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九百七十一章 人前显圣
黄沙漫漫。
秦桑俯瞰大地,视线落在两座沙丘之间。
沙砾缓缓流动起来,下方存在一个深渊,源源不断吞噬沙砾,很快出现了一道深沟。
两座山丘被深沟吞没,吞噬仍未停止,逐渐形成一个长数千丈,深不见底的沟壑。
沟壑下方,透出赤红火光,大地被撕裂,直达地底炎脉。
突然,下方射出一道金线。
他在空中飞行的时候,火玉蜈蚣亦在地底炎脉与他同行,将地下炎脉的分布查探的一清二楚。
并且,火玉蜈蚣在这里发现了一些古老的痕迹,算是一处残破的秘境,正是秦桑想要的。
火玉蜈蚣卷住铜柱,反身投入进岩浆之中。
秦桑飘身至沟壑上方,指尖弹出道道流光,飞射进地底。
岩浆涌动,传出阵阵轰鸣之声。
沸腾的岩浆内部,隐约可见一条金色的蜈蚣翻腾。
火玉蜈蚣在配合秦桑的动作。
随着时间推移,火玉蜈蚣周围,浮动着密密麻麻的符文。
这些符文组成禁制,源自于秦桑当年在遗迹的发现,但又有不小的变动。
铜柱作为禁制的核心,斜***岩浆里。
火玉蜈蚣舒展身体,放开铜柱,便能看到铜柱微微一颤,并非一直固定在某一处,而是会随着岩浆缓缓移动。
这是秦桑特意制造的假象。
毕竟,遗迹被他占据了那么久,建造道场的时候并没有料想到今日,完全复原蟠龙古阵,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是不可能做到的。
即使瞒过双方的化神修士,两位老祖也很容易看出破绽,可能会影响他的计划。
于是秦桑不顾麻烦,多做了一些事,制造出遗迹自行撕裂,铜柱脱离,并陷入这处秘境的假象。
未来两大势力发现那处遗迹,便会根据一些迹象,逐渐找到这根铜柱。
一切都是精心设计,包括这个地点,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
到那时,也就是秦桑真正插手棋局的时候!
布置好一切,秦桑手掌虚抬,两侧的黄沙向中间流淌,大地裂缝逐渐复原。
火玉蜈蚣没入秦桑袖中。
秦桑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破绽,飞遁而走。
他没有返回‘道场",径直南行,抵达青羊观,和化身会合。
接下来,他不会插手火域中的争斗,而是在道观静待时机。
地窨之中。
化身苏醒,走下法坛,将所有东西都交给本尊,回到地面,继续做青羊观观主。
本尊坐上祭坛。
六十四分坛全部建成,又经过化身多年参悟,对坛阵已然有极深的理解。
不过,想要修复主坛,仅凭化身,还差些火候,必须由本尊亲自出手。
秦桑抬起双手,娴熟地掐了一个印诀。
印诀方成,秦桑身边顿生风雷。
‘咔嚓!"
‘呼呼呼……"
狂风大作,电蛇游走,闪电明灭间,还能看到一团团雷火。
小小地窨里,雷鸣惊天,宛如末世一般。
秦桑的神情古井不波,一动不动,异象虽恐怖,实则是他真元所化,无法伤他分毫。
但在此时,法坛竟出现了异动。
‘呲啦!"
陡然间,一道不寻常的雷霆劈向风雷。
这道雷霆来自于法坛,确切地说,是法坛一侧的一道符文。
之前的一刻,符文闪亮,活了过来,蝌蚪一般扭动,最终化为一道雷霆。
雷霆劈出,并未消失。
风雷受到了某种吸引,向那道雷霆涌过去,吸收秦桑真元演化出的风雷之后,更加闪耀,如同实质。
旋即霹雳声不断。
一个个符文,接二连三闪亮起来,变成雷霆。
随着越来越多的符文浮现,秦桑周围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雷霆。
如此多雷霆环绕秦桑,雷光几乎将他的身影淹没了。
肉眼看去,便能发现,这些雷霆也是按照法坛本体分布的,赫然组成了一座真正的‘雷坛"。
这些展现出的,是秦桑对法坛的理解,他正是雷坛的核心!
在‘雷坛"成型的一刹那,秦桑对主坛、对坛阵的感知更为清晰了。
终于,法坛内部,那团之前一直无法看透的雷光,缓缓揭开了一层面纱。
由于还没有修复好法坛,秦桑看到的景象依然很模糊,只能勉强进行分辨。
雷光内部,竟悬浮着一页纸!
一页银色的,轻盈如羽毛,显得毫无重量,由雷霆之力组成的纸。
纸上写满字迹,密密麻麻,看不清楚,只能确定不是正常的文字。
秦桑心中一震,因为这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这页纸,假如只是用来记录上古秘辛,或者传承道庭法咒,秦桑固然会收获颇丰,却要被迫改变计划了。
秦桑沉定心神,凝神观察。
用各种手段都看不清字迹,不过秦桑渐渐发现了这页纸的不寻常之处。
“果然!”
秦桑神色微微一松,露出笑容。
他终于确定了,这页雷纸并非单纯用来记录的纸张,而是符咒力量的具现。
不出所料,这不是箓坛,而是用来行法的法坛。
这道符咒,比五雷使院印中的任何一道三阶神符都更加玄妙。
当是一道四阶神符!
四阶神符,在道庭之中,对应的可是河图法位,合体期修士!
“不知是哪一道四阶神符?”
秦桑心中无比期待。
要等坛阵复原,方知神符全貌。
秦桑迫不及待,开始全力修复主坛。
与此同时。
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太乙、雒侯、灵蚀、桂侯,秦桑座下四大化神,各领一队妖兵,分别选取一座分坛,坐镇四方。
它们一边参悟坛阵,辅助秦桑,一边操练妖兵,传授它们雷火道法。
……
山下已是乱世。
燕国收服边境小国,立刻出其不意,对祁国展开反击,迫使祁国损兵折将。
祁国偷鸡不成蚀把米,连连退兵,最后被燕国吞掉两州之地,勉强稳住阵脚。
与此同时,大梁国三皇子夺嫡失利,投奔燕国,主动向燕国国君称臣,上书请求燕国出兵,助他驱逐乱臣贼子。
奉命下凡,辅佐大梁三皇子的修仙者名为兆都,也是一名筑基修士。
主公失利,他便随之加入燕国,听从玉朗号令。
获取大义名分,燕国遂出兵大梁。
兆都和陶誊领兵做先锋,不过燕国国内局势已定,无须玉朗亲自坐镇。
燕国国君敕封玉朗为天下都招讨、兵马大元帅,亲帅三军。
多年以来,玉朗在燕国的威望无人能及,大军顿时士气大振。
燕国蓄谋已久,进入大梁国境,立刻打出三皇子的旗号,趁大梁国刚经历内乱,局势不稳,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短短一个月便连克三州,兵锋直至大梁国都。
一时间,大梁国风雨飘摇,人心惶惶。
眼看胜利在望,却有密信传来,大梁国新君竟修书祁国,引祁国大军南下,两国合兵一处,准备共克燕国。
只不过,究竟是驱虎吞狼,还是一场瓜分盛宴,尚未可知。
玉朗等人召齐将帅,商议之后,决定继续进兵。
终于,三方大军在大梁国黄州相遇。
黄州,距离大梁国都不足五百里,黄州境内有大江名杜江。
一旦大军渡江,便能长驱直入,直至国都,大梁再无天险可依。
对大梁国而言,这就是最后一场决战。
秋风萧瑟。
江面上船帆如林。
大江两岸,肃杀之气冲天,黑压压的大军,一眼望不到边际。
杜江西岸,建起一座高耸的船楼。
一队兵将登上船楼,领头的正是玉朗、陶誊和兆都。
玉朗不着甲胄,穿一袭白衫,腰间佩剑,如一员儒将。
陶誊和兆都皆为军中大将,盔甲齐全,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众人登上船楼,江面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燕国大军正热火朝天忙碌着,建造渡船、搭建浮桥,为接下来的渡江之战做准备。
大江东岸,敌军亦不甘示弱,船帆连绵,陆地上忙着修筑工事。
“接下来,须是一场苦战。”
玉朗轻叹。
燕国连战连胜,看似一片欣欣向荣之景,可战争越多,伤亡就更多。
这和他们下山入世的初衷是相悖的,却无可奈何。
他们已经竭尽全力做到最好了。
这些年,玉朗和陶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们一次也不敢输。
只有不断获胜,尽快结束战争,才能终止苦难。
陶誊心有戚戚。
兆都却没有多少触动,在他看来,凡人不过是他争取进身之阶的筹码。
上一次输了,只能屈居人下,听从号令。
以后,最大的功劳和他无缘,只能期待他没跟错人,玉朗可堪大任。
凡人死伤再多,与他何干?
入世的修仙者,大部分人的心态,和兆都是一样的。
“明日风和日丽,正是渡江之时!”
玉朗观察天象,旋即神情肃穆,平视东方,手握剑柄,沉声下令。
“末将遵命!”
所有将领齐齐应命。
不料,玉朗话音未落,大江东岸,敌军大营之中,忽然传出尖利的破空声。
便见一道灰芒,飞出敌军大帐,迅疾如箭,直奔江面而来。
同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
“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三军将领俱在,正好一网打尽,省得麻烦!”
笑声震动天地,如雷声滚滚,大江两岸清晰可闻。
霎时间,无数兵将心神巨震,呆呆望着天上那道灰芒。
赫然是一个老人!
老人的面相苍老异常,满脸褶皱,灰芒是他身上的灰袍发出的光。
他不依靠任何器具,竟然在凌空飞行,一步便跨出数百丈,瞬间飞临江面。
所有凡人呆住了,无法置信。
竟然有人在飞!
大军哗然,有人大叫神仙,也有人叫妖怪,陷入了混乱。
这幕场景,已经超出了凡人的理解,只存在于神怪故事里,却活生生出现在他们面前。
玉朗三人的脸色也变了。
果然有人坏规矩!
按照双方兵力对比,燕国稍弱,但祁国和大梁国都是燕国手下败将,士气远不如燕国。
不出意外,燕国胜算更大!
对方的修仙者忍耐不住,亲自出手。
而且,这名老者修为极高。
只见老者飞临江面,轻甩拂尘,江水陡然凝结,然后传出咔咔之声,瞬间结成了厚厚的冰层。
冰面是诡异的黑色。
仅凭这一手,对方杀死他们三人,轻而易举!
老者眼神冰冷,看向船楼,最后定格在玉朗身上,目露杀机。
目光如剑,令三人心神狂震,血液仿佛也凝固了。
危机之时,玉朗身后,一名全身着甲的亲兵身影微微一动,正欲上前,忽然停下动作,望向大江下游。
江面上,又数道青虹破空而来,并传来中气十足的喝声。
“鱼老魔,就知道你按捺不住。人间还是留给小辈们玩耍吧,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让老夫来会会你!”
那名亲兵正是沙家羽,看到来人,目光一闪,低声道:“是邝家老祖来了!”
局势有变!
玉朗和陶誊对视一眼,脑海中冒出相同的念头。
修仙者要直接插手,到阵前厮杀。
是他们当年的提议打动了陶誊的师父,还是早就有的安排?
玉朗不得其解,但毫不慌乱,见敌军踏着冰面,喊杀过来,命令众将速去安抚军心,并让沙家羽助他飞向半空。
“妖邪作乱,人人得而诛之,诸位兵将,随我除妖!”
见己方也有仙人,并且就是主帅,本来陷入慌乱的大军,顿时军心大定,传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老者面色一沉,正要挥动拂尘,斩杀玉朗。
一道青虹疾驰而来,拦住老者去路,现出一位温文尔雅的儒生。
邝家老祖对玉朗点了点头,凌空一踏,冰面轰然破损,进入江中的祁梁大军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老者冷哼,反手将拂尘打向邝家老祖。
邝家老祖不慌不忙,祭出一柄青色短剑,化作剑虹,和拂尘纠缠起来。
江面之上,顿时灰雾弥漫,剑光闪闪,令人望而却步。
其他青虹姗姗来迟,没有加入两位元婴祖师之间的斗法,飞到玉朗面前。
他们皆为邝家子弟,齐齐对玉朗抱拳行礼,并递上一枚令箭。
“邝家七子,奉云仙师之命,特来辅佐秦将军!仙师有命,秦将军用兵如神,文韬武略,才智俱全!此后祁、梁、燕、赵、煊等国,无论仙凡,皆听从秦将军号令,助秦将军斩妖除魔,立下不世之功!”
第一千九百七十二章 霁天法会
玉朗手握令箭,上面浮出字迹,明晃晃。
“是师父!”
陶誊关注着这里,传音过来,语气喜忧参半。
他和玉朗一直在猜测,他师父可能是幕后之人,现在得到证实了。
邝家人口中的云仙师,正是陶誊的师父,云都天修士。
一行行字悬浮在面前。
玉朗一字一句看罢,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
云都山一方,被派下山的修士不止他和陶誊,还有兆都,以及更多。
可为何不让这些人联手,统合诸国兵力,拧成一股力量,同心协力,不是能够更快战胜对手吗?
原来这也是一种挑选。
在他的治理之下,燕国蒸蒸日上。
治国有方,兵强马壮的燕国脱颖而出,玉朗也成了选中之人。
此后燕国以及附近诸国,归属云都天的势力,皆听从他调遣,说是万军统帅也不为过。
而他的任务,便是助燕国一统天下!
不过,玉朗注意到,所谓的‘天下",也就是令箭上提到的国家,包括燕、祁、梁等等附近仅十余国。
只是整个人间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类似的事情,应该也会发生在其他地方。
人间被分割出一个个区域,每一个区域都是一块棋盘,棋子在各自的棋盘上决出胜负,进而影响整盘棋。
或许,他也只是被暂时选中的。
每一块棋盘上的赢家,还会再次角逐,直至选出一个‘天命之人"!
“云都天想干什么?”
玉朗摩挲着令箭,心生疑问。
“难道,他们想要一统人间,天下只存一国,结束乱世?
“可是,人间如此辽阔,版图远远超出凡人的想象,以凡人的能力,根本无法治理。
“怎么节制地方?政令如何通达?
“别的不说,科举之时,等边关百姓历经千山万水抵达帝都,不知过去多少年了。
“人间并非没有雄才大略的雄主,不缺统一天下的野心,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除非……”
玉朗心中一动。
除非修仙者从此不再隐世,出将入相,法术治国,一切难题迎刃而解。
玉朗扫过面前的邝家七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
燕国都城外。
云仙师洞府。
今日石门大开,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深秋时节,已经能够感觉到寒意,洞府里却温暖如春。
洞府中摆放一石桌,两侧各坐一人。
一人鹤发童颜,穿云水道衣,正是陶誊的师父,云仙师。
另一人头戴斗篷,将面目遮挡地严严实实,和云仙师比起来,身上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桌上摆着仙茶,斗篷人并无取用的意思,冷冷道:“云山,你让仙凡合流,是想撕毁约定吗?”
“什么约定?当年,镜藏那魔头胆敢登上我宗山门,若非宗主下令不斩来使,定将那魔头当场格杀!任那魔头舌绽莲花,自始至终,宗主没有做出任何承诺!”云仙师冷笑。
斗篷人怒哼,“无耻老儿,非要让老夫当面点破?若非孤云叟和师尊心照不宣,岂能成事!”
云仙师嗤笑。
“时移世易,当初只当你们真想以人间为棋,减少两宗伤亡,避免被人趁虚而入。
“不出所料,果然魔性难改!
“你们这些魔头的狼子野心,休想瞒过我等,早知你们心怀鬼胎。
“按照你们的做法,根本不可能分出胜负,只会越来越乱,最终变成人间炼狱,尸魔邪地!
“我辈正道之士,岂能坐视不理!”
“好一个大义凛然!”斗篷人桀桀怪笑,语气中充满讥讽。
“没有你们纵容,谁能在人间搅风搅雨?
“先借我落魂渊之手,压制神道,阻止太真教插手,并将太真教的压力转嫁到我们身上。待乱世到来,便高举大义,以镇压邪魔为名,彻底控制人间。
“从此人间只余一国,所有仙修、神明皆入仙籍,水泼不进。
“云都天便没有了后顾之忧,一心一意准备霁天***。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好正道,好算计!”
云仙师不置可否,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斗篷人冷笑连连,“看来是免不了做过一场了?据我所知,你我双方,虽在火域发掘出不少古阵遗迹,如果不能联手,远达不到霁天宗的要求。此次霁天宗拿出的奖赏,可是万载难逢的!本该是合则两利,若因为你们错过机会,倒要看看孤云叟坐不坐得住!”
云仙师缓缓起身,走到门前,望着连绵的群山,淡淡道:“你们在战场上获胜,一统人间,我等自然退避三舍,霁天***上,也以落魂渊马首是瞻!这不正是你们的初衷?”
“好!”
斗篷人拍案而起,身影一闪,遁出洞府,消失不见。
云仙师望着斗篷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
大梁国。
杜江两岸。
两位元婴修士的斗法堪称惊天动地。
拂尘宝光和刀芒在天上碰撞,传出阵阵惊雷,天地为之失色。
江面时而结冰、时而破碎,两方大军退出十里,无人敢靠近江岸半步。
陶誊等人竭力安抚军心,取得了一些成效。
众人望着天上,旁观大能斗法。
一时之间,邝家老祖和鱼老魔斗了个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灰雾弥漫江面,两道人影时隐时现。
意识到他们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鱼老魔也失去和邝家老祖缠斗的心思,狠狠甩出拂尘。
‘唰!"
流光如一记刀芒,直射邝家老祖面门。
只听当的一声,邝家老祖御剑拦截,接着便见鱼老魔化作一道遁光,向杜江上游飞射而走。
“哪里去!”
邝家老祖大喝一声,紧追而去。
临行之前,他嘴唇微动,传音说了些什么,邝家七子齐齐冲江面行礼,高声应是。
两位元婴修士切战且走,江面上的雾气立刻散去,露出两军大营。
两方军士仍沉浸在方才的斗法之中,心驰神摇,无法自拔,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这时,东岸大营忽又飞出一道道遁光,显现出十几道人影,和玉朗等人隔江对峙。
“秦将军!这些人皆是鱼老魔座下魔头,满手血腥,杀人无算,我等请命,出营诛魔!”
邝家七子中的老大抱拳大喝道。
“哈哈!”
对岸传来一阵狂笑,“邝首易,大军阵前,还谈什么正邪之分!昔日手下败将,还不速速上来送死!”
