯着镇国侯府,在火势刚起来的时候就被发现了。火势已经被扑灭,并没有惊动太多的人。纵火的人也被抓住了,这会正在审问。

    白一请示宋安然,接下来要怎么做。

    宋安然闻言,和颜宓交换了一个眼神。

    之前宋安然和颜宓猜测,或许某些人不甘心,还有后续的动作。却没想到,竟然会派人纵火。

    宋安然问颜宓,“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颜宓想了想,对白一说道:“将纵火的人交给我,我来审问。你和其他人继续盯着镇国侯府,或许后续还有事情发生。”

    白一见宋安然点头同意,于是说道:“奴婢听国公爷的,这就去安排。”

    白一离去。

    宋安然和颜宓悄声说话。

    宋安然问颜宓,“你猜是谁派人纵火?目的是什么?”

    颜宓面无表情地说道:“纵火的人不外乎就是那几个人,不是元康帝看,就是秦家人。至于目的,我猜可能是冲着我们晋国公府来的。

    秦家被贬为侯爵,三大国公府默不作声。如今外面都在议论纷纷,各种谣言满天飞。

    这个时候秦家被人纵火,要是再死几个人,估计就有人该说三大国公府是在杀人灭口。到时候,不管纵火的事情是不是三大国公府做的,三大国公府都吃不了兜着走。”

    宋安然和颜宓的想法一样。

    秦家被人纵火,如果还死了人,肯定三大国公府嫌疑最大。到时候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颜宓要赶着去审问纵火的人,宋安然叮嘱颜宓一定要当心。

    如果是秦家人自己放火,那问题不大。如果是元康帝命人放火,那问题就大了。

    眼宓亲亲宋安然的唇角,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颜宓这一忙就忙了两天。

    两天里,宋安然一直提心吊胆。一边要留意秦家那边的动静,一边还要关注朝堂上的风向,还要担心颜宓那里的情况。

    好在一切风平浪静,并没有事情发生。

    两天后,颜宓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才回到国公府。

    宋安然急切地问道:“事情怎么样?都解决了吗?”

    颜宓点头,“事情都解决了。”

    宋安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问道:“纵火的人是什么身份?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

    颜宓握住宋安然的手,说道:“纵火的人,表面上的身份是一个卖菜的老汉。说秦家欠了他两个月的菜钱一直拖着不给,他一怒之下就偷偷溜进秦家放火。

    这个老汉嘴巴很硬,用了各种手段,他都没有改口供。我都差一点被这个老汉骗过,还以为这个老汉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菜贩子。后来深入调查老汉的关系,才发现这个老汉果然不简单。”

    卖菜的老汉姓张,的确已经在京城卖了将近二十年的菜,从表面看老汉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这个老汉有个远房侄儿在五成兵马司当差。

    老汉的侄儿背后还有层层关系。颜宓抽丝剥茧,一层层的往上调查,终于查到了宫里。

    一般情况下,查到了宫里,事情通常就查不下去了。

    不过这种情况,只针对一般人。颜宓可不是一般人。

    颜宓靠着自己在宫里的暗线,隐约的查到了邓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内侍身上。

    事情到了这里,真相已经昭然若揭。指使人纵火烧秦家的就是元康帝。

    到底是元康帝直接授意下面的人这么做,还是下面的人自行领会圣意,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元康帝这么做的目的。

    所有人都清楚,元康帝自己也清楚,他不可能一次性铲除三大国公府。那么元康帝这么做,仅仅只是为了试探三大国公府的态度,还是为了给将来的计划打下一个基础?

    宋安然同颜宓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心里头都有些沉重。

    元康帝步步紧逼,显得急不可耐,让人想大骂一句操蛋。

    宋安然说道:“纵火不成,接下来元康帝应该不会轻易搞小动作。如此一来,我们倒是可以轻松一段时间。”

    颜宓说道,“只怕轻松不了。元康帝已经开始收拾几个成年皇子。说不定这把火最终还是会烧到我们三大国公府的头上。”

    宋安然轻声问道:“秦家被贬为侯爵,承郡王那边是什么反应?秦娟没有回娘家看一眼吗?”

    颜宓面无表情地说道:“承郡王府闭门谢客,如今是门前冷落。至于秦娟,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走出过王府。”

    宋安然笑了笑,“你说承郡王会不会认为元康帝收拾秦家,目的是为了敲打他?”

    颜宓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很有可能。承郡王这人喜欢胡思乱想,说不定真以为元康帝是在借秦家敲打他。”

    宋安然抿唇一笑,承郡王现在这么老实,估计也是被元康帝的雷霆手段给吓住了。

    宋安然同颜宓一起,将目前的局势仔细梳理了一遍,发现最大的弊端,就是颜宓的官职太小,很多事情都不能名正言顺的去做。

    如今摆在颜宓面前最迫切的事情就是升官,至少要升到四品,从三品的位置上。

    宋安然帮着颜宓出谋划策,颜宓现在在户部当差,以颜宓的资历不足以升到户部侍郎的位置上。但是颜宓和旁的人不同,他本身就是国公,以国公的身份出任户部侍郎,绰绰有余。

    两人制定目标,剑指户部侍郎。然后敲定方案,势要让元康帝捏着鼻子升颜宓的官。

    颜宓想做户部侍郎,归根结底还是要在粮食和银钱上面做文章。当然,宋子期的支持也是不可缺少的。

    敲定了方案之后,两人就开始行动起来。

    宋安然给四海商行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随着命令的下达,在众人没有察觉的时候,四海商行已经悄然发生变化。

    同时,原先坐在户部侍郎位置上的两位老大人,莫名的遭到了来自各方面的打压,承受着从政以来最大的压力。

    时间转眼到了三月初,正是青黄不接的时节。

    全国各地,出现小范围的旱灾水灾,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如果不赈灾的话有可能酿成大祸。

    赈灾是户部官员的职责。既然要赈灾,就需要粮食和以前,还要准备足够的种子。

    两位户部尚书开始调度资源,原本一切都顺顺利利的,却不料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户部派发下去的种子,竟然是假种子。因为假种子的事情,上万人发生了械斗,差点酿成了一场造反暴动。

    这个消息传到宫里,当场就将元康帝吓出了一身冷汗。

    做皇帝的最怕什么,不怕朝中有权臣,而是怕老百姓揭竿起义。

    当一个王朝遭遇大规模的揭竿起义,也就意味着这个王朝走到了末路,最终结果实在是难以预料。反正史书上记载了很多这方面的信息,每一次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元康帝很紧张,大周要是被灭了,当官的可以继续当官,他这个当皇帝的却必死无疑。

    元康帝命人彻查此事。

    随着调查深入,黑幕越来越多。不仅种子是假的,就连赈灾的粮食也掺了假。一斤粮食里面至少有半斤是石子。

    看到这个调查结果,元康帝气的头顶冒烟,恨不得当场杀了户部所有官员。

    户部尚书站出来表态,他一定会严查户部,谁做的事情谁负责。

    只可惜,元康帝这会信不过户部尚书。

    元康帝命锦衣卫调查户部,这下子又激起文官们的怒火。锦衣卫就是皇室的鹰犬,从成立那天开始就被文官抵制。

    现在元康帝让朝廷锦衣卫调查户部的事情,真是欺人太甚。这是要将文官踩到地上,再狠狠碾两下吗?

    在所有文官的反对声中,元康帝不得不改变主意,让都察院介入此事,调查户部这场烂事。

    都察院介入,颜宓的计划才进行到了三分之一。

    宋子期私下里让颜宓不要着急。做官一定要有耐心,没有耐心是做不好官的。

    颜宓对宋子期说道:“岳父大人教训的是。不过小婿并没有着急。”

    宋子期哈哈一笑,说道:“不着急就好。只要事情顺利,户部左侍郎的位置肯定是你的。”

    颜宓躬身说道:“多谢岳父大人相助。”

    宋子期拍拍颜宓的肩膀,对颜宓语重心长的说道:“只要你好好对安然,也不枉费我对你的一番心意。”

    颜宓认真地说道:“岳父大人放心,这辈子我都会将安然捧在手心里。”

    宋子期暗暗点头,说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随着都察院的介入,户部从上到下都没好日子过。最后户部左右侍郎被推出来顶罪,户部尚书大人则是上本请罪,实则是以退为进,保全自身。

    元康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撸了户部左右侍郎的官职。至于户部尚书则是罚俸一年,这个惩罚对户部尚书来说不痛不痒,没有任何杀伤力。

    户部左右侍郎的位置腾出来了,接下来就该商量谁来接任这两个官职。

    户部左右侍郎都是正三品官职,是三品以下包括三品官员,梦寐以求的职位。觊觎这个职位的人有上百号人。但是真正有势力争取这个职位的人不到十人。

    这十人里面没有颜宓。所有人都忽视了颜宓,或者说文官都没有将颜宓当成一回事,自然从一开始就没考虑颜宓。

    颜宓不着急,他在等待必杀一击的机会。

    十个人你争我夺,使劲浑身解数,只为了做上户部侍郎。

    元康帝对这两个位置也非常看重,不肯轻易授人。就怕遇上之前的那两位户部侍郎,拿着朝廷的资源,干的全不是人事。

    十人争抢,这个过程中不断有人败下阵来。

    最后只剩下四个人,元康帝也打算在这四个人里面挑选一番。

    却不料,颜宓在这个时候突然杀出来,以一种极其强势的态度来争夺户部左侍郎的职位。

    朝臣们惊呆,就连元康帝本人也被惊了一跳,没想到颜宓会跳出来争夺户部左侍郎。

    不过勋贵武将们却集体高潮,颜宓如果能够当上户部左侍郎,那就是勋贵里面读书出仕,坐上文官高位的第一人。

    文官们集体否决颜宓,认为颜宓资历不够,不配做户部左侍郎。真要让颜宓当了户部左侍郎,那简直是荒唐,是天大的笑话。

    勋贵武将们则说,颜宓身为国公爷,以国公爷的身份出任户部侍郎,那是绰绰有余。至于资历,在颜宓这里根本没用。

    真要论资历,那不如论战功。论一论颜宓前些年立了多少战功。如今在草原上,还流传着关于颜宓的各种传说。

    文臣和武将争得不相上下。

    最后大家都看着元康帝,等着元康帝做决定。

    元康帝肯定不乐意让颜宓身居高位。

    颜宓官职不显的时候,都能干出一件又一件的大事。要是颜宓身居高位,那还得了,岂不是要翻天。

    元康帝张口就要否决颜宓。

    却不料,这个时候户部尚书突然站出来,说了一番话。

    户部尚书告诉元康帝,这几年,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上,官仓存粮,弄虚作假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往往实际存粮还没有账本上的十分之一。长此以往,一旦遇上像前几年京城大旱那样的大天灾,情况蒋不堪设想。

    不仅存粮作弊的情况非常严重,就连赋税也存在着非常大的问题。

    地方上各种摊派,各种名目繁多的赋税,甚至有些名目连户部官员都没听说过。无数老百姓被地方官府强制摊派的收费,逼得家破人亡。

    现在情况还没蔓延开来。但是如果坐视不理的话,十年后,情况肯定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时候,只需要一场天灾,就会引发一场动摇国本的人祸。

    想要改变这种局面,朝廷必须严查。

    可是地方关系错综复杂,一般人还真没办法改变这种情况。

    如果户部有一个身份地位足够高,手段足够狠辣的人坐镇,这种情况或许会得到很大的改善。

    户部尚书这番话,分明是在替颜宓张目。

    所有人面面相觑,想不通户部尚书为什么会突然替颜宓说话。而且还说的有理有据,让人想反驳,一时间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元康帝死死的盯着下面的户部尚书,他在怀疑,户部尚书是不是被颜宓收买了,才会站出来替颜宓说话。

    可是让元康帝没想到的是,不仅户部尚书站出来替颜宓说话,就连内阁两位老大人也站出来替颜宓说话。这两位老大人,还不是宋子期,更不是杨首辅。

    要是宋子期和杨首辅站出来,分量会更重。

    这个情况让众人目瞪口呆,都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文臣最顶尖的几个官员会替勋贵出身的颜宓说话。难道不知道,这是在助长勋贵的嚣张气焰吗?

    中下层的文官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名堂,但是元康帝却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看明白后,元康帝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文武联合起来的征兆啊。什么时候,文武官员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了串联?

    元康帝猛地朝宋子期看去。宋子期可以说是联络文武的桥梁,这一切会不会是宋子期谋划的?

    元康帝想起,当初宋子期算计许首辅的那一连串组合拳,许首辅本人到最后才看清楚这套组合拳的目标,可是那时候已经迟了。

    如今元康帝也尝到了这套组合拳的厉害,真正体会到了宋子期的手段有多阴险。

    之前那什么假种子,什么村民械斗,什么黑心赈灾粮,以及后来的都察院介入调查,户部左右侍郎被撸掉,这一连串的事情,最终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护持颜宓上位。

    元康帝再次倒吸一口凉气,宋子期好深沉的计谋,好阴险的手段。连他这个皇帝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元康帝想通了一切,却气的吐血。他情愿做个糊涂人,至少不会被气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痛。

    当初看许首辅溃不成军的时候,元康帝无比的兴奋,无比的轻松。

    可当这些计谋用在他身上的时候,元康帝只剩下咬牙切齿。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宋子期,宋子期宋大人却一脸坦然,直面元康帝的目光。

    元康帝心头呵呵冷笑两声,宋子期很好,非常好。到了这会,还能面不改色,做出一副坦然的模样。

    元康帝衣袖遮掩下的双手,早就攥紧了。指甲划破了皮肤。可是元康帝一直忍着。现在的局面,元康帝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为了一个户部侍郎,同文武做对,这对元康帝没有丝毫的好处。至于被算计的事情,元康帝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这么丢脸的事情,元康帝肯定不会张扬出去。如果真的张扬出去,唯一的结果就是让人看笑话,给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增添一点谈资。

    元康帝深吸一口气,强忍下这口气。他暂时忍下来,他是皇帝,他总会找到机会收拾这对翁婿。

    元康帝冷哼一声,当即下旨,任命颜宓为户部左侍郎。

    颜宓跪在地上接受了任命。

    元康帝高居龙椅,死死地盯着下面的颜宓。

    颜宓长得很好看,没人能在容貌上同颜宓一较高下。可是这张脸落在元康帝的眼中,却显得面目可憎。

    元康帝冷冷一笑,语气森冷地对颜宓说道:“颜爱卿,户部的重担,朕就交给你了。你一定不要让朕失望。”

    颜宓貌似恭敬地说道:“微臣定不会辜负陛下的嘱托。”

    “那就好。”

    元康帝嘲讽一笑,起身,甩袖,退朝,气呼呼的离开了。

    文武大臣齐齐恭送元康帝离去。

    之后,大家又都纷纷恭喜颜宓。

    颜宓最想感谢的人就是宋子期。没有宋子期的帮忙,颜宓的计划不可能成功。

    而且颜宓也很好奇,宋子期到底是怎么说服户部尚书还有内阁的两位老大人,让他们帮忙出面说话。

    颜宓私下里试探户部尚书,户部尚书的嘴巴就跟蚌壳一样,一句实话都没有。

    颜宓又偷偷试探内阁的两位老大人。

    两位老大人倒是挺和蔼的,可惜,同样没有一句实话。

    颜宓无奈,只能出动宋安然。让宋安然亲自询问宋子期真相。

    三月底,宋安杰大婚。

    宋安然带着一车的贺礼来到宋家。

    宋安然先去见了小周氏,了解婚礼的准备情况。接着才去书房见宋子期。

    宋安然见了宋子期,开口就说道:“多谢父亲相助,让大郎如愿以偿。”

    宋子期示意宋安然坐下说话。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父亲,我和颜宓都挺好奇,父亲到底通过什么办法说服了户部尚书大人,还有内阁两位老大人?”

    宋子期面无表情地说道:“户部尚书胡大人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并不是虚言。现在地方官府糜烂,情况比我们了解得更严重。这个时候,户部的确需要一个有身份地位,而且还有手段的人来处置这些事情。”

    宋安然说道:“”儿女不信,单靠这个理由就能说动户部尚书胡大人。朝中有身份地位,又有手段的人可不止颜宓一人。其中有好几个都比颜宓更有资历。

    宋子期轻声一笑,说道:“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做阁老的岳父。”

    宋安然愣住,紧接着笑了秋来。她是真没想到,宋子期也会开玩笑。

    宋子期继续说道:“安然,你是不是文武的界限很明显?认为文武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合作?”

    宋安然侧着头,问道:“难道不是吗?文官看不上勋贵武将,认为勋贵武将都是一群莽夫,只知道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同样,勋贵武将也看不起文官,认为文官虚清高孤傲,沽名钓誉,只会玩嘴皮子功夫。”

    宋子期说道:“你说的都对,但是你一定不知道,十个文官里面,就有十个人羡慕勋贵。你也说了,勋贵都是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

    安然,能够躺在祖宗功劳簿上混吃等死,也是一种莫大的福分。

    这世上人人都想躺在祖宗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可是文官却没有这样的机会。

    文官一旦致仕,要不了几年就人走茶凉。如果子孙有出息,那家族还有继续兴旺的可能。

    要是子孙没出息,十年以后,一个区区七品的县令都能欺负到头上作威作福。对比勋贵的待遇,再来看看文官的待遇,也就难怪文官看不惯勋贵。

    实在是勋贵天生就比文官们更幸运,幸运的人总是比较容易遭到大家的羡慕嫉妒。文官想要封爵,太平盛世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但是文官可以和勋贵联合,甚至是联姻。等到有朝一日文官致仕,退出朝堂,只要还有勋贵这门姻亲在,也就意味着在朝堂上的关系没有断。

    勋贵可以世世代代传承,世世代代居京城,从来不曾远离朝堂。朝堂对他们来说,就是伸伸手的距离。

    可是官宦世家,没人能够保证家族里的人能够世代为官。一旦离开了官场,也就等于远离了朝堂,意味着在官场上多年经营的关系被斩断。

    安然,文官集团是个非常焦虑的一群人。沈一帆为什么处心积虑的算计皇位传承,要在朝堂上搅弄风雨,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家族。

    他希望沈家能够世代居京城,能够世代靠近朝堂,能够世代繁荣。多少人辛苦一辈子,也无法达成这个目的。”

    宋安然听完这番话,表情有些凝重。

    宋安然问道:“父亲的意思是,胡大人同内阁的两位老大人都想和勋贵联合?文官都清高,他们看不起勋贵,怎么可能放下架子同勋贵联合?”

    宋子期笑了笑,说道:“有我这个前车之鉴,你认为他们还会继续清高下去吗?”

    宋安然愣住,转眼又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宋子期同晋国公府联姻,当初是惊掉了一地的眼睛。当时很多文官都不理解宋子期的这个举动,甚至有极端的人,认为宋子期背叛了文官集团。

    但是宋子期用蒋家化解了这个危机。毕竟宋子期本人娶的也是勋贵家的姑娘,宋安然嫁给勋贵家的子弟也无可指摘。

    自宋安然嫁给颜宓后,发生了许多事情。

    不管曾经那些事情有多凶险,最终宋子期,以及颜家都有受益。

    两家人,一个从文,一个从武,文武结合,简直是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宋子期这个前车之鉴,给了不少人启发。

    文武之间的壁垒,并不像大家想象中那样森严。很多时候,大家都碍于名声,或者是被误导了,才不敢打破这层壁垒。

    宋家连着两代人打破了这层壁垒,这是一个值得借鉴的方向。

    所以当宋子期对户部尚书胡大人,以及内阁的阁老们提出合作的时候,他们都心动了。

    双方之间的合作协议很快达成,扶持颜宓坐上户部左侍郎的位置只是第一步。之后大家还有很多后续动作。

    这些后续计划,是为了双方更好的合作,同时也是为了对抗元康帝,分薄元康帝手中的皇权。

    只有文武真正联合起来,才能真正压制住元康帝手中的皇权,阻止元康帝为所欲为。

    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键,宋安然长舒一口气。

    站在朝堂上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是笨蛋。当需要文武对立的时候,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调转枪口,同武将对立。可是当需要联合的时候,他们也会毫不迟疑的放下成见,大家一起合作共赢。

    宋安然自嘲一笑,世人果然都是无利不起早。

    宋安然对宋子期说道:“父亲,女儿都明白了。”

    宋子期欣慰地笑了笑,说道:“你能明白就好。此事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不要往外说。颜宓那里,你提点他两句,想必他都能自己想明白。”

    宋安然说道:“我听父亲的。父亲,你说文武真的能够联合吗?”

    宋子期说道:“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用。”

    宋子期指了指皇宫方向,然后说道:“陛下权威越来越重,如果不加以限制,只怕会出现第二个永和帝。那对文臣武将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

    宋安然点头称是。

    元康帝越来越神经病,而且有变成疯子的趋势。这样的人,偏偏还手握皇权,那简直是个可怕的事实。

    这个时候,限制皇权,是非常有必要的。

    接着宋子期又嘱咐了宋安然几句。

    宋安然连连称是,之后告辞出了书房,前往花厅待客。

    今日是宋安杰大婚的日子,宋安杰已经出发去杨家接新娘子。

    宋安芸带着孩子回到宋家,她将孩子交给奶娘,然后就开始对宋安然诉苦,“二姐姐,我都快累死了。”

    宋安然戳了下宋安芸的额头,“你哪里累了?”

    宋安芸理所当然地说道:“带孩子累。”

    看着宋安芸明显隆起来的肚子,宋安然说道:“孩子都是霍延和奶娘在带,别以为我不知道。”

    宋安芸得意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现在肚子里又有一个,累死我了。”

    宋安然关心地问道:“这一胎怎么样?闹腾吗?霍大夫怎么说?”