玉朗还没有完全适应现在的身份。
询问得知,邝家七子之中,除了老六和老七修为和他相当,其余五人都胜过他,老大和老二更是假丹境高手。
现在却要听命于他,向他请战。
“呼!”
玉朗忍不住轻舒一口气,定下心神,沉声道:“邝仙师,本帅现在封你为先锋将军,速去阵前,取下敌将首级,以壮军威!”
“遵命!”
邝首易朗声应命,祭出一柄灵剑,杀将上去。
与此同时,邝家七子之中,又有五人随邝首易飞向敌阵。
邝家老七留了下来,一拍腰间的芥子袋,取出几十杆三角杏黄旗,双手呈上。
“启禀秦将军,此乃老祖受云仙师所托,亲自炼制的血元旗。”
玉朗接过血元旗,眉头微微一皱。
作为秦桑的徒弟,秦桑有时也会拿一些炼器的典籍给他观摩。
这些血元旗,和他见过的那些法器都不太一样,想必是有特殊的作用。
“大军列阵,血气冲天,鬼魂靠近便会被冲散。若能纳血气为用,亦能超凡脱俗,血元旗便是有这种作用。秦将军将血元旗分发三军,以血元旗为根本,演练阵势。由修仙者率领,兵锋所指,血气如龙,敌方修仙者也不敢闯入战场,肆意屠杀。”
邝家老七飞快解释道。
闻听此言,玉朗眼神一亮,原来凡人并非全无力量。
匹夫血气,也能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尽管这股力量不算强,但在高阶修士被拦住之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战局!
“陶誊何在!”
玉朗转向后方。
“末将在此!”
陶誊也不再遮掩修为,飞至半空。
玉朗将血元旗抛给陶誊,解释了一番作用,吩咐道:“速将此旗分发诸将,演练阵势,一个月之后,渡江杀敌!”
因为两位元婴修士斗法,江面上的浮桥、战船破坏严重。
双方想要渡江作战,至少需要准备一个月。
“遵命!”
陶誊领命而去。
玉朗转回身,见邝家六人已经和敌人战成一团,虽不及两位元婴,也造成了不小的声势。
目光一转,玉朗看向敌军大营,留意到敌军之中也出现了异样的气息,显然也有和血元旗类似的手段。
这时,一直在旁看戏的沙家羽传音问道:“兄弟,要不要为兄出手?”
邝家老祖和鱼老魔离开后,附近没有其他元婴的气息。
沙家羽出手,可以轻易解决那几个小魔头。
“不要!邝家人数虽少,却配合默契,只要他们不落败,我们便不要节外生枝。不到必要时候,沙大哥不要出手。”
玉朗低声道。
沙家羽点点头,依旧做一名亲兵。
这时,陶誊做好安排,又飞了回来。
玉朗将令箭交给他:“云仙师有命,见此令箭如见人。你持此令,让沙大哥陪同,速去拜访各大正道宗门,邀请帮手,一个月之后,只怕会有一场恶战。另外,回道观一趟,将此事告诉师尊。”
“你怎么办?”陶誊有些担心,玉朗的目标太大了,之前就有老魔要来杀他。
“邝前辈回来了,有邝前辈在,无须担心我的安危,”玉朗通过沙家羽,已经知晓了上游斗法的结果。
两人算是不分胜负。
鱼老魔吃了一个暗亏,主动退走。
话音未落,一道青虹从上游飞过来,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直接落向帅帐。
“你自己小心!”
沙家羽和陶誊换上便服,悄悄离开。
玉朗边看下方操练血元旗阵,一边关注着江面上的斗法,见邝家六子隐隐落入下风,立刻传令,鸣金收兵。
双方各自退下,局势暂时安定下来。
玉朗返回帅帐,见邝家老祖盘坐在一个蒲团上,闭目静修,不敢打扰,悄悄退下。
夕阳西下,月上中天,这一天就这么过去。
对两军兵将而言,这个世界却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翌日午时。
调息了一夜的邝家七子主动出去叫阵。
正在斗法难解难分之际,沙家羽匆匆返回,给玉朗带回了一样东西。
“我们出营地,先去的青羊观,道长命我将这些交给你。”
沙家羽摊开手掌,掌心是三枚竹签。
竹签光滑,空无一字。
“道长有言,你遇到危急之时,点燃竹签,道长瞬息便至!”沙家羽兴奋道。
玉朗闻言大喜。
突然担上重担,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他,瞬间安定下来。
他接过竹签,爱不释手翻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收起来。
沙家羽遂又离去。
……
接下来一个月,两边都陆续有修仙者来到营中,多是筑基和炼气修士。
有些怀着玩乐之心,有些本性高傲,桀骜不驯,但当知晓邝家老祖在营中坐镇,无人敢造次。
玉朗有条不紊,不断派人叫阵的同时,将这些修仙者安***大军,配合演练血元旗。
短短一个月,大军便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个月后。
风和日丽,江面无风。
两岸各自飞出数十道人影,在高空会战。
大军开拔,一艘艘战船、一架架浮桥,抵达东岸。
双方大军在岸边展开激战,直杀得血气冲霄,昏天暗地。
最终,大梁国一方的修仙者先败一阵,大军阵脚大乱,被燕国冲散,大败亏输。
燕国大军势如破竹,一鼓作气占领大梁国都城。
紧接着,一封封密信如雪片般飞来。
玉朗面前陈列一沙盘,将包括燕国在内的诸国,都囊括其中,上面插满了黑白两色的小旗。
当今局势,一目了然。
他身为中军主帅,各路大军都将听他号令,直至和落魂渊一方分出胜负。
……
两年后。
继大梁国之后,祁国也被燕国覆灭。
燕国大军休整,但其他地方仍然战火纷飞,云都天一方的局势一片大好。
不知不过,已是五年后。
这五年时间,玉朗完全在战场上度过。
这一日,两方迎来最终的会战,终于到了决战的时候。
久克不下,玉朗第一次燃起竹签。
第一千九百七十三章 入局
煊国边境。
百万大军对峙。
两侧军阵排开,安营扎寨,绵延数十里。
兵卒如蚁,营帐如林。
一场场战斗下来,两军阵前的土地都被鲜血侵染,鲜血渗透地底,掘地三尺都是暗红色,战死的兵卒无法计数,触目惊心。
朝阳初升,战场上便已喊杀声震天。
燕国大营中,有一座丘陵,在丘陵上可以纵观战局,帅帐便建在这里。
帅帐前,玉朗和一些将帅凭栏而立,面向东方,血色的朝霞洒在他们身上。
所有人都神情凝重,望着战场中心。
数年的军阵生涯,玉朗眉宇之间少了几分儒雅,多了铁血气概。
他看着厮杀中的士兵,忧心忡忡,不经意瞥了眼南方。
南方不远,有奇峰,比他们脚下的丘陵更为高耸,更适合观战。
算是战场的制高点之一。
不过,凡人是不允许登上那座山的。
所有人都知道,此山是仙山,山上有新建造的宫殿,乃是仙师驻跸之所。
甚至于,在一些石台、绝壁之类的地方,也能够看到仙师盘坐的身影。
雾气绕身,若隐若现,一派仙家风骨。
每每望见此山,所有将士都面带崇敬之色。
在敌军阵中,也有类似的地方。
玉朗忧心的,并非他们一方的修仙者不如敌方,恰恰相反,数十场战斗下来,他们胜多输少。
令人揪心的是越来越多的伤亡,以及看不到尽头的厮杀。
中间的那片战场,像是一个魔窟,吞噬无数生命,再多的鲜血也填不满。
多年来,玉朗见过太多死亡,早已麻木,此刻仍极为不忍。
在他看来,许多伤亡是没有意义的。
修仙者的加入,不仅没有尽快结束战争,反而加剧了伤亡。
如果阵中没有修仙者,他有信心孤注一掷,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击溃敌方大军,而不是这么无休止的纠缠。
事实上,他也没有料到,他这个主帅能坐这么久。
在他想来,既然修仙者插手进来,终究会变成修仙者之间的斗争。
战场之上,修仙者免不了伤亡,有伤亡便有仇恨,由两人之间到两宗之间,乃至正邪对立,双方呼朋唤友,恩怨情仇如一团乱麻,被牵扯进来的人和势力越来越多。
大部分纷争都是这么演变而来的。
一旦元婴修士下场,谁还关心凡人?
等两方的大能分出胜负,世俗自然随形就势,被胜利者掌控。
事实却出乎他的意料。
正邪双方都非常克制,除了坐镇中军、震慑敌人的元婴祖师,再也没有金丹期及以上修士的现身战场。
纵使有修仙者战死沙场,宗门里下来报仇的,也超不出筑基期。
能够一直如此,还则罢了。
同为筑基修士,这些人碍于师门之命,不会公然违抗他这个主帅的命令。
玉朗殚精竭虑,总算一点点将敌人的势力压缩,迎来最后的决战。
当大决战来临,一位位大能却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玉朗现在也不清楚,山上究竟有多少金丹和元婴。
这些大能不单纯是来观战的,他们还送来了一些‘宝物"。
此时此刻,战场上弥漫着淡淡的猩红雾气,并传出阵阵锣响。
双方都是三千人。
猩红雾气,便是燕国将士手中的血元旗散发出来的。
锣响来自于
敌军手里铜锣。
敌军摆开的半圆形的阵形,后方有一名筑基修士,手持一个金灿灿的大锣,另有五百名兵卒,各持一个巴掌大小的铜锣。
锣声喧天。
这些兵卒围绕着修仙者,只管敲锣,上阵厮杀的人数明显处于劣势。
却不料,锣声带有奇异的力量,一道道光圈迸发出来,落到阵前的队友身上。
队友登时气势大振,全身散发古铜光芒,犹如铁铸一般,面对血元旗凝聚的龙形血气,毫不退缩。
与之相反,燕国一方被锣声影响,阵形出现散乱之象。
之前的一场场战斗,都是类似的情况。
落败一方,三千精兵,或被屠杀殆尽,或遭俘虏,而修仙者往往能够脱身。
双方送来各种各样宝物、法术,却要以凡人的血肉之躯来决出胜负,用无数人命去填。
玉朗不清楚正邪双方有什么约定,他只知道,如此继续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白白死去。
“又是这样!”
大棋盘分割成小棋盘,再小的棋盘,也有棋手和棋子。
无论什么棋局,凡人都只是棋子,任人摆布。
这正是玉朗深恶痛绝的!
他本以为,自己有希望改变,如今却只感觉无力。
他这个主帅并非摆设,排兵布阵都由他决定。可每一场战斗下来,无论胜败,玉朗心中只有悲哀。
“师父能够改变局面吗?”
玉朗望着朗朗乾坤,幽幽想着。
在他心里,师父是无所不能的,他没有遭遇危险,为了心中的信念,毫不犹豫用掉一根竹签。
“吼!”
战场上突然响起怒吼。
吼声是燕国将士发出的,犹如龙形血气发出的龙吼,堪比惊雷,震撼心神。
被吼声冲击,锣声乱了刹那,燕国一方抓住稍纵即逝的时机,猛然前冲,一举将敌阵冲垮。
‘当!当!当!"
那名修仙者拼命敲锣,眼看己方越来越乱,无法重整旗鼓,立刻撇掉将士,化光遁走。
他不敢停留,否则被龙形血气叼住,他也凶多吉少。
燕国一方大胜而归,众人脸上喜气洋洋。
玉朗眼底闪过一抹悲哀,心中叹息,忽然间,余光瞥见一道人影。
“师父!”
突然看到阔别许久的师父。
这一瞬间,玉朗悲喜交加。
他忽然想到,自己当年和师姐一样,选择回到与世无争的青羊观,是不是会好一些?
“你做得很好,”秦桑扫过战场,不吝赞赏。
此语并非谬赞,玉朗能做到万军主帅,确实出乎秦桑的预料。
秦桑心知,这个弟子已经尽力了。
最难能可贵的是,玉朗历经磨砺,没有改变初心。
尽管,玉朗的初心和他不同,能做到这一点,秦桑也为这个弟子感到欣慰。
“师父……”
玉朗眼睛有些模糊,无数情绪涌上心头。
源于师父的肯定,更源于他这些年的经历。
就在这时,落败的敌军又派出一阵,进入战场,叫起阵来。
远远望见,所有将士都穿着一件木制盔甲,不知用何种木头制成,有些部位竟有枝条伸出来,长有绿叶。
这些人列好阵形,便如扎根在大地上一般,稳如磐石,任何力量都无法撼动。
“请秦将军示下,该派何人迎战!”
“御龙山袁擎请战!”
……
一声声长啸,从燕国大营滚滚传来。
玉朗看向师父。
秦桑一甩袖袍,一缕微风吹向敌阵,顿时传出阵阵咔咔之声。
三千将士骇然发现,他们身上的甲胄出现裂隙,变成一块块碎片,从身上脱落。
那种立足大地,岿然不动的感觉随之烟消云散,接着只觉脚下一轻,倒飞回去,变成滚地葫芦,惊叫连连。
“谁敢放肆!”
“什么人!”
……
秦桑一出手,立刻引来无数怒喝,有几声甚至是从南面的山里传出来的。
下一刻,道道人影飞出山外。
一时之间,战场上空密密麻麻,足有数百人,以金丹修士为主,亦不乏气息深沉的元婴老祖。
所有目光聚焦于此。
玉朗心头一颤,但在师父身边,就像有了主心骨,毫无惧意。
“你是什么人!”
对面,一名中年男子越众而出。
此人长相平凡,脸色透着苍白,身形瘦削,像是大病未愈的病秧子。
但其余人看到他,都纷纷露出恭敬之色,主动避让。
“清风道长?”
南面也响起惊喜的声音,有人认出了秦桑。
秦桑侧目,见是银鹤骞,点头示意,然后面向中年男子,凌空飞起,微笑道:“明明双方大能俱在,却这么墨迹,何年何月才能分出胜负?贫道没什么耐性,有些等不及了,哪位道友出来一战?”
中年男子眉头一皱,看向邝家老祖,目光似乎在询问怎么回事。
邝家老祖将银鹤骞叫到身边,略一询问,若有所思道:“这位就是秦将军的师尊,清风道长?果然气度不凡……”
他身影一闪,飞至秦桑身侧,拱手道:“在下邝无疆,见过道长。”
“邝道友有礼。”
见秦桑并无倨傲姿态,邝家老祖神色稍缓,手指南山道:“不知道长驾到,有失远迎,我等从山门带来一些灵茶仙酿,可否请道长赏光?”
“不忙!”
秦桑一摆手,“等擒下这些邪魔,再饮茶不迟。”
“这……”
邝家老祖皱眉。
秦桑奇道:“怎么,邝道友有何难处?还是说,这些邪魔之中,有人魔功盖世,道友怯战?”
闻听此言,邝家老祖不由暗怒,忍下怒火道:“请道长移驾南山,老夫自会为道友解释。”
“何须这么麻烦,就算有不世出的大魔头,贫道也要会一会,领教一下魔功!既然诸位不愿出来,贫道自己过去!”
最后一句是向对面喊的。
话音未落,秦桑袖中射出一道剑芒,不是灰莺剑,是他随意取用的一柄灵剑。
‘嗖!"
剑吟嘹亮,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迎头向中年男子刺去。
“尔敢!”
中年男子心中一惊,勃然大怒,一拍腰间,飞出一根灰白细绳。
细绳晶莹如一条长筋,并非牛筋或龙筋,而是用一根根人筋编织而成,名曰魂筋。
‘唰!"
魂筋弹起,动则虎虎生风,传出阵阵鬼哭,犹如万千怨魂追随,慑人心魄。
眼看魂筋要缠上灵剑。
不见秦桑有什么动作,剑光一颤,蓦然分化为十道,并且不断分化,眨眼间就数不清究竟有多少剑光了。
中年男子只觉一个恍惚,便被剑光包围,无处不在。
“不好!”
中年男子大惊,忙召
回魂筋,但为时已晚,所有剑光从他视野中消失。
他心里清楚,这些剑光没有消失,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只有一种可能,他落入了剑阵之中!
此阵,正是秦桑在无相仙门学到的璇玑剑阵,主幻剑之道。
一个照面便被剑阵所困。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陷入呆滞。
要知道,中年男子乃是元婴中期的顶尖高手,号称元婴后期之下第一人,竟不是一合之敌。
这位清风道长究竟什么来头?
“大哥!”
一名青年惊叫,匆匆祭起一柄魔刀,凌空斩向秦桑的脑袋。
刀芒锋锐无边。
秦桑却一动不动,侧目看向邝家老祖,“道友还不出手?”
“我……”
邝家老祖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
正邪两道,和云都天、落魂渊都没什么关系,只是慑于他们强大的势力,不得不从。
谁也不想为两大势力的争斗打生打死,便立下君子之约,决定以凡人为棋,分个胜负。
他们也能避免过多的伤亡。
当然,前提是两大势力满意,否则他们也只能亲自上阵。
这也是在试探两大势力的态度。
不料出现了一个搅局者。
清风道长明显是站在自己一边,邝家老祖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遭到袭击而无动于衷,只得祭出灵剑,挡住魔刀。
秦桑露出玩味的笑容,剑诀连变。
在众人眼里,剑阵内部一片混沌,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旋即便见剑光一收,飞射而回。
剑光之中,赫然裹着一人。
中年男子双目圆瞪,眼神充满骇然,竟已失去反抗之力,沦为阶下囚!
霎时间,一片哗然。
正道一方也呆住了,听到秦桑大喝‘还等什么",才犹犹豫豫向前冲。
混战就在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情况下发生了。
很快,四面八方都有遁光激射而来,气息比中年男子更胜一筹,皆是元婴后期高手、各派老祖,看到局势失控,无不惊怒交加。
紧接着,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魔道高人竟然都不是清风道长的对手,纷纷落败。
秦桑悬空而立,隔空望向百里之外的一座山。
山上,云仙师和斗篷人看到这一幕,表情都有些僵硬。
既然他们这么想拉自己入局,自己便出手给他们看!