    “说胎像很好。至于我,能吃能喝,我估计这一胎是个哥儿,实在是太闹腾了。每天晚上都要狠狠的踢我,害得我一晚上都睡不好。”

    宋安然笑道:“都快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说话稳重点。”

    宋安芸连连摇头,“稳重不了,一稳重我就觉着难受。二姐姐,你什么时候也生个闺女,我喜欢闺女。你家阳哥儿和垚哥儿,实在是太调皮了,有好几次都将我家香姐儿给欺负哭了。”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生闺女的事情看缘分。阳哥儿和垚哥儿要是欺负了香姐儿,你告诉我,我回去收拾他们两个。”

    宋安芸赶紧拦着,“别,千万别收拾两个小子。忽略他们调皮捣蛋的一面,其实两个小子挺可爱的。”

    宋安然也觉着自己的儿子挺可爱的。听宋安芸这么一说,宋安然还得意地笑了起来。

    宋安芸翻了个白眼,“瞧把二姐姐美的。改明儿我也生个儿子,让儿子学一手医术,狠狠收拾你家阳哥儿和垚哥儿。”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好啊。我正愁同龄人里面,没人能收拾他们两个。”

    两姐妹说说笑笑的,这个时候白一从外面走进来,对宋安然说道:“启禀夫人,奴婢在外面遇到了韩术。韩术想见夫人一面。

    宋安然一听韩术的名字,顿时大皱眉头。

    自从韩术做了承郡王府的属官,宋家几乎就同他断绝了来往。宋安然这里,更是将韩术抛到了脑后,只当没有这个表兄。

    如今韩术找上门来,说是来参加宋安杰的婚宴。所谓来者是客,就算宋家不欢迎他,也不可能将他赶出去。

    如今韩术想见宋安然,宋安然直觉没什么好事。

    宋安然问白一,“韩术有没有说为什么要见我?”

    白一点头说道:“韩术说,他想和夫人谈一谈关于承郡王的事情。”

    宋安然嗤笑一声,“承郡王府同本夫人没有丝毫的关系。你去告诉他,就说他找错了人。”

    白一躬身领命,“奴婢遵命。”

    白一离去,宋安然就将此事丢到了脑后。

    宋安然同姐妹们闲聊,后来蒙静也来了。

    蒙静对宋安然说道:“二姑奶奶,一位自称姓韩的官老爷找安平说话,我本想拦着安平。

    可是安平说,那位姓韩的官老爷是家里的表亲。既然是亲戚,我自然不好继续拦着,只能让安平去见这位韩姓官老爷。

    此事我觉着有些蹊跷,本想禀报太太,可是太太貌似也不熟悉这门亲戚。我没办法,只好问到二姑奶奶这里。二姑奶奶,这位韩姓官老爷到底是哪里的亲戚。他和安平见面要紧吗?”

    宋安然一听韩姓官老爷,顿时就意识到,此人是韩术。

    看来韩术被她拒绝后,又找上了宋安平。

    宋安然估计,韩术本想找宋安杰的。只可惜宋安杰今天是新郎官,走哪里都有一群人跟着,肯定没空搭理他。所以韩术才退而求其次找上宋安平。

    宋安然冷哼一声,韩术如今还挺会钻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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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收买人心

    宋安然对蒙静说道:“此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料理。”

    蒙静一听,顿时紧张了一下。蒙静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姑奶奶,这位韩姓官老爷,他的来历莫非有蹊跷。”

    宋安然笑着说道:“这位韩姓官老爷名叫你韩术,来历并不蹊跷。他是已经过世的祖母的娘家人,论关系,我们要叫他一声表兄。

    不过这位表兄现在在承郡王府当差,父亲嫌他有辱斯文,所以这几年都没怎么和他来往。今天他上门来,肯定不是单纯的贺喜。十有八九还有别的事情。”

    顿了顿,宋安然又对蒙静说道:“安平那里,你也不用担心。安平是白身,没有功名,又无官职,韩术就算想利用他,能利用的地方也十分有限。”

    这话明显是看不起宋安平,在宋安然的眼里,宋安平俨然连利用价值都没有。

    可是蒙静没有生气,更没有觉着受到了轻视侮辱。宋安平没本事,没有利用价值,这是大家公认的。蒙静自己也心知肚明。宋安然只是将这层纸给捅破了而已。

    蒙静笑着对宋安然说道:“二姑奶奶说的对,是我白担心了。”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弟妹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将安平找回来。至于韩术那里,我也会亲自料理。”

    蒙静赶紧说道:“实在是太麻烦二姑奶奶。二姑奶奶有什么差遣,尽管说一声。”

    宋安然笑着说道:“替我招呼好女眷,就算是帮了天大的忙。”

    “二姑奶奶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肯定让女眷们宾至如归。”

    宋安然含笑点头,命人去找韩术宋安平,将二人分开。

    不管韩术有什么目的,都不该算计到宋家人头上。此举,让宋安然分外厌恶。

    韩术被请到中庭厢房,心里面有些忐忑,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宋安然命人先晾着韩术。过了半个时辰后,宋安然才起身去见韩术。

    韩术等得焦急,见到宋安然那一刻,冲口喊道谢天谢地。能见到宋安然,韩术明显很激动。

    韩术不等宋安然质问,率先说道:“安然表妹,我之前找上安平表弟,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韩表兄有什么苦衷,不妨说来听听,我洗耳恭听。”

    韩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过神来。韩术对宋安然说道:“不瞒安然表妹,我找上安平表弟,就是为了惊动安然表妹,希望安然表妹能够抽出时间来见我一面。”

    宋安然嗤笑一声。

    韩术心头紧张了一下,事情已经做了,就没必要给自己糊面子。丢脸的不丢脸的,韩术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因为韩术很清楚,想要得到宋安然的谅解,甚至是帮助,就必须做到坦诚。

    坦诚,是他和宋安然谈话的基础。如果一开始就对宋安然隐瞒他的真实用意,只会适得其反。

    韩术告诉宋安然,他之前求见宋安然不成,这才退而求其次去找宋安平。以韩术对宋安然的了解,宋安然得知此事后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果不其然,宋安然终于肯出面见他。

    虽然手段卑劣了一点,可是好用,韩术想见宋安然的目的也达到了。

    韩术拱拱手,对宋安然说道:“安然表妹,之前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你谅解。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将话说完。如果最后安然表妹还是不肯帮忙,我也无话可说。”

    宋安然轻声一笑,“韩表哥处心积虑的想要见我,你挺着急?”

    韩术面有尴尬之色。之后沉重地点点头,说道:“是,我挺着急的。”

    宋安然嗤笑一声,“韩表哥为了见我,还真是处心积虑。让我猜一猜,你真正想见的人不是我,而是家父。只因为家父绝不可能纡尊降贵的来见你,所以你才退而求其次,跑来见我,对吗?”

    韩术眼神躲闪,有些心虚。很显然是被宋安然说中了心事。

    宋安然接着说道:“而你之所以这么着急,全因为承郡王,对不对?”

    韩术心头一惊,接着又是一声长叹。韩术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安然表妹。不瞒表妹,我今日的确是为了承郡王的事情而来。”

    宋安然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术,不客气地说道:“韩表哥做了承郡王府的属官,果然忠心耿耿,一心为你主子着想。”

    宋安然着重强调了‘主子’两字,讽刺韩术好好的两榜进士不在朝中做官,却自甘堕落,跑去做人家的家臣,真是丢人。

    韩术脸色涨红,显然宋安然的话让他很难堪。

    韩术定了定神,语气无奈地说道:“表妹就不要笑话我了,我当初的选择,那时候我也是没有办法。”

    宋安然嘲讽一笑,眼神轻蔑。反问道:“韩表哥当初真的没有办法可想?要是韩表哥自己不愿意,我就不信沈一帆还能压着你的头,强迫你去承郡王府做属官。

    分明是韩表哥自己贪图富贵,想走一条通天捷径,才会接受沈一帆的建议,心甘情愿的去承郡王府做属官。

    如今承郡王府风雨飘摇,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翻船,韩表哥着急了,终于又想起了我们这些没用的亲戚。”

    韩术面色很难堪。宋安然这番话,真的是一点情面都没留。偏偏韩术还发作不得,只能连连苦笑。只因为宋安然说中了事实,韩术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韩术望着宋安然,盼着宋安然嘴上留情,好歹给他留点脸面。

    宋安然笑了笑,“韩表哥,面子是自己挣的,可不是别人给的。”

    韩术脑门子冒虚汗,赶紧说道:“表妹教训的是,的确是我不对在先。现在厚颜求上门来,实在是因为我已经无法可想。还请表妹容我将来意说明,帮不帮全在表妹。”

    宋安然端起茶杯,吹了吹水面上的茶叶沫子,然后品了一口。

    宋安然轻飘飘地瞥了眼韩术,然后说道:“韩表哥,说说你的来意吧。你到底想为你的‘主子’求什么?”

    韩术赶紧说道:“表妹误会了,我今日过府,不是为了承郡王,而是为了我自己。”

    宋安然挑眉,有些意外。

    韩术接着说道:“不瞒表妹,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我决定离开王府,不再做王府属官,我想重新回到朝堂,到六部历练。即便只是八品七品的小官小吏,我也认了。”

    宋安然有些讶异地看着韩术。

    韩术的表情很认真,眼神特别的坚定,似乎真的经过了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

    韩术说道:“想要离开王府,回到六部当差,靠我一人几乎是难如登天,终其一生也难以做到。唯有请表叔帮忙,才有可能成功。我不敢奢求更多的,只求表叔和表妹能够看韩宋两家亲戚情分上,帮我一帮。”

    宋安然有些惊讶,她是真没想到韩术竟然是想离开承郡王府,重回六部当差。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一旦做了王府属官,也就意味着终身为王府属官。就算升迁,也只能在王府内部升迁,最多就是在吏部走个形式,做个登记。

    做了王府属官,就等于终身绑在了王府。如果伺候的是个太平王爷,王府属官也能太太平平的过一辈子。如果伺候的是个脾气暴躁的王爷,王府属官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要是伺候的是个有大志向的王爷,结果要么死全家,要么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龙之功妥妥的。要不了几年,就能位极人臣。

    总而言之,大部分情况下,做王府属官都是一种没有出息的差事。但凡有点抱负,有点关系的两榜进士,都不可能去做王府属官。

    韩术身为两榜进士,跑去做王府属官,这在正统读书人的眼里,就等于是自甘堕落。

    韩术做王府属官,是冲着承郡王又朝一日有可能登上皇位,这在读书人看来更是利欲熏心,妥妥的奸诈小人。

    说到底,宋子期之所以不待见韩术,就因为韩术触痛了宋子期读书人的敏感神经。

    如今韩术不想做王府属官,想回六部当差,实在是有些可笑。

    想做王府属官就做,不想做就回六部,韩术当朝堂是他家开的吗?

    宋安然不客气地说道:“韩表哥是不是在异想天开?你当初离开,如今又想重回六部,韩表哥将朝堂当做了什么?而且在本朝,还没有一个王府属官能够顺利回到朝堂,除非你家王爷登上那个位置。”

    韩术脸色微微变幻。

    宋安然继续说道:“韩表哥,当初你选择了承郡王,就该坚持到底。改弦易辙,背信弃义,可不是为官之道。

    如今承郡王有了麻烦,正是你出谋划策,好好表现的时候。你这个时候弃承郡王不顾,不怕别人戳烂你的脊梁骨吗?

    韩表哥可曾想过,就算你真的重新回到了朝堂,在六部当差,你还有前程可言吗?别人一见到你,就会想起你过去身为王府属官的身份。

    你说说看,哪个上峰敢提拔一个曾经是王府属官的官员?换做是表哥,表哥也不会提拔这样的人,对不对?

    表哥,你现在只能一条道走到黑,或许还有转机。这个时候背主,你这辈子也就彻底完了。”

    韩术脸色剧变,青了紫,紫了白,十分精彩。

    韩术咬紧牙关,眼神飘忽不定。

    韩术望着宋安然,忐忑不安地说道:“表妹,你说的都是实情。可是实情未必有你说的那样严重。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为了前程,我愿意一博。”

    宋安然嘲讽一笑,“韩表哥愿意搏一搏,可是我不乐意陪着你博这一把。韩表哥,你自己都说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

    你现在就匆匆忙忙的弃承郡王不顾,万一将来承郡王登上了那个位置,你该怎么办?

    到时候承郡王肯定不会接纳你,甚至还会秋后算账。说不定帮助你的宋家也会吃挂落。韩表哥,你年龄不小了,做事情能靠谱一点吗?”

    韩术咬牙,“表妹真的认为我该继续留在王府?可是我不甘心。表妹说承郡王有可能登上大位,可是他更有可能功败垂成。我不愿意提别人陪葬,请表没帮我。”

    韩术此刻将自己的功利心,赤裸裸的展露在宋安然面前,没有丝毫的隐瞒。

    宋安然哼了一声,“韩表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选择了承郡王,可没有人逼你。如今你想后悔,想找退路,你觉着有可能吗?韩表哥,朝堂不是你随心所欲的地方,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后悔。”

    韩术却说道:“可是我真的后悔了。表妹,我求你将我这番想法转告给表叔知道,好不好?如果表叔拒绝帮我,我也能死心了。万一表叔肯帮我,好歹我还有一份希望。宋表妹,我如今真的没法可想,只能求你帮忙。请你帮帮我!”

    韩术站起来,对着宋安然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宋安然不为所动。

    宋安然盯着韩术,轻声问道:“韩表哥想让我帮你,那你说说看,我凭什么帮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帮你?”

    韩术万万没想到,宋安然说的话竟然如此的直白,如此的不留情面。真的是将他的脸面撕下来丢在地上还不够,还要踩上两脚才甘心。

    韩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他不能被愤怒影响,更不能被宋安然的态度左右。

    韩术对宋安然说道:“老实说,我没有资格要求表妹帮我,更没有凭仗让表妹帮我。今天我之所以来,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希望表妹看在我们两家的情分上,高抬贵手,给我一个选择。我感激不尽。”

    宋安然笑了笑,不客气地说道:“韩表哥的感激,对我而言分文不值。”

    韩术面色灰白。看来他的打算是要落空了,宋安然是不可能帮他的。

    韩术脚下有些虚浮,实在是因为心思不定。

    韩术苍白着一张脸,对宋安然说道:“宋表妹,今日是我莽撞了。非常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

    宋安然笑了笑,“韩表哥客气,这点时间我还是抽得出来的。”

    韩术满嘴苦涩,对宋安然说道:“那我就此告辞。”

    宋安然却突然出口叫住了韩术。

    宋安然对韩术说道:“韩表哥想要寻求出路,未必要离开承郡王的身边。”

    韩术一脸狐疑地盯着宋安然,不知道宋安然在卖什么关子。

    韩术静候宋安然的下文。

    宋安然轻声说道:“韩表哥留在承郡王身边,也是大有作为的。就看韩表哥怎么选择。”

    韩术先是茫然,当他对上宋安然的目光,突然惊醒过来,明白了宋安然的言下之意。

    韩术惊讶地看着宋安然,不敢置信地问道:“表妹想让我,想让我继续留在承郡王身边,做个奸细?”

    宋安然笑了笑,说道:“奸细这词实在是太难听。换一种说法,表哥只是做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韩术的表情连连变幻,他真的没想到,宋安然竟然有如此野心。竟然异想天开,想让他回到承郡王身边做个奸细。

    韩术咬牙,表情凝重地说道:“表妹,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我还是要说,你这是在玩火,是妄想。我不可能替你卖命。”

    宋安然挑眉一笑,“韩表哥这话说错了。你不是在替我卖命,你是在为自己的前程打拼。你想要退路,我给你一个选择。

    你要是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就算将来承郡王这艘船沉了,我也有办法保住你。韩表哥,你该知道从我口中说出来的话,从无虚言。

    我说我有办法保住你,就一定能做到。当然,要是韩表哥不屑同我合作,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当韩表哥走出这扇门,从此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韩术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宋安然似笑非笑的看着韩术的背影。

    当韩术走到门口,当他的脚步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韩术突然脚下一顿,停下了脚步。

    韩术回头看着宋安然,内心挣扎纠结,表情复杂难明。

    宋安然端着茶杯,面带笑容,保持沉默。

    韩术张张嘴,想说什么,似乎又羞于开口。

    宋安然依旧沉默不言。

    韩术咬咬牙,干脆走回来,坐到原先的位置上。

    韩术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妹刚才说的合作,能否同我详说一下?”

    宋安然挑眉一笑,“韩表哥想通了?真想和我合作?”

    韩术叹气,“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选择。表妹肯给我一个计划,我自然不能错过。”

    宋安然再次问道:“表哥不怕做‘奸细’?不怕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

    韩术义正言辞地说道:“都是为前程打拼,为朝廷卖命,何来奸细一说,更没有背信弃义。”

    文人一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这脸皮,这变脸的速度,宋安然还是极为佩服的。韩术在官场锻炼了几年,同当年刚来京城时候的模样,已经大不同。

    宋安然笑了笑,对韩术说道:“韩表哥识时务者为俊杰,让表妹我十分佩服。我们之间的合作,其实很简单。

    表哥只需要将承郡王的消息,无论大小,全部给我。我则满足表哥基本的需要,关键时刻还会助表哥脱困。

    如果这次承郡王能够顺利度过危机,我还可以承诺表哥,届时我一定助表哥成为承郡王身边的心腹属官,为表哥的荣华富贵出一份力。”

    韩术皱眉问道:“何为基本需要?”

    宋安然挑眉一笑,“比如说表哥要收买人心,苦于没有机会和银钱,表哥同我说一声,我可以给表哥提供机会还有银钱。

    比如表哥想要除掉某个碍眼的人,只要我确定了此事可行,我也会帮表哥达成心愿。表哥想要打通某个关系,同样我也能提供机会和银钱。如何,我的帮助是不是诚意十足?”

    韩术听完宋安然所谓的‘基本需要’,表情十分惊讶意外,而且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宋安然提供的何止是‘基本需要’,这简直就是一个官员梦寐以求的助力。

    韩术压制着激动紧张地心情,平静地问道:“表妹说的是真的?你真的能提供这些帮助?”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名下的四海商行日进斗金,银钱对我而言,只是一个数字。表哥无论需要多少银钱,只要是合理的需求,我都能满足。至于其他方面,表哥莫非忘了我现在的身份?我如今是晋国公夫人,以国公夫人的身份,难道还不足以让表哥放心吗?”

    韩术经宋安然提醒,顿时回过神来。是啊,宋安然手里握着四海商行这个会下金蛋的母鸡,宋安然最不缺的就是银钱。而今,宋安然又是国公夫人,背后还有身为内阁成员的亲爹,以及身为户部侍郎的夫君。这就是宋安然的政治资本。

    以宋安然的手段,她完全可以将这些资源利用到极致,做到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再联想到前些年的纷争,宁家,内务府同四海商行斗法,最终赢的人还是宋安然。

    韩术长舒一口气,宋安然刚才承诺的‘基本需要’,果然没有夸大其词。

    韩术对宋安然说道:“只要表妹能够说到做到,我一定邦表妹,将承郡王的消息送出来。”

    宋安然含笑点头,接着问道:“韩表哥知道要送什么消息吗?”

    韩术赶紧说道:“请表妹指教。”

    宋安然说道:“我想知道关于承郡王的一切,小到起居饮食,临幸哪个女子,说了什么话,见了什么人,大到他对朝廷的态度看法,手中的底牌,身边的谋士,对这次的危机有什么应对的办法等等。总而言之,我要知道承郡王的一切。表哥能做到吗?”

    韩术皱眉,老实地说道:“我在王府的地位有限,说实话,表妹的要求对我有难度。不过我会尽力多打听消息。”

    宋安然笑道:“只要表哥肯尽力就好。以后我会替表哥制造机会,让表哥真正成为王府的第一属官。”

    韩术起身,躬身拜谢,“多谢表妹相助。”

    宋安然说道:“韩表哥客气了,我们也是互利互惠。希望表哥不要三心二意。”

    韩术用力地点头,郑重地说道:“表妹放心,我肯定不会三心二意。”

    宋安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正事说完了,我们再来说说闲话。”

    韩术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

    宋安然没有卖关子,开口直接说道:“韩表哥娶的是沈家六娘,那对沈家一定很熟悉吧。不瞒表哥,我们宋家同沈家有些过节,我一直想找机会同沈家沟通一下,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韩表哥,你家六娘身为沈家女,应该会时常回娘家。如果有机会的话,表哥能不能借机打听一下沈家的事情。”

    韩术心头一惊,心知肚明宋安然打听沈家的事情,肯定没有安好心。

    不过韩术还是答应了下来,而且答应得非常干脆。

    韩术对宋安然说道:“表妹放心,只要一有沈家的消息,我就派人给表妹送来。只是有了消息后,该如何递送给表妹?”