不单单这一次,秦桑还要将棋局搅乱,直至引两位炼虚老祖出山!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蟠龙天柱
战场上空飘着白云。
众修士无论正邪,都挤在云端一侧,另一侧只站着秦桑一个人,却令所有人望而却步。
这个场景,不像正邪对立,倒像是秦桑在和一群人对峙。
因为秦桑的存在,方才的战斗呈一边倒趋势,三位元婴后期的魔道强者先后在秦桑手中落败,致使魔道人心大乱。
正道一方也没有抓住机会,对邪魔一网打尽,反而对秦桑充满忌惮。
事实上,秦桑展现出来的修为,并没有超出元婴境界,却给众人带来无与伦比的压力。
亲自和秦桑交手的几人,感受最为清晰。
不管他们施展什么道法、法宝,秦桑总能够一眼看破他们的弱点,施展与之相当乃至更弱的力量,却总能后发先至、一招破敌,让他们左支右绌、疲于招架。
貌似别的手段都平平无奇,秦桑依仗的只是堪称恐怖的眼力。
在远处观战的云仙师和斗篷人,也没能看出更多端倪。
他们被两大势力派下来,都有化神初期修为,才能压服各方势力。
在他们眼里,秦桑确确实实是元婴后期修士,毫无化神的气息。
越是如此,二人越感觉怪异。
元婴修士怎么会有这么毒辣的眼力?
斗篷人冷冷道:“此人怕是从云都山下来的吧?”
人间事,人间了。
这盘棋,两大势力都不会亲自下场。
不过,难保双方不会暗中使一些小手段。
云仙师不屑道:“对付尔等邪魔,何须这种手段!清风道长在凡间建立青羊观,施药治病,历练红尘,老夫也是意外得知燕国有一位隐士,为拉拢清风道长,费了不少心思,只怪你机缘不够,错失高人!”
“哼!”
斗篷人深深看了秦桑一眼,凌空一踏,脚下的山峰颤了颤,破空而走。
这一局,他们输了。
云仙师笑眯眯送走斗篷人,施展传音之术,“清风道长,可否前来一叙?”
声音传进秦桑耳中,秦桑微微颔首,向这里飞来。
他身影一动,立刻引起众修士一阵骚动,正邪两方的老祖若有所思,此刻皆默不作声,也不敢离去,仿佛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在下云山,见过道长,”云仙师立于山巅,遥遥拱手,举止洒脱。
“阁下就是云仙师吧?失敬!失敬!”
秦桑飘然落下。
云仙师道了声不敢,“多谢道长出手,匡扶正义,震慑邪魔!”
秦桑没有应话,微笑道:“贫道那不成器的弟子,志大才疏,幸好得到贵人照拂,没有被天下人看笑话,却是让云仙师费心了。”
云仙师哈哈大笑,“令徒仁义无双,要是换作旁人,老夫还不会看在眼里!以后,还要令徒担负天下大任,道长可不要心疼才是?”
“哦?”
秦桑目光一闪,“云仙师的意思是,乱世仍未结束?”
“不错!”云仙师肃然道,“邪魔势大,搅乱人间,一地之得失尚不能左右全局,以后定然还有仰仗道长的时候。”
顿了顿,云仙师又道,“道长压服妖邪,功不可没,日后论功行赏,绝不会让道长失望。”
秦桑不置可否。
云仙师瞥了眼斗篷人离去的方向,“道长此番出山,也会被邪魔看在眼里,成为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日后千万小心!”
“贫道一山野道士,平时寸步不离青羊观,他们有胆就来。”
秦桑冷冷一笑。
他岂会怕什么妖魔,多多益
善!最好多来几个落魂渊的真传弟子,把水彻底搅浑。
到时候,谁还能作壁上观?
让他们知道,这盘棋,不是那么好下的!
秦桑微微拱手,化作一道青光,飞入天际,来去无影。
他仿佛只是随意而来,随意而去,随意出手了几次,正邪之间谁胜谁败,都和他无关。
颇有飘然自在之感。
云仙师缓缓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两人当面,他也不敢确定秦桑的修为。
人间灵秀,远不及云都山和暮落山,但偶尔也会出一个化神修士。
每拉拢一位化神修士,都会极大增加己方的胜算。
云仙师收回目光,望向战场,沉吟片刻,不疾不徐飞过去,收拾残局。
玉朗得偿所愿,燕国一统天下,燕国国君创下了前所未有的伟业。
此后,丹墀之下,不仅有凡人,还有修仙者。
只不过,战争远未结束,玉朗想要的盛世,可能要很久以后才会到来。
……
青羊观。
感知到化身返回,秦桑本尊眼皮颤了颤,将部分心神从法坛抽离出来。
此刻,他身下的法坛,比起当初,可谓流光溢彩、神异非凡。
主坛修复完毕,意味着整座坛阵恢复旧观。
秦桑也终于知道了,那道四阶灵符是什么。
这段时间,秦桑如饥似渴吸收着一切,惊叹于四阶灵符的玄奥,也惊叹于雷坛的神奇。
四阶灵符,原本不该是炼虚期涉猎的层面,秦桑却能借助雷坛和坛阵接触到,并且参悟部分玄妙。
正是这座雷坛,给秦桑带来了面对两位炼虚修士的底气!
秦桑缓缓睁开眼睛,瞳孔竟然闪烁雷芒,眼眶里犹如镶嵌了两团雷霆。
凌厉的目光缓缓收敛,方能看出,他眼里的雷光,是那道四阶灵符的倒映。
“吁……”
良久,秦桑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睛里异状渐渐隐去。
“好一道四阶灵符!好一道雷符!”
秦桑感叹。
那种力量太强大、太玄妙了,深深吸引着他,他沉浸在里面,险些无法自拔。
每隔一段时间,他都要抽离心神,生怕彻底沉浸在其中。
他眨了一下眼皮,双眼彻底恢复正常。
休憩了一会儿,秦桑又继续将心神沉入雷坛,心无旁骛。
不论外界如何风云变幻,青羊观始终平静。
玉朗没有燃烧第二枚竹签,云仙师也没有来打扰他。
……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五年。
人世几更迭。
从一盘散沙的无数小国,合并成一个个强国,鼎立人间。
新的乱世已经到来!
青羊观。
略显沙哑的声音,打破了地窨的平静。
“终于发现了吗?”
秦桑从入定中苏醒,视线穿透土石,望向北方,他落下的子,开始动了!
……
火域。
秦桑昔日的道场。
在秦桑将道场搬离后,此地就变成了一片荒凉的岩浆湖,只有火灵出没。
落魂渊和云都天修士偶尔路过,也很少留意下面。
在这之前,双方就已经探查过无数遍,确定遗迹不在这里。
这一天,云都天一名修士意外有了新的发现。
此人道号云玺,正是云都九仙之一。
云玺带领几名弟子,本
是要去另一个地方,路经此地,随意催动了一下龙环金铃,扫过岩浆湖,不料岩浆湖底竟有微弱的反应。
龙环金铃乃是师门炼制,用来寻找蟠龙古阵遗迹的一种法器。
状似铃铛,外有龙形浮雕而得名。
‘叮铃铃……"
龙环金铃发出微不可查的铃声。
云玺望着下方,又惊又喜,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座遗迹,未曾被人发现。
不过……
云玺心生犹疑,因为龙环金铃的反应太微弱了,若非他有化神后期修为,亲自催动这件法器,肯定会忽略过去。
“或许正因如此,才一直深藏于此吧。”
云玺心中暗想,叫来一个弟子,命他速速回去报信,然后亲自带人潜入岩浆湖。
‘哗啦!"
岩浆如滚沸的水,将众人吞没。
云玺特意放慢速度,仔仔细细感知四周。
除了地底炎脉的走向显得混乱了些,这里并无特异之处。
下潜了一段时间,按理说离遗迹更近了,龙环金铃的铃声却没有变大。
云玺不急不躁,继续深入,循着铃声的指引,终于来到遗迹附近。
周围岩浆无处不在。
云玺明确知道,遗迹就藏在面前的岩浆里面,可铃声还是那般微弱。
他暗道奇怪,心知这处遗迹定有奇异之处,谨慎靠近,不辞辛劳,绕着遗迹的边缘走了一圈。
渐渐地,他摸索出一些门道。
每发掘出一处蟠龙古阵的遗迹,他都会亲自探索,不管这处遗迹多么特别,和别处都是同源的,有脉络可循。
没有等其他同门,他独自进入遗迹,一点点破解禁制,看到里面的景象,终于明了原委。
“好乱!”
这处遗迹被破坏的非常严重,再等一些年,可能要被岩浆吞没了。
本以为没有太多价值,正当云玺有些失望时,又发现一些异样。
“咦?”
他猛然加快速度,向遗迹中心飞掠,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云玺师兄,有没有什么发现?”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来人和他同为云都九仙,法号云原。
云原循着标记找过来,找到云玺的同时,也看到了前方的景象,面露惊异之色。
这里的古禁似曾相识,但要比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道古禁,都更复杂和玄妙。
毫无疑问,这里肯定曾是蟠龙古阵重要的部分!
观察了一会儿,两人却暗道可惜,此地古禁虽妙,但损坏非常严重。
“嗯?不对!”
云玺惊叫一声,抬手指向古禁某处,“这里……”
“有一部分从这里脱离出去!”
云原同时大叫起来。
而且,两人判断,痕迹不是上古留下来的,应该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脱离的部分,很可能价值极高。
不过,地下岩浆四通八达,地底炎脉的存在导致地下极为混乱,无法判断那部分掉到了哪里。
“我去叫人!”云原立刻便要出去召集人手。
“慢!”
云玺将他叫住,“你亲自去,只告诉云幂师妹他们,命他们秘密来此,切不可惊动旁人!”
只叫来云都九仙,九人搜寻,会慢一些,但是绝对可信。
绝对不能让落魂渊知晓!
“明白。”
云原一刻不停,匆匆离开。
很快,云都九仙齐聚
遗迹,经过缜密的分析之后,九人分散搜寻。
他们围绕着遗迹,逐步向外扩散,期间还要轮流出去,在别处露面,以免被落魂渊怀疑。
搜寻数月,终于找到似是而非的痕迹。
他们追随着痕迹,一点点儿摸索,越发向南,逐渐进入沙漠地界。
到这里,痕迹愈发明显起来。
他们早已迫不及待了,一鼓作气,终于找到了目标。
面前是一片地底石林,数百根石柱矗立在岩浆里,组成特殊的阵势。
“咦?这里有一处秘境。”
“这些浮雕,看起来像万年前消失的一个门派的风格,好像叫弘阳府。”
“看起来,那部分核心是漂流到这里,被困在秘境里了……”
……
众人三言两语,便将情况分析了七七八八,立刻着手进入秘境。
云都九仙齐聚,整个火域没有他们不敢闯的秘境。
不料,正当他们在石林中穿行,破开层层阵禁之时,石林深处突然传出轰鸣声。
连带着整座石林也震动起来。
“这股气息……不好!结阵!”
云玺大叫,祭起一柄长槊,射向上方。
云都九仙也纷纷祭出兵器,每个人的兵器各不相同,刀枪剑戟不一而足,却都有相同的波动。
九人联手,云兵玄阵立成,试图覆盖整座石林,但还是慢了!
一股岩浆巨浪狠狠扑到他们面前,带着惊人的力量。
这股波动,他们太熟悉了,正是蟠龙古阵禁制的波动。
很显然,那部分遗迹漂流到这里,撞进秘境,一直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他们到来,使得平衡被打破,瞬间爆发。
在爆发之前,他们竟没有察觉到丝毫异样,否则肯定会更加谨慎。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
‘轰隆隆!"
大地震颤,狂沙漫卷。
一座座沙丘开裂,大地也被撕裂了,地底岩浆带着积压了无数年的力量,狂喷出来。
数百里外,都能看到喷涌到高空的岩浆,天空都被染红了。
云都九仙最担忧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岩浆喷发,奇异的波动蔓延出去。
某个遗迹里,一名冥鹘老祖的真传弟子猛然抬起头,一晃遁走。
不多时,他便现身在裂缝附近。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炎心玉闪耀出比地火还刺目的光!
……
“蟠龙天柱!这里竟有一根蟠龙天柱!”
落魂渊底部,黑河骤起波澜,传出沙哑而惊喜的声音。
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 出世
地裂山崩。
岩浆无休无止喷涌出来,然后在高空晕染开来,力竭之后又砸向地面。
地火接天,浓烟滚滚。
沙漠变成一片火海。
并且裂缝还在持续扩大,地底仿佛积压着无穷无尽的岩浆,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宣泄出来。
末日般的景象下,伴随着古禁和秘境的毁灭,可以将修仙者烧成灰烬,是化神修士也会感到心惊胆颤的恐怖力量。
尽管云都九仙在此聚首,个个神通不俗,也不敢硬顶着这种冲击冲进去。
‘砰!砰!砰!"
云都九仙眼睁睁看着面前石柱被岩浆冲垮,秘境瞬间面目全非。
他们本想用云兵玄阵压制爆发,遮蔽异象,此刻意识到他们的想法多么可笑。
秘境和蟠龙古阵的古禁同时毁灭,威力不只是叠加那么简单,他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自保!
“不好!快退!”
云玺骇然大叫。
仅仅一个照面,九位化神修士,用九种玄兵布下的云兵玄阵便被撼动了。
‘砰砰砰!"
玄兵乱颤,随时可能被震飞出去,云都九仙竭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好在他们修为都不弱,彼此很有默契,应对极快,立即将玄兵召回。
‘嗖!"
岩浆中闪烁九道锋锐之芒,分破岩浆,倒射回来,围绕在九人身边。
九件玄兵歪歪扭扭,甚至有一杆火尖枪的枪尖对准的是主人,云兵玄阵看起来非常丑陋,运转起来非常艰难。
‘轰!"
刹那间,狂暴的力量轰击而来。
云兵玄阵首当其冲,九道玄兵之光瞬间被火光吞没,似乎彻底熄灭了,被岩浆冲向地面。
在冲出地面的刹那,岩浆一侧被撕开,显露出云都九仙的身影。
九人气息急促,在云兵玄阵的保护下没有受伤,但也一脸心有余悸,不敢迟疑,头也不回向外冲。
他们心知,秘境深处,可能存在和蟠龙古阵有关的重宝,但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进去取宝。
‘叮铃铃!叮铃铃!"
脱离危险,云都九仙心神放松,立刻被铃声惊动,纷纷用惊讶的目光,看向云玺腰间的龙环金铃。
一般而言,当遗迹被发掘出来,越是蟠龙古阵的重要部分,龙环金铃的反应就越剧烈。
铃声之急促,前所未见!
“嘶……”
云玺倒吸一口凉气,正想说什么,忽然心有所感,眼神凌厉扫向一侧。
在他看向的位置。
有一团淡淡的灰气,隐藏在浓烟之中,不仔细看很难发觉。
灰气里,一道人影若隐若现,正是被吸引来的落魂渊高手。
此人法号赤罴,和一种上古瑞兽重名,肉身魁梧异常,比熊还要威猛强壮。
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眼神凶狠,如一头嗜血的凶兽。
当看到冲出岩浆的云都九仙,赤罴立刻收敛起了凶光,他本性凶悍,但并不鲁莽。
云玺一人就不弱于他,何况云都九仙皆在,一旦被围,凶多吉少。
赤罴全身血肉骤然紧绷,骨骼发出闷雷声,向后一纵,身形忽然变得有些模糊,如一只大鸟,速度惊人,乃是落魂渊一种非常高明的遁术,名堙形遁,需要强大的肉身方能施展。
飞纵的同时,赤罴腰间飞出数道黑线。
每一道黑线,都是一只黑色的小虫,形如地鳖虫,有一条长而尖的尾,震动着薄如蝉翼的翅膀,发出类似蝉鸣的声音。
这些地鳖虫乃是一种经过特殊培育的尸蟞,专门用来传讯,寻常封印之类的手段,都无法隔绝。
‘啪!啪!啪!"
黑线炸裂成一团团血雾,尸蟞自爆。
云都九仙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色变,意识到消息已经泄漏,落魂渊高手不久便会赶到。
这场毁灭不知要持续多久。
他们必须敢在赤罴的援兵到来之前,想办法闯入秘境深处,将宝物取走,否则必是一场恶战,花落谁手尚未可知。
赤罴的心情比他们更紧张。
他势单力薄,无力阻止云都九仙。
但炎心玉的反应表明,地底的东西,可能比之前发掘出的所有秘境都重要,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云都九仙得手,否则师尊饶不了他。
赤罴有种预感,两宗一直在刻意避免的化神大战,可能要提前上演了。
正当他心急如焚之时,感知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在接近,心中一喜。
“飞罗,你来了。”
不多时,一道遁光逼近,正是同样感受到波动,极速赶来的飞罗。
飞罗手里也握着一块炎心玉,发出夺目的光芒。
他冲赤罴点了点头,望向大地裂痕,神色凝重。
赤罴身影微动,和飞罗并肩而立。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当年炎心玉有过一次不正常的反应?”
飞罗嗯了一声。
两百年前,他进入火域不久,炎心玉突然闪耀,虽不及现在明亮,也显得不同寻常。
可惜那次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而且至今只有那一次。
这些年,他在火域东奔西走,就是想要查清那次闪耀的原因,猜测肯定有更重要的遗迹,没有被挖掘出来。
这里就是源头吗?
飞罗觉得八九不离十。
当年,这里很可能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爆发,有波动泄漏出来,触动炎心玉。
即便相隔遥远,也让炎心玉颇为闪耀。
最先发现的是他们,却没能抓住机会,被云都天捷足先登了。
“现在怎么办?”赤罴问。
飞罗最熟悉蟠龙古阵遗迹,或许有办法进入地底,捷足先登。
不过,在云都九仙眼皮底下完成,难度可想而知。
远处,云都九仙正盯着这里,眼神中充满警惕,显然也在防备他们。
云玺安排三个人盯紧尸魔,其他人商议如何取宝。
火域之中,一道道强横的气息向南方疾驰,风雨欲来,紧张的气氛在火域弥漫。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无论云都九仙还是落魂渊高手,都没有意识到,在蟠龙天柱出世的这一刻,局势便已经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蟠龙天柱出世,这一次没有丝毫遮掩,独特的波动彻底暴露在天地之间,导致两种法器出现激烈反应,同时被两位老祖感知到了。
……
落魂渊。
镜***自在洞府里,身影隐藏在黑暗中,正在推演局势。
在他脑海之中,浮现出人间地域。
每一个国度,每一方势力,都在这里呈现。
冥鹘老祖命他操控全局,虽无性命之忧,却是极耗心神的。
云都天入局,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愿行动,几次出手都出人意料,试图将局势拉向对他们有利的方向。
这令镜藏有些措手不及,但也在预料之中。
“云都天……”
镜藏喃喃念出这三个字,忽然感觉到洞府禁制被触动,眉头一皱,“进来!”
门口出现一抹亮光,走进来一人,躬身道:“师父,武师叔又送来一枚夤元钻。”
镜藏嗯了一声,伸手召过来,只见是一枚手指大小的黑色钻石。
黑钻散发出金属般的光泽,有一缕灰色的气息在内部不停流动,不断浮现出各种狰狞的人脸,里面禁锢着无数魂灵。
这些魂灵正是从人间战场上取来的。
人间乱世,遍地狼烟,不知有多少人丧命。
亡魂无数,予取予求,血海淹没人间,怨气冲天,正是邪魔乐于见到的。
这也是镜藏的意图之一。
镜藏挥手屏退弟子,张口将黑钻吞下,正待炼化,神情忽然一动,闪身出现在黑河边。
“师尊?”
镜藏看到黑河的变化,大为震惊。
只见河面上出现了一个漩涡,水流向两岸涌动,河心逐渐分开,显露出一条古朴的石阶。
石阶直通河底,内部幽暗阴冷,像是一条墓道。
‘咔咔咔咔……"
下方传来石门移动的声音,一股阴森森、却又带有磅礴威压的气息,从地底散发出来。
在这股气息面前,镜藏只觉得自己的心神在颤抖,恐惧在心底滋生,然后蔓延全身,不由自主。
仿佛一个绝世凶魔即将苏醒,正是落魂渊祖师——冥鹘老祖!
整个落魂渊,只有不多的几个人有资格靠近黑河,镜藏正是其中之一。
之前有黑河阻隔,冥鹘老祖带来的威压远没有这么恐怖。
“师尊的修为又有精进了!”
镜藏又惊又喜,扑通跪在地上,“弟子拜见师尊!”
他垂下头,余光瞥见,石阶深处阴影如水,向外蔓延,有一个人踏着阴影而来。
啪!
啪!
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仿佛响在他的心底,带来更恐怖的压力。
镜藏明明是一位尸修,此刻却有一种溺水的感觉,双眼露出浓浓的敬畏之色。
地底的人一步步走上来。
神秘的冥鹘老祖渐渐从阴影中显露出身形。
他的身高体型和常人无异,面容是一个老人。
他脸上的皱纹多的吓人,加上白惨的皮肤,显得苍老到了极点。
看似老态龙钟,但没有丝毫暮气。
不过,他身上始终弥漫着一种阴寒的气息,像是刚从墓穴苏醒的死尸。
皱纹下的一双眼睛浑浊不堪,灰白色的眼球毫无光泽。
可当凝视这双眼睛时就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似一片混沌,又似包罗万象,吞噬一切生机。
越看越能感受到这双眼睛的可怕,不知不觉,恐惧便深种进心底,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
镜藏深知师尊的厉害,不敢抬头,只能看到师尊的双腿。
这双腿极为怪异,一眼看去,上面穿着一层铠甲,仔细看又会觉得铠甲的花纹是直接刻在皮肤上的,覆盖冥鹘老祖全身。
不知是铠甲炼化进了血肉,还是身上长出铠甲,两者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恭喜师尊神功大成!”
镜藏跪地大呼。
他也看不出师尊有没有炼成,但如果神功未成,为何出关?
“呵呵……”
冥鹘老祖目望东方,发出阴冷的笑声。
笑声诡异,但熟悉师尊的镜藏能从中听出一丝欣喜,心神顿时一松,凑趣道:“师尊因何欢喜,可是有什么喜事?”
“蟠龙天柱出世,确实称得上一件喜事!”
冥鹘老祖凌空踏出一步,瞬间消失。
整个落魂渊都感应不到师尊的气息了。
镜藏面露惊容。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师尊千年以来第一次离开落魂渊。
师尊亲自出山,意味着他们处心积虑营造的局面,很可能毫无用处了!
……
云都山。
群山深处,奇峰耸立,云雾缭绕,一派仙家气象。
穿过云雾。
山中的景象映入眼帘,说是仙府盛景也不为过。
和这里相比,秦桑的道场只能算是穷乡僻壤。
奇石瑞兽,灵树奇葩。
琼楼玉宇间,修士云集往来,个个不类凡俗,天资超群。
此地正是云都山霸主,云都天山门所在。
山门之中,仙山一座高过一座,犹如层层台阶,高及天宇,最高峰是宗门圣地。
在最高峰的峰顶,星辰仿佛近在咫尺,却只有一间普普通通的茅庐。
茅庐周围清泉环绕,泉水边种着一丛紫竹。
这些紫竹散发奇异光泽,非常纤细,实则坚韧异常,乃是世间一种罕见的灵竹。
云都九仙使用的玄兵,主材便是此竹。
山风吹过,竹叶飒飒。
茅庐里,一个青年好像被这个声音惊醒了,睁开眼睛。
睁开的瞬间,眼中有动人心魄的玄光闪烁,一闪而逝。
青年的长相非常年轻,和冥鹘老祖形成鲜明对比,眼神也不像冥鹘老祖那般诡异,温和的像一位和蔼的长者,但不会让人觉得矛盾。
此人正是云都天太上宗主孤云叟。
他身旁斜放着一根紫竹杖,身下是用竹叶编成的蒲团,此外别无他物。
他扭头望向西方,微微动容,沉吟片刻,一道流光飞出体外,法身离体。
法身外貌和本尊无异,不过气质显得更为出尘。
紫竹杖自行飞起,落到法身手里,旋即法身一动,再现身已是山门之外。
云都天弟子丝毫没有察觉,只有前山一个大殿里,正入定静修的云都天当代宗主听到传音,惊醒过来。
得知内情,他满脸震惊,匆匆出关。
秦桑可能都没有料到,他落下的这一子有如此奇效,刚刚出世,立刻惊动了两位炼虚修士!
第一千九百七十六章 上茶
一道流光射出落魂渊,迅疾异常,穿过荒原,进入暮落山,径往东去。
流光如一道灰色烟波划破长空,滚滚而过,浩浩荡荡。
‘轰隆隆……"
破空声如同天雷降世,惊天动地,给荒原和暮落山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无数修士从入定中惊醒过来,满脸惊骇。
尚未听到雷音,便能感受到一股可怕到极点的威压,弥漫天地。
天将要塌下来一般!
源自本能的恐惧,令无数人颤栗,龟缩在洞府里瑟瑟发抖。
末日将至,天崩地裂,无处可逃。
他们脑海中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念头,仿佛那股威压代表着天地的意志。
人生于天地之间,岂敢和天地意志对抗?
……
山谷之中,绿荫如海,古木参天。
‘唧唧唧……"
林中传出阵阵喜悦的叫声。
透过树叶的缝隙,能够看到是一群白毛长臂的灵猿在追逐嬉戏。
这些灵猿在树枝上跳来跳去,如履平地,异常灵活。
它们的动作有一种奇异的韵律,像是一种独特的身法,浑然天成。
灵猿们丝毫没有察觉。
在旁边一棵树上,立着一道淡淡的人影,饶有兴趣观察这群灵猿,手指轻轻摆动,似乎在模仿灵猿的身法。
忽然间,此人神情陡变,身影一晃紧贴住树干,身体如水一般渗入树皮,融入这株古树。
古树树皮扭曲,显露出一张惊恐的人脸。
灵猿们也察觉到了异常,发出尖利的啸叫声,一哄而散。
藏进树身,此人仍觉得不妥,又从树干遁入地下,施展秘术,藏进树根里。
下一刻,流光从上空飞过。
地下,一个大小如蝉的人影蜷缩在树根里,全身止不住颤抖,许久不敢回到地面。
……
暮落山某座奇峰。
风景秀丽,灵气十足。
这里有一个门派,名为八鼎门,亦正亦邪,在整个暮落山也颇为有名。
八鼎门开派祖师是一名元婴修士,后任历代门主均未能超越祖师,传至当代门主,发现功法有缺,革除弊端,一举突破化神期,堪称天纵奇才。
因当代门主壮举,八鼎门的名声传遍暮落山。
不过,这位门主非常清醒,不急于壮大八鼎门,稳扎稳打,并约束弟子不可妄自尊大。
这一日,山门被急促的钟声打破宁静。
玄钟敲响,意味着八鼎门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伴随着钟声,还有门主的吼声,“速速开启护山大阵!”
八鼎门弟子大惊失色,他们第一次见门主这么急切和慌张。
大阵开启的瞬间,恐怖的威压横扫而过。
护山大阵也无法阻绝那股威压。
‘砰!砰!砰!"
八鼎门弟子两股战战,不由自主跪在地上。
掌门大殿前,八鼎门门主死死盯着空中的流光,以莫大的意志力稳住心神。
他的眼神充满敬畏、骇然,以及浓浓的期盼!
……
江水滔滔。
江行于两山夹缝间,地势险峻,水流湍急。
江面上不断溅起白色的浪花。
时不时有江鱼跃出水面,在落水之时,水面下便会浮起一道细长的黑影,露出满口獠牙的尖嘴,一口将鱼吞下去。
当威压来临。
一瞬间,风高浪急,江底的水似乎也被翻腾了上来。
流光飞过,眨眼之间消失在天际。
江水逐渐平静下来,一头似蛇非蛇、似鱼非鱼的怪物浮出水面,翻着白肚皮,没有了声息。
正是那头吞鱼的妖兽。
竟被骇破了胆,当场吓死了!
……
修为越高,越能感受到,这道遁光的主人多么强大。
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能够掌控天地的炼虚修士,但那种冲击,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冥鹘老祖似乎非常急切,破空疾遁,毫不掩饰行迹。
由不得他不着急,蟠龙天柱是云都九仙发掘出来的,落魂渊只有两人在场,根本无力阻止云都九仙。
稍慢一步,就有可能被云都天捷足先登。
遮掩气息也没有意义,附近一带,有资格和他争夺蟠龙天柱的,只有孤云叟一人。
蟠龙天柱出世,孤云叟也无法稳坐钓鱼台,肯定也会下山。
一根蟠龙天柱的价值,其他遗迹加起来也比不上,两宗的君子协定可不包括蟠龙天柱!
孤云叟法身出游,虽不如冥鹘老祖声势浩大,也在云都山造成了不小的波澜,遁速丝毫不慢。
……
青羊观。
秦桑不知何时出关,离开地窨,身入高空,目望北方。
“这就出山了?”
炼虚出动,震动天下。
秦桑喃喃自语,感到颇为意外。
他在火域落子,插手人间,一切的布局,都是为了引两位炼虚修士出山。
今日得偿所愿,却有些出乎预料。
太快,太容易了。
秦桑不清楚赤火铜柱的真正价值。
仅靠此物,惊动两位炼虚,或许有一丝可能,但秦桑没抱太大的期待。
只要能够引起两宗争斗,加深他们的矛盾,就算物尽其用。
秦桑做了两手准备,落子的同时插手人间,搅乱局势,一步步将两宗拖入泥潭。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后面的计划全都用不上了。
由此可见,赤火铜柱的价值远超预估。
错失重宝,秦桑丝毫不觉得可惜,因为并不重要。
他反而隐隐有些兴奋,跃跃欲试。
来得好!
一些想法,终于能得到印证了!
秦桑目中精光一敛,俯瞰下方的青羊观。
山脚下,炊烟袅袅。
玉朗功成名就,学堂成为燕国百姓心目中的圣地,前来朝圣的士子络绎不绝。
七排村因此受益,一扩再扩,日趋繁华,俨然变成一个小城镇了。
秦桑反掌向下一按。
一道无形光幕笼罩大地,阻挡凡人视线,遮掩所有波动。
‘咔嚓!"
青羊观所在山峰突然开裂。
裂缝贯穿山体,恰好穿过青羊观,将道观的正殿一分为二。
山体缓缓向两侧倾斜,将倾未倾。
山峰内部暴露出来,雷光闪烁,主坛现世!
秦桑在高空盘坐,位于主坛正上方,闭目入定,手结雷印。
‘轰隆!"
仿佛地底传出来的闷雷声,在这方天地回响。
山下的凡人们完全听不到雷声,依然过着正常的生活。
甚至于,缙县附近的修仙者,也毫无察觉。
所有异象都被秦桑刻意压制住了,他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印诀连变,越来越快。
每结成一道印诀,就有一道雷符脱手而出,没入主坛。
然后主坛便会诞生闪电,射向天际,神雷弥天。
须臾,天地之间化生一片广阔雷泽。
秦桑徜徉在雷霆之海,这些雷霆恰好在秦桑身下形成了一座巨大无比的雷坛。
此坛勾连天地,酝酿神威,隐而不发!
下一刻,下方的主坛再生异状,迸发出夺目的银芒,甚至压过了天上的雷泽。
一张银色的‘纸"在主坛中浮现,散发出异常神秘的气息。
银纸表面,写满文字。
文字一直在变化。
这些文字玄妙异常,暗合天地至理,一个字就仿佛蕴含无穷知识。
凡人只看一眼,就有可能神智崩溃,被撑爆脑袋!
银纸起伏,随时可能脱离法坛,射向天际,也被秦桑压制住了。
秦桑此举正是在启坛,并没发动,蓄势待发。
主坛现世,整座坛阵随之而动。
东南西北四方,太乙、雒侯、灵蚀和桂侯,四大化神皆盘坐于分坛之上,满脸肃穆。
他们坐镇四大分坛,可以视为坛阵的四根支柱,定鼎四极,拱卫主坛!
秦桑的意志,通过主坛,经由坛阵传递而来,四大化神身下的分坛齐齐闪耀雷光。
除四大分坛之外,其他分坛也有坛主坐镇。
这些坛主,有火灵,有妖怪,几乎没有人类,并且都现出了原形。
这些年,它们被划分到四化神座下,修习雷法,都取得了一定的造诣。
此时,这些妖类学着人形的姿势盘坐,遵循冥冥之中的命令施法,身下燃起熊熊雷火。
犹如法坛在燃烧。
秦桑也不要求它们的悟性有多高,只要能够施展雷法,坐镇分坛,稳固坛阵即可。
四化神接受秦桑的指引,这些分坛主又听命于四化神。
分坛、主坛,所有坛主都连通一气,形成一个覆盖人间的庞大坛阵!
秦桑是主坛之主,坛阵的掌控者。
他第一次真正启坛,感受着整座坛阵,露出奇异的神情。
此时此刻,他想到的却是在符箓界的一幕幕。
道庭残部,依靠法坛,聚众道之力,张天师借助法坛请神突破,一举斩灭大乘。
惊天神威,令人神往。
秦桑终于亲身体会到了法坛的力量,果然名不虚传!
而他身下这座法坛,在整个道庭,肯定排不到前列。
仙途漫漫,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秦桑暗叹,缓缓睁目,起身立于雷坛之上。
环顾一周,秦桑向左侧踏出一步,原地竟留下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他。
两个秦桑并肩而立,一为本尊,一为法身。
这是真正的法身,可不是之前历世下凡的化身。
法身微抬双手,掌心向下,剑光闪过,一道剑影浮现,剑身倒悬,缓缓转动。
此剑正是灰莺剑。
而且,是已经蜕变为灵宝,孕育出灵胎的灰莺剑!
‘嗡!嗡!"
灰莺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心念,发出凌厉剑鸣,灵性十足。
灵剑迸发杀气,剑锋将随主人的意志而动,斩却一切敌!
“嘎嘎!”
和剑鸣一起响起的,还有怪异的鸟叫声。
一道火光环绕灰莺剑飞舞,正是朱雀。
朱雀似乎被压抑太久了,毫无圣兽风范,叫声充满兴奋,催促秦桑:“快!快!快!本朱雀要等不及!头功是本朱雀的!”
这傻鸟果然胆大包天,唯恐天下不乱。
秦桑暗暗摇头。
朱雀知晓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却没有丝毫惧怕和担忧的情绪。
法身一甩袖袍,将灰莺剑和朱雀收入袖中。
与此同时,秦桑本尊背后浮现青光,青光纯粹,伴随着一声凤啼,青鸾法相被召唤出来!
青鸾展翅,凤翼遮天。
青鸾法相尽情舒展身躯,飞至高空,投身而下,化作一道青芒自秦桑顶门灌入。
法相和肉身合一,秦桑气息瞬变。
与此同时,五色光华闪现,小五随即现身。
回归山上,小五好像忘却了世俗红尘,洗去了一身铅华。
她依然闭着眼睛,站在秦桑身边,一脸恬静,天真烂漫。
本尊牵起小五的小手,冲法身点了点头,往东北而去。
……
云都山。
孤云叟离了山门,孤身西来。
他的遁术颇为奇特,手中紫竹仗向前一点,杖尖点在虚空,紫芒迸发。
紫芒如电,瞬息飞越座座山脉,待紫芒力竭之时,孤云叟便会于紫芒中现身。
紫电不断跳跃,渐渐抵达云都山边缘。
孤云叟一手持杖,另一只手掐指推算着什么,神情并不轻松。
“那头尸魔,不知神通有没有大成,若然,却不好对付……”
正思索间,孤云叟忽然心有所感,蓦然色变,紫竹仗重重点在虚空,紫电顿止。
正前方,一座山顶,竟站着一个陌生道人,负手望来。
“何方道友,因何拦阻老夫!”
孤云叟厉喝,并未轻举妄动。
他从秦桑身上感受到了法相的气息。
尽管有些天赋超群的妖修,在化神期也能参悟出法相,但绝不可能拥有这么强横和浓郁的法相之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名道人和他素未谋面,却在这时拦住他的去路,难道是尸魔叫来的帮手?
“贫道清风,久仰孤云叟道友大名,特来拜会。”
秦桑遥遥拱手,侧身让出身后的事物,竟是一个石桌雕成的棋盘、两个石凳,以及黑白棋子。
棋盘和棋子都是用普通的石料雕琢而成,就地取材。
“听闻道友精擅棋道,贫道想请道友手谈一局,不知意下如何?”秦桑抬手相邀。
孤云叟眯起眼睛,端详秦桑片刻,又看了看棋盘,不知在思索什么。
少顷,他竟真的飞上前来,落到棋盘一侧,手中紫竹仗轻轻点了点地面。
秦桑一撩道袍,坐下吩咐道:“小五,上茶!”
“唉!”
小五端着茶盘走上来。
像一个乖巧的小道童,端端正正跪坐在一旁,摆好茶壶茶盏,一丝不苟煮起茶来。
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 尸行无疆
冥鹘老祖被一剑贯入地底。
秦桑的法身飘然而至,在岩浆上空现身,感知到地下的情况。
不出所料,冥鹘老祖不可能这么简单,被一剑斩杀。
灰莺剑进阶灵宝,并且由一位炼虚修士御使,威力自不必言。
也不知冥鹘老祖是否借助什么宝物,在外人看来,分明是仅用一双肉掌扣住剑刃,硬接这一剑。
纵使那盏长明灯削弱了几分剑势,也足够惊人了。
可以肯定,冥鹘老祖也是炼虚初期,境界和他相仿。
不过,冥鹘老祖成就炼虚的时间肯定比他早得多,积累更加深厚。
冥鹘老祖的道和《天妖炼形》又不同,不修法相,纯粹将肉身修炼到了这个地步。
正是尸道强者,不化骨之威!