    宋安然含笑说道:“此事不劳表哥操心。届时自会有人联络你。”

    “那就好,那就好。”

    宋安然对门口的喜秋使了个眼色,喜秋会意,转身离去。很快又抱着一个匣子回到厢房。

    宋安然将匣子放在韩术的面前,示意韩术打开看看。

    韩术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打开匣子,见到一叠银票,顿时惊了一跳。

    “这,这……”韩术有些紧张地看着宋安然。

    宋安然神情平静地说道:“这里面是五千两银票,是我给表哥的第一点诚意。这五千两银票,表哥可以用来改善生活,也可以用来邀买人心。无论表哥用在哪个方面,我都不会过问。”

    韩术心头一跳,宋安然果然豪富,出手就是五千两。

    韩术抿抿唇,口干舌燥地说道:“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宋安然意外的笑了起来,没想到韩术还是有点原则的。

    宋安然笑着说道:“这些钱,韩表哥务必收下。要是表哥觉着受之有愧的话,那就赶紧给我送点有用的消息。”

    韩术皱眉深思了片刻,咬咬牙,说道:“那好,那这些银票我就先收下了。改日,表妹等我的好消息。”

    宋安然颔首,“我等着表哥的好消息。”

    韩术带着装满银票的小匣子离开了。

    喜秋来到宋安然身边,悄声问道:“夫人,韩大人靠得住吗?”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韩术靠不靠得住,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是需要在承郡王府安插一个眼线,当然,没他这个眼线也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还有别的人选。”

    喜秋明白过来。

    白一在旁边说道:“夫人手段高明。不仅顺利拒绝了韩大人的请求,还让韩大人死心塌地的继续留在承郡王府做事。”

    宋安然抿唇一笑,“没想到我家白一也会拍马屁,真是难得啊。”

    白一一本正经地说道:“奴婢没有拍马屁,奴婢说的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比拍马屁更高明。白一,我没想到你如此精明。”喜春大叫起来。

    白一板着脸,她才不是喜春说的那样。

    宋安然看着几个丫鬟打闹,也跟着笑了起来。

    料理完韩术的事情,宋安然回到花厅招呼宾客。

    蒙静关心地问道:“二姑奶奶,事情都解决了吗?”

    宋安然含笑点头,“都解决了。宋安平那里怎么样?”

    蒙静笑着说道:“安平正在外院招呼宾客,希望他今天别犯糊涂。”

    宋安然说道:“如果弟妹不放心的话,不妨多派几个人看着他。”

    “二姑奶奶提醒的对,我这就去安排人手。”

    蒙静急匆匆地走了。

    宋安芸拉着宋安然,悄声问道:“二姐姐,你和蒙静在打什么哑谜吗?”

    宋安然敲了下宋安芸的头,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打听。”

    宋安芸大怒,“我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二姐姐还将我当做小孩子,这是歧视。”

    宋安然哈哈笑了起来,“你看看你咋咋呼呼的样子,像大人吗?说你是小孩子,不是指年龄,而是指别的。”

    “二姐姐是说我笨?”宋安芸瞪大了眼睛,气呼呼的。

    宋安然抿唇一笑,本想解释一下的。此时,外面大叫,说新娘子来了,让大家赶紧去礼堂观礼。

    宋安然一听宋安杰将新娘子接回来了,赶紧领着人赶到礼堂。

    至于宋安芸的小情绪,自然被抛到了脑后。就连宋安芸自己转眼也忘了这个小插曲。

    大家聚在礼堂观礼,宋子期和小周氏高坐主位,接受了新婚夫妻的拜见。

    礼成!送入洞房。

    女眷们纷纷跟着去洞房看新娘子。

    在新房内,大家都催促着新郎官,赶紧揭盖头。

    宋安杰含笑应对所有人的起哄调侃,丝毫不见紧张。那气度不像是个新郎官,倒像是个面对疯狂粉丝的风流名士。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宋安杰才解开了盖头,露出了新娘子杨宝书的庐山真面目。

    杨宝书很美,新娘妆甚至给了人惊艳的感觉。大家都说宋安杰和杨宝书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纷纷恭喜两人。

    杨宝书含羞带怯,偷偷看了眼宋安杰。

    宋安杰嘴边挂着笑,看上去温文尔雅,分明是个如意郎君。

    这两人站在一起,还真是登对。

    喜娘在旁边催促两位新人喝合卺酒。

    杨宝书含羞,低着头看都不看宋安杰一眼。

    宋安杰则主动凑到杨宝书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杨宝书的脖颈上,顿时就让杨宝书红了耳根,连手似乎都在颤抖。

    宋安杰悄声说道:“娘子,该喝合卺酒了。”

    杨宝书微微抬头,飞快地扫了眼宋安杰,心想宋安杰真好看。接着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越看,杨宝书的心跳得越厉害,就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

    杨宝书紧张地嗯了一声。周遭的人全都在起哄。

    喜娘端来酒杯,两人接过,一起喝下。

    火辣辣的酒灌入口中,杨宝书只觉着幸福,脸颊越发红了。还没喝醉,人却已经醉了。

    反观宋安杰,脸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是宋安然一眼看出宋安杰笑容背后的冷漠和平静。

    这场婚礼,丝毫激不起宋安杰的热情,一切就像是一场戏,宋安杰只是在尽力演出,做一个合格的新郎官。

    宋安然微蹙眉头,很显然宋安杰自始至终都对婚事没上心。就算他对杨宝书有好感,就算他愿意娶杨宝书,一切也仅仅停留在好感和愿意层面上,远远没到达热情,激动的程度。

    宋安然也不知道这种情况,究竟是好还是坏。

    不过宋安然并不担心宋安杰过不好自己的日子。

    这世上像她和颜宓这样的夫妻,毕竟是少数。大部分还是如宋安杰杨宝书,宋安平蒙静这样的夫妻。

    宋安杰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该如何经营自己的生活,规划自己的未来。

    宋安然只是有些遗憾。

    宋安然有时候甚至会想,宋安杰这辈子都不可能真正爱上某个女人。毕竟不是每个人活在世上,都需要爱情。

    喝了合卺酒,大家都催促宋安杰出门应酬客人。

    宋安然含笑对宋安杰点头,然后走到门外。

    宋安杰紧接着出了门,两姐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宋安杰张张嘴,飞快地对宋安然说道:“姐姐放心,我很好。娶杨宝书,对我来说很合适,没有负累。”

    宋安然含笑点头,对宋安杰说道:“赶紧去吧,外面的宾客都等着你。”

    宋安杰笑了起来,“姐姐等我,我有好多话要和姐姐说。”

    众人催促着宋安杰,宋安杰无奈,只能急匆匆的离开。

    宋安然站在原地,目送被人簇拥在中间的宋安杰,心头有些感慨。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宋安杰早就对自己的婚姻生活有了完整的规划。

    婚宴很热闹,宋家准备了两百桌,结果来的人太多,临时又增加了三十桌。

    三月天气不冷不热,宾客们吃得尽兴,主家也少了许多麻烦。

    宋安然身为宋安杰的同胞姐姐,也要出面招呼宾客,陪着客人们喝了不少酒,都有些上头。

    吃过酒席后,宋安然不胜酒力,就没去戏楼听戏,而是回到厢房歇息。

    宋安然听白一说,外院闹得更厉害,到现在还没散。宋安杰身为新郎官,被大家围攻灌酒。颜宓身为宋安杰的姐夫,也没逃过宾客们的毒手,同样被人灌酒。

    宋安然含笑说道:“颜宓酒量好,又有功夫在身,实在不行还能将酒水逼出体外。安杰不行,我估计等酒席结束了,安杰得睡一觉才能清醒过来。”

    喜秋说道:“要不奴婢亲自去盯着?”

    宋安然摇摇头,说道:“不需要。今天是安杰大婚的日子,就让他们胡闹一场。有颜宓在旁边看着,安杰出不了大事。”

    “奴婢明白了。”

    宋安然喝酒上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的时候,宋安然被门外的争吵声给吵醒了。

    宋安然起身,揉揉眉心,还有点晕。不过酒已经醒了,没有一开始的醉态。

    宋安然张口说道:“都给我进来。在门口吵什么吵,不嫌丢人吗?”

    喜秋和白一知道自己吵醒了宋安然,赶紧进入卧房。

    “奴婢知罪,请夫人责罚。”两人齐声说道。

    宋安然摆摆手,说道:“先不罚你们。你们先说说,都在吵什么?我听你们的声音,似乎挺激动的。”

    喜秋抢先说道:“回禀夫人,安平少爷在酒席上耍酒疯。这会国公爷,安杰少爷,还有老爷都不在酒席上,没人管得住安平少爷。白一说,让夫人出面管教安平少爷。奴婢不同意,外院都是男宾,怎可让夫人出面。安平少爷的事情,就该让老爷出面。让老爷狠狠收拾他一顿。”

    宋安然微蹙眉头,她就知道宋安平一得到机会,就会闹出点事情出来。

    宋安然问道:“外院的酒席都结束了吗?”

    喜秋点头,“差不多都结束了。安杰少爷喝了太多酒,已经歇下了。国公爷和老爷正在书房说话,没人敢去打搅。”

    宋安然又问道:“太太呢?”

    喜秋说道:“太太这会正陪着客人听戏。”

    宋安然想了想,再次问道:“安平闹得厉害吗?”

    白一点头,“挺厉害的。”

    宋安然一听宋安平闹得挺厉害,顿时那嘴角就扬了起来。宋安平这是主动制造机会,好让宋安然有理由抽他一顿。

    不过宋安然现在没力气,也没心思抽人。

    宋安然对白一说道:“去,带着护卫将宋安平带走,别让他继续丢人现眼。喜秋,你去找蒙静。告诉蒙静,就说宋安平在耍酒疯。让蒙静好好管管宋安平。”

    白一和喜秋齐齐领命而去。

    白一带着护卫,到了酒席上,用强硬的手段带走了宋安平。走到半路上,正好遇到得知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蒙静。

    蒙静看到烂醉如泥的宋安平,气不打一处来。

    白一将宋安平交给蒙静,说道:“剩下的事情,就劳烦少奶奶处置。”

    蒙静客气地说道:“多谢白一姑娘。替我谢谢二姑奶奶。等我料理完夫君的事情,再去亲自给二姑奶奶道谢。”

    白一嘴角微翘,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少奶奶不必谢我。少奶奶快带着安平少爷回去吧。”

    “是,我这就带着夫君回去。”

    蒙静带着烂醉如泥的宋安平回到自己的院落,然后关起门来,一碗醒酒汤给宋安平灌下。等宋安平清醒后,蒙静毫不客气的将宋安平收拾了一顿。

    据后续可靠消息,宋安平被蒙静收拾后,足足有五六天没敢出门。也不知道是羞于见人,还是不良于行。

    等宋安平终于走出房门后,好长一段时间,一见到蒙静,他就双腿直哆嗦。似乎比怕宋子期还更甚一筹。

    这些事情,都是小周氏闲时告诉宋安然的,宋安然听了后哈哈大笑,一点都不同情宋安平的遭遇。宋安平也是活该,在宋安杰的婚宴上发酒疯,根本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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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6章 头痛症

    宋安杰婚宴结束后,天气就一日日热了起来。

    颜宓如愿当上了户部左侍郎,开始大展拳脚,清查粮仓亏空。

    元康帝虽然厌恶颜宓,可是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大用颜宓。就如户部尚书所说,也只有颜宓有这个胆识和资格去彻查粮仓亏空。

    至于彻查地方赋税,则需要吏部配合。这件事情牵一发动全身,元康帝暂时还没下定决心去做。

    颜宓因为工作需要,时常离京。有时候离开三两天就能回来,有时候需要七八天,甚至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

    宋安然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也渐渐习惯了颜宓时常不在家里。

    颜宓不在,阳哥儿同垚哥儿倒是轻松了不少。每天可以多玩半个时辰。

    宋安然对两个孩子的管教,采取的是宽严相济的方式。读书习武,这是必修的功课。同时玩耍时间也是必不可少的。

    小孩子就得有小孩子的样子。

    或许阳哥儿天生早慧,他虽说调皮,却也极为懂事,察言观色无师自通。心眼活得就跟长了七窍玲珑心一样。阳哥儿更有学霸的潜质,学什么都能举一反三,闲时还会主动找来许多书籍看。

    很多冷门的知识,偶尔宋安然想不起来的时候,阳哥儿还能替她解答。

    看着早慧又调皮的儿子,宋安然又喜又忧。喜的是孩子聪明伶俐,大人似乎都不用操心,孩子自己就长成了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

    忧的是阳哥儿早慧得有点吓人。古人说智多近妖,通常这样的人都命不好。

    宋安然摸摸儿子的小脑袋,她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命不好。无论如何,只要她活着一天,她总要护着孩子平安一天。

    阳哥儿抬起头来,眨眨眼睛,关心地问道:“母亲是在担心父亲吗?”

    宋安然含笑,却没说话。

    阳哥儿懂事地说道:“母亲放心吧,父亲那么厉害,肯定会平安归来的。说不定就是这一两天内,父亲就能回来。”

    宋安然笑着说道:“我不担心你父亲。阳哥儿,读书辛苦吗?”

    阳哥儿摇头,说道:“不辛苦。我觉着读书挺有意思的,能学到好多有用的东西。”

    宋安然很欣慰。

    阳哥儿接着又说道:“母亲,弟弟似乎不喜读书。”

    提起垚哥儿,宋安然也是苦笑不得。

    这个孩子在肚子里的时候就格外安静。如今一天天长大了,性子也变的越来越懒散,除了吃的,他似乎对什么东西都提不起学习的兴趣。

    不过垚哥儿偶尔也会凑到阳哥儿身边,跟着阳哥儿一起读书。

    阳哥儿挺喜欢教垚哥儿读书。甚至可以说,垚哥儿的启蒙,都是阳哥儿帮着完成的。

    宋安然笑了笑,对阳哥儿问道:“弟弟不喜读书,也不喜欢习武,阳哥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阳哥儿侧头想了想,然后理所当然的说道:“既然弟弟不喜读书,也不喜习武,那我们就不要勉强他。母亲,儿子是长子,将来会继承家族爵位,担起家族重担。母亲放心,儿子将来一定会照顾好弟弟,让他平安喜乐一生,永远都不用为外面的事情发愁。”

    阳哥儿说出这样一番话,宋安然有些小小的吃惊。不过想到阳哥儿早慧,宋安然转眼也就平静下来。

    宋安然对阳哥儿说道:“阳哥儿,你这么宠溺弟弟,小心他长大成了一不学无术的纨绔。”

    小小的阳哥儿,极其认真又霸气地说道:“我的弟弟,就算不学无术,也能富贵一生。至于纨绔,京城纨绔那么多,那就让弟弟做京城第一纨绔。所有纨绔都要听命弟弟,不得惹弟弟生气。谁要是惹了弟弟生气,我就揍谁。”

    宋安然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是谁给阳哥儿灌输了这样的想法。反正宋安然没这么干过,估计颜宓也不会吧。宋安然有点不确定。

    颜宓那样腹黑,或许,可能,他真的给阳哥儿说了一些私密话。

    宋安然却没想到,若干年后,阳哥儿今日说的话,变成了现实。垚哥儿果然成了京城第一纨绔,而且无人敢惹。阳哥儿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宠弟狂魔,几乎是将垚哥儿当成了儿子来养。

    若干年后,宋安然看到这一幕,或许会无比的心塞。

    不过现在,宋安然很骄傲。兄弟友爱,就是最大的幸福。

    垚哥儿从外面慢悠悠的晃了进来,然后直接朝宋安然怀里扑。

    不过当垚哥儿扑到一半的时候,又看到站在宋安然身后的阳哥儿。垚哥儿顿时改变了方向,朝高出一个头的阳哥儿怀里扑去。

    宋安然好心塞。她这是被自己的儿子给嫌弃了吗?

    宋安然盯着两个儿子,阳哥儿绷着脸,故作严肃。垚哥儿则咯咯咯的笑,在阳哥儿怀里爬上爬下。

    转眼,阳哥儿严肃的面容实在是蹦不下去了,然后阳哥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阳哥儿放下书,对垚哥儿说道:“弟弟,我带你出去玩。”

    “好。我喜欢和哥哥一起玩。”

    两个孩子顿时像一阵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宋安然扶额,谁说垚哥儿没有喜欢的东西。宋安然突然发现,垚哥儿最喜欢的就是哥哥阳哥儿。

    只要能和哥哥在一起,垚哥儿做什么都开开心心,都充满了兴趣。

    宋安然捏着自己的下巴,做深思状。

    垚哥儿只喜欢阳哥儿,这可怎么办了。两兄弟不可能永远在一起,阳哥儿的功课进度非常快,再过一年以阳哥儿的水平都可以去南山书院读书。

    不过宋安然怀疑,书院会不会收阳哥儿这么小的学生。

    阳哥儿的学习进度如此快,垚哥儿和阳哥儿一起读书习武的时间不会太多。

    等阳哥儿离开,垚哥儿岂不是要彻底厌学?

    宋安然决定,等颜宓回来后,她要和颜宓好好讨论一下有关垚哥儿的教育问题。

    颜宓还没归来,朝堂上已经开演一出出的大戏。

    元康帝数次在早朝上,拿几个皇子开刀。当着文武大臣的面,说皇子们不孝,愚蠢,性藏奸。甚至还骂皇子们刻薄寡恩,心思阴毒,不配为人子。

    一般情况下,这样严重的评语落到某个皇子头上,这个皇子就等于同皇位无缘,被迫退出皇位竞争。

    换到元康帝这里,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因为元康帝是无差别攻击,每个皇子,不管成年没成年的,全被元康帝拎出来臭骂一顿。

    如此一来,元康帝的话虽然严重,可是也没严重到所有皇子都必须退出皇位争夺的战斗。

    皇子们被无差别攻击,臭骂,心里头也是满憋屈的。无论是谁摊上这样一个老子,都是一件让人心塞的事情。

    元康帝大肆辱骂自己的儿子,也引起了朝臣们的反感。

    元康帝这是想做什么?是想将皇子们赶尽杀绝吗?皇子们全都死了,这个皇位又该由谁来继承?难不成还能选公主来继承皇位吗?

    朝臣们看着元康帝的目光,就跟看一个被权利冲昏了头脑的疯子,神经病。

    元康帝被朝臣们的目光刺激,心头十分恼怒,变得越发癫狂。

    终于在某个早朝,元康帝抄起案头的砚台,朝站在最前面的承郡王砸去。

    承郡王当时都懵了,他本能的想要躲避。可是当他刚有动作的时候,又突然回过神来,这是父皇砸来的砚台,他要是躲开,岂不是要背上大不敬的罪名。

    于是承郡王闭上眼睛,硬生生的承受住砚台的攻击。

    承郡王以为自己承受得住,却没想到元康帝在砸出砚台的时候使出了全力。

    砚台砸在承郡王头上,承郡王顿时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地上倒下去。

    大殿上,人人惊呼。可是那些声音似乎离承郡王很远,很远。他的双耳模糊的,所有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他的双眼也是模糊的,眼前的一切都是重影。

    而且他的眼睛似乎被什么粘稠的液体给遮住了,让他难受。身体也有些冰凉。

    承郡王却不知道,这个时候他的模样又多凄惨。

    砚台直接砸破了他的头,鲜血了糊了他一头一脸,还有继续往下流的趋势。

    平郡王抱着承郡王,大声的呼喊他的名字,可是承郡王却听不清楚,也做不出反应。

    朝臣们吵吵闹闹,有的人去请太医,有的人满脸惊讶的看着坐在皇位上的元康帝。还有的官员则在控制大殿上的秩序。

    元康帝板着一张脸,端坐在龙椅上。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奔跑的朝臣,怒目的朝臣,鲜血横流的承郡王,似乎都离他很遥远。

    元康帝有些迷糊,现在回想起来,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将砚台扔出去。

    刘小七伺候在元康帝身边,面对这个场面,他也有些懵逼。

    刘小七想了想,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对元康帝说道:“陛下,承郡王受伤了。”

    元康帝蹙眉。

    刘小七吞咽了一下,再次提醒道:“陛下,承郡王的情况似乎有些严重。”

    元康帝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刘小七更加看不懂元康帝。

    这个时候,太医被请了过来,太医给承郡王检查伤势,当即就被唬了一跳。

    太医要求赶紧将承郡王抬下去,到安静的偏殿诊治。这里人太多,不利于承郡王的伤势。

    平郡王冲门口的大汉将军怒吼一声,大汉将军赶紧上前将承郡王抬走。

    承郡王一走,大殿内诡异地安静下来。

    平郡王回头看着高坐在龙椅上,一直没有反应的元康帝,突然恶从心头起,怒从胆边生。

    平郡王高声质问,“父皇,大哥何错之有?为何父皇要用这样的手段折辱大哥?大哥受辱,儿臣,儿臣感同身受。父皇,大哥和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父皇如此厌恶我们?莫非,非要我们都死干净了才罢手吗?”

    “平郡王慎言!”有朝臣提醒道。

    平郡王呵呵冷笑两声,“慎言?我们都快死了,大哥的下场大家亲眼看到,这个时候还怎么慎言?”

    “你放肆!”元康帝突然暴怒起来。

    平郡王直面元康帝,梗着脖子说道:“儿臣的确够放肆。可是儿臣就算是死,也想死个明白。”

    元康帝阴沉着一张脸,怒道:“既然你想死,那朕就成全你。来人,将这个逆子拉下去斩了。”

    “陛下,使不得啊!”

    文武大臣全都齐声反对,“请陛下收回成命。”

    更有激动的朝臣说道:“不教而诛,陛下此乃昏君所为。”

    元康帝听到‘昏君’二字,顿时气的双眼通红。

    元康帝一把扫掉桌面上所有的东西,怒视朝臣,“朕是昏君?在你们眼里,朕竟然是昏君?”

    有清醒的文臣站出来问道:“请问陛下,陛下下令处死平郡王,依据是什么?据微臣所知,平郡王并无大错。而且自古以来,皇子犯错,多是贬斥圈禁。唯独陛下不问罪名,只凭喜好就要处死一名皇子,此举的确非常不妥。犹如暴君所为。”

    “好,好的很。”

    元康帝见自己的名声从昏君升级为暴君,都被气笑了。

    元康帝指着平郡王,怒道:“这个逆子,对朕大不敬,该不该死?”

    朝臣们大皱眉头。

    平郡王却突然说道:“父皇,儿臣不怕死。父皇非要处死儿臣,儿臣绝不皱一下眉头。儿臣死之前,只想知道父皇为何如此厌恶我们?难道我们不是你的骨血吗?难道我们真有那么面目可憎吗?儿臣自问,自小到大,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为何父皇非要置儿臣于死地?”

    “朕要你死,哪有那么多理由。”元康帝怒道。

    平郡王面色哀戚,“原来父皇竟然厌恶儿臣,厌恶到要处死儿臣的地步。儿臣实不知究竟哪里惹怒了父皇。”

    元康帝冷哼一声,懒得同平郡王说废话。当即再次下令,要处死平郡王。

    朝臣们再次一致反对。

    有大臣说道,“平郡王固然有错,也罪不至死。都说虎毒不食子,陛下如此对待没有犯大错的平郡王,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就不怕引起民间非议?微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以江山社稷为重。”

    朝臣们纷纷附和,“请陛下收回成命,以江山社稷为重。”

    朝臣们全都跪了下来。元康帝看着乌压压的人头,顿时头皮发麻。

    元康帝暴怒道:“你们全都逼迫朕!”

    朝臣们再次齐声说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元康帝怒极反笑,“好,好,你们非常好。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要和朕对着干。”

    朝臣们不为所动,再次说道:“请陛下收回成命。”

    文武大臣一起反对元康帝的决定,声势很强大,元康帝贵为天子,也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他似乎没办法同满朝文武对着干。

    再看跪在左手边的几个皇子,元康帝神情有些茫然。

    元康帝猛地一咬舌头,清醒过来。

    元康帝对朝臣们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仗打平郡王二十棍,狠狠地打。”

    朝臣们齐齐松了一口气。二十棍很严重,可是总算将平郡王的性命给保了下来。

    平郡王很不服气,他死死地咬紧牙关,就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出口质问元康帝凭什么打他。

    平郡王抬头看了眼元康帝,目光很深沉很冷漠。然后平郡王站起来,以一种大无畏的姿态走出大殿,主动接受仗刑。

    行刑的内侍很有章法,知道要给元康帝交差,同时也不能真的将平郡王打坏了。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平郡王的屁股和大腿皮开肉绽,看起来很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到骨头。

    用上好的外伤药一涂,要不了几天就能下床走动。

    平郡王撑着一口气,没有昏过去。

    他被人抬下去的时候,特意回头朝大殿看了眼。

    逆着光,平郡王看不清大殿内的情况。但是他知道,很多人在这一刻都关注着他。

    平郡王收回目光,自嘲一笑。心中充满了了愤怒和不甘,还有一点点仇恨。

    元康帝已经不是他的父亲,没有父亲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如今,对平郡王来说,元康帝不再是父皇,仅仅只是皇帝。

    一天之内,嫡出的两个皇子接连受伤,朝臣们都很发愁。庶出皇子们也没见得有多高兴。

    今天是承郡王平郡王倒霉,隔天说不定就是自己倒霉。

    不过因为这事,朝臣们对平郡王的评价都拔高了一大截。都说平郡王有情有义,友爱兄弟,是皇子中难得的实诚人。

    反观承郡王,白白挨了打,还被打得头破血流,可是最后却什么都没捞到。

    大家提起他的时候,最多说一声承郡王今年行霉运,真是什么坏事都被他摊上了。这次是砚台,不知道下次又会是什么。

    这些议论,经过一段时间的发酵,分别传到了承郡王和平郡王的耳朵里。

    平晋王听完后,咧嘴一笑,似乎有些得意。二十棍子,看来没白打,好歹是赚了一点名声回来。

    承郡王则特别心塞。同样是挨打,为什么评价却是天差地别。什么叫做平郡王有情有义,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行了霉运。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承郡王皱眉,牵扯到头上的伤口,又让他痛了起来。

    这下子,承郡王更加心塞。

    自头上挨了这么一回打后,承郡王就添了一个头痛的毛病。也不知道这个毛病,最后能不能治好。

    不管能不能治好,反正承郡王都很心塞。

    王妃秦娟很担心承郡王的情况,就想请霍大夫过府替承郡王诊治。

    结果霍大夫不上门看诊。霍大夫非常明确地告诉王府的人,想让他给承郡王看病可以,让承郡王亲自到霍家来看病。

    秦娟得知霍大夫的回复,气的顺手砸了手中的茶杯。霍大夫真是欺人太甚。

    敢情霍大夫只给宋安然,还有皇帝面子。旁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给面子。难怪当年霍大夫会被赶出太医院。

    年纪这么大了,脾气还这么臭。可想而知,年轻时候的霍大夫,脾气比现在臭上十倍。

    秦娟很烦躁,揉揉眉心,怒道:“霍老头是给脸不要脸啊。还让王爷亲自到霍家看病,他怎么不说让陛下也亲自到霍家看病。敢情他就是欺软怕硬,瞧着我家王爷正倒霉的时候,也想要踩上两脚。”

    下人小心翼翼地说道:“王妃息怒。霍大夫不光是对我们家王爷如此,其他王爷想让霍大夫看病,没有晋国公夫人的名帖,也得亲自上门。”

    王妃秦娟冷哼一声,“晋国公夫人,宋安然?好大的面子啊。敢情比我们王府的面子还要大。”

    下人没敢接这话。

    王妃秦娟想了想,对下人吩咐道:“既然霍大夫只卖宋安然面子,那你就拿着本王妃的名帖上颜家面见宋安然。请宋安然帮忙出面,请霍大夫到王府替王爷诊治头痛病。”

    下人有些忐忑,问道:“如果晋国公夫人不愿意帮忙,该如何是好?”

    秦娟轻蔑一笑,说道:“颜家已经同秦家撕破了脸面,我就不信,颜家还会公然同王府撕破脸面。除非她宋安然不怕背上冷酷,不近人情的名声。”

    下人觉着不能以常理猜度宋安然。毕竟宋安然同寻常女子不同。

    可是很明显,秦娟现在听不进这些话。

    下人无话,只能拿着名帖去晋国公府面见宋安然。

    朝中发生的事情没有逃过宋安然的耳目,就连承郡王落下了头痛症,宋安然也早就知道了。

    当宋安然得知王府来人的时候,是有些意外。

    不过一转眼,宋安然又了然一笑。

    王府这个时候派人上门,十有八九是为了霍大夫而来。

    霍大夫脾气臭,全京城只肯给宋安然面子。

    只有拿着宋安然的名帖,才有可能请动霍大夫上门看诊。除此以外,想要请动霍大夫,除非你是皇帝。皇帝之外的任何人,都别想用权势让霍大夫就范。

    像霍大夫这样的绝世名医,虽然脾气臭了点,不过大家还是很珍惜的。就算被气的跳脚,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毕竟人吃五谷杂粮,避免不了生老病死,大家都有求到霍大夫的时候。霍大夫就是大家保命的灵丹妙药。

    正因为如此,霍大夫才能在京城过得逍遥自在,平日里没人会上门找事。但是大家私下里也不会主动接近霍大夫,更不会有人主动捐钱给霍大夫做医学方面的研究。

    对比之下,宋安然数十年如一日的支持霍大夫的医学研究,而且每年的投入也跟着水涨船高,就显得特别的难能可贵。

    所以全天下,霍大夫不卖别人的面子,只卖宋安然的面子。至于皇帝哪里,霍大夫纯粹是卖皇权的面子。

    宋安然命人将王府的人请进来。

    王府来的人,是秦娟身边的陪嫁嬷嬷,姓房,人称房嬷嬷。

    房嬷嬷恭恭敬敬地给宋安然行礼,然后说明来意,希望宋安然能够看在两家是亲戚的份上,能够出面请霍大夫到王府替承郡王诊治头痛症。

    宋安然没急着答应,而是问道:“房嬷嬷,王爷的头痛症严重吗?”

    房嬷嬷犹豫了一下,说道:“时而严重,时而轻松。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还请夫人帮帮忙。”

    宋安然抿唇一笑,“霍大夫就在家里,王爷大可以自己上门求见。我相信霍大夫不会将王爷拒之门外的。”

    房嬷嬷傻愣住,“这,这……王爷出府不方便。夫人也知道,我家王爷不受陛下待见,虽然陛下没有明言让王爷禁足。可是王爷也不敢轻易踏出王府一步。”

    宋安然挑眉一笑,问道:“你家王爷在禁足?”

    房嬷嬷微微点头,“算是禁足吧。反正没有旨意,我家王爷肯定是不会出府的。”

    、真没想到,承郡王会这么老实。元康帝都没让他禁足,他倒是自己给自己禁足。

    宋安然问道:“嬷嬷今天过府,是你家王妃的意思,还是你家王爷的意思?”

    房嬷嬷老实地说道:“启禀夫人,是我家王妃的意思。”

    “你家王妃还好吗?”宋安然随口问道。

    房嬷嬷摸不准宋安然的意图,于是有所保留地说道:“我家王妃还好,这些天一直担心王爷的头痛症,是吃不好谁不香。还请夫人可怜可怜我家王爷和王妃。”

    宋安然嗤笑一声,堂堂王爷王妃,哪里轮到她去可怜。

    宋安然对房嬷嬷说道:“想让霍大夫上王府替王爷看病,此事不难。”

    房嬷嬷瞬间燃起了希望。

    宋安然接着说道:“但是,我没有理由帮这个忙。”

    房嬷嬷的心,瞬间跌到了谷底。

    宋安然不等房嬷嬷发问,就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陛下现在对承郡王很不待见。请霍大夫事小。

    可是让陛下知道我们晋国公府同承郡王府有来往,甚至还帮忙请霍大夫上门诊治,此事瞬间就会变得极为严重。

    难保陛下不会发怒,下明旨处置承郡王和晋国公府。为了避免这种可能,此事我不能帮。

    你回去告诉你家王妃,让她辛苦一点,带着王爷亲自登霍家门求诊。陛下既然没有下旨禁足,那么王爷当然可以出门看病。此事就算传到陛下的耳中,陛下也没有理由找承郡王的麻烦。”

    “这,这……”房嬷嬷没想到宋安然在问了那么多问题后,还会拒绝帮忙。

    宋安然挑眉一笑,说道:“喜秋,替我送房嬷嬷出去。”

    喜秋上前,“房嬷嬷,这边请。”

    房嬷嬷不甘心,可是宋安然已经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无奈之下,房嬷嬷只能遗憾离去。

    回到王府后,房嬷嬷将事情经过对秦娟一说,秦娟顺手又砸了一个茶杯。

    秦娟怒不可歇,“宋安然凭什么这么嚣张?宋安然有什么资格这么嚣张?她竟然连王府的面子都不给,还敢口口声声说为了王府着想。她宋安然要脸吗?”

    房嬷嬷劝道:“王妃息怒。其实仔细一想,晋国公夫人说的那番话还是有些道理。”

    秦娟暴怒,质问道:“能有什么道理?你不会去了一趟国公府,就被宋安然给收买了吧?”

    房嬷嬷没有慌,镇定地说道:“王妃冤枉奴婢,奴婢对王妃绝无二心。王妃请听奴婢一言,让王爷亲自去霍家求诊,看似没面子,可是仔细一想,此事另有好处。”

    秦娟问道:“什么好处?”

    房嬷嬷悄声说道:“能让世人都知道王爷所受的委屈。如果能够惊动宫里的陛下,让陛下补偿王爷,那就更好了。”

    秦娟一听,深觉有理。

    承郡王为什么会头痛,一方面是因为伤了头部,另外一方面就是现在外面的评价对承郡王很不利。至少在名声上,平郡王已经远远的甩开了承郡王。

    秦娟顺着房嬷嬷的思路深想了一番,深觉有理。

    秦娟赶紧去见承郡王,将事情从头到尾都说了。

    承郡王考虑了一番,说道:“为了本王的头痛症,本王也该前往霍家求诊。如果能有意外收获,那最好不过。”

    两口子商量好了后,第二天,秦娟就和承郡王一起前往霍家求诊。

    事到如今,按理秦娟该感谢宋安然的提醒。可是秦娟并不。秦娟不感激宋安然,甚至恨宋安然。

    宋安然总是一副高高在上,智珠在握的样子,凭什么。没有宋安然的提醒,她也能想到这点。

    求见霍大夫的过程很顺利。

    霍大夫是有医德的人,他不会因为病人的身份不同就乱用药。

    霍大夫仔细替承郡王诊治头痛症,甚至还让承郡王在霍家住个半天一天,让他仔细观察头痛症发作时候的症状。

    诊断清楚后,霍大夫给承郡王扎针开药。

    叮嘱了一番后,霍大夫就将承郡王还有秦娟给打发走了。

    等两人一走,里间房门打开,宋安然从里面走出来。

    宋安然问霍大夫,“霍大夫,承郡王的头痛症能治好吗?”

    霍大夫实话实说,“这个很难说,老夫没把握一定能治好。人的头最最复杂,很多病症其实都没办法做出准确的诊断。

    就像陛下的头痛症,老夫也只能控制病情,减轻痛感,但是没办法真正治好头痛症。承郡王的头痛症,对比陛下的头痛症,明显轻了很多,但是不代表就一定能够治好。”

    宋安然了然点头。就算是在医学昌明的后世,人类对大脑的了解也很有限,很多在大脑上的疾病也是没办法医治的。就比如这种找不出具体病灶的头痛症,就算是在后世,很多时候也没办法根治,只能吃止痛药控制。

    宋安然想了想,问道:“霍大夫,承郡王的头痛症会影响他的心智吗?”

    霍大夫说道:“这可就难说了。对那些意志力和忍耐力坚强的人,他们会自己想办法克服头痛症带来的影响。像这种人,一般都能保持心智不受影响。

    但是对于意志力没那么坚强的人,情况又不同。这么和夫人说吧,头痛症发作的时候,严重的话,人们恨不得拿头去撞墙。

    夫人你说说看,这种情况下,对人的心智能不产生影响吗?

    就说陛下,头痛症一犯,他就想杀人,脾气也会变得极为暴躁,这本身就说明头痛症已经影响到他的心智,让他的性格和脾气都跟着发生了变化。

    承郡王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但是老夫也不敢肯定,将来他不会受头痛症的影响。或许他会变得像元康帝一样暴躁易怒,也有可能慢慢的他的头痛症就好了。”

    宋安然听完霍大夫的分析,紧蹙眉头。这对宋安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如果承郡王真的受到头痛症的影响,宋安然就不得不彻底放弃承郡王。

    因为承郡王有了头痛症以后,就不再适合做一个帝王。好比元康帝,没头痛症这个毛病之前,虽然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是基本上还算是个合格的君王,有了头痛症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喜怒不定,行事作风就像是个疯子,一会正常,一会癫狂。

    就像这次承郡王受到无妄之灾,就是元康帝一次癫狂的行为。这样癫狂的人,绝对不能坐上帝王位置。

    宋安然对霍大夫说道:“霍大夫,承郡王那里就麻烦你多多留意。有什么情况,还请你及时告诉我。”

    霍大夫说道:“夫人放心。承郡王的脉案,我会抄写一份给你送去。”

    “多谢霍大夫。”

    宋安然起身告辞,又去后院看望了宋安芸。

    宋安芸的预产期快到了,正在房里养胎。

    突然见到宋安然,宋安芸显得很兴奋。

    “二姐姐,你来看望我,真是太好了。我一个人带着香姐儿,闷都快闷死了。”

    宋安然说道:“你快生了,自然不能再出门走动。”

    宋安芸嘟着嘴巴,说道:“霍延太紧张了,不准我做这,不准我做那。我又不是没生过,而且爷爷也说我胎像很好,他干什么这么紧张。”

    宋安然含笑说道:“他这是担心你。”

    “我觉着我很好。”

    宋安然笑道:“你觉着你很好,可是不代表生的时候就一切顺利。小心无大错,你就别抱怨了。”

    宋安芸拉着宋安然的手,“好吧,好吧,我不抱怨了。二姐姐,你今天多留一会好不好。家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怪寂寞的。”

    “你可以给香姐儿启蒙。”

    宋安芸连连摇头,“我不行。我自己都没能读好书,又怎么能给香姐儿启蒙。这根本就是误人子弟。还是让霍延操心去。”

    宋安然笑道:“既然什么都让霍延操心,那你就该听霍延的话。不要乱来。”

    “我没乱来。”

    见宋安芸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宋安然笑了起来。

    宋安然在后院陪了宋安芸大约一个时辰,这才离开霍家。

    回到国公府,宋安然才知道颜宓回来了。

    宋安然心头一喜,赶紧回到遥光阁。

    遥光阁内,颜宓正在考察阳哥儿的功课。垚哥儿就像是一条尾巴跟在阳哥儿身边。

    阳哥儿的功课做得很好,几乎找不出瑕疵来。

    不过颜宓立志要做一个严父,所以他还是板着脸,鸡蛋里挑骨头,将阳哥儿说了一通。

    宋安然在门口听着,嘴角抽抽,对颜宓的举动有些嫌弃。

    儿子太优秀了,让颜宓找不到做严父的感觉,是不是很失落啊。所以干脆鸡蛋里挑骨头,趁机敲打阳哥儿。

    宋安然嫌弃颜宓的举动,不过宋安然并没有进去阻止颜宓。

    等颜宓训斥完阳哥儿,宋安然才走进去,说道:“刚回来,不如先歇一歇。”

    颜宓摇头,说道:“我还要考察一下阳哥儿的武艺有没有落下。”

    宋安然暗自翻了个白眼,“好吧。垚哥儿,你到娘的身边来,娘带你去外面玩。”

    垚哥儿看看宋安然,又看看阳哥儿,然后说道:“娘亲,儿子要陪在哥哥身边。”

    宋安然无力吐槽,垚哥儿还真是稀罕他哥哥。

    阳哥儿摸摸垚哥儿的头,说道:“乖,去娘亲那里。哥哥还要去演武场,你又不喜欢那里。”

    垚哥儿想了想,点头说道:“好吧。哥哥要早点回来。”

    垚哥儿跑到宋安然跟前,伸出手要宋安然抱抱。

    宋安然抱起垚哥儿,还亲了亲垚哥儿的脸颊。垚哥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颜宓左右看看,两个儿子之间的差距似乎有点大啊。宋安然给颜宓使眼色,示意颜宓回来再讨论这个问题。

    两个孩子的教育问题,是有必要好好讨论一下。

    颜宓带着阳哥儿去演武场。宋安然则带着垚哥儿读书写字。

    垚哥儿有些心不在焉,整个过程都表现得兴致欠缺,认真不足。

    考虑到垚哥儿的年龄,宋安然又释然了。或许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很难集中注意力去做一件事情。

    可是对比当年的阳哥儿,宋安然又觉着世事无绝对。当年阳哥儿跟垚哥儿这么大的时候,他的表现,可以说惊艳。

    阳哥儿从启蒙开始,就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聪明才智,行事说话似乎天生就很老道。

    宋安然刮了下垚哥儿的鼻子,小坏蛋,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或许也是一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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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7章 惠妃死

    等颜宓考察完阳哥儿的功课后,宋安然就拉着颜宓坐下来,两人一起讨论垚哥儿的教育问题。

    当宋安然说起自己的担心,说垚哥儿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兴趣,只怕以后成了不了才。

    颜宓听罢,大手一挥,对宋安然说道:“垚哥儿是老二,没有继承家业的压力。能成材最好,不能成材也没所谓。反正有一个阳哥儿足够了。”

    宋安然说道:“阳哥儿再能干,也只是一个人。如果有兄弟帮衬,将来阳哥儿也能轻松一点。我们做父母的也能放心,你说对不对?”

    颜宓抱着宋安然,笑着说道:“想给阳哥儿找几个帮手,我们不如来生孩子吧。给阳哥儿多生几个弟弟,他就有兄弟帮忙了。”

    宋安然捶打颜宓,混蛋,又在她面前耍流氓。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一下子抱起宋安然,朝卧房走去。

    欢愉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一转眼,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秋风拂面,天气一日日转凉。

    眼看着又到了一年年底,宋安然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这大半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宋安芸顺利生下一个哥儿,母子平安。宋安然还去给孩子洗三,另外还吃了孩子的满月酒。

    颜宓在户部大展拳脚,清查官仓亏空,这件差事非常得罪人。

    这段时间,颜宓承受了很大的压力。朝中有不少人都在弹劾他,而且弹劾他的人越来越多。很显然,颜宓真的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以元康帝对颜宓的防备,有人弹劾颜宓,元康帝应该非常高兴。可是这一次,元康帝却一反常态,没有借机对颜宓下手。

    很明显,元康帝目前处于清醒的状态,他知道颜宓清查亏空,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大周的江山社稷。所以那些弹劾颜宓的奏本,全被元康帝留中不发。元康帝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对颜宓的支持。

    宋安然私下里感叹,元康帝没犯头痛症的时候,还算是个明君。一旦犯起头痛症,转眼就成了昏君暴君。

    偏偏大家都不知道元康帝具体什么时候犯病。

    宋安然私下里劝过颜宓,查亏空这件事情,应该适可而止。水至清则无鱼。真要较真,全天下所有的官员都要被抓起来。

    颜宓笑着对宋安然说道:“你放心,此事我有分寸。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我自然会收手。”

    宋安然不明白颜宓所谓的时机合适是指什么。关于朝中的事情,颜宓不想说的时候,宋安然也不会追问。颜宓瞒着她,自有颜宓的理由。

    就像宋安然也对颜宓隐瞒了不少事情一样。彼此保留一点秘密,其实也挺好的。

    颜宓让宋安然放心,宋安然还真的放心下来。虽然朝中弹劾颜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宋安然却一点都不着急。她相信颜宓一定有化解此事的办法。

    就在弹劾的风声到了最要紧的关头,突然戛然而止。就好像是被人卡住了脖子一样,御史竟然全都沉默了下来。

    朝臣们很意外,之前御史们战斗力那么强悍,一副不将颜宓拉下马就不会罢休的态度。怎么一转眼,全都成了没嘴的哑巴,一个个都要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全都收回去不成?