秦桑眯了眯眼睛,毫不迟疑,立刻掐了个剑诀,风云为之变色。
天地元气大乱,灵潮形成飓风,肉眼可见。
虚空之中,一道道灰色的气息肆意狂舞,席卷天地虚空,如剑一般凌厉,形成一幕堪称可怖的画面。
‘呼呼呼呼……"
这些气息确实和剑芒非常接近。
这方天地的灵气皆被秦桑纳入指掌之间,凭空化为无数利剑,漫空游走,声势惊天。
虚空仿佛被剑雨分割成一块块,支离破碎。
‘利剑"从地面掠过,大地纷纷破碎,岩浆湖继续向外扩张。
至于湖内的岩浆,早已掀起了滔天的浪头。
幸好落魂渊三尸魔够机灵,果断逃离战场。
如果落入剑雨之中,只怕他们的肉身也要像这大地一样破碎。
秦桑眼中闪过一抹厉芒。
剑雨齐齐指向大地。
无数剑影在虚空矗立,铸就一座剑林,随着剑主一声令下,万剑齐动。
而位于万剑之间的秦桑,便是剑主!
‘刷!刷!刷!"
剑如雨下。
肉眼几乎看不到剑影了,只见黑色的洪流从天上倒灌下来,锋锐无比的气息浩浩荡荡,誓要将大地洞穿一般。
岩石也无法阻挡,何况稀薄的岩浆。
此刻。
被灰莺剑一剑斩进地底的冥鹘老祖,还没有止住下坠之势,他的身体硬生生将大地凿穿。
冥鹘老祖双眼之中浮现一丝不正常的猩红,凶戾迫人,全身关节,感受到剑势开始减弱,正待反击,陡然又生出危机之感。
‘轰!"
数十道剑影刺穿地壳,瞬息便至。
这些剑影似乎融入了灰莺剑,又似乎被灰莺剑吸收,强大剑势。
冥鹘老祖来不及分辨,顿觉自己遭受了狂猛一击,手臂剧痛,全身巨震,尚未平复的气息再次剧烈波动起来。
身体以比方才更快的速度下坠,将大地凿开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洞。
‘轰!轰!轰!"
剑影如同一道道落雷,连续不断轰击着冥鹘老祖。
而且这些剑影比落雷更危险,不仅有可怕的力量,每一道都带着极为锋利的波动,试图将他的肉身洞穿。
冥鹘老祖一落再落,任他如何尝试,根本止不住下坠的趋势。
判断失误,失去先机,他面临着极为被动的局面。
冥鹘老祖全身僵硬,不得已只能维持着反扣剑刃的姿势,竭尽全力抵御灰莺剑。
天地元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剑影仿佛无穷无尽,他的双臂开始颤抖。
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
‘轰!"
‘砰!"
一声爆响,犹如皮革崩裂,源自冥鹘老祖的手指,有血花飞溅出来。
那里的皮肤崩裂出一道口子,暴露出鲜红的血肉,皮开肉绽。
冥鹘老祖的肉身,和常人没有区别,根本不像一具的尸体。
一处皮肤开裂,立刻引起一连串的爆响声。
一块块皮肤从他手上剥落下来。
冥鹘老祖的手指很快变得血肉模糊起来,被活生生剥去了一层皮。
他神色阴沉,他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经过精心淬炼,皮膜坚韧,不次于任何甲胄。
但这层甲胄被破了,先是十指,然后双手、手腕、小臂,骇然听闻。
皮膜被剥去之后,又轮到了血肉,一层层血肉筋膜被撕开,一截截血管乱飞。
如此惨烈,冥鹘老祖脸上没有丝毫痛苦,双手依旧死死抓着灰莺剑。
终于,十指上的最后一丝血肉被剥去,骨头显露出来。
令人惊奇的是,冥鹘老祖的指骨竟是乌金色,不像人骨,倒像是一块坚硬无比的金铁。
随后,冥鹘老祖双手的骨架彻底暴露,散发出一模一样的色泽。
事实证明,骨头确实比皮膜和血肉坚硬,没有继续被震裂。
就在这时,冥鹘老祖突然发出一声狂吼。
他忍辱负重,暗中准备的秘术终于艰难催动,吼声宣泄出他心中的怒火和暴虐。
‘砰!"
他双臂上的血肉猛然炸开,血肉脱落,如天女散花一般。
从手腕至肩膀,两条手臂只剩下骨头。
‘咔咔!"
十根指骨紧捏灰莺剑,关节爆响。
飞溅出的一块块血肉,混合在一起,一团血红的东西,蠕动扭曲,令人作呕。
这团血肉狠狠撞向灰莺剑,犹如世间最为污浊之物,涂满灰莺剑的剑身。
灰莺剑的灵光微微暗淡。
冥鹘老祖以双臂为代价,终于从汹涌澎湃的攻击中挣得片刻的时机,眼目微张,猛然张大嘴巴。
他口中发出的吼声变形成尖利地嘶吼,声音诡异至极,能够穿透大地,侵入人心,震散人的魂魄。
位于地表上方的秦桑,也清晰听到了冥鹘老祖的嘶吼声,面露凝重之色。
与此同时,秦桑察觉到了一丝异常,目光微凝,迅速扫了眼地面。
常人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在秦桑眼里,这方天地出现了一丝诡秘的变化。
滚沸的岩浆,躁动的天地元气,本该是热闹非凡场面,秦桑却莫名感到一丝冷寂。
岩浆似乎没那么赤红耀眼了,奔流起来,也没有了吞噬一切的气势。
这种感觉难以描述。
尽管周围没有活物,秦桑总感觉,仿佛一切都被抽走了‘活力",都变成了‘行尸走肉"。
他瞥见了岩浆的边缘。
一座座沙丘不断被岩浆吞没。
他注意到了沙丘上的沙砾,竟隐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
‘呼!"
热风吹过,那座沙丘上突然卷起一股烟,沙砾竟不知何时粉碎成了烟尘。
那股烟立刻消弭在虚空中,整座沙丘就这么消失了,仿佛不存在一般。
岩浆和沙砾,甚至岩浆表面浮动的地火都在‘褪色"!
地底之下。
冥鹘老祖身上散发出奇异的波动,无声无息渗入大地、岩浆,乃至虚空中的天地元气。
然后,这种波动带着一股股气息回归,吞噬进他的体内。
尸魔之躯,吞噬这方天地的元气!
如果战场上有其他活物,立刻便会被剥夺生机。
沙石、岩浆虽是死物,都是天地造就,冥鹘老祖不会放过涓滴精华,吞噬一切事物!
炎炎赤火,波动的幅度越来越微弱,只是残影留于世间。
风吹过大地,吹散一层层岩浆和沙石。
被秦桑御使万剑贯穿,千疮百孔的地壳,终于无法维持,彻底坍塌。
大地的坍塌却是无声无息的,因为早已失去了重量,都被冥鹘老祖吞噬了。
这场斗法之后,如果没有炼虚修士移山填陆,恢复旧观,将在沙漠之中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
天坑以岩浆湖为中心,覆盖整个地缝。
许多年之后,天坑将成为修仙界的传说,为人津津乐道。
甚至于,秦桑感觉到,已经被掌控,化而为剑的天地元气,也隐隐有被冥鹘老祖吞噬进体内的迹象。
炼虚级数的尸道神通果然了得!
秦桑惊叹,看到了冥鹘老祖,感知到冥鹘老祖的气息在暴涨。
冥鹘老祖也仰着头,目光越过灰莺剑,看着秦桑。
他的双眼不再浑浊,漆黑的眼珠散发出慑人目光,杀意惊天。
‘咔吧!"
地底迸发惊雷,实为骨骼爆响的声音。
冥鹘老祖突然改爪为拳,猛然轰出。
‘轰!"
这一拳,目标正是灰莺剑。
拳头是没有血肉的骨头,骨头的光泽幽深而内敛,却令秦桑感受到莫大的威胁。
在拳势即将爆发的刹那,秦桑心脏不由紧缩了一下,仿佛正是这一拳,将虚空抽干,拳锋便是天地。
可以想见这一拳的威力多么强大。
骨拳狠狠轰向剑刃。
刹那间,灰莺剑同样射出璀璨光芒,无数剑影汇聚剑身。
‘砰!"
拳剑相击,余波便有着惊天威势,浊浪奔涌,在天坑内部肆意破坏,轻而易举让天坑外扩了一大圈。
此时此刻,想要一鼓作气,剑斩冥鹘老祖,显然是不可能做到了。
秦桑当然不会任由冥鹘老祖反击,逆转以铜柱为饵,创造出的大好局面。
他当机立断,剑诀立变。
‘嗡!"
混乱无比的天坑之内,剑鸣之音清晰可闻。
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黑暗,将天上的太阳彻底遮住,黑暗吞没天坑。
这不是完全的黑暗,黑暗之中有星光。
星辰高悬,似遥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
秦桑隐没于星海之中,无法捉摸。
与此同时,冥鹘老祖也失去了对灰莺剑的感知。
一拳之后,冥鹘老祖紧接着又轰出了第二拳,第二拳却失去了目标。
冥鹘老祖神情微变,发现自己落入一片星海。
他的拳头威力虽强,在广阔无边的星海,也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剑阵!”
冥鹘老祖看穿了星海的根本。
敌人是一名剑修,绝不是孤云叟那个老东西!
局势变化太快了,冥鹘老祖一直没有时间去思考,从他被偷袭到现在,二人将这里搅得翻天覆地,仅仅过去几息而已。
剑阵?
一拳轰破便是!
冥鹘老祖急于改变局面,化被动为主动,如果一直在剑阵里纠缠,只会被敌人摆布。
失去目标,冥鹘老祖毫无收回重拳的意思,也不去观察星辰变化,破解剑阵,而是狠狠轰向虚空。
所谓的无边无际,只是剑阵带来的错觉罢了,冥鹘老祖岂会不明白。
如果修为不足,错觉也能是真实,但只要他的拳头足够强大,剑阵总会露出破绽。
一力破万法!
剑阵的主人果然不会不动于衷,天上星光摇曳,当即便有数枚剑星摇落下来,化为一道道星光巨剑,斩向冥鹘老祖。
‘砰!砰!砰!"
重拳连连,将一道道星光巨剑打得粉碎。
冥鹘老祖立于星空下,犹如一尊战神,迎战天上来敌。
他目光如电,露出一抹冷笑。
不出所料,当敌人急于攻杀自己,运转剑阵,定能被自己看出一些端倪。
他不可能立刻破解剑阵,但对化解当前的局面,有很大帮助。
“尸行无疆!”
冥鹘老祖低吼。
身体突然化为一股阴风,虚无缥缈,令星光巨剑斩了个空。
阴风虚无缥缈,剑阵似也无法束缚他,吹遍星海的每一个角落,重新聚形。
不过,再度现形的冥鹘老祖可不是一个。
星空之下,每一颗剑星下方,竟然都出现一个冥鹘老祖,齐刷刷仰头望天,挥出沉重的一拳。
不需要刻意寻找主星,只要所有剑星毁灭,剑阵自然不攻而破。
看到这诡异的景象,秦桑眉梢一挑。
堂堂不化骨,果然不容小觑!
他无数次施展七宿分野剑阵对敌,这种针锋相对的破阵之法,还是第一次遇到。
秦桑看得出,冥鹘老祖并非虚张声势,这门神通极为了得。
没有犹豫,秦桑直接祭出七宿分野剑阵的最后一招。
星辰聚煞,白虎啸天!
凶虎俯冲,直奔无数人影中的一个,正是冥鹘老祖的本尊。
滔天神威扑面而来,他能够清楚看到白虎的利爪和牙齿,直欲将他撕碎。
冥鹘老祖冷哼一声,毫不畏惧,挺身而上,化拳为掌,身法诡异,如同鬼魅,一掌拍向白虎的眉心。
‘砰!"
冥鹘老祖一颤,全身上下,到处都有皮膜血肉崩裂,鲜血淋淋,却毫不在乎。
他本以为化煞为虎是剑阵最后一重变化,但当他和白虎凶煞硬拼了一记,正欲重整旗鼓,忽然发现自己被一片更璀璨的星空笼罩。
敌人攻势如潮,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时间。
原本的星海南方,又出现了一片星辰,范围扩张了两倍有余。
南方的星光略显朦胧。
隐隐地,似乎有淡淡火光。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生死逆轮
白虎凶煞不是结束,只是开始!
南方朱雀剑阵,西方白虎剑阵,双阵齐现,满天星辉,仿佛将真实的夜空搬了过来。
事实上,剑阵中的剑星确实能够和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雀七宿对应上,但要依据现实的星图来破阵,只会大错特错,势必落入敌人的陷阱。
冥鹘老祖一眼就能看穿,剑阵模仿天地星象,但从没有将破阵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便是这个道理。
漫天星辉,好似齐聚于冥鹘老祖一身。
他孤悬于星海,无依无凭,脸色阴沉下来。
尸行无疆,未必是真的无疆。
三垣四象二十八宿,一旦补全星图,剑阵具备何等威能?
如今只见朱雀和白虎两象十四宿,是剑阵的主人力有未逮,还是在逐步消耗自己的力量?
冥鹘老祖有种被当成玩物,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恼怒之感。
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并未因恼怒而失去理智,阴冷的目光扫向星海边缘。
在星海的边缘,还有迷蒙的星光闪烁,似有余韵。
秦桑显然不打算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虎啸星空,星光最盛之处现出一头白虎,悠闲自得地迈步在星辰之间,看向冥鹘老祖的虎目充满凶戾和杀气。
与虎啸相和,南方响起一声长鸣。
听得出,这声鸣叫试图向凤鸣靠拢,可是缺少百鸟之王凤凰的那一分圣洁和孤傲,不伦不类,像一头自鸣得意的火鸦。
声势倒也不差。
星光仿佛被点燃了,熊熊烈火烧透半边天宇,扫却黑暗。
火海之中,一头朱雀浴火而生。
神骏、威严,世间掌控火焰的神鸟也不过如此,和白虎凶煞相得益彰。
只是朱雀眼睛在滴溜溜乱转,眼神狡黠,有损威严,无怪乎会发出那样的叫声。
但也正因如此,这头朱雀具备白虎凶煞所没有的灵性。
冥鹘老祖敏锐地察觉到了两者之间差别,正待仔细观察,立足之地已经被火光照得透亮。
两股圣兽的气息正从天上飞速逼近,锐利到了极点。
冥鹘老祖立刻便有肉身被洞穿的错觉。
不像是两头圣兽,更像两柄锋利无比的灵剑,狠狠向他刺来。
冥鹘老祖心知,想要破阵必须先击败这两头圣兽,敌人充分把握住了先机,他的处境没有丝毫改善。
不过,之前施展尸行无疆,也不是全无效果。
冥鹘老祖的眉心浮现出淡淡幽光,五官突然变得僵硬。
连续激战,他的肉身满布伤痕,唯独脸上毫发无损。
僵硬的五官,带着杀气的冷笑,以及干瘪的皮肤,像是粘上一层皮的骷髅头,诡异而阴森。
眉心的幽光迅速变化,浮现出一枚弯弯曲曲的符文,接着符文边缘又出现了一个清晰的轮廓,像一块祭奠死人的牌位!
牌位凸起,呈现暗红色,初看是木质,细观则有宝石般的光泽。
秦桑高居中天,看到牌位,心中暗暗戒备,牌位比那盏长明灯的威胁更大,定是冥鹘老祖极为倚重的宝物。
牌位脱离冥鹘老祖的眉心,在他面前转了转,迎风便涨。
眨眼之间,牌位竟变成一块百丈高的石碑,沉重异常。
‘呼!"
此时,朱雀和白虎的气息近在咫尺,朱雀携来的火焰将冥鹘老祖周围变成一片火海。
两头凶兽一左一右,夹击冥鹘老祖!
剑阵的威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通过这尊不化骨,验证秦桑修行多年的成果。
虎啸声、凤鸣声,惊天动地。
两头圣兽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凶威,要将这方天地撕碎。
冥鹘老祖首当其冲,目光一闪,虚空猛烈震颤了一下。
源头正是牌位。
牌位只是轻轻一震,虚空诞生出肉眼可见的波纹,显现出牌位的沉重。
倘若拍中一座山,能轻易将山峰粉碎。拍在人身上,只会留下一滩肉酱!
冥鹘老祖探手抓住牌位的底座,指骨紧扣,猛然抡出。
牌位在冥鹘老祖手里轻若无物,像是在抡一扇门板,猛砸敌人。
难以想象,炼虚修士斗法,还会有如此简洁、粗暴的场面。
威势却不逊于任何神通、道术,牌位表面弥漫细微的波纹,犹如阴雷生灭,又像是虚空的裂缝,谁也不会怀疑,它能够将任何敌人粉身碎骨。
‘呼!"
狂风猛烈。
秦桑‘听"到朱雀大呼小叫,想要临阵脱逃。
这傻鸟真以为炼虚修士是好惹的,之前听说秦桑请它助阵,异常兴奋。
若非融入剑阵,牌位拍下来,一下就能将朱雀连同身上的火焰一起灭掉。
现在想逃也晚了,融入剑阵便由不得它了。
不顾朱雀撕心裂肺地尖叫,秦桑不遗余力催动剑诀。
星海顿时浮现一颗颗流星,星辰易位,星光划过,留下醒目的痕迹。
每一颗剑星都那般璀璨耀眼,整座剑阵的威力都被秦桑调动起来,融入两头圣兽。
面对拍击而来的牌位,朱雀和白虎毫不退缩,正面撞去!
‘砰!"
若非天坑被剑阵封锁,这下碰撞,声势比之前几次交手更加恐怖。
碰撞带来的风暴将冥鹘老祖和两头圣兽吞没。
天上的星光在摇曳。
三道身影一触即分,白虎和朱雀齐齐倒飞回天上,像被牌位打飞一般。
朱雀张开翅膀,在虚空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眼神夹杂着惊魂未定和气急败坏。
白虎就显得狼狈了些,翻了几个跟头稳住身体,冲着下方咆哮。
冥鹘老祖退的距离比它们更远,手中的牌位弹回来,险些拍中自己的胸口,口中发出沉闷的哼声。
下一刻,朱雀带着对秦桑的怒骂,和白虎一起,再度发起猛攻。
冥鹘老祖只能连连挥动牌位,虎虎生威,像拍蚊蝇似的,但敌人可不像蚊蝇那么弱小,每一击都伴随着可怕的剑意。
冥鹘老祖一点点被逼进角落。
看起来,秦桑占据了上风,仍不满意,施展剑诀的间隙,引动了体内的箓坛和法箓。
雷霆未现,雷威便已在剑阵之中弥漫开来。
旋即,一道闪电刺入星海,现出一道雷符,正是玉清召雷符。
冥鹘老祖瞬间便察觉到了异常。
他毫不意外敌人还有其他手段。
如果对方技止于此,等他稳住阵脚,未必不能败中求胜。
却不料对方还擅长雷法,雷法至刚至阳,本就对尸鬼妖邪有克制作用,此刻的处境更让他不敢有丝毫怠慢。
眼睑微微下垂,冥鹘老祖狠狠拍出一记,将白虎和朱雀逼退,须发狂舞,灰色的尸气在后脑弥漫。
一阵扭曲,后脑竟浮现出一张人脸。
这张脸异常年轻,和前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但眉宇之间却有几分相似,像年轻的冥鹘老祖。
一双阴冷的眼睛,刚睁开便盯住天上。
冥鹘老祖力战两大圣兽,无论怎么辗转腾挪,那双后眼始终紧盯着上方。
玉清召雷符激发出无数闪电,犹如一张大网,将星辰编织在雷网里面。
‘咔嚓!"
一道闪电劈向冥鹘老祖。
圣兽围杀,天降落雷!
冥鹘老祖的后眼陡然变成黑色的魔瞳,迸发出实质的目光,犹如一记阴雷。
‘轰!"
阴雷和天雷碰撞,雷丝四散。
旋即,落雷如雨,竟然全被魔瞳射出的阴雷接下,没能给冥鹘老祖带来多少麻烦。
当流金火铃雷召和五雷天心正印符接连被秦桑施展出来。
三符合一,雷火漫空,几乎将星光都盖住了。
冥鹘老祖终于感受到压力,取出一块玉,被后脑那张脸含在口中。
这块玉散发出丝丝阴寒,内部不知吸收了多少阴气,乃是一块阴玉。
含住阴玉,阴雷的威势骤然猛增,面对悬空的五雷天心正印,竟然针锋相对,在冥鹘老祖凝聚出一座阴池。
天雷狂轰乱炸,阴池看起来随时会崩溃,却异常坚韧。
最后,冥鹘老祖更是咬碎阴玉,析出无穷阴气,融入阴池。
如此一来,冥鹘老祖连连后退,但秦桑始终无法将他重伤。
“对付老牌炼虚,自己果然还是差些火候。”
秦桑心中暗暗感叹。
其实,四象剑阵和道门法箓蕴含着大传承,是冥鹘老祖比不了的。
但凡秦桑能够精深一门,这一战都会轻松许多,越阶挑战也是有可能的。
而他欠缺的正是时间!
清源传授他《掌中观雷》之术,如果他耐心参悟,以青鸾真雷结五雷天心正印符,估计冥鹘老祖只能夺路而逃了。
秦桑思量后,认为剑阵可能更有用,便将大部分精力用来钻研四象剑阵。
“可以了……”
秦桑喃喃自语。
凭借两门半吊子的神通,将冥鹘老祖逼到这个地步,他很满意了。
思绪一动,秦桑脸色忽然一变,同时传来朱雀撕心裂肺的尖叫,“姓秦的!快放我回去!要死了!要死了!”
朱雀的惊慌不是假的。
秦桑也有种心悸之感,目露精光,死死盯着散发出异常气息的冥鹘老祖。
冥鹘老祖不断退让,却一直抓不住敌人的破绽。
他心知不能这么继续下去了,否则对方一旦和孤云叟联合,他要担心的可能不是落败,而是自身的安危!
生死逆轮!
正反两张脸,两张嘴,同时蠕动起来,嘴唇开合,似乎在念诵一模一样的咒语。
与此同时,冥鹘老祖头顶浮现出一个圆轮的虚影。
圆轮半黑半白,对应着冥鹘老祖身体的正反,正面是白,背面是黑。
正面,枯老的面容代表着现在的生,背面,年轻的脸却代表往日的死。
生死轮转,玄妙无常。
生死逆轮!
这正是冥鹘老祖闭关多年参悟的大神通,因尚未大成,催动之前须准备多时。
即便如此,秦桑和朱雀也感受到极大的威胁。
黑白分明的轮盘渐渐清晰,接着缓缓转动起来,转动的速度很慢,却连秦桑和朱雀的心神都牵动进去。
逆转的仿佛不只是这个轮盘,还有他们的生命!
一旦生死逆转,便是这门神通爆发之时。
朱雀真的被吓到了,一旦被卷入生死逆轮,它恐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秦桑深吸一口气,暗道老牌炼虚果然各个底蕴深厚,不容小觑。
他不会用剑阵和冥鹘老祖硬碰硬。
这番纠缠,只为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五雷天心正印也只是用来迷惑冥鹘老祖的眼睛,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心念微动,白虎和朱雀放弃猛攻,回归星海,一晃融入星辰。
这是交手以来,秦桑第一次退缩。
冥鹘老祖只当对方忌惮自己的神通,见势不可为,准备收手。
不料,天上的星光和雷光不仅没有散去,反而继续扩张,将一片片星云纳入进来。
星海之广,足可容纳四象二十八宿。
而且,在星海扩张的过程中,剑阵出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
‘当啷!"
孤云叟手中的棋子掉在棋盘上,满脸震惊。
“剑域!”
他第一次表现出明显的失态。
见到小五,见到秦桑的法身,他也没有失态,还算镇定得和秦桑下棋。
他自以为缓兵之计,在秦桑法身和冥鹘老祖斗法之时,一直在默默衡量自己该不该出手。
蟠龙天柱的诱惑太大了,与其被人独占,不如和老僵尸联手,两人平分。
但当感知到战场上散发的波动,他彻底熄了这些心思。
法域,合体期方能领悟的大神通。
他虽是法身出游,本尊留在宗门,可一旦被拉进法域,回源归真之术也会失去效用。
法身被灭,本尊也只能苟延残喘罢了。
对于法域,他只道听途说过这些秘辛,但足以令他震惊到失态。
面前的道人,分明只有炼虚初期的修为,竟然掌握了法域。
同为炼虚初期,他已蹉跎多年,已经触摸到炼虚中期的瓶颈,休说门径,连法域之‘门"开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孤云叟惊骇,全身冰凉,难道是哪位大能在和自己开玩笑?
……
以剑阵演剑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
秦桑印诀连变,目光一转,遥遥望向南方。
青羊观!
‘轰!"
一直隐而不发的雷坛,在此刻轰然巨震,雷威席卷天地。
秦桑终于开启最后一道雷禁。
一道璀璨至极的雷光,直射苍穹。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人间
启坛!
秦桑以铜柱为饵,施展未完成的四象剑阵以演剑域,困冥鹘老祖,终于图穷匕见。
雷坛现世。
那道射向天际的雷光,犹如照亮人间的第一束光,普照大地!
傍晚时分的燕国,本已蒙上一层灰纱,彻底被雷光照耀,纤毫毕现。
燕国已经迁都至了大梁国旧都。
都城,丞相府。
玉朗披着一件锦袍,靠着太师椅,手握书卷,专心读书,脚下放着一个炭盆,暗红色木炭散发热力,温暖整座书房。
以他的修为,寒冬也不会觉得冷,之前十余年伪装成凡人,已然习惯了这种生活。
夕阳余晖透过窗,金辉播撒在书卷上。
正看得入神,突然一道刺目的光射进书房,光芒太明亮了,落在书上,字迹变得模糊不清。
玉朗神色动容,霍然起身,望向窗外,只见外面一片苍白,肉眼无法视物。
丞相府也骚乱起来,传来阵阵惊呼声。
“玉朗!”
耳畔响起急促的呼声。
是沙大哥!
傍晚是他读书思考的时候,沙大哥一般不会在这时候打扰他。
“沙大哥,哪里来的光?”
玉朗心念闪动,下意识以为有修仙者在城外斗法,这等声势,至少是元婴修士!
乱世之兆!
燕国一统,但谁都明白安稳只是暂时的,边境一直摩擦不断。
燕国以及接壤的国家,都在厉兵秣马,还有修仙者在里面煽风点火。
想要安宁,只有等到真正的大一统之时。
“源头好像是青羊观!”
玉朗身边人影一闪,沙家羽现身,在光芒照射下,身上像覆盖上了一层白霜,苍白地不真实。
他满脸凝重,望向西南方,使了个法诀。
玉朗只觉双目一清,终于看到那道直插天际、犹如天柱般的雷光。
千里外都城都出现这等惊天异象,那里发生了什么,难道有强敌打上了青羊观?
玉朗不由想到当年那场决战,师父出山,连克诸魔,挫败落魂渊的布局,难道被落魂渊记恨上了?
“稍安勿躁!如果道长和小五都不是对手,我们过去也是送死,先传讯云仙师,”沙家羽看到玉朗的神色,担心玉朗关心则乱,提醒道。
玉朗点点头,立刻发符,但没有改变主意,断然道:“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师门有难,我必须回山,死也要死在青羊观!沙大哥非青羊观弟子,不要受牵累,劳烦沙大哥施法送我回去便返回都城,如若我身死道消,还望沙大哥能帮我照顾亲人!”
沙家羽见玉朗满脸坚定、毫不畏死,心知他心意已决,轻叹道:“回山看看再说,希望局势还没坏到那种地步……”
沙家羽祭出飞行法宝,带上玉朗,全力飞遁。
飞到天上才知道异象何等惊人。
四面八方,天上地下。
光照万物,一片银白。
孰不知,异象影响的不仅燕国。
雷光飞速向燕国之外蔓延的同时,分坛也和主坛一同爆发。
六十四座分坛,很有规律地围绕主坛分布,几乎覆盖整个人间。
这些分坛所在的地方,景象各异。
沧海桑田,早已不是最初建坛时的模样。
有的深藏于山川河湖,有的位于城镇村落,甚至有一座分坛位于一个古井里面。
坛阵激活,所有分坛重现世间!
太乙感受到身下的法坛震动,压制不住心
中的兴奋。
他对道庭神往已久,终于能亲眼看到,使君大人和道庭法坛展现真正的神威了!
‘轰!"
法坛异动,随之爆发异象。
山峰开裂,隐藏无数年的法坛重现世间,无数闪电般的符文承托着太乙,飞至高空,霎时间变幻出一座雷坛。
这座雷坛比青羊观的稍小一些,与主坛遥相呼应。
其他分坛,也都出现类似的异象。
太乙立足雷坛,衣衫猎猎,遥望青羊观方向。
在他这里,不可能看到青羊观,却能够通过坛阵感知到主坛,以及其余分坛。
所有法坛、坛主,被坛阵连成一个整体,正在酝酿无比恐怖的力量。
太乙不敢分心,也无法分心。
这一刻,所有分坛之主皆摒除一切杂念,遵从主坛传来的意志,手握雷局,步罡踏斗。
雷咒发动,雷坛大震,迸发惊雷。
算上主坛,共计六十五道雷光,犹如刺入苍穹的巨剑,将天都捅穿了。
人间大地正在遭受雷光的洗礼。
极致的光明之后,黑暗紧随而至。
雷坛发动的异象惊天动地,天地元气异动,乌云滚滚,无边无际。
人们还没有从雷光带来的震撼清醒,就看到天上乌云密布,仿佛天真的要塌了。
这一刻,无论仙凡,所有人心中,都无法抑制升腾起恐惧。
整个人间的天空都被乌云笼罩,而异象远没有结束。
‘轰隆隆!"
天上传来沉闷的雷声。
雷声越来越响,震撼人心。
翻滚的乌云里,时不时迸发出一道道闪电,展现出种种骇人听闻的景象。
云海之上,无比神秘,雷霆犹如真龙,惊鸿一瞥便遁入云中。
天象越来越恐怖,传说中的天罚也不过如此。
人间一片混乱。
“老天爷息怒!老天爷息怒!”
凡人惊恐,跪地祈祷。
妖类们不由想起雷劫,或匍匐在地,或躲藏进洞府,瑟瑟发抖。
修仙者无不胆颤心惊。
感受到恐怖的天威,元婴修士也要大惊失色,一些宗门毫不犹豫开启护山大阵,但他们都明白这只是在自欺欺人。
一旦天上的雷霆落下来,轻易便能将山门夷为平地。
无人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燕国边境,云仙师从入定中惊醒,飞出洞府,看到天象,惊疑不定。
……
坛阵波动更是蔓延到了暮落山和云都山。
两地修士也被惊动。
洞府离人间稍近一些的修士,飞到上空便能看到人间异变。
从上方俯瞰,人间被乌云笼罩,而在云海之上,还有更恐怖的异象。
几乎在六十五道雷柱射出的一瞬间,无穷无尽的雷霆便诞生了。
不知缘何而生。
苍穹之下,尽化雷泽!
一道道闪电,仿佛撕裂虚空而来,在天上狂舞。
暮落山和云都山修士,看到的正是这种景象,一个个呆立在原地,满脸惊骇。
……
秦桑悠然品着灵茶,视线扫过孤云叟,望向人间。
至于孤云叟,在坛阵发动的瞬间,彻底变了颜色,霍然起身。
秦桑安坐如山,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虽有所预料,亲眼看到坛阵的声势,也感到震撼,何况孤云叟。
……
只可惜,冥鹘老祖还浑然不觉。
剑阵展露出剑域的气息,不单单孤云叟失态,冥鹘老祖更是大惊失色。
剑域的威力,是他无法想象的。
之前被秦桑连续猛攻,冥鹘老祖顶多只会愤怒,并不认为自己会有生命之忧。
此时此刻,他真正感受到了威胁,以及恐惧!
一位领悟出剑域的剑修……
冥鹘老祖念头急转,没有选择直接打出生死逆轮,开启储物法器,取出铜柱,
“老夫并无独占宝物之念,道友既然也看中蟠龙天柱,倒也不必斗个你死我活。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道友如果停手,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霁天宗的奖赏,我落魂渊只取四成!”
之前能和云都天分享蟠龙古阵,现在自然也能分享蟠龙天柱。
对方展现出的实力,足以让他做出让步,示弱也没什么丢人的。
四成乃至三成,都是可以谈的。
说到底,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霁天宗的赏赐也不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至宝。
对炼虚修士而言,自身才是最紧要的。
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毕竟只有炼虚初期,一旦他亡命一搏,对方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炼虚修士养伤,动辄百年,定会影响修炼。
冥鹘老祖并不认为秦桑会将他逼向绝路。
却不知,他的感知已经被剑阵和剑域蒙蔽,即使有坛阵的波动传来,也被五雷天心正印掩盖住了。
这正是秦桑的目的,小心翼翼布局,将冥鹘老祖拉入绝境!
坛阵内铭刻的是四阶灵符,而他只有炼虚初期修为,哪怕借助坛阵,也会非常吃力。
秦桑担心,直接激活坛阵,雷符未发,便被冥鹘老祖逃遁,竹篮打水一场空。
此时此刻,秦桑无暇回应冥鹘老祖。
‘轰隆隆!"
四大化神率领诸位分坛主,竭尽全力,无数闪电雷霆疯狂向天上涌去。
雷威浩荡。
这是能够撼动天地的神威。
天空只有雷霆存在,那股力量恐怖到了极点,足以毁灭一切!
雷霆之力愈发磅礴。
当这股力量强大到极致,陡然向雷海的中心汇聚,霎时间,所有天象消弭,诞生出一团更加璀璨、耀眼的雷芒。
和无边无际的人间相比,这团雷芒何其渺小,只有人头大小。
在雷芒的内部,竟是一张银色的纸。
这张纸,和主坛内部的那张银纸一模一样,更加凝实,凝聚了整座坛阵的力量。
道庭四阶雷符:祭雷誓章!
下一刻,这张纸轻轻一震,如轻羽飘向北方。
祭雷誓章轻盈无比,似缓实急,刹那便跨越千山万水,‘飘"至沙漠。
秦桑法身轻舒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心惊肉跳,挥手收起剑阵,遁出天坑。
星光褪去。
冥鹘老祖还以为自己说动了对方,正要散去生死逆轮,忽然间,一种极为恐怖的波动降临。
这一刻,冥鹘老祖顿觉毛骨悚然,惊恐地望向上空。
天空一切正常,除了一张轻飘飘的银纸。
这张银纸从天而降。
在冥鹘老祖眼里,周围一切事物都消失了,只剩下这张纸。
他的思绪也仿佛凝固了,没有发觉自己脸上已经显露出惊恐的表情。
天地之间,没有任何声音,那张银纸又似有千斤重,带来极致的压抑。
冥鹘老祖仰天嘶吼,声音似
恶鬼一般凄厉,还有一丝恐惧。
他头顶的黑白轮盘极速旋转起来,瞬间便生死逆位,蓦然爆发!
整座天坑像是被剥夺了色彩,只剩下黑白两色的气息。
一个巨大的生死逆轮,将祭雷誓章困在正中心,黑白之芒形成的漩涡狠狠向内挤压,试图将这张单薄的银纸撕碎!
祭雷誓章毫无波澜,仍然坚定不移地下坠,印下去!
‘咔嚓!"
在冥鹘老祖惊恐的眼神中,生死逆轮出现一道裂纹。
“啊!”
冥鹘老祖狂吼,这是绝望的吼声。
‘砰!砰!砰!"
血肉炸裂。
冥鹘老祖变成一具乌金色的骨架,散发奇异光泽。
炼虚尸修被称为不化骨,便是已经将骨头淬炼到极为坚硬的地步。
甚至于,一块骨也能重生。
冥鹘老祖不退反进,全身闪耀乌黑之芒,竟冲向生死逆轮。
‘轰!"
生死逆轮彻底粉碎,混乱的黑白气息充斥整座天坑。
而在黑白气息的中心,无比刺目的雷光闪耀,形成恐怖的闪电风暴,横扫大地,盖过了黑白气息的声势。
在爆发的同时,一道剑芒从上方疾斩而下。
合体修士施展四阶灵符,毫无疑问能够轻易灭杀冥鹘老祖。
但这道祭雷誓章是由他通过法坛施展出来的,其威力和法坛、坛主的修为都息息相关,第一次施展,秦桑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
是以,秦桑紧跟着补了一剑。
灰莺剑斩入雷暴。
秦桑立刻感知到了冥鹘老祖在雷暴中挣扎的气息,御使灰莺剑长驱直入。
……
孤云叟手脚冰凉,再也无法镇定。
如果那张银纸是飘向这里,落向自己的法身,自己能不能活命?