    朝上,宋子期略有深意地朝颜宓看去。

    颜宓一脸平静,不为所动。看上去,御史们突然闭嘴,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但是宋子期很肯定,御史们突然闭嘴,肯定是因为颜宓私下里做了什么。

    元康帝也很奇怪御史们的反应,在朝上,元康帝就直接问御史们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元康帝还让御史们别怕,凡事有他做主。大周朝不搞因言获罪这套。

    颗是御史们的嘴巴,依旧像是棒槌一样紧闭。坚决不开口。就算要开口,也不会提起颜宓。

    这个情况着实奇怪。

    之前的弹劾,元康帝全都留中不发。

    现在没人弹劾了,元康帝要想追究颜宓的罪名,似乎不太合适。毕竟颜宓现在是在为大周的江山卖命,而且还是实打实的卖命。

    元康帝不追究,朝臣们作壁上观,御史们都闭上了嘴巴,于是颜宓被人弹劾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早朝结束后,宋子期特意慢了几步,就是想等颜宓。

    宋子期对颜宓说道:“凡事适可而止。在朝中为官,得讲究制衡之道。”

    颜宓躬身说道:“多谢岳父大人教导,小婿明白。”

    宋子期没有问颜宓具体用了什么手段。以宋子期的眼力和经验,很容易就猜出颜宓的手段方式,实在是没必要追问。

    宋安然得知这个结果,实在是好奇。

    等颜宓回来后,宋安然就追着颜宓问道:“请是不是威胁了那些御史?”

    颜宓笑而不语。

    宋安然惊呼一声,“你真的威胁他们?那些御史骨头那么硬,他们怎么可能就范。”

    颜宓含笑说道:“娘子说错了,为夫没有威胁任何人。为夫只是和其中几位御史进行了一场亲切友好的谈话。”

    宋安然撇嘴,她才不信。

    颜宓咬着宋安然的耳朵,说道:“财帛动人心。骨头再硬的人,面对巨额利益也不可能不动心。我这一招,还是跟娘子学的。”

    宋安然挑眉,“你拿什么利益去诱惑他们?他们真的就心甘情愿受你摆布?”

    颜宓摇头,笑道:“他们当然不会心甘情愿的受我摆布,我也不可能摆布那么多御史。我和他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彼此合作而已。安然,千里做官只为财。你真以为那些御史面对利益的时候,真能不为所动。”

    宋安然见颜宓故作神秘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

    宋安然说道:“让我猜一猜,你所谓的利益,莫非就是你这次查官仓亏空的结果?你用官仓来和那些御史做交易?”

    颜宓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宋安然的说法。

    宋安然盯着颜宓,突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宋安然笑道:“你用朝廷的东西,当做人情,收买了一群御史。而你所付出的只是一点时间和口水而已。哈哈,不错,我的男人果然厉害。元康帝要是知道你借查案的机会做人情,估计会被气死。早知道你这么奸猾,他当初就该让三司衙门严查你,趁机将你从户部左侍郎的位置上撸下来。”

    颜宓抱起宋安然,说道:“我这一手还是从娘子身上学来的。娘子常说,这世上没有收买不到的人,只是价码不够。

    又说对付一个人,要么诱之以利,要么动之以情,要么晓之以理。我直接诱之以利,哪想到那几个御史就心动了。

    一个个比之前查抄的那些人的吃相更难看。只能人人心不古,朝臣们越来越堕落腐烂。”

    宋安然含笑说道:“那是因为没有一个皇帝能像永和帝那样杀伐决断。换做永和帝坐在现在的位置上,你看看那些当官的敢不敢轻易接受你的利诱,更别说腐化堕落。说到底,皇帝对朝臣的影响是惊人的。”

    颜宓笑道:“娘子的话非常有见地。早知道,就该让娘子去做官。”

    宋安然哈哈一笑,“让我做官,就不怕我将所有公事都做成了生意?”

    “不怕。我相信娘子的本事。”

    宋安然说道:“只可惜朝堂没有女子的位置,我这辈子是不可能做官的。”

    颜宓搂紧了宋安然,说道:“做官太辛苦,整日里忙碌,还要勾心斗角。娘子还是在家里过点清闲的日子,外面靠我一人打拼就行了。”

    宋安然笑着,戳了下颜宓的额头。

    颜宓得意一笑,亲亲宋安然的唇角。

    此时,阳哥儿带着垚哥儿从外面进来,见父母在亲亲,阳哥儿赶紧带着垚哥儿退了出去。

    垚哥儿却睁大了眼睛,显得十分好奇。

    阳哥儿干脆捂住垚哥儿的眼睛,不准垚哥儿看。

    宋安然推开颜宓,“看你做的好事,都被孩子们见到了。”

    颜宓得意一笑,“不怕。两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宋安然揉眉,垚哥儿是真不懂,阳哥儿肯定懂。别看阳哥儿年纪小,他懂得东西可不少,甚至比很多大人知道的东西都要多。

    颜宓还想亲亲,宋安然不假辞色,根本不给颜宓机会。大白天的,她还要忙事情。

    随着弹劾戛然而止,颜宓也渐渐结束了清查工作。撸了一批官员下来,还抄了一部人的家,对于这个结果,元康帝基本满意。

    光是抄家所得的银两,不少都落入了元康帝的私库。元康帝自然没理由不满意。

    年底临近,朝中风平浪静,朝臣们的日子还算好过。

    不过几位成年皇子的日子就比较难过了。

    承郡王花费数年在朝中军队布局,结果不到一年时间,元康帝就让他多年努力化为泡影。承郡王气的吐血,偏偏还不能找元康帝说理去。

    承郡王打落牙齿和血吞,心里头很不是滋味。还因为病了一段时间,有种万念俱灰,前途无望的感觉。

    承郡王的日子难过,三皇子,四皇子,还有平郡王的日子也不好过。

    承郡王的势力被清扫出朝堂,他们的势力同样被清扫出了朝堂。

    这一次元康帝发疯,每个皇子都没有得到好处。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个皇子被迫达成了诡异的平衡。

    平郡王来到皇宫,面见宁皇后。

    这一年,宁皇后给人感觉老了很多,眼神很疲倦,面容很憔悴。

    平郡王看着宁皇后,有些心疼。

    “还请母后保重身体,儿子同大哥还需要母后。”

    宁皇后轻叹一声,“本宫也想修身养性,也想好好保重身体。只可惜你父皇不肯给本宫安宁日子过。近一年来,本宫过的是什么日子,你都看在眼里。”

    平郡王很心疼宁皇后,有些愤怒地说道:“父皇实在是太过分了。”

    宁皇后板着脸,训斥道:“慎言!在宫里说话需谨慎,小心隔墙有耳。”

    平郡王气呼呼的,“母后,难道要一直忍耐下去?这要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宁皇后苦笑一声,说道:“不忍又能怎么样?你父皇是天子,是皇帝,他要我们死,难不成我们还能活吗?你要听本宫的话,千万不要乱来。”

    平郡王很憋屈,咬着牙说道:“父皇的脾气阴晴不定,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他就会发作。一次两次还能忍,次数多了,儿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忍下去。而且一想到,还要忍个十几二十年,儿子心里头就发寒。只怕还没忍到最后,儿子就已经死了。说不定死了比活着更好。”

    “不准胡说八道。什么死的活的,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就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你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宁皇后苦口婆心,又恨铁不成钢,怪平郡王说话不注意场合。

    宁皇后起身,还亲自到门口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在外面偷听。

    平郡王冷笑一声,“母后放心吧,你宫里的人信不过,儿子带来的人总该信得过。”

    宁皇后狠狠瞪了眼平郡王,“小心无大错。母后能够平安活到现在,靠得就是小心。在宫里面生活,可以笨一点,但是一定不能大意。”

    “儿子受教。”

    平郡王躬身说道。

    接着宁皇后又叹气。

    宁皇后问道:“你大哥还好吗?他已经有半年没进宫了。”

    平郡王平静地说道:“母后放心,大哥一切安好。就连大哥的头痛症也减轻了不少。”

    宁皇后摇头,“你别光说好听的。你大哥心气高,如今遭遇这么大的挫折,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本宫不担心他的头痛症,本宫真正担心的是怕他想不开,郁结于心。怕他得了心病。”

    平郡王说道:“母后如此担心大哥,大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好起来的。”

    宁皇后笑了笑,“你啊你,就知道说好听的来哄本宫。你和我说实话,你大哥半年没进宫,他就没半点想法?”

    平郡王斟酌了一下,说道:“大哥当然有想法。大哥和我一样,就是想不通父皇为什么这么厌恶我们。难道我们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宁皇后微微摇头,“你们没有做错。真要说错,也是错在本宫身上。本宫将你们生早了,要是让你们晚出生十年八年,也就没有这些祸事。”

    平郡王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宁皇后继续说道:“八皇子过世,你父皇的反应你都看在眼里。那个时候,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你父皇的心意,你父皇属意八皇子,想让八皇子继承皇位。

    至于你们,你们都成年了,已经对皇位产生了威胁。所以你们父皇才不待见你们,想方设法的折磨你们。要不是因为朝臣非议,你们父皇十有八九已经将你们给处死了。”

    平郡王瞬间哆嗦了一下。

    宁皇后则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天家无亲情。你和你大哥,不要再对你们父皇抱有任何期望。”

    “儿子没有对父皇抱有期望。儿子就是想问母后,难道就要一直忍着他吗?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儿子真的怕忍不到最后就已经死在了他的手上。”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平郡王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父子相残,何其可怕。

    宁皇后叹息一声,然后说道:“除了忍还是忍。忍字头上一把刀,成大事者一定要忍常人不能忍的苦。这番话,你替我转告你大哥,让他继续忍耐,总会等到拨开乌云见明月的那一天。”

    平郡王低着头,嘴上答应着宁皇后,心里头却有着不同的想法。

    平郡王不喜欢一味的忍耐,他更喜欢主动出击。

    只可惜现在没有机会让他主动出击。

    但是他绝对不会一直忍,忍到元康帝死的那一天。真要忍到那一天,他肯定会变成一个疯子。

    平郡王对宁皇后说道:“母后的话,我会转告大哥。母后也要保重身体。”

    宁皇后含笑点头,“你放心,本宫肯定会保重身体。本宫还盼着你们两兄弟如愿以偿的那一天。”

    平郡王顿时笑了起来,笑容极富感染力。

    平郡王又和宁皇后说了一些家常,然后起身离开。

    平郡王前脚刚离开,后脚就有人去思政殿给元康帝禀报消息。

    元康帝得知平郡王进宫看望宁皇后,表情不置可否。元康帝更关心平郡王同宁皇后都说了些什么。

    只可惜,平郡王和宁皇后说话的时候,将所有伺候的人都赶出了大殿,没人清楚母子二人的谈话内容。只听到宁皇后发出了几声笑声。

    元康帝哼了一声,说道:“看来皇后很高兴。”

    刘小七在元康帝身边伺候。刘小七躬身问道:“陛下要去坤宁宫坐坐吗?”

    元康帝直接说道:“不用。告诉惠妃,朕晚上会去她那里歇息,叫他做好准备。”

    “遵旨。”

    惠妃自进宫以来,一直很受宠。后来惠妃生下了八皇子,更是有了底气,都敢和宁皇后掰腕子,甚至压宁皇后一头。

    之后八皇子过世,惠妃着实惶恐了一段时间。她怕没了儿子,元康帝就会冷落她,怕自己失宠。

    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忧都是多余的。就算没了儿子,她依旧是宫里面最受宠的女人。就算是后面有更年轻更鲜嫩的女子进宫,也无法撼动她的地位。

    惠妃惶恐的心安定了下来。只可惜,自八皇子过世之后,她再也没有怀孕。这是惠妃目前最遗憾的事情。

    得知元康帝晚上要来钟粹宫歇息,惠妃不敢马虎,赶紧命人准备。

    自己也开始沐浴焚香。

    惠妃为了再次有孕,用了很多办法。最近惠妃又得了一个偏方,只要在行房之前喝下,受孕的机会将大大提高。

    沐浴焚香之后,惠妃几乎是带着虔诚的态度喝下了偏方。

    惠妃摸着自己的腹部,希望今晚上过后,能有好消息。

    晚上,元康帝来到钟粹宫。惠妃静心伺候,将元康帝伺候得飘飘欲仙,元康帝恨不得死在惠妃的肚皮上。

    两人都忙碌了半宿,之后来不及洗漱,就沉沉睡了过去。

    早上,天还没亮,刘小七就在门外面叫起。今天有大朝会,元康帝必须早起。

    元康帝被叫醒,身体感觉很疲惫。

    睁开眼,愣了一下神,才想起自己是在钟粹宫。

    元康帝命人进来伺候。

    刘小七赶紧带着太监宫里进屋伺候。

    以往这个时候,惠妃都会跟着起来,抢过宫女手中的活计,亲自伺候元康帝。

    今儿反常得很,元康帝都醒了这么长时间,屋里也响着各种响声,惠妃还躺在床上没动静。

    有宫女好奇,就朝床上看了眼,惠妃似乎睡得很死。不过惠妃的表情是不是有点僵硬,莫非是做噩梦了,所以才没有及时醒来吗?

    这个时候,惠妃身边的宫女觉着有责任叫醒惠妃。陛下都起了,惠妃还睡着,陛下不计较,不代表惠妃就真能一直睡着。万一哪天陛下翻旧账,今日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靶子。

    宫女小心走到床边,轻声喊惠妃。

    惠妃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整个人一动不动,好像呼吸都没了。

    宫女又拿手去推惠妃,惠妃还是没动,可是宫女却发现了不对劲。

    宫女哆嗦着手指,缓缓的放在惠妃的鼻孔下面,没,没呼吸。

    “啊……”

    宫女恐惧大叫起来。瞬间惊动了屋里所有人。

    刘小七呵斥了一声,“叫什么叫,将她拖下去。”

    “不,不是的。惠妃,惠妃娘娘死了。”宫女惊恐地说道。

    刘小七再次呵斥,“胡说八道,惠妃娘娘睡得好好的,怎么会死。”

    “奴婢说的是真的,惠妃娘娘真的已经死了。呜呜……”

    宫女恐惧地哭了起来。她是惠妃身边的宫女,惠妃死了,只怕她也不能幸免。

    刘小七心里头咯噔了一下,不会吧,惠妃真的死了?是谁对惠妃下的手,目的是什么?刘小七率先就想到了阴谋。

    刘小七赶紧朝元康帝看去,等候元康帝的指示。

    元康帝铁青着脸,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床上的惠妃?惠妃昨晚上还好好的,元康帝还想得起惠妃风情万种的样子,还记得惠妃说要给他生个儿子。怎么一觉醒来,惠妃就死了。

    难不成昨晚上,他一直同一个死人睡觉。

    元康帝心中又心疼又厌恶。

    元康帝板着脸,踹了刘小七一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查看。”

    “遵命。”

    刘小七顾不得腿上的痛苦,赶紧走到床前,伸手去查看惠妃的情况。

    惠妃真的死了,死得不能再死。而且依据体温和尸体的僵硬程度,惠妃少说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以上。

    刘小七回头看着元康帝,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陛下,惠妃娘娘已经去了。”

    元康帝眼前一暗,差点昏过去。惠妃真的死了,他昨晚真的和一个死人睡在一张床上。

    元康帝咬牙切齿,“查,命人彻查此事。朕一定要知道惠妃究竟是怎么死的。”

    “遵旨!”

    惠妃的死,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风暴,开始席卷整个后宫。

    内务府派人入殓惠妃的尸体,同时调查惠妃的死因。查来查去,最后查到惠妃死之前喝的增加怀孕机会的偏方。

    偏方看不出问题,但是熬出来的汤药肯定有问题。

    根据太医的验证,偏方不会致死,但是喝下偏方后十二个时辰内一旦行房,那么偏方就会变成致人死地的致命毒药。

    这种古怪又极其少见的毒药,太医们以前闻所未闻。若非用人试药,太医也查不出偏方竟然有这个作用。

    这简直就是给太医们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得知这个结果,元康帝没有停下调查。元康帝命内卫沿着偏方这个线索,抽丝剥茧的调查下去。一定要查出究竟是谁在处心积虑的暗害惠妃。无论查到谁的头上,都要严惩不贷。

    这番话,元康帝当着宁皇后的面说了一次。似乎是在怀疑宁皇后是幕后黑手。

    宁皇后冷笑一声,一副坦然的样子,她不怕被人查。内卫就算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查到她的头上。因为此事根本不是她做的。

    元康帝很恼怒。一半是因为惠妃的死,一半是因为自己和死人睡了一觉。

    元康帝甚至阴谋的想过,算计此事的人,是不是冲着他来的?惠妃的死是不是阴谋中的一个工具而已。

    没人能够证实元康帝这个想法,可是却挡不住元康帝朝这个方向想。

    内卫沿着偏方这个线索,从宫内调查到宫外,最后调查到城郊一所破败的道观。可惜道观早已经人去楼空。任凭内卫手段通天,也找不到道观的人。甚至连道观存在的线索都少之又少。

    线索到此中断,内卫的目光又落到后宫。不管道观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真正算计惠妃的人,肯定还在宫里。也只有宫里的人才会处心积虑的害死惠妃。只可惜宫里面一样一无所获。

    除了自尽的宫女内侍,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

    这个结果元康帝很不满意。元康帝将内卫统领臭骂了一顿。要不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元康帝早就将内卫统领给撤换了。

    元康帝在思政殿大发雷霆。坤宁宫这里,心腹宫女来到宁皇后身边,悄声说道:“娘娘,事情都已经办妥了。”

    宁皇后侍弄着花草,轻声问道:“该死的人都死了吗?”

    心腹宫女点点头,“都已经死了。”

    因惠妃的死,最近宫里面风声鹤唳,血腥满地。先后有上百个宫女内侍死去。有的人是自尽而亡,有的人受不了酷刑而亡,有的人是莫名其妙就没有了。

    如今宫里面的人出行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留神,就成了莫名其妙没了的那群人。

    宁皇后满意的点点头,“死了就好。没人发现你吧?”

    心腹宫女摇头,“奴婢出门的时候做的装扮,走的又是最僻静的道路,肯定没人发现奴婢。”

    “那就好。”宁皇后心情不错。惠妃死了,对宁皇后来说,后宫就少了一个碍眼的人。

    虽然惠妃不是死在宁皇后的手上,但是不妨碍宁皇后私下里助某人一臂之力。双方没直接打过交道,但是早在八皇子出事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有了默契。

    这份默契难能可贵,这也是宁皇后的一个依仗。因为她知道,这宫里面有人比她更仇恨元康帝,而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元康帝最在意的人,逼得元康帝一再发疯。

    宁皇后扬唇一笑,心情很好。不过转眼间,宁皇后又收敛了笑容。现在还不是笑的时候,终有一天她会站在最高的位置上,俯瞰整个皇宫,整个天下。届时,元康帝也只能在坟墓叫骂。

    惠妃一死,元康帝受到刺激,脾气变得暴怒起来。头痛症发作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这下子,可苦了一干人等。朝臣们的日子不好过,皇子们的日子更难过。要说谁的日子最难过,那肯定要数伺候在元康帝身边的人。

    刘小七和邓公公交班,偷偷松了一口气。

    伺候元康帝,已经变成一件极其艰难,而且还有生命风险的事情。

    在元康帝身边当差数个时辰,刘小七一直提心吊胆,就怕元康帝将怒火发泄到自己的头上。

    刘小七回到卧房,坐在椅子上皱眉沉思。

    房门敲响,小内侍走进来,悄声对刘小七说道:“启禀公公,孙佑正来了。”

    “快让他进来。”

    当初刘小七放孙佑正一条生路,送孙佑正进内卫。没想到一转眼,孙佑正竟然成了刘小七安插在内卫的一颗钉子。

    孙佑正长高了很多,人也变得英武,已经没有当年那个木讷小内侍的模样。

    刘小七招呼孙佑正坐下,然后问起惠妃这个案子。

    刘小七对孙佑正说道:“你也知道陛下因为惠妃过世,心情很不好。我在陛下身边当差,也担着干系。我就想知道惠妃这个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做到心里有数。等陛下发怒的时候,也能有应对的办法。”

    孙佑正恭恭敬敬地说道:“公公的话,小的都明白。不瞒公公,内卫在外面调查到一点有用的线索,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没有上报给统领大人。”

    刘小七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什么线索?”

    孙佑正左右看看,用手蘸了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一个‘泰’字。

    刘小七悚然一惊,“泰宁帝余党?这不可能吧。这都多少年了,泰宁帝的余党早就死光了。”

    孙佑正说道:“同僚们也不相信,认为是有人误导,所以就没将此事禀报上去。这事我只告诉公公一人,公公千万记得保密。”

    “你放心,我是宫里的老人,这种事情我会一辈子烂在心里面。”

    接着刘小七又说道:“今天辛苦你特意跑一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刘小七拿出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两枚浑圆的珍珠还有上千两的银票。

    孙佑正不要,觉着太贵重。刘小七却强硬的要孙佑正收下。

    刘小七的理由很强大,孙佑正在内卫当差,无论是习武还是打听消息,亦或是联络感情,都需要花钱。

    正所谓穷文富武,没有足够的药材,没有足够高大上的武学秘籍,就算是天才,最终也会变成庸才。

    要是身体在练武过程中受伤,却得不到好医好药,很容易落下暗疾,那么一辈子几乎就完蛋了,甚至连寿命也会减少。总而言之,孙佑正很缺钱,所以不能拒绝刘小七的好意。

    孙佑正在刘小七的强大理由攻势下,终于收下了荷包。然后起身告辞。

    等孙佑正一走,刘小七就坐在椅子上皱眉深思。

    泰宁余党?宽泛的说,刘小七也算是泰宁余党。刘小七也曾想过对八皇子,对惠妃下手,但是刘小七没机会,手头上也没有那么恐怖神奇的毒药。

    孙佑正说内卫查到泰宁余党头上,内卫认为是有人误导,刘小七却对此深信不疑。

    当年永和帝害死了很多人,刘家只是其中一家。刘小七能混入宫里报仇,刘小七坚信肯定也有和他一样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混在宫里面伺机行动。

    他们这些人不一定都是泰宁余党,但是在外人眼里,他们都被归纳为泰宁余党。

    刘小七捏着下巴,他是不是该将这位隐藏在幕后的‘泰宁余党’挖出来?

    刘小七转念,又想到这位‘泰宁余党’的手段,用毒用到出神入化,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危险。和这样的人合作,说不定某天就中了毒,死得悄无声息。

    刘小七甩甩头,打消了挖出这位幕后‘泰宁余党’的决定,同时决定隐藏起自己的身份,决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过私下里,刘小七还是会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

    刘小七想要找出这个危险的人。找出来之后,他不和对方碰面,不和对方合作,也不和对方相认。他只会在暗中观察,留意对方的举动,看看对方究竟想做什么,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与此同时,刘小七用密码的方式,将这个消息送给了宋安然。

    刘小七希望宋安然能够帮他,暗中调查‘泰宁余党’这条线索。根据内卫的线索,隐藏在宫里面这个人,在宫外肯定有同伙。说不定那个毒药就是从共外面送进来的。

    宋安然收到刘小七的加密消息,还吃了一惊。

    惠妃的死,闹得沸沸扬扬,好多人都说惠妃死的冤枉,又有人说惠妃死的晦气。

    元康帝也因为惠妃的过世,脾气变得越发暴躁。这段时间,颜宓在朝堂上可没少吃挂落。全是元康帝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对于惠妃的死,宋安然有很多地方想不明白。根据内卫的调查,宫妃们都没有嫌疑,这一点就很让人吃惊。

    真想让惠妃的死的人,就是后宫那些女人。这些最有嫌疑的女人,这次个个都很无辜,那到底是谁想让惠妃死?惠妃死,怎么看,得到好处的全是后宫的宫妃。

    不过内卫的调查应该没有错,这次宫妃们的确很无辜。

    宋安然想不明白,颜宓也没弄清楚这件事情。

    这个时候,刘小七突然送来消息,告诉宋安然此事同泰宁余党有关系。瞬间,宋安然犹如醐醍灌顶,所有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唯独有一点让宋安然感到意外,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泰宁余党还这么活跃。联想到上次八皇子的死,说不定也是泰宁余党做的。

    调查泰宁余党,靠白一不行,得让颜宓出面。

    等颜宓回来,宋安然就将刘小七的消息告诉了颜宓。

    颜宓紧蹙眉头,“你确定是泰宁余党?”

    “消息是从宫里面出来的,应该错不了。”

    颜宓沉吟了片刻,说道:“据我所知,泰宁余党在京城已经没有人了。”

    宋安然瞪大了眼睛,“你和泰宁余党有联络?”

    颜宓摇头,“并非是我和泰宁余党有联络,是秦裴和那些人有联络。当初秦裴归来,我还亲自问过这件事情。

    秦裴很肯定的告诉我,泰宁余党早在永和帝死的那年就已经彻底离开了京城,这么多年一直没回来过。

    你还记得八皇子中的毒吗?我也旁敲侧击问过秦裴,秦裴说泰宁余党内没有苗疆的人,也没人和苗疆有联络。所以给八皇子下毒,给惠妃下毒的人,我认为不是泰宁余党。”

    宋安然皱眉,“会不会是有人借用泰宁余党的名头做事?”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有这个可能。也有可能,某些人根本不属于泰宁余党,却自封为泰宁余党。也有可能当年永和帝登基的时候清理后宫,却没有清理干净,还有几条漏网之鱼。”

    宋安然说道:“据我所知,后宫里面,从泰宁朝活到现在的老人,已经所剩无几。而且每个人都能查到。你这个猜测,似乎有点站不住脚。”

    颜宓笑了笑,说道:“安然,你只想到了嬷嬷和太监,却忘记了另外一群人。”

    “另外一群人?”宋安然有些疑惑。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那些宫妃,你都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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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8章 神志不清

    宋安然皱眉,说道:“泰宁帝的宫妃,要么殉葬,要么出家为尼,宫里面已经没有泰宁帝的女人。我可以肯定,宫里面一个都没有。”

    颜宓却摇头说道:“安然,你只想到了泰宁帝的宫妃,却忘记了泰宁帝的生母,忘记了太宗皇帝。泰宁帝以幼子身份继位,太宗皇帝肯定不放心。

    无论是前朝后宫,太宗皇帝都会给泰宁帝留下可用的人。这些人未必就全部暴露出来。

    而且你别忘了,泰宁帝的生母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那个女人临死之前肯定也会算计一把。

    永和帝在的时候,后宫管束太严,那些留在后宫还活着的人,没有寻到机会,只能蛰伏起来。

    如今换做元康帝坐在皇位上,那就不一定了。仇恨已经积累了三十几年,她们先杀了元康帝最心爱的儿子:八皇子。如今又杀了元康帝最宠爱的女人:惠妃。下一个说不定就是元康帝。”

    宋安然望着颜宓,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是那些还活着的人做的?”

    颜宓笑着说道:“能够在后宫人不知鬼不觉连杀皇子嫔妃,此人一定对后宫极为熟悉。

    什么样的人对后宫熟悉?什么样的人能够避开所有人的耳目悄无声息杀死一个皇子一个嫔妃?

    安然,你仔细想一想,这种事情宫外的人做不了,年岁太轻的人也做不了。

    只有身在后宫的那些老妖怪们才办得到。我的猜测,就算不是全对,至少也有五成的把握。剩下的五成就需要证据去验证。”

    宋安然深想一番,不得不承认颜宓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

    无论是杀死八皇子的毒药,还是杀死惠妃的毒药,都非常稀少,一般人根本弄不到这种毒药。

    如果凶手真的是太宗皇帝留给泰宁帝的人,那么所有问题都有了答案。

    太宗在位三十几年,数次亲征。其中有一次远赴苗疆,几乎将整个苗疆屠杀干净。从那以后,苗疆才老实下来。

    那些跟随在太宗皇帝身边的人,极有可能趁着屠杀苗疆的机会,从苗人手里面搞到了许多少见又独特的毒药。

    如果这些人有传人,或者他们本身都还活着的话,那么后宫的事情就有了解释。

    宋安然问颜宓,“你会拆穿此事吗?”

    颜宓摇头,“我当然不会拆穿此事。但是我也不会坐视不管,任由这帮人在后宫搅风搅雨。要么为我所用,要么连根拔起。”

    宋安然扬眉一笑,“为你所用?莫非你打算弑帝?”

    颜宓笑了起来,“安然,那些人为我所用,不一定非要弑帝,也可以控制皇帝。只要掌握了那些人,我相信应该有机会做到。”

    宋安然对颜宓的计划不太乐观。宋安然说道:“就怕你还没将人找出来,宫里又发生了变故。毕竟后宫可不是你的地盘,不能任由你来去。而且内卫也不是吃素的。”

    颜宓无所谓的说道:“事在人为。我不强求。我唯独担心的是,这帮人疯狂起来,在后宫大肆杀戮。到时候局势一发不可收拾,说不定我们都会被牵连。”

    宋安然说道:“你的担心有道理。不过我认为你的担心不太可能会发生。那些人蛰伏了几十年,拥有着别人难以企及的耐心。

    如果我是她们,我会耐心的观察我的猎物,然后不动声色的一个接着一个,结束猎物的性命。

    期间,我肯定会十分享受这个过程,能从其中得到难以言喻的快感。这种享受不常有,所以更应该珍惜。

    决不能用简单粗暴的手段,一次性杀光所有人。要是所有人都死了,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大郎,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她们行事手段隐秘,我们可以理解为她们是为了不暴露自己才会如此。但这何尝不是为了享受猎杀的快感。

    她们躲在一旁,看着自己的猎物被玩弄于鼓掌中,那种掌控别人生命的快感,比世上任何仇恨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

    大郎,说到底,那些人蛰伏了三十几年,又身处后宫,从根子上已经不是正常人,她们就是一群变态。一群致力于收割性命,掌控性命的变态。

    她们是变态,但是她们又和疯子不同。她们比疯子冷静,而且不缺乏耐心。所以这群人应该不会突然发疯,在后宫大肆杀戮。”

    颜宓听完宋安然的分析,目光发亮的盯着宋安然。

    宋安然挑眉,“干什么这么看着我?难不成你今天才发现我的美貌?”

    颜宓顿时哈哈大笑起来。颜宓对宋安然说道:“安然,我发现你有成为变态的可能,甚至比那些变态更厉害。你看,你都没接触过她们,只凭推测,就分析出这么多道理。”

    “胡说八道!”宋安然冲颜宓翻了个白眼。

    宋安然不可能告诉颜宓,在后世很有多关于心理学方面的书籍。有很多专家学者,对各种变态犯罪者进行了入木三分的分析。

    宋安然今日说出这番话,全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想要猜透那些人的心思,并不是多难的事情。只需要以己度人,易地而处。大郎,你以后不准胡说八道。你要是再乱说,我揍你。”

    颜宓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我不乱说。不过你的话,成功说服了我。我现在也认为那些人应该不会乱来,更不会大肆杀戮。”

    宋安然挑眉一笑,“那现在你还要执着的找出那些人吗?”

    “当然!就算不和对方接触,至少也要知道那些人的身份。”颜宓的想法很简单,他不允许在京城范围内,有这样一股恐怖的势力游走在他的视线外。

    就算不能亲手掌控这股势力,颜宓也要知道这股势力的动静。

    宋安然对颜宓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循着线索查下去。我相信,内卫忽略的线索肯定能查出点什么。”

    颜宓亲亲宋安然的唇角,说道:“你放心,此事我有主张。”

    调查隐藏在宫里面的势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后宫不是颜宓的地盘。

    不过颜宓并不气馁,只要让他找到蛛丝马迹,抽丝剥茧,他一定能够查出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调查还没有结果,元康帝又开始折腾起朝臣。

    元康九年的新年,大家注定过不安稳。

    霍大夫被召进皇宫,已经在皇宫里住了半个月。

    元康帝的头痛症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除了元康帝本人和霍大夫以外,没有人清楚。就连伺候在元康帝身边的刘小七,邓公公之类的人也只知道元康帝发病的时候很吓人。

    霍大夫不仅要负责给元康帝治病,还要负责同元康帝谈心。

    霍大夫告诉元康帝,头痛症很多时候和人的心情有关系。心情明媚的时候,头痛症一般不会发作。就算发作,痛感也在忍受的范围内。

    当心情阴郁的时候,头痛症就会趁虚而入。这个时候一旦发作,正常人很难忍受,痛到最后,会有拿头撞墙的冲动。

    霍大夫说这么多,就是想让元康帝静养一段时间。只有静养,才能真正减轻头痛症的症状。

    元康帝在大殿上走动,双手张开,对霍大夫说道:“霍大夫,你仔细看看,这个皇宫,这个京城,还有整个天下,都需要朕。朕能离开吗?朕能够静养吗?”

    霍大夫心里头不以为然,以前没有元康帝的时候,老百姓还不是一样生活。至于后宫,没有元康帝,后宫的人还能多活几天。

    霍大夫在心里头吐槽元康帝,面上还是极为恭敬的。

    霍大夫认真的说道:“陛下的病情,如果不静养,只会越来越严重。现在草民还能用药控制病情。过几年,只怕药物对陛下的头痛症已经没有效果。到时候,草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控制陛下的病情。”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霍大夫,怒道:“那就扎针。”

    霍大夫面无表情地说道:“一次两次扎针没问题。长期扎针,恐对陛下的龙体有妨碍。”

    元康帝呵呵冷笑两声,“霍大夫,你是大夫,这个问题该由你来操心。朕只需要看疗效。”

    霍大夫微蹙眉头。元康帝这番话分明是在威胁他。要是几年后,药物对元康帝的病情真的失去了效果,届时霍大夫要么想出别的办法替代药物的疗效,要么就等着被元康帝咔嚓砍头。

    霍大夫心里头不满,奈何权势压人,霍大夫只能就范。

    霍大夫对元康帝说道:“陛下的意思,草民明白了。草民这就下去钻研,希望能够尽早找出更适合陛下的办法。”

    元康帝满意的笑了,像霍大夫这些人,就是要用死亡去威胁他们。只有如此,他们才会就范,才会老实的为他办事。

    元康帝冲霍大夫挥挥手,说道:“霍大夫有任何需要,同下面的人说一声,他们会全力满足霍大夫的任何需求。不过霍大夫千万别让朕失望。谁让朕失望,朕就让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霍大夫眉头动了一下,躬身说道:“草民遵旨!”

    霍大夫躬身离开大殿。

    邓公公亲自伺候元康帝吃药。

    吃了药,元康帝的头痛症有所缓解。可是那种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头痛症,始终没有消失,始终在折磨着元康帝的神智。

    元康帝皱着眉头,闭目养神。

    突然,一个宫女不小心发出点响声,在寂静的大殿内,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想忽略都不行。

    邓公公皱眉,挥手赶紧让宫女退出去。

    这个时候,元康帝猛地睁开了眼睛。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预兆,抽出墙上的剑就朝宫女砍去。

    宫女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半边脑袋已经被利剑砍去,尸体和头颅先后落在地上,地面很快就被鲜血给染红。

    邓公公看到这一幕,即便类似的事情已经见过很多次,可是邓公公心头还是哆嗦了一下。唯有表情没有变,始终镇定如山。

    邓公公面无表情的吩咐小内侍,赶紧将宫女的尸体处理掉,同时将地面清理干净。

    七八个内侍趴在地上清理地面上血迹,很快地面就被清理干净,再也找不到鲜血的痕迹,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刘小七站在大殿门外,得知又有一个宫女不幸丧生,刘小七背着人微蹙了一下眉头。转眼又恢复了正常。

    刘小七没急着进去同邓公公交班。

    这个时候,元康帝的情绪正处于最危险的边缘,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让元康帝暴起杀人。

    刘小七决定再过一个时辰,再进去接替邓公公。

    至于邓公公在里面伺候元康帝,会不会有危险,刘小七一点都不关心。

    刘小七甚至希望邓公公能够出点事,最好能被元康帝一刀宰了。

    这几年,邓公公可没少给刘小七找麻烦。要不是因为刘小七手上有足够的银钱,能够花钱消灾,刘小七坟头上的草估计都已经有一人高了。

    刘小七离开大殿门口,只留小内侍留意大殿内的动静。

    大殿内,邓公公有些紧张的将一杯温度适中的茶放在元康帝的手边。

    “陛下喝口茶吧。”

    元康帝回头,盯着邓公公。

    邓公公心头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

    元康帝问道:“朝臣们都已经离开了?”

    邓公公连忙说道:“启禀陛下,朝中诸位大人都已经离开。”

    元康帝突然笑了起来,“今年过年,宫里面真冷清。”

    这话邓公公不敢接,只能低着头做鹌鹑。

    元康帝扫了眼桌面上的奏章,然后对邓公公说道:“随朕前往坤宁宫。许久没见皇后,朕甚是想念。”

    “奴才遵旨。”

    邓公公赶紧命人到坤宁宫报信,让坤宁宫做好接驾的准备。

    坤宁宫内,接到元康帝要来的消息,从上到下都跟着紧张起来。

    心腹宫女请示宁皇后,“皇后娘娘,奴婢们该怎么做?”

    宁皇后哼了一声,“当然是照着规矩做。”

    宁皇后内心很复杂,元康帝已经半年时间没有踏进坤宁宫一步。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没好事。

    坤宁宫上下紧张地准备着迎接工作,这时,元康帝已经带着人浩浩荡荡来到了坤宁宫。

    宁皇后躬身迎接,咽康帝亲手这扶起宁皇后,牵着宁皇后的手往寝宫里面走去。

    其他伺候的人,则被邓公公挡在了外面。

    元康帝要和宁皇后说话,任何人不得靠近。

    此话一出,又将坤宁宫上下,吓了了半死。

    帝后二人分坐两头。

    元康帝目光不善地盯着宁皇后,“皇后这段时间很清闲?”

    “启禀陛下,臣妾要忙着宫务,并不清闲。”

    元康帝笑了笑,“惠妃死了,就没人帮着皇后处理宫务。不如朕再安排一个人替代惠妃,为皇后分担。”

    宁皇后大胆地直面元康帝,大胆地说道:“臣妾谢过陛下。不过臣妾一个人忙得过来,暂时不需要别人分担。”

    元康帝嘲讽一笑,“皇后一定很喜欢手里握着权利的感觉吧。”

    宁皇后没吭声。

    元康帝接着又说道:“惠妃一死,皇后是不是很高兴?终于如了你的愿?”

    宁皇后微蹙眉头,“陛下想说什么?莫非陛下是在怀疑臣妾害死了惠妃?内卫已经调查清楚,惠妃的死同臣妾没有丝毫关系。”

    元康帝冷漠地说道:“内卫不是万能的。”

    宁皇后脸色微变,声音猛地拔高,激动地说道:“就因为臣妾收回了惠妃手里的权利,陛下就认定是臣妾害死了惠妃吗?

    内卫找不到凶手,陛下就靠自己找凶手。陛下,就算你杀了臣妾,臣妾还是那句话,我是无辜的。

    你杀了臣妾,不仅不能告慰惠妃的在天之灵,还会增加一条冤魂。你这么做,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而且臣妾不服。陛下仅靠怀疑就定臣妾的罪名,这是枉杀,这是昏君所为。”

    “你给朕闭嘴。朝臣辱骂朕是昏君,如今你也来辱骂朕是昏君。谁给你的胆子?”

    元康帝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宁皇后直面元康帝,没有丝毫的畏惧。

    宁皇后冷冷一笑,说道:“陛下毫无证据,就对堂堂皇后定罪,这不是昏君所为又是什么?难不成陛下冤枉臣妾,臣妾还要感激涕零吗?

    那个惠妃,臣妾的确想让她死,但是臣妾不敢。臣妾知道惠妃是陛下的心头爱,要是臣妾敢对惠妃动手,陛下肯定不会放过臣妾。

    如今惠妃死了,我心里头的确很痛快。但是惠妃的死,同臣妾没有任何关系。臣妾如果有一句虚言,必遭天打雷劈。”

    元康帝双目喷火,犹如毒蛇。元康帝怒问:“你想让惠妃死,那你是不是也想让朕死?朕死了,你的儿子就能继承皇位,你就能做太后。你说,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元康帝步步紧逼,宁皇后步步后退。

    宁皇后连连摇头,对元康帝说道:“我没有,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陛下,你不能冤枉我。”

    元康帝猛地抓住宁皇后,一把掐住宁皇后的脖颈。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宁皇后感觉呼吸越来越难过。她惊恐地看着元康帝,难道元康帝今天要杀了她吗?

    元康帝暴怒地质问宁皇后:“你说朕冤枉你,说你没有想过杀死朕。你以为你说的这些话,朕会相信吗?你的心思,朕一清二楚。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儿子,你想让你的儿子登上皇位,你就可以做太后,享受荣华富贵。”

    宁皇后拼着一口气,大叫一声,“那也是你的儿子,他们身上都流淌着你的血脉,你别忘了。”

    元康帝哈哈大笑起来,状如癫狂。

    “你说的对,他们的确是朕的儿子。可是他们都没将朕当做父亲看待。”

    宁皇后豁出去了,怒道:“那是因为你从来就没有将他们当做儿子看待。你对待所有的儿子,就像是对待仇人一样,甚至比对待仇人还要凶狠三分。”

    元康帝的表情猛地一变,怒道:“朕是皇帝,朕想让谁死,那就必须死。”

    宁皇后咬牙切齿地说道:“就算必须死,也不代表就心甘情愿的死。陛下,就算你贵为天子,你也控制不了人心。陛下可以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我眉头都不会眨一下。但是陛下阻止不了我的恨意,我会带着这份恨意一起走进十八层地狱,日日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元康帝大笑一声,形容疯癫。他说道:“既然你这么恨朕,那朕今天就结果了你。朕就看看,等你到了十八层地狱之后,要如何诅咒朕。”

    元康帝手上用力,宁皇后脸色变紫,张口结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陛下,不要啊,求你放过娘娘。”

    千钧一发之际,宁皇后的心腹宫女冲破邓公公的封锁,从外面冲了进来,拉扯着元康帝的手。

    元康帝愤怒异常,怒吼一声,“滚!”抬脚就将宫女给踢翻了。

    宫女内腹出血,还没死掉。撑着一口气,慢慢地爬到元康帝身边,势要将元康帝拉开。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元康帝杀了宁皇后。

    这个时候,邓公公也带着人走了进来,屋中的场面让人胆战心惊。邓公公吓得腿肚子都在哆嗦。

    皇帝杀皇后,这要是传扬出去,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统统得死。

    邓公公顾不得尊卑,顾不得其他一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皇帝杀了皇后。

    皇帝现在想杀皇后,不代表他事后不会后悔。

    邓公公大呼一声,“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将皇后娘娘救下来啊。”

    众人七手八脚,顶着肚挤眼那么大的胆子,上前拉扯元康帝。

    邓公公同时在旁边劝解道:“陛下,陛下快放手。皇后娘娘快要死了。陛下真的要杀了皇后吗?皇后死了,陛下该如何同朝臣们交代,如何同天下人交代?”