孤云叟没有任何把握,除非他能够提前察觉到危险。
秦桑带给他的震撼太多了,最震撼的莫过于剑域,以及最后展现出来的法坛。
他转过身,看着神色淡然的秦桑,强自镇定,语气艰涩地说道。
“道长让老夫看的,就是这场戏?”
秦桑的表现,根本不像在争夺蟠龙天柱,根本就是冲着杀老僵尸去的。
蟠龙天柱更像一个陷阱。
两人以前就有恩怨,还是有其他原因?
孤云叟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但又猜不透秦桑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啪!"
秦桑落子天元。
“人间大地,仙魔莫入!”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是我非我
“人间大地,仙魔莫入!”
秦桑语气平淡,声音不大。
这句话却似蕴含无边法力,传出山外,蔓延至人间,从云都山一直传到暮落山。
但凡修为在身,皆可听闻。
没有任何天象,听在众生耳中,威力绝不次于惊雷。
这声惊雷在他们心田间回荡。
带来无边恐怖,宛若天律!
所有修行者心神震荡,感到无形的压力降临,压在身上,无法喘息。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
燕国都城。
丞相府。
先后经历光芒普照、阴云密布、天雷滚滚等等种种异象,凡人们不明真相,人心惶惶。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祈祷有了效果。
幸好,天没有真的塌下来。
凡人听不到秦桑的声音,眼看天上的异象渐渐消失,青天重现,夕阳落山,一切回归正常,犹豫着是不是出去看看。
可方才丞相有命,所有人留在府中不得外出。
‘得得得……"
一匹快马行至府前,传来圣上的旨意,使得丞相府乱作一团。
谁也不知丞相去了哪里。
皇城内。
燕国国君站在寝宫前,看完天象变幻的全程,眯起眼睛,望着昏黄的晚霞,“丞相到了吗?”
玉朗走得仓促,无法顾及周全。
太监还在震撼中无法自拔,闻言一颤,连声回道:“启禀陛下,圣旨应该刚到丞相府……”
国君‘唔"了一声。
仙人频频入世,插手人间纷争,现在世间有修行者已经不再是秘密。
他看了眼皇城的东面,那里有一座鹿苑,是仙人居所。
这么惊人的天象,难道是人为的?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啊!
国君心头蒙上一层阴霾,偌大一个燕国,岂非被人反掌之间就能抹去。
孰不知,拥有这等力量的修仙者也是极少数,鹿苑的修仙者们此刻正战战兢兢,迫切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秦将军不在府上。”
有人低声道,“陶将军也离城了,说是拜见云仙师。”
陶誊接到玉朗传讯,向师父求援。
他们二人和云仙师最亲近,云仙师的法旨都是通过他们传达给燕国修仙界。
众人拿不定主意,那一声莫入人间的律令令他们心惊肉跳,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纷纷望向鹿苑最高的阁楼。
阁楼顶端站着一人,正是坐镇都城的元婴祖师——邝家老祖。
“出城!”
邝家老祖沉声道,当先向城外飞去。
听到那声律令,他心神不宁,不敢继续留在人间。
顷刻间,鹿苑空无一人。
……
燕国旧都。
一座清雅小院。
院中有一株杏树,枝繁叶茂,深秋时节也翠绿如新,叶间隐藏着点点微黄,是一枚枚熟透的杏子。
树下石桌石凳,以及一眼古井。
一名书生掩卷而立,仰观天象。
侧耳聆听片刻,书生脸色陡变,扫了一眼小院,流露出不舍,轻叹道。
“圣贤常道:大隐隐于市,只怕隐不下去喽!”
他轻轻拍了拍身边的树干。
杏树微微摇晃,杏子像灯笼一样摆动,散发异香,似有灵性。
“你听我读书,萌生灵性,也是缘分,随我回山吧。”
不知这条律令有多严苛,就怕将杏妖留在这里,万一被发现,被人砍了当柴烧。
书生用法术挪走杏树,恋恋不舍地离开小院。
……
山脚下。
村里只有几十户人家,以打猎为生。
家境最富足的是村东头的一户。
男人叫王憨子,不是本村人,流落到这里,一个老猎户见他可怜,捡回家管了几顿饭,还把闺女许配给他。
王憨子身子壮实,力气大,每次上山都能满载而归,但吃的也多,见人只会憨笑,被人捉弄也不知道生气,看着憨憨的,得了这个外号。
天变来临。
正在拿着盆猛扒饭的王憨子,突然丢下饭盆,冲出门外。
云消雷散,王憨子依旧柱子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身边依偎着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被天变吓到了,紧紧抱着王憨子的粗腿,颤声问道:“爹,今天还上山吗?”
王憨子轻吐一口气,低头看了眼儿子,又看看身边远远谈不上天生丽质,却对他无比温柔和依赖的妻子,神情和以往大不相同。
妻儿发现了他的变化,愣愣看着他。
“师父让我下山渡情劫,只怕我参不透,也没法参透了。”
王憨子摸摸了儿子的脑袋,揽过妻子,柔声道,“你们随我回山吧。”
……
云仙师死死盯着青羊观方向。
他已经感知到,青羊观是天变的源头。
“清风道长……”
脑海中浮现那道淡泊出尘的身影,云仙师猛然打了个冷颤,后背冷汗津津。
他竟然想让清风道长成为他的棋子!
律令传来,云仙师陡然惊醒。
错不了,这个声音,绝对是清风道长,可为什么是从东面传来的?
东方,难道……
云仙师大惊失色,留下一道传音符,急匆匆赶回云都山。
陶誊正在去拜见师父的路上,收到师父的传音符,命他速速去见玉朗,只感到一头雾水。
……
在云仙师离开的同时,燕国以北的留国也飞出一道遁光,飞向相反的方向。
灰色的遁光,散发出阴森气息,正是当年和云仙师对弈的斗篷人。
斗篷人也发现了种种异常,惊惶异常,哪里还敢留在人间。
他一直忐忑地望着青羊观,直至飞出老远也不见有雷劈下来,稍稍安定,但也不敢停留。
斗篷人望着西方,山门方向。
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到师门的法旨,难道这样的变数还不足以惊动师尊,让师尊出关吗?
他心中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
元鼎国。
国中有一条江名叫天江。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尾声
秦桑想到清源。
对方点出小乘、大乘之道,使秦桑豁然开朗,方才找到门径。
此次下山悟道,结果还算圆满。
小五经历世情,人性压制住魔性,以后只需要慢慢消磨魔意,蜕变指日可待。
尽管是剑走偏锋,秦桑终于摸索出《紫微剑经》的道。
不知清源是为了引出道庭才说这么多,还是清源看出了他的迷茫和瓶颈,特意点醒。
虽说等他沉淀一段时间,接触到大千世界的其他强者,总有明白的那一天,却也不得不念他的好处。
大千世界广阔无边,前路难测,不知日后能否重逢。
“大乘。”
这两个字在秦桑脑海翻腾,挥之不去。
常人实难想象,世间岂能有大乘杀道。
秦桑最初也觉得有些荒谬,但细思起来,并非无迹可寻。
通过《紫微剑经》,可以窥得紫微剑尊心境变化,以及修行的轨迹。
大致可以以元婴为界,分为两个阶段。
元婴之前,杀意凝杀符,杀性滔天。
经历元婴期的迷茫,突破化神之后,收剑入鞘,便已能够控制杀心,不是那个只知杀戮的杀星了。
不过,紫微剑尊因何领悟大乘杀道,又经历过什么,引人遐想。
化神期还只是在竭力压制杀性,炼虚期却能从杀戮中超脱,可谓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更令人奇怪的是,如若紫微剑尊是以庇护苍生为念,为何沦落到阁破剑碎,举世皆敌的地步?
如今紫微剑尊失踪,麾下势力星流云散,敌人还不放过他们,他这个‘传人"也要躲躲藏藏。
秦桑猜不透,倒也不急切。
从今日起,他光明正大走上台前,接触大千世界的大势力,相信总能查到一些秘辛。
道庭和紫微剑阁的实力深不可测,想必在整个大千世界,都曾是举足轻重的大势力,即使衰落也会留下痕迹。
除非……
秦桑想到中州的无相仙门,被道佛联手从史书上抹去,又没有那么笃定了。
一瞬间冒出种种念头,很快都被秦桑压下去,多想无益,最紧要是自身的修行。
道庭和紫微剑阁回归,是大能之间的博弈。
实力不够强,和在此次风波中随波逐流的那些人一样,只会成为棋子。
到那一日,想必紫微童子也会弃他而去吧。
心中暗叹,秦桑见玉朗站在广场外,迟疑着不敢过来,便招了招手。
玉朗脑海里回荡着那句话,似懂非懂,定了定神,上前行礼,“拜见师父。”
他听出来,清风道长可能是化身之类的存在,但总感觉师父的这句话另有深意,参悟不透。
望着面前陌生的师父,玉朗的思绪很乱,还在深深的震撼之中。
通过师姐的表现,猜得出师父很强,没想到这么强大。
律令一出,人间翻覆!
出身云都天的云仙师,给陶誊留下一枚传音符,逃回云都山,至今不敢露面。
燕国修仙界各方势力,全都躲回山中,封门闭户,远离人间。
沙大哥和陶誊都不敢进城,战战兢兢候在城外。
师父一言,如同天条。
棋盘被掀翻,落魂渊和云都天的炼虚老祖,竟然始终没有现身,似乎默认了。
他还不知道冥鹘老祖已经陨落,落魂渊正风雨飘摇,否则更加震撼。
“你该回山了,”秦桑道。
玉朗怔了怔,应道:“弟子遵命。”
话音未落,玉朗心有所感,望向北方,只见一队仪仗簇拥着銮轿从皇城而来。
官兵开道,将百姓隔开,文武百官紧随其后,独独缺了他这个丞相。
仪仗行至石像前,对站在石像前的他们视若无睹。
定是师父使了障眼法,玉朗暗想,旋即又露出讶然之色。
只见他们在石像前摆开香案,三牲贡品,国君亲自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念诵祭文,阵仗比祭天大典还要隆重。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自古便是重中之重,玉朗并不陌生。
如今,燕国竟将祭天之礼用来祭祀师父的雕像!
祭文之中,有代天行法、涤荡魔氛、守护人间、世之圣贤等字眼。
玉朗不禁看了眼师父。
秦桑目露神光,望向城外,视线似乎越过了燕国,扫视整个人间。
同一时刻,同样的大典发生在人间诸国,并将取代祭天大典,成为惯例,一年祭祀一次,祭文传阅天下!
清风道长的功德,在人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秦桑神游物外。
随着祭祀大典进行,秦桑隐隐感觉,自己和那些雕像之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对修为没有显着的提升,借之印证功法,隐隐又清晰了一分。
秦桑脸上古井不波,心中也谈不上欣喜。
此战,仅冥鹘老祖陨落,秦桑只是用言语警告孤云叟,想必云都天不敢再插手人间。
人间,将是他的人间。
下山之时,秦桑也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会站出来,从两大势力口中抢出一块地盘。
而且,这块地盘是附近价值最小的。
更料不到,这是他悟道之地。
如果这是他的道,并且出自本心,继续走下去,想必终能取得一番成就,日后修炼《紫微剑经》也会顺利许多。
可自己甘愿吗?
秦桑回想起自己的道途。
最初修炼《紫微剑经》时,那时还叫《元神养剑章》,他和这门功法之间就远远谈不上契合。
依仗着玉佛,一步步走到今日,裂痕越来越大了。
在今天以前,秦桑认为他将循着紫微剑尊的道走下去,一直将《紫微剑经》作为自己的根本功法,迫切想要得到后半部剑经。
突然地,他没有那么迫切了。
当然,这不是意味着秦桑会放弃寻找后半部剑经,即使改换功法,《紫微剑经》这部世间顶级功法,也是最好的参照。
“为师打算在人间建造六十四座分观,连同主观,以后都交给你打理。
“分观之中,暂时有一头守山灵兽坐镇,倒也不必急于补充人手,我会让太乙他们散入人间,寻找天赋异禀、心性上佳的孩子,接引入门。
“为师那句话,并非一句空言。
“青羊观负责监察天下,以后人间大大小小的门派势力,都要受管束,以防有人阳奉阴违,惑乱人间。”
秦桑道。
人间已定。
青羊观监察天下,仅凭一个空壳是做不到的,人心难定,震慑只能维持一时。
此后,青羊观算是真正扎根在大千世界了。
玉朗恭恭敬敬听从秦桑吩咐,神情逐渐郑重。
师父赶走云都天和落魂渊,震慑修仙界,从此修士不得涉足人间,正是他所追求的,他岂能不愿。
可这份责任却是沉甸甸的。
监察天下,不是一个小小的燕国能比得了的。
秦桑又道:“有太乙他们协助,还有神道代为监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当以修行为重。”
之前,秦桑借弟子之心明道,才允许玉朗修为未成便下山历世,没有敦促他修炼。
玉朗是有天分的,难得道心坚定,秦桑也不想看到这个弟子庸碌一生。
“师父用心良苦,弟子谨记在心。”
玉朗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师父言传身教,给他好好上了一课,如果没有师父,他只是一枚棋子罢了,在浊流中苦苦挣扎,任何抱负皆是空谈,一腔热血终成虚妄。
只有像师父那样,才能震慑宵小,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他心中对师父充满感激,只当师父是为点醒他方有惊天此举。
秦桑也不点破,和玉朗一起看完整个祭礼,便独自离开,不知所踪。
玉朗留在燕国,现身朝堂,辞去官职,呼唤沙家羽进城,带上家人,一并回山。
秦桑漫步于云端,正往西行。他不疾不徐,似在检视人间。
正行进间,前方射来一道紫芒。
秦桑抓在手里,见是一枚紫竹片。
‘噗!"
紫竹片无火自燃,传出孤云叟的声音。
……
暮落山以西。
平原之中,沟壑绵长,深不见底。
这里原是落魂渊山门,冥鹘老祖的道场。
如今,沟壑上方悬浮着一朵朵白云,密密麻麻许多人影。
这群人剑眉星目、白衣胜雪,气息清朗,毫无邪魔之气。
云团中心,一朵云上或坐或立,共计九人,正是云都九仙。
云都九仙神情中充满兴奋,又有浓浓地不解,时不时抬头望向天上。
在其他弟子看不到的地方,云都天太上宗主孤云叟正盘坐于云端,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师尊怎么在这时候入定了?”
云都九仙中的一名女修低声问道。
众人纷纷看向云玺,云玺微微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云都九仙面面相觑。
冥鹘老祖出山夺宝,他们仓皇逃窜,接着又遭逢天变等等一系列的变故。
正当云都九仙无所适从时,师尊姗姗来迟,他们的心神才终于安定下来。
出乎意料,师父竟然命他们倾尽全宗之力,清剿落魂渊的尸魔。
云都九仙震惊万分,却也不敢违抗师命,不料接下来的清剿顺利异常。
师父亲自出手,落魂渊的几名顶尖高手手到擒来。
余者一盘散沙,不足为虑,大部分精力倒是用在追捕逃兵上了。
直至被打上山门,冥鹘老祖都没有现身阻止,已经不言自明。
云都九仙又惊又喜。
喜的是,云都天终于除掉这个心腹大患,惊的是冥鹘老祖因何陨落?
师尊的修为不是秘密,据说冥鹘老祖正在修炼一门大神通,纵然师尊突破炼虚中期,能够击败冥鹘老祖,斩杀他只怕不易。
斩草不除根,云都天万万承受不起冥鹘老祖疯狂报复。
是以,双方正邪不两立,但都不想闹得不死不休。
师尊对落魂渊赶尽杀绝,冥鹘老祖定然陨落,那位下达律令的神秘人,难道是师尊请来的帮手?
这些天,云都天上上下下异常兴奋,眼看就要荡平落魂渊,师尊却下令停手,也不解释原因。
士气渐渐有些泄了。
孤云叟此时没有入定,还在想着那天的事情。
道人表明要庇护人间,孤云叟心中一跳,以为他还会对自己出手。
毕竟,人间乱世的起因,是两大宗门将人间作为棋盘对弈,云都天脱不了干系。
他孤云叟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幸好,道人最后放了他一马,只要求云都天清剿魔头,除恶务尽。
道人没有派人监视,孤云叟很识趣,下令弟子斩杀尸魔后,但凡化神以上尸魔的遗物,必须上交。
至于落魂渊山门中的珍藏,孤云叟更不敢独吞,请道人亲自来取。
否则,只怕当场便有一记落雷轰向云都天。
惊鸿一瞥,孤云叟看不透坛阵的底细,不确定坛阵能够攻击多远的距离,能够发出几次天雷,岂敢得罪秦桑。
这段时间,孤云叟想遍了包括霁天宗在内的所有门派,也想不出道人是什么来历。
仿佛凭空跳出来,却又有恃无恐。
他确实有有恃无恐的本钱。
法体双修,后天灵宝,剑域,法坛,种种迹象表明,道人背后的师门定然极为强大,至不济也有一个高明的师父。
甚至可能是一位合体期大能!
没有合体期大能亲自指点,他何以在炼虚初期便领悟剑域?何以让器灵给他煮茶?
每每想到此处,孤云叟就心神不宁。
若是孤身一人,他能够远避他乡,迁走宗门可没那么简单,他也做不到舍弃宗门基业。
人间被道人占下,布置下这么多法坛,期待他自己离开是不可能了。
孤云叟头疼的是如何处理双方之间的关系,他现在只希望,道人背后的势力和霁天宗没有冲突。
两大势力斗法,小小云都天被夹在中间,只有粉身碎骨一个结局。
“唉!”
孤云叟暗叹,察觉道人飞驰而来,起身迎接。
“落魂渊余孽都躲在下面,落魂渊的宗门大阵是老僵尸多年前得来的一座古阵,有些门道,劳烦道长助我,联手破阵!”