    就算元康帝想让宁皇后死,也要走一个程序。比如废后,打入冷宫,然后才能说赐死的事情。

    像元康帝现在这样,没有任何程序,自己动手杀皇后,这等同于谋杀。这会令天下人不齿。甚至有可能引发废帝风波。

    也不知道邓公公哪句话惊动了元康帝,让元康帝暴怒的脑子总算清明了一下。

    元康帝手上稍微一松动,内侍们就趁机将宁皇后救了下来。

    宁皇后与几乎窒息而亡。被内侍们救下的时候,宁皇后已经没了呼吸,经过抢救,才活了过来。

    宁皇后活了过来,可是她的喉骨骨折,暂时说不出话来。脖颈上的青紫痕迹,触目惊心。

    宁皇后靠在宫女的怀里,尽管虚弱,她依旧瞪大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元康帝。宁皇后的目光很复杂,看着元康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一样,显露出几分恐惧。

    宁皇后想说话,可是说不出来。于是宁皇后命人拿来纸笔,她要用这种方式和元康帝交流。

    纸笔拿来,宁皇后挥毫写到:“陛下杀我之心,我已经明了。今日之事,臣妾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从今以后,坤宁宫不再欢迎陛下,请陛下以后没事莫要再来坤宁宫。”

    元康帝急促的呼吸,就像是一个被困住的凶兽。

    动手杀皇后,元康帝不后悔。他只是怕朝中的非议,怕天下人的非议。

    如今看宁皇后死性不改,还敢在他面前如此强硬,元康帝觉着胸腔都要炸裂了。

    元康帝指着宁皇后,怒道:“这后宫是朕的,朕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没资格阻止朕。”

    宁皇后眼神轻蔑地看着元康帝,然后缓缓闭上眼睛,分明是一副不屑和元康帝说话的样子。

    元康帝大怒,说道:“朕命你睁开眼睛。”

    宁皇后没有搭理元康帝。

    元康帝提脚就朝宁皇后踢去。邓公公赶紧拦住,“陛下三思。皇后娘娘身体虚弱,现在受不起您的一脚。”

    元康帝喘着粗气,呵呵冷笑,“好!朕今日就先放过你。改明儿,朕再来和你算账。对了,朕现在就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想做太后,那是妄想。朕临死之前,肯定会先赐死你。”

    宁皇后猛地睁开眼睛,眼神怨毒地盯着元康帝。

    元康帝见自己成功的激怒宁皇后,顿时痛快的大笑,笑得特别的欠揍,特别的嚣张。

    元康帝带着人离开了坤宁宫。宁皇后突然喷出一口血。

    原来元康帝说要在临死之前赐死宁皇后,这话刺激到了宁皇后。若非为了争一口气,宁皇后早就当着元康帝的面吐血。

    宁皇后吐血,将坤宁宫的人给吓了个半死。她们赶紧派人去请太医。

    却不料宁皇后突然拦住宫女,手指头哆哆嗦嗦地在纸张上写下:“不要请太医,去请霍大夫。”

    霍大夫就在宫里,请霍大夫过来看病很方便。

    宫女领命而去,还真将霍大夫请来了。

    霍大夫一见到宁皇后,就紧皱眉头。

    霍大夫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上手给宁皇后治伤。

    见宁皇后眼睛睁得大大的,霍大夫心知肚明地说道:“皇后娘娘放心,这里的事情草民不会对任何人提起。娘娘的喉骨有伤,所以暂时说不了话。草民给娘娘用药,会有点痛,娘娘一定要忍着,切莫乱动。”

    宁皇后放心下来,点点头,示意霍大夫尽管用药。只要能让她恢复语言功能就行。

    霍大夫妙手回春,替宁皇后用了药,又开了药方,嘱咐宁皇后照着一日三餐服药。三天后,他会过来复查。

    宫女送走了霍大夫。

    宁皇后靠在枕头上,浑身疲惫。

    心腹宫女趴在床头痛哭,“娘娘,今后可怎么办啊。”

    宁皇后轻抚心腹宫女的头,示意她不要担心。天无绝人之路,就算元康帝决心诛杀她,她也不是没有机会翻盘。表面看起来,元康帝很强大,他说的话一言九鼎。可是后宫的事情,并不会真的按照元康帝的意志发展。

    宁皇后目光阴森森的,元康帝不让她活,她也不会坐着等死。大不了大家拼个你死我活。

    元康帝离开坤宁宫,情绪依旧暴躁。他回头看着随行的太监和内侍,哼了一声。

    邓公公听到这一声冷哼,腿肚子顿时开始哆嗦。他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元康帝会不会将他处死?

    元康帝回到思政殿,第一件事情,就是命邓公公将今日跟随他前往坤宁宫的人全部处死。

    邓公公面色发白,心里头在发抖。

    “奴才遵旨!”

    元康帝对邓公公说道:“事情处理得干净点。要是让朕知道外面有关于此事的流言,朕饶不了你。”

    “奴才明白。”

    这算是活下来了。邓公公如释重负。

    跟随元康帝前往坤宁宫的人当中,有好几个都是邓公公培养了几年的心腹内侍。邓公公本打算再等一年就要将他们安置到关键位置上。却不料突遭横祸,现在只能忍痛将人处死。

    一日之内,思政殿死了几十个宫女内侍,而且其中好几个还是邓公公的心腹。

    此事一发生,就引起了刘小七的警惕。

    得知元康帝是去了坤宁宫,又得知霍大夫也去了坤宁宫,刘小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元康帝肯定又到坤宁宫耍威风去了,还将宁皇后给弄伤了,为了灭口,才会将跟随前往坤宁宫的人给处死。

    至于邓公公,刘小七笑了起来。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果利用得当,邓公公的性命迟早也会交代在元康帝的手里。

    现在要紧的就是打听清楚,坤宁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刘小七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到邓公公面前奚落嘲讽。刘小七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如常当差。

    刘小七的态度,让邓公公松了一口气。邓公公以为刘小七什么都不知道,殊不知就算刘小七没派人打听具体的内情,也能将事情真相猜个七七八八。

    宫里面发生的事情,朝臣们并不知道。元康帝从源头上堵死了消息扩散,所以这件事情,只限于在后宫私下里流传。

    不过所有人都忽视了霍大夫。

    霍大夫承诺过宁皇后,会替她保守秘密。但是不包括宋安然。

    霍大夫借着出宫回家的机会,将消息送了出去。

    消息送到宋安然的手里,宋安然才知道正月里,宫里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元康帝竟然差一点就掐死了宁皇后。

    宋安然将消息递给颜宓,对颜宓说道:“这是霍大夫送来的,你看看吧。我估计元康帝离疯癫不远了。”

    颜宓看着消息,大皱眉头。

    元康帝竟然会疯狂到亲自动手掐死宁皇后。要不是宫人既是阻止,现在宫里面正在办宁皇后的丧事。

    颜宓对宋安然说道:“很明显,元康帝的头痛症又加重了。”

    宋安然说道:“再这么下去,死在元康帝手上的人会越来越多。”

    颜宓冷冷一笑,“现在朝臣们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你说如果我将这件事情散布出去,会出现什么后果?”

    宋安然挑眉,深思了片刻,说道:“这个不好说。宁皇后肯定不会配合流言,站出来指责元康帝差点杀了她。毕竟宁皇后也要面子,她不可能自己打脸。

    至于元康帝那里,更不要指望。除非宁皇后真的被元康帝掐死了,朝臣们才有理由弹劾元康帝,甚至要求废帝。”

    颜宓说道:“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就因为宁皇后没死,而不能利用。”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道:“如果你真的打算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虽然动摇不了元康帝的帝位,但是却可以在朝臣和天下人的心目中留下一个元康帝为人残暴的印象。

    正所谓,流言能伤人,更能杀人。元康帝为什么要封锁消息,为什么要处死那些内侍宫女,因为他也知道此事传扬出去对他的名声极为不利。

    可见,元康帝本人也非常在意朝臣的看法和天下人的非议。只是这样一来,元康帝肯定会更加暴怒。到时候朝臣有一个算一个,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总而言之,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颜宓想了想,说道:“消息肯定要散布出去。不过不能大张旗鼓的散布出去,只能小心翼翼,小范围的传播。比如内阁,比如几位皇子,比如勋贵武将。等到事情发酵到一定程度,不需要我做任何事情,这件事情就会爆发出来。到时候元康帝焦头烂额,那也是他活该。”

    颜宓说做就做,开始小范围的散布流言。为了避免被人找到流言的源头,颜宓还特意做了掩饰,混淆视听。

    如此劲爆的消息,不需要任何人推波助澜,就以最快的速度传播了出去。

    内阁知道了,所有内阁成员都大皱眉头,开始担心元康帝的神智,到底还能不能担负起身为帝王的责任。如果元康帝担负不了帝王的责任,那么内阁就必须采取相应的措施,进一步限制皇权。如果有必要,甚至要联合皇室宗亲,联合所有朝臣弹劾元康帝。

    皇子们也知道了。

    承郡王听闻此事,急的嘴上上火。他被禁足,没有旨意不能进宫,只能让平郡王进宫探望宁皇后。

    平郡王急匆匆赶到坤宁宫,就见到宁皇后被纱布包起来的脖颈。而且宁皇后也无法开口说话。

    见到宁皇后的惨状,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平郡王龇目欲裂,差一点要冲出去找元康帝拼命。还是宁皇后死死拉住了他。

    宁皇后提笔写道:“如果你去找陛下拼命,本宫就当场死给你看。”

    平郡王很痛苦,双手抱着头,神情又愤怒又不甘。

    宁皇后通过书写,告诉平郡王,让平郡王忍耐。元康帝这次没有杀死她,以后更不会有机会杀死她。宁皇后还让平郡王放心,她在宫里不会有事。

    平郡王抬头,望着宁皇后,“母后差点死在他的手上,这也叫做没事吗?”

    宁皇后缓缓点头,只要没死,就是没事。宁皇后很好奇平郡王怎么得到的消息。

    平郡王悄声说道:“现在外面都快传遍了。都说母后差点死在父皇的手里。”

    宁皇后大皱眉头,用笔问道,“知道消息来从哪里传出去的吗?”

    平郡王摇头,他不知道消息从哪里传来的,他只知道这则消息是真的。

    宁皇后顿时紧张起来,匆匆写下,“有人在暗中算计陛下,顺带算计本宫。你一定要当心,千万不要被人利用。”

    平郡王不缺乏政治智慧。之前他只是太愤怒了,急于知道宁皇后的情况,所以没有仔细去想其中的蹊跷之处。

    这会被宁皇后一提醒,平郡王顿时回过神来。

    平郡王急切地说道:“母后,有人想要父皇名声受损,威信大跌,我们真要阻止吗?”

    宁皇后用笔告诉平郡王,元康帝已经将身边知情的人都处死了。如今消息泄露,元康帝肯定会怀疑宁皇后走漏了消息。甚至以为宁皇后是在报复。这个时候宁皇后为了自保,就必须站在元康帝这边,帮着元康帝消除这些流言。

    平郡王问道:“母后,这么做有用吗?”

    宁皇后叹气。不管有用没有,她都要这么做。而且宁皇后自己也不确定,消息是不是从坤宁宫传出去的。

    当时宁皇后只顾着伤势,没来得及控制宫人的嘴。而且当时的情况很多人都见到了,宁皇后没有将坤宁宫上下血洗,说不定就有漏网之鱼。

    得知这个情况,平郡王既憋屈又无奈。

    宁皇后堂堂一国之母,怎么会忘记清洗坤宁宫。

    平郡王甚至阴暗的想,这是不是母后故意的。母后就是想让消息传出去,就是想借机教训元康帝。

    平郡王没敢顺着这个思路深想下去,因为多想无益。

    平郡王同宁皇后商量着对策的时候,勋贵武将们也都知道了此事。

    勋贵夫人们虽然看不起宁皇后的出身,可是当听到宁皇后差点死在元康帝手里的时候,大家还是被吓住了。

    勋贵们互相接触,交换消息和想法。元康帝到底是真想杀了宁皇后,还是被头痛症影响,神志不清,才做下这样恐怖的事情。

    如果是前者,勉强还说得过去。如果是后者,那就比较恐怖了。

    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坐在皇位上,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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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生死有命

    在初春的某个早朝上,朝臣们突然对元康帝发起了攻击。

    元康帝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惊慌的同时,还显得十分愤怒。

    他对宁皇后动手的事情,朝臣们怎么会知道?莫非是宁皇后有意将消息传了出去,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吗?

    元康帝心中无比的愤怒,宁皇后竟然敢在背后捅刀子,简直是该死。

    面对朝臣们的诘问,元康帝义正言辞的反驳,全是污蔑。对天子的名声进行污蔑,这是大逆不道,是要杀头的。

    朝臣们一点面子都不给元康帝,元康帝既然说流言是污蔑,那就拿出证据来。或者让宁皇后出面,让宁皇后亲自告诉大家真相。

    元康帝连连冷笑,这些人早就算计好了,就等着他出丑发怒。

    元康帝刚要开口拒绝,却不料内侍上前禀报,说宁皇后此刻就在殿外。

    元康帝双手攥紧,死死的握住椅子扶手。宁皇后这个时候跑到朝堂上来,意欲何为?莫非她以为出面作证,就能报复他吗?

    元康帝连连冷笑,宁皇后根本就是妄想。

    宁皇后施施然从大殿外走进来,先给元康帝行礼。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宁皇后,呵呵冷笑两声,“皇后来得可真及时啊。”

    宁皇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有人诋毁陛下,离间我们夫妻感情,臣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陛下放心,臣妾今日来到朝堂,只为了说出真相,以正视听。”

    元康帝咬紧牙关,哼了一声,“朕也想看看皇后如何说明真相,以正视听。”

    这个时候,元康帝没办法阻止宁皇后。朝臣们正虎视眈眈,如果元康帝表现出心虚的一面,朝臣们肯定会群起而攻之。

    宁皇后冲元康帝含笑点头,然后转身面对所有朝臣,说道:“最近有流言诋毁陛下,说陛下对本宫动手,本宫的性命差一点就交代在陛下的手里。对此,本宫想说此事荒谬。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分明是有人不怀好意离间本宫和陛下的感情。”

    此话一出,朝臣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颜宓挑眉一笑,宁皇后有这个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宁皇后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元康帝。宁皇后分得清谁对她更重要。

    要是宁皇后敢当着朝臣的面,指责元康帝对她动手,差点杀死她,最多只能让朝臣们高潮一番。对宁皇后本人来说,那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朝臣们也不可能因为宁皇后说出真相,就会对她另眼相看,更别说伸出援助之手。

    宁皇后站在她自己的立场上,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此事无可指摘。

    元康帝很意外,没想到宁皇后竟然是来帮他澄清的。元康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眯起眼睛。转眼,元康帝已经想明白宁皇后的用意。

    有朝臣提出疑问,“皇后娘娘既然无事,为何闭门不出,为何拒不见人?皇后娘娘乃是一国之母,可知长时间不见外妇,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和惊慌?”

    宁皇后面色平静地说道:“是本宫考虑不周。本宫偶有不适,故此才会闭门不出。本宫没想到一时的任性,竟然引来诸位大人的恐慌和关心。本宫在此,给各位大人说一声抱歉。”

    “不敢当。娘娘既然身体抱恙,切勿炜疾忌医。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比较好。”有朝臣说道。

    宁皇后含笑点头,“这位大人说的对,本宫是不该炜疾忌医。本宫这就回去传召太医,诸位大人继续忙。”

    宁皇后将事情解释清楚后,就打算离开。她怕自己继续留下来,会被人看出异样,之前的努力全部报废。

    宁皇后要走,朝臣们不敢阻拦。元康帝难得地对宁皇后说了几句温言细语。当着朝臣的面,表现出夫妻情深的模样。

    宁皇后冲元康帝笑着,奈何笑意一直没有达到眼底。

    等宁皇后离开,元康帝就朝朝臣们发难。

    朝臣们单凭一些流言蜚语,就敢来指责他,还敢为难他,简直是岂有此理。朝臣们请罪,元康帝不依不饶,下令锦衣卫调查流言的源头。

    如果让他查出有人在背后阴谋算计,元康帝捏碎了手头上的毛笔,他一定会让此人付出惨痛的代价,让此人后悔出生在这个世上。

    早朝结束,元康帝急匆匆地来到坤宁宫。

    宁皇后正在喝药。见到元康帝过来,宁皇后也没起身迎接。宁皇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元康帝,她暂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宁皇后喉咙上的伤势并没有痊愈,按理她还不能开口说话。今天在早朝上,宁皇后是拼着喉咙二次受伤的可能,站出来替元康帝澄清。

    结果不出意外,宁皇后的喉咙果然二次受伤。现在喉咙充血,暂时没办法开口说话。不过宁皇后并不后悔。

    元康帝见了宁皇后这副惨样,没有丝毫同情。

    元康帝不客气地说道:“今日早朝上,你虽然替朕澄清,但是你休想让朕感谢你。”

    宁皇后嘲讽一笑,眼神轻蔑。

    元康帝死死地盯着宁皇后,怒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先是命人将那天的事情传出去,等到朕被朝臣们攻击的时候,你再站出来做好人。

    你以为你这样做,朕就会感激你,甚至被你蒙骗?朕告诉你,你是妄想。你那点小伎俩,休想瞒过朕的双眼。

    不过看在你替朕澄清的份上,这次的事情朕可以不计较。但是没有下次。下次你再敢将宫里的事情传出去,朕饶不了你。”

    宁皇后面露嘲讽之色,提笔写道:“陛下自诩聪明绝顶,却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散布流言的人,目的并不是为了攻击陛下,而是为了让陛下疑心臣妾。让帝后不和,让我们夫妻二人反目成仇。陛下中了别人的奸计,尤不自知,臣妾替陛下可惜。”

    元康帝呵呵冷笑两声,他捏着宁皇后的下巴,将伺候的宫人全都吓了个半死。还以为元康帝又要对宁皇后动手。

    元康帝对宁皇后说道:“你以为你这样说,朕就会相信你吗?以后少在朕面前耍这种小把戏。宁氏,朕不妨告诉你,朕认定了你。不管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朕都会盯死你。

    你最好别让朕抓住把柄。一旦让朕抓住把柄,朕到时候肯定废了你。等你不再是皇后,你的儿子还能被称之为嫡子吗?”

    宁皇后表情剧变,眼神怨毒。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元康帝见状,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特别的得意,特别的张狂。

    宁皇后咬着牙,提着比,挥毫:“他们也是你的儿子。”

    元康帝冷笑一声,“朕的儿子多了去,少两个也没关系。”

    “你残暴无道!”宁皇后愤怒的写下这几个字。

    元康帝表情一变,凶狠异常地说道:“既然你都说朕残暴无道,朕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个名声。”

    “你别乱来。我今天才替你澄清,改明儿就会有外妇进宫,到时候我见不了人,陛下也会跟着丢脸。甚至朝臣们会再一次发起对陛下的攻击。”宁皇后不客气的写到。

    元康帝笑了笑,点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朕暂时不能动你。不过你别得意,朕有的是机会收拾你。”

    元康帝放开宁皇后,居高临下地说道:“好自为之。”

    然后元康帝就带着人离开了坤宁宫。

    宁皇后瘫坐在椅子上,满头满脸的冷汗,喉头痛得让她感觉快要窒息了。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宫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皇后突然爆发起来,挥舞着双手,将桌面上所有东西全都扫到了地面上。

    宁皇后还不甘心,起身,将大殿内所有摆设全部砸了。砸光了摆设,又开始转移到寝宫,继续砸。

    宁皇后几乎将坤宁宫一切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精光,才算消气。

    如果可以开口说话,宁皇后一定要大声诅咒元康帝。这个无耻的男人,这个残暴无道的男人。元康帝既然将她往绝路上逼,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宁皇后咬紧牙关,一个疯狂又大胆的计划,开始在脑海中成型。宁皇后渐渐笑了起来,笑容扭曲又癫狂。

    若有人见了,定要说一句帝后两口子全都疯了。

    宁皇后出面帮元康帝澄清,流言暂时是遏制住了。

    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都信了宁皇后的话,相信帝后和睦。私下里,大家却各有想法。

    帝后有矛盾,这一点毋庸置疑。真正值得推敲的是,帝后之间的矛盾到底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有聪明人已经联想到,帝后不睦,承郡王和平郡王想要继承皇位,只怕会难上加难。这个时候是不是该投资一下那几个庶出的皇子?

    或许下一任帝王就出在几个庶出皇子中间。

    朝堂后宫,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和谐,私底下暗潮涌动,只等时机一到就要爆发出来。

    ……

    国公府内,宋安然接到侯府的帖子,老夫人古氏想念宋安然,请宋安然过府一叙。

    宋安然收下帖子,又准备了一车礼物,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宋安然就带着丫鬟婆子前往侯府。

    到了侯府,宋安然直接去松鹤堂见老夫人古氏。

    老夫人古氏见到宋安然,顿时笑了起来,显得很高兴。拉着宋安然的手同宋安然聊家常。

    宋安然很有耐心的陪在老夫人古氏身边。

    老夫人古氏或许是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同宋安然说了一会话就露出了疲惫之色。

    宋安然赶紧知趣的说道:“外祖母累了,不如先回房歇息。”

    老夫人古氏摆摆手,对宋安然说道:“老身就是精力不济,其实身体很好。”

    接着老夫人古氏吩咐丫鬟,将事先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宋安然看着陌生的丫鬟,问道:“外祖母,红衣和绿衣她们怎么没看到?”

    红衣和绿衣是老夫人古氏身边的老人,也是老夫人古氏最倚重的丫鬟。这次过府,两个丫鬟宋安然一个都没看到,自然很好奇。

    老夫人古氏笑了笑,说道:“两个丫鬟都被老身给耽误了。就在上个月,老身给她们寻了门亲事,将两个丫鬟都打发了出去。”

    宋安然微蹙眉头,关心地问道:“外祖母将身边的老人都打发了出去,那外祖母身边谁来伺候?新来的人肯定不得外祖母的意。”

    老夫人古氏笑了笑,拍拍宋安然的手背,“你不用担心老身。这个府里,没人敢怠慢老身。”

    宋安然还是觉着不妥。

    红衣和绿衣,不仅是老夫人古氏身边的老人,熟悉了老夫人古氏的喜好和习惯,更是老夫人古氏的耳朵和眼睛,替老夫人古氏传递着外面的消息,同时还替老夫人盯着侯府上下。

    突然间,老夫人古氏将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都打发了出去,这个情况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安然小心问道:“外祖母,大舅母对你孝顺吗?”

    老夫人古氏笑了起来,“安然,你在担心什么老身都清楚。不过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在这个侯府,没有人敢忤逆老身的意见。”

    真的吗?如果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要急着将两个心腹丫鬟都打发出去?这不合常理。

    这个时候,丫鬟从屋里带出来一个木头箱子。箱子不大,大概就是一尺见方左右。

    宋安然狐疑地看着丫鬟放在桌面上的箱子,老夫人古氏是想做什么吗?

    老夫人古氏指着桌上的箱子,对宋安然说道:“这个是老身留给你的。原本是想留给你母亲,可惜你母亲无福,如今全都给你。东西不算值钱,全是老身的一片心意。”

    宋安然紧皱眉头,老夫人古氏这番话,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遗言。

    宋安然紧张地问道:“外祖母,你的身体是不是出了意外?你和孙女说,孙女现在就去请霍大夫过府诊治。”

    老夫人古氏笑呵呵地说道:“你别操心了,老身的身体没问题。能吃能睡,能有什么问题。”

    “可是外祖母为什么突然想要将留给母亲的东西给我?”宋安然心头有点不安。

    老夫人古氏说道:“老身年龄大了,记性慢慢地变得不好。现在不给你,老身担心自己将来会忘了这件事情。”

    宋安然担心地看着老夫人古氏,“外祖母,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孙女还是将霍大夫请来给你看看。”

    老夫人古氏想了想,点点头,说道:“也行。让霍大夫给老身调理一下,让老身别老得那么快。”

    宋安然赶紧让白一去请霍大夫过府。

    宋安然不放心老夫人古氏,执意要守在老夫人古氏身边。

    老夫人古氏笑呵呵地说道:“安然,你不用紧张老身的身体。趁着霍大夫还没来,老身先回房歇息一会。等霍大夫来了,你让丫鬟叫醒老身。”

    宋安然见老夫人古氏面有疲惫之色,于是答应下来,“孙女听外祖母的。”

    宋安然亲自伺候老夫人古氏上床歇息,然后离开了松鹤堂。

    宋安然没急着去见宋安乐,而是去见侯府如今的当家人,侯府的世子夫人庄清梦。

    庄清梦非常热情的接待了宋安然,“老夫人一直念叨着夫人,夫人今儿总算来了。”

    庄清梦双手奉上茶杯。

    宋安然客气了一下,问道:“表嫂,我有些担心外祖母的情况。外祖母突然间将红衣绿衣都打发出去,换了新来的丫鬟伺候。此事莫非有内情?”

    庄清梦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不瞒妹妹,一开始知道这事的时候,我和妹妹一样很惊讶。

    红衣和绿衣都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老人,说她们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也不过分。突然间,将两个丫鬟都打发出去,实在是让人不解。

    我也去问了老夫人,是不是两个丫鬟犯了错?老夫人说两个丫鬟年龄大了,不好继续留着她们,怕耽误了她们的终身,这才将两个丫鬟打发了出去。

    而且老夫人还分别给两个丫鬟准备了一份嫁妆。具体数目我不太清楚,据说有上千两。

    妹妹,你也清楚老夫人主意极大,她决定的事情,又是她身边的丫鬟,我一个晚辈不好干涉。

    只能按照老夫人的要求,挑选几个忠厚老实的丫鬟到老夫人身边伺候。好在,新挑选出来的丫鬟都还能干,一个多月过去,还没出过乱子。”

    宋安然微蹙眉头,又问道:“外祖母的身体还好吗?最近饮食起居怎么样?”

    庄清梦仔细想了想,说道:“没什么异常,同以前差不多。你也知道人年龄大了,食量跟着减少,睡眠同样会跟着减少。真要说有什么异常,也就是老夫人的饮食更清淡了。”

    宋安然再次问道:“最近太医上门请平安脉,有说过什么吗?”

    “还是老生常谈,都是那些老话。”

    宋安然心头的疑问,并没有得到解答。想了想,又问道:“表嫂,除我之外,最近老夫人还见过谁?”

    庄清梦一想,当即说道:“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最近老夫人派人将出嫁的姑奶奶分别叫了回来。老夫人说,她怪想她们的。身边太过清净,就将她们都叫回来热闹热闹。”

    经过庄清梦一提醒,宋安然才想起半月前,蒋菀儿曾带着孩子出府。当时宋安然也没在意,如今联想起来,蒋菀儿该是回了侯府看望老夫人古氏。

    庄清梦还说道:“以前老夫人几乎不过问爷们的功课和前程。前段时间,老夫人突然问起沐元的学业,还问起夫君的前程,以及其他人学业。

    老夫人还勉励沐元,让他多用功,争取考个举人回来。还说只要考中了举人,以侯府的关系,总有办法帮沐元在朝中谋一个闲差。”

    宋安然听到这里,不由得再次问道:“表嫂,外祖母的身体真没问题?”

    庄清梦摇头。她有些不解地看着宋安然,“妹妹,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宋安然自嘲一笑,说道:“或许是我想多了。我觉着外祖母最近的做的事情,有点像是在交代后事。”

    庄清梦一听,顿时急了。

    庄清梦急切地说道:“这不太可能吧。老夫人的身体真没看出大问题。要是老夫人的身体不好,就算我不知道,伺候老夫人的丫鬟能不知道吗?给老夫人请平安脉的太医能不知道吗?”

    宋安然点点头,“表嫂的话有道理,或许是我想多了。”

    霍大夫被请到了侯府,宋安然和庄清梦一起赶到松鹤堂,亲眼看着霍大夫给老夫人古氏诊脉。

    霍大夫诊脉后,说道:“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年龄大了,需要好好保养。有个头痛脑热的,要及时请太医过府诊治。老夫开个药方,给老夫人调养一下身体。”

    “多谢霍大夫。”

    听到霍大夫的话,宋安然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霍大夫出门去开药方,宋安然则守在老夫人古氏身边。

    老夫人古氏靠在床头上,神情显得很疲惫。

    老夫人古氏对宋安然说道:“最近一段时间,老身时常做梦梦到老侯爷。老侯爷在梦里说,他一个人在下面很孤单,想让老身下去陪着他。

    老身就想啊,我和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活着的时候没过几天舒心日子,怎么他死了还要缠着老身。

    老身自然不乐意下去陪着他,下面多冷啊。你也知道老身最怕冷。可是那死老头子跟年轻的时候一样不要脸,尽耍无赖。

    三天两头到老身的梦里面骚扰老身,非要让老身陪着他。还说什么,要和老身一起去投胎转世。他一个劲的缠着老身,老身就想是不是我的大限快到了,所以他才会在下面等着我。”

    宋安然闻言,心头一惊。

    宋安然语气镇定地说道:“外祖母,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是你白天想外祖父想多了,所以晚上才会梦见他。刚才霍大夫的话,外祖母也听见了,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只需要好好保养,定能长命百岁。那什么大限将到的话,外祖母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孙女听不得这话,怪吓唬人的。”

    老夫人古氏笑呵呵的,“你们小姑娘就是怕这个。”

    宋安然抿唇一笑,说道:“外祖母,孙女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不算是小姑娘。”

    老夫人古氏笑道:“在老身眼里,你们都是小姑娘。”

    顿了顿,老夫人古氏轻叹一声,说道:“不管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老身的大限真的到了,老身总要做点什么事情才行,否则老身走得不安心。”

    “外祖母……”

    宋安然刚一出声,老夫人古氏就打断了宋安然话。

    老夫人古氏对宋安然说道:“老身知道,你是想劝老身不要胡思乱想。老身活了几十年,什么都看透了。这生死啊,真不是随便谁能控制的。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

    说到底,老身也是为了求个心安。要是阎王爷不收老身,老身也欢喜。如果阎王爷要收了老身,老身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走的时候也不会有遗憾。”

    宋安然的心情很沉重,面对看透生死的老夫人古氏,宋安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老夫人古氏拍拍宋安然的手背,说道:“老身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如果有一天老身真的不在了,你也别太伤心。生死有命,凡事都看开一点。

    侯府交给大老爷,老身不放心。不过有沐文在,老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以沐文的本事,老身相信侯府还垮不了。既然侯府还垮不了,安然,你看在老身的面子上,以后继续和侯府做亲戚吧。”

    宋安然想哭,却忍着没有哭出来。

    宋安然连连点头,对老夫人古氏说道:“蒋家永远是我的外祖家,我和沐文表兄他们,永远都是亲戚。”

    老夫人古氏笑了起来,“有你这句话,老身就放心了。哎,老身才说了一会话,怎么就这么累。看来这身体果然比不上当年。想当年,老身就是说一天,也不会觉着累。”

    宋安然连忙说道:“外祖母既然累了,那就躺下休息吧。孙女就守在外面。”

    老夫人古氏笑道:“老身现在就歇息。你也不用特意守着老身。老身有儿子儿媳,有孙子孙媳妇,合该他们来守着老身,在老身跟前尽孝。”

    宋安然抿唇点头,“我听外祖母的。”

    见老夫人古氏躺了下来,宋安然也起身离开。

    霍大夫开了药方,正在廊下等着宋安然。

    宋安然一出门,就见到了霍大夫。宋安然走上前,轻声问道:“霍大夫同我说句实话,老夫人的身体真没问题?”

    霍大夫捋着胡须,说道:“老夫没有胡说,老夫人的身体的确没有大问题。老夫人现在的情况,都属于她这个年龄段常见的。如果真要找出点问题,那就是老夫人太老了,身体正一天天衰弱下去。或许谋一天,就突然寿终正寝。”

    宋安然紧紧地抿着唇。霍大夫的言下之意,就是说老夫人古氏的年龄大了,身体老了,身体机能逐渐衰退,或许某一天身体机能不足以支撑生存,自然而然就会离开人世。

    宋安然问道:“没有办法吗?”

    霍大夫说道:“夫人,生死乃天地法则,有死才有生。这种事情最好顺其自然,莫要强求。”

    宋安然叹了一口气,“霍大夫说的对,面对这种事情,还是该顺其自然。今日多谢霍大夫亲自跑一趟。”

    霍大夫笑了笑,说道:“夫人不必谢老夫。老夫观夫人气色,夫人莫非已经有了身孕?”

    宋安然吃了一惊,然后连忙否认,说道:“我没有身孕。”

    “奇怪了。夫人能否让老夫诊脉?”

    宋安然伸出手,让霍大夫诊脉。

    霍大夫将手搭在宋安然的手腕上,微蹙眉头。最后霍大夫放开宋安然的手腕,说道:“夫人果然没有怀孕。老夫老眼昏花,竟然会看错。”

    宋安然笑了起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霍大夫只是看错,并非珍错,算不得什么。”

    霍大夫却有些纠结。

    他又仔细看了看宋安然的面色,依旧说道:“老夫看夫人的气色,的确像是怀孕的。可是诊脉,夫人又没有怀孕,莫非是时日太短,所以还诊不出来。”

    宋安然微蹙眉头,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在腹部,莫非真有身孕呢?

    宋安然算了下月事时间,又算了算和颜宓同房的时间,心想应该不会怀孕吧。她和颜宓同房,通常都会避开危险期。难道在安全期行房也能怀孕?

    宋安然心里头埋下了一个疑问,只等时间一到,就能解开答案。

    宋安然对霍大夫说道:“或许霍大夫朕的看错了。”

    霍大夫想了想,说道:“过半个月老夫上国公府,再替夫人诊一次脉。”

    宋安然顿时无话可说。

    霍大夫辞了宋安然,离开侯府。

    之后宋安然和庄清梦谈话。宋安然说了老夫人古氏的梦,让庄清梦尽量多抽时间,多关心关心老夫人古氏的身体状况。

    庄清梦对宋安然说道:“妹妹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夫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我一定在第一时间告诉妹妹。”

    “多谢表嫂。”

    “该我谢谢妹妹。若非妹妹心细,我还不知道老夫人竟然已经想到了身后之事。”

    宋安然含笑点头。之后宋安然又去见了大太太方氏和三太太高氏。

    大太太方氏失去了权柄,人也跟着老了。

    当着宋安然的面,大太太方氏就抱怨两个儿媳妇不孝顺,什么事情都不同她说。

    如今侯府内,庄清梦管家,沐元的老婆方媛则从旁协助。

    大太太方氏对两个儿媳妇都极为不满,认为她们两个是有意架空她。还让宋安然出面,替她收拾两个儿媳妇。

    宋安然翻了个白眼,对大太太方氏的话,她都懒得反驳,纯粹是浪费时间。

    宋安然毫不客气地说道:“当初外祖母做主,让大表嫂二表嫂管家。要是大舅母心头不满,那就去找外祖母理论。”

    大太太方氏才没有胆子找老夫人古氏理论。

    老夫人古氏在府中的权柄,是大太太方氏一辈子都比不上的。

    大太太方氏敢到老夫人古氏跟前叫嚷,老夫人古氏绝对一巴掌拍飞她。

    被宋安然刺激了一下,大太太方氏也泄了气。如今的大太太方氏,已经没有当年的斗志。毕竟没有了权柄,就算还有斗志,也是徒呼奈何。反而让自己的日子过不安稳、

    告辞了大舅母方氏,宋安然又去看望三太太高氏。

    三房靠着侯府,这几年日子过得越发滋润、

    观其面相,似乎还年轻了几岁。

    宋安然就对高氏一顿猛夸,说高氏会过日子,才会越过越红火。

    高氏掩唇一笑,说道:“安然这张嘴,真是越来越甜了,难怪我一直这么喜欢你。”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可不是胡说。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也知道三舅母将三房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

    高氏笑道:“不是我自夸,论管家的本事,我不输你大舅母。只因为她占了一个嫡长,当初老夫人才让她管家。

    要是当年换做我来管家,侯府肯定不会亏空那么多,更不会寅吃卯粮。可惜啊,我不是嫡长。

    不过现在好了,我们三房关起门来过自己小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大舅母再也管不到三房的头上。想一想,我是浑身轻松啊,看什么都顺眼。”

    宋安然含笑说道:“三舅母有福气,表兄表嫂又孝顺,三舅舅也踏实能干。”

    高氏得意地笑了起来。去年,蒋沐洪终于成婚,女方也出身官宦世家。小两口成婚后,感情很好,都是孝顺的人。

    总而言之,三房靠着侯府这颗大树,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宋安然同高氏正在寒暄,这个时候有丫鬟进来。

    丫鬟说二太太罗氏来了,问高氏要不要见。

    高氏拍了下脑袋,对宋安然说道:“我差点忘了,我前几天就和二太太约好了今天见面。”

    宋安然说道:“是我来得不巧。”

    高氏赶紧吩咐丫鬟,将二太太罗氏带到小花厅喝茶,等一会她就过去。

    宋安然不动声色地说道:“我以为大舅母和三舅母,已经同二房那边断了联系。”

    高氏笑着说道:“哪能真的断了联系,大家都姓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安然,舅母不瞒你,二房如今就指望着我们三房过日子。

    二房分家出去后,手上没有营生。光靠那几个庄子铺子,要不了几年就得坐吃山空。

    原本二太太是想去你们国公府找蒋菀儿,谋一个营生。后来又怕蒋菀儿在国公府不好做人,这才求到我跟前。

    我就想着,二房和三房都是兄弟,钱给谁赚不是赚。不如拉拔一下二房。恰好老爷那里缺个可靠的人手,二老爷刚好可以顶上。

    这不,不仅二老爷去了南州,二房还将银钱投了进来,想吃点红利。我也就没拒绝。

    二太太今天过来,估摸着是为了去年的红利。去年年底路上不太平,红利没分下来,二太太也是着急了。今儿她过来,我肯定不会让她空着手回去。”

    宋安然闻言,挑眉一笑。宋安然真没想到,三房竟然舍得拉拔二房。当年,三房和大房一起,可没少欺负二房。三太太高氏对二房也是诸多看不上眼。

    只能说人心易变,以前看不顺眼的人,现在也能看顺眼,还能一起合作。

    宋安然对三太太高氏说道:“既然三舅母和二舅母有要事要谈,我就显告辞了。二舅母那里,我就不去见了。请三舅母替我问声好。”

    三太太高氏笑道:“你放心,我肯定替你带到。按理,你身份高,该她来见你的。”

    宋安然含笑说道:“我还要去见大姐姐,就不麻烦二舅母跑来跑去的。”

    “你说的对,还是安乐要紧。你赶紧去看看她,那孩子也不容易。”

    宋安然告辞了三太太高氏,直接转道去看望宋安乐。

    当年蒋沐绍过世,宋安乐立誓替蒋沐绍守三年。

    三年时间早已经过去,可是宋安乐依旧过着闭门不出,如枯木一般的生活。

    当宋安然来到宋安乐的院落,原先那些华丽的摆设,早就不见了。一眼看去,感觉就是色泽沉重,死板,像是一个垂暮老人。

    在这样的院落里生活,宋安然肯定不习惯。宋安然喜欢色彩鲜艳的,喜欢院落里欢声笑语,喜欢每个人都鲜活,像是鲜花一样。

    可是宋安乐这里,却感觉不到人气。就连丫鬟身上也沾染了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

    宋安然微蹙眉头,还没见到宋安乐,宋安然已经可以想象出宋安乐这几年带着孩子究竟过的是什么生活。

    宋安乐得知宋安然来看望她,手上一顿,手中的佛珠差点落在地上。

    宋安乐叹息一声,她的心还是不能真正的平静下来。

    宋安然从蒲团上站起来,神情很平和。她命丫鬟打来热水,洗漱完毕后,才去见宋安乐。

    当门口光线暗下来的时候,宋安然猛地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数年未见,为何宋安乐变化这么大?

    宋安乐原本还有点肉的脸颊,已经彻底凹陷下去。肤色也没有当年的白皙,变得蜡黄暗沉。眼神还算清亮,可是为何整个人却像是老了十岁。

    宋安然看到宋安乐这副模样,很不忍心。她上前,握住宋安乐的手,宋安乐的手不知从什么时候从细腻变得粗糙。

    宋安然心疼地问道:“大姐姐,你受了委屈吗?侯府是不是有人苛待你们母子三人?”

    宋安乐想要笑,或许是长久不笑,肌肉都僵硬了。最终她还是没能成功笑出来。

    宋安乐对宋安然说道:“二妹妹误会了,没人给我委屈受,也没有人苛待我们母子三人。大嫂当家,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吃穿用度都没有少过我们。”

    宋安然皱眉,“既然如此,那为何大姐姐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不成大姐姐是在自我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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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嫡妃介绍:
宋安然本是都市白富美,集团总裁,一不小心就穿越成为普通官宦世家的嫡女。
生母亡故,她一力担起家中重担,斗姨娘,斗极品,实力碾压各方牛鬼蛇神。
她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经商天赋,办船厂,开船行,组建船队出海,将生意从国内做到海外。
她开珠宝铺子,做粮商,垄断粮食市场。
当父亲被下诏狱,她发动粮食战争,靠一己之力救出父亲。
人人皆知宋家豪富,却不知宋安然才是真正的豪富。
坊间传言宋家嫡女,聪明能干本事强,嫁妆丰厚又漂亮。
当媒婆踩破宋家门槛的时候,宋老爷挥挥衣袖,“没有一个配得上我家的宝贝闺女。”
……
颜宓,京城四大公子之首,国公府世子,亲自上门求娶宋家嫡女。
宋老爷左右嫌弃,“不配!”
颜宓心塞吐血。
找未来娘子诉苦,“未来岳父大人嫌我不配。”
宋安然抿唇一笑,“那你继续努力。一品嫡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嫡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嫡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