秦桑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落魂渊的黑暗无法阻碍他的视线。
透过阵法,看到一个个仓皇的面孔。
论起来,他和冥鹘老祖无冤无仇,冥鹘老祖只是他证道的工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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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月渎湾
证道无关恩怨。
大乘之道盛行,妖魔鬼怪有所约束,心存顾忌,不敢肆意屠杀平民弱者。
有秩序总不是坏事,但肯定有人不喜欢,不愿受约束。
正如乱世出英雄,大机缘多在混乱之中诞生,也就是所谓的应运之人。
云都天号称正道领袖,对人间的凡人而言,他们的举动远远称不上正派。
如果孤云叟被秦桑一并斩杀,云都天覆灭,也并不无辜。
不过,秦桑没有把握将两人一起斩杀。
炼虚修士行事谨慎,顾惜自身,他们即使争夺铜柱,也很难两败俱伤。
一旦秦桑在他们斗法时出手,二人势必联手反击,四象剑阵是困不住他们的。
如此一来,雷坛发动,便会被二人察觉,直接遁走,秦桑也无计可施。
即使他们逃不出雷坛的范围,联手抵御祭雷誓章,祭雷誓章的威力也将大打折扣。
而且雷坛不能连续发动,即使可以,秦桑也做不到,发动一次的消耗,就令秦桑大感吃力。
不能一举将他们斩杀,接下来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秦桑不惧强敌,可一旦失手会错过大好机会。
两大势力对弈,致使人间大乱、积怨深重,他横空出世,力挽狂澜,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正是印证大道的大好时机。
以后不可能再将他们引过来,仅凭秦桑自己,还没有斩杀炼虚修士的实力,将会影响他的修行。
利用孤云叟和冥鹘老祖之间的戒心,将两人分化,拦一人、困一人,虚虚实实。
如今覆灭落魂渊,震慑云都天,一样达到了秦桑的目的。
留下孤云叟,也不是没有用处。
秦桑看了眼孤云叟,他刻意营造出背后有大势力、大背景。
看得出,孤云叟已经被震慑住了。
毕竟不是无牵无挂的散修,有宗门便会有顾忌。
除非秦桑想要灭掉云都天,孤云叟定然不敢鱼死网破。
孤云叟正好作为秦桑接触大千世界的引子。
触及秦桑的眼神,孤云叟心中一跳,神色如常,继续述说破阵之法。
冥鹘老祖陨落,落魂渊没有炼虚修士坐镇,护宗大阵威力大打折扣,不足为虑。
秦桑听罢,见没什么疏漏,便点点头,闪身遁入沟壑。
沟壑深邃绵长,生活着无数生灵,下落的过程中,秦桑看到两侧的崖壁上长满茂盛的丛林,顺着崖壁一直延伸到底部。
点点荧光散播在丛林之间,沟壑内部绿油油的。
荧光来自一种特殊植物的叶子,这种植物形似藤蔓,随处可见,是地下的光源。
它们能像活物般移动,叶须是触手,在树枝之间攀援。
越往下,荧光越暗,直至进入黑暗的世界。
落魂渊的山门位于中段。
秦桑和孤云叟一北一南,来到落魂渊山门两端,落魂渊余孽浑然不觉。
大阵之力显化,奇异的黑雾遮蔽落魂渊,黑雾游动,阴风呼啸,愈显阴森。
黑雾之下,是一张张惊惶的面孔,以及悬吊着的数十口黑棺。
这些黑棺散发幽暗的气息,彼此之间气机勾连,奇异黑雾从黑棺的缝隙中飘出来,形成护宗大阵。
“不愧是尸魔,护宗大阵都用棺材。”
秦桑心中暗想,旋即眼前一亮,一道道遁光从天而降,照亮地底。
云都天修士得到孤云叟命令,前来破阵。
他们早已迫不及待,争先恐后冲下来,然后以云都九仙为首,分别从九
个方位猛攻大阵。
众人的道术法宝形成九条洪流,五彩缤纷,但落魂渊余孽丝毫不觉得眼前的景象有多美。
‘轰!轰!轰!"
仿佛九天瀑布,持续不断轰击大阵。
黑雾翻滚,黑棺不停摇晃,悬吊黑棺的铁链哗啦啦作响。
落魂渊余孽的心弦和铁链乱颤。
“云玺老鬼,你胆大妄为,等师尊回山,必将你炼成尸傀,封印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下方传来尖利的嘶吼。
云玺冷冷一笑。
“那头老僵尸残杀无数生灵,善恶有报,早已陨落,恐怕只能去地府请他了!”
“你们这些尸魔,吸食阴气,以人为祭,合该打入地狱受尽酷刑,阳间岂能容你!正好送你们回归地府,和老僵尸团聚!”
云玺冷峻的喝声传进落魂渊,引得一片哗然。
方才出声之人竭力安抚,但也无法安定人心了,护山大阵未破,自己先乱了。
冥鹘老祖至今没有现身退敌,不论他们多么不敢相信,也无法改变事实。
在云都九仙猛攻之下,护山大阵被迫演生重重变化,被秦桑和孤云叟看在眼里,很快便对大阵了然于胸。
‘砰!"
‘轰!"
大阵两端,同时爆发紫光和剑芒。
孤云叟抬起紫竹杖,对准面前虚空,重重点下,杖尖犹如重锤。
紫色的光痕在奇异黑雾中迅速扩散,将黑雾四分五裂。
秦桑原地不动,袖袍射出一道剑芒。
灰莺剑离袖而出,直接幻化出一道剑光,对准落魂渊,毫不花哨,凌空斩下!
‘轰隆隆……"
两侧崖壁在狂震。
黑雾剧烈翻滚,在秦桑和孤云叟联手猛攻之下,终于不堪重负。
‘咔嚓!"
在落魂渊余孽惊恐的眼神中,十几口黑棺几乎同时破碎,碎片掉落,只余一根根摇晃的铁索。
黑棺以惊人的速度破碎,剩余三分之一,大阵便已到了无法维系的地步。
‘刷刷刷!"
云都天修士大呼着斩妖除魔,恶狼一般冲进落魂渊。
此时,秦桑和孤云叟已经进入落魂渊深处,站在黑河畔。
‘啪!"
秦桑将一个人丢到地上。
那人的神情竟颇为镇定,只是眼神中的波澜,昭示着他内心并不平静。
他翻身跪伏在地,“晚辈镜藏,参见二位前辈。”
孤云叟认出镜藏,笑道:“这厮是老僵尸的得意弟子,颇有些谋略,很受老僵尸器重,此次人间大乱就是他的谋划。幸好老夫早早围堵住落魂渊,否则定被这厮逃掉了。”
“请二位前辈明鉴,晚辈深陷魔窟,身不由己,都是受那老魔控制,不得已为之。”
镜藏心中忐忑,猜不透孤云叟的态度是好是坏。
这些炼虚老祖高高在上,宗门总要有人打理,自己说不定能凭借谋略保住一条小命,“前辈饶晚辈不死,晚辈必当竭力报效大恩。”
又道:“晚辈追随老魔多年,对落魂渊秘辛也都知晓一二。”
秦桑左右一扫,黑河两侧有几座石府,想必是落魂渊宝库。
冥鹘老祖经营多年,底蕴定然不止这些,山门外被落魂渊控制的秘境、药田等等,每一处都是极大的财富。
用来壮大青羊观,绰绰有余。
秦桑看了眼镜藏,淡淡道:“放开心神
镜藏脸色灰败,嘴唇颤了颤,终究不敢反抗,任由秦桑将一道禁制打入体内,融入魂魄。
以后只能任人宰割。
孤云叟取出一个芥子袋,交给秦桑,里面是这段时间的战利品,秦桑也都毫不客气收下。
‘哗!"
黑河泛起水花,现出石阶。
二人沿石阶而下,只见河底是一处宽广的石室,格局更像一座墓室,墙壁上刻画着怪异的壁画。
孤云叟也是第一次进入落魂渊,凝目细观,道:“落魂渊初代老祖便是葬在这里的一具古尸,万年不腐,诞生灵昧得道,出世便魔焰滔天,本门老祖本想斩妖除魔,几番争斗都没能将古尸灭杀,眼看着他在这里开宗立派,成为心腹大患。”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目光被壁画深深吸引了。
壁画不甚清晰,似乎是在岁月的消磨中颜料褪色了,还有几处像是剥落的地方。
上面的图案极为简单,却韵味深长。
孤云叟一眼便意识到,这幅壁画很不寻常!
冥鹘老祖陨落,遗物都落到秦桑手里,本以为洞府里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料还有一幅奇特的壁画。
孤云叟正要入神,猛然清醒过来,瞥了秦桑一眼,见他的目光也被壁画吸引,并没有驱赶自己的意思。
拿捏不准秦桑的心思,却又耐不住壁画的诱惑,孤云叟干脆不再多想,凝神揣摩壁画。
“原来如此……”
孤云叟喃喃道。
落魂渊的根本功法,定然和这幅壁画有极深的渊源,甚至可能是落魂渊老祖参悟壁画,再借鉴其他法门,创造出来的。
看了一会儿,他心中暗道可惜,壁画上的内容更多和炼体有关,对体修有很大帮助,但和云都山的传承并不契合。
孤云叟又看了眼秦桑,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什么。
此人法体双修,对他而言,这幅壁画的价值,恐怕比冥鹘老祖大部分宝物都大。
不知此人有没有拿到落魂渊的完整传承。
云都天围剿尸魔,只得到化神期以下的部分功法,最重要的传承还在冥鹘老祖手里。
里面定有落魂渊老祖揣摩壁画的心得,仅凭这些内容,对冥鹘老祖下杀手都是值得的。
秦桑不知孤云叟联想到这么多,心中也在思索此事。
他确实拿到了落魂渊的传承,只是粗略一扫,没有时间细观。
以他观之,如果耐心参悟壁画,最有可能领悟出一些淬骨的法门。
《天妖炼形》修炼到现在,愈发偏重法相,而非纯粹的淬炼肉身。
秦桑隐隐感觉到,这门功法继续修炼下去,有夺一身精气,彻底融入法相的趋势。
如果再修炼一门炼体的功法,肉身、法相并重,或许能够带来不小的提升。
可是,修炼的法门太多未必是好事。
四象剑阵、雷法、《紫微剑经》、《天妖炼形》……
自己还能分出多少精力和时间?
炼虚修士寿元无碍,却有天劫之忧。
分身乏术啊!
秦桑暗叹,心中迟疑,暂时不去多想,收回视线,看到洞府里面有石桌石凳,迈步过去坐下。
“道友请坐。”
秦桑伸手一引,好似主人一般。
事实上,他确实是这里的主人了,孤云叟打定主意不和他争夺落魂渊。
“道长想和老夫在这里下一局棋?”
孤云叟环目一扫,笑呵呵坐下。
至少秦桑表露出的态度,对他和
云都天没有明显敌意。
“贫道其实不擅棋道。”
秦桑不以为意道,手指拂过千钧戒,飞出十几枚玉简,随意放在桌上。
“贵宗在火域发掘出多少古阵遗迹?”
孤云叟看着玉简,心知这些玉简里拓印的内容,是那些遗迹之中蟠龙古阵遗留下的古禁碎片。
这些正是霁天宗需要的东西。
不过,仅凭碎片是不够的,他们须将碎片拼凑起来,将所有遗迹拼接到一起,成功激活并引动蟠龙古阵一重变化,才有价值。
“共找到十三处遗迹,尚未完全拓印。不过,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如一根蟠龙天柱。”
“你是说这个?”
秦桑取出铜柱。
一个诱饵,没想到价值那么大。
“不错!”
孤云叟点点头,“蟠龙天柱乃是蟠龙古阵最重要的阵器,霁天宗想要重现蟠龙古阵,蟠龙天柱不容错过,多多益善!”
“蟠龙古阵啊!一处遗迹就覆盖整个火域,这座上古大阵的规模该有多大?上古修仙界的风采,真令人心向往之……”
秦桑似乎只是在感慨。
孤云叟不疑有他,附和道:“是啊,否则霁天宗为何如此重视?蟠龙古阵的遗迹沉寂无数年,不定何时、因为何种原因出世,为复原蟠龙古阵,霁天宗劳师动众,派出门下弟子寻遍月渎湾,寻寻觅觅几千年,曾到这里多次,没想到火域真的藏有一处遗迹。”
“即使整个月渎湾的修仙界都被霁天宗调动起来,到如今,新发掘出来的遗迹越来越少,但仍没有达到霁天宗的要求。据传此次霁天***,霁天宗的赏赐极为丰厚,老夫提前恭喜了道长和青羊观了。”
秦桑不动声色,淡淡嗯了一声,自顾自打量蟠龙天柱,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他没有详细打听这些事情,对霁天***也只是有所耳闻。
据说参加霁天***是有要求的,须是获得霁天宗认可的月渎湾势力,方能收到正式的邀请。
孤云叟存心试探,羡慕道:“据传,霁天宗拿出的各种宝物之中,有一座小洞天!”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联盟
小洞天!
秦桑也对霁天宗的大手笔感到惊讶。
照鬼母的说法,大千世界的洞天福地,不是那种用灵阵封锁起来的秘境,可能是一个小千世界!
对他们这些炼虚修士而言,小千世界的诱惑没有那么大,毕竟大部分小千世界无法和大千世界相提并论,无法供养炼虚修士修行。
但对于一个门派,能掌控一个小千世界,对门派发展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一个小千世界的价值难以估量,有着丰富的资源,有的养育着亿万人口,有的孕育奇特生灵,有的出产特殊的宝物……
霁天宗这么慷慨,可见他们对蟠龙古阵极为重视,势在必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那些找到古阵遗迹,***,留下来自己参悟的势力,估计也挡不住诱惑。
秦桑看着手中的蟠龙天柱,他也有些动心了。
之前,秦桑也在考虑要不要将蟠龙天柱留在手里,将这根蟠龙天柱参悟透彻,虽不能复原蟠龙古阵,定能对他在阵禁之道的理解有显着提升,说不定能围绕蟠龙天柱,自创出一个小型的蟠龙之阵。
“未必是一座完整的小洞天吧?”
秦桑冷静道。
小千世界的演化程度不一。
那些尚未演化出万物,一片荒芜,或者破碎不堪,又或者被霁天宗大肆搜刮过的小千世界,价值将大打折扣。
“道长看得透彻,”孤云叟道,“霁天宗只放出了一个消息,至于是什么样的小洞天,还剩多少价值,霁天***上才会公布。存世的蟠龙天柱极为罕见,道长若将蟠龙天柱献上,将小洞天收入囊中的希望很大。”
孤云叟心中颇为艳羡。
霁天宗既然拿出来做悬赏,肯定不能用废弃的小洞天,徒留笑柄。
一座小洞天,至不济也能作为一条退路,遇到劫难时,躲进小千世界,封锁道标之门避祸。
可惜蟠龙天柱落到此人手里。
此人灭杀冥鹘老祖,惊天气魄,他也不会妄想对方会和云都天分享。
“如果自己那天和冥鹘老祖联手,会不会好一些?”
孤云叟闪过这个念头。
多年来,云都天和落魂渊恩怨纠缠,常常以妥协告终。
换做冥鹘老祖,最后想必还是妥协,两宗联手谋得小洞天,再进行划分。
但也说不准,万一他陨落甚至重伤,云都天也将和落魂渊一样,从此衰败。
一是他顾虑太多,二是秦桑先声夺人,令他不敢妄动,现在大局已定,后悔也晚了。
秦桑语气一转,问道:“下次霁天***是什么时候?”
“霁天***并无定数,只有一个大概的时间范围,届时会提前十年,派人送来霁天令。霁天宗如此急切,宜早不宜晚,估摸也就在百年左右了,”孤云叟思索道。
“到时候,道友千万不要忘了贫道,带贫道一起去长长见识,”秦桑说道。
“能和道长同行,老夫求之不得。”
孤云叟欣然答应,心中却思索起秦桑这句话的深意来。
带他一起,他不打算以青羊观的名义参加霁天***?
秦桑本身是炼虚修士,背景神秘,深不可测。尽管青羊观的底蕴差了些,获得一枚霁天令也并非难事。
难道自己之前猜对了,此人真有什么秘密,不想暴露在霁天宗眼皮底下?
秦桑确实不想让青羊观走到台前。
一个无名之辈,一个默默无闻门派,横空出世,直接获得一枚霁天令,并献上一根蟠龙天柱,太醒目、太惹眼了,容易被盯
上。
万一被人发现雷坛的秘密,不知会引起多大风波。
除他之外,青羊观四大化神,无一后期,远远无法和其他势力相提并论。
他的传人也只有筑基期修为。
一旦他离开,青羊观甚至找不到一个能够坐镇主坛的人。
青羊观本该按部就班成长,秦桑为悟道而辣手除魔,使得青羊观一跃成为和云都天齐名的势力。
秦桑开创青羊观,初衷是想在大千世界留下香火,现在也不会受青羊观牵绊,困于一隅。
此次霁天***,是打探外界消息的机会。
时机成熟,他肯定要离开的。
等他走后,青羊观如何才能维系,不被他人视为鱼肉?
青羊观和云都天联合,在这方地界站稳脚跟,便不用太担忧。
既要云都天和青羊观联合,又要让云都天有所顾忌,不敢将青羊观视为附庸,随意拿捏。
他营造出的背景让孤云叟投鼠忌器,但想要让双方共同进退,利益才是联盟最稳固的基石。
蟠龙天柱是最好的筹码。
秦桑意味深长道:“霁天***上,有劳道友助贫道谋取小洞天,希望道友不要推脱。”
自己实在分不出多余的精力。
秦桑已有决断,将蟠龙天柱献给霁天宗,而且要借孤云叟之手献宝!
“此言当真?”
孤云叟一怔,神情严肃,注视秦桑。
秦桑呵呵一笑,“贫道常年闭关,鲜少外出游历,外无援引。谋取小洞天,须道友在霁天***上多多费心才是。”
一座小洞天,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献上蟠龙天柱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而且,得到小洞天之后,还要有实力占得住。
道标足够隐蔽还好,万一小洞天的道标泄漏,被宵小之辈盯上,青羊观没有能力守住。
孤云叟怦然心动。
他协助青羊观谋取小洞天,青羊观岂能不将小洞天和云都天分享?
哪怕只能分到小半座小洞天,相信任何门派都不会拒绝。
唯一的顾虑是,这位清风道长会不会有什么图谋,对霁天宗不利,一旦和青羊观联盟,云都天也无法洗脱干系。
秦桑对孤云叟的顾虑心知肚明,目光悠远,洞穿沟壑,望向天外,“贫道苦修多年,终达炼虚之境,挣脱寿元枷锁。久闻大千世界广阔无边,若不能游历一番,见识万般风景,岂非憾事?”
这番话半真半假。
秦桑并非耐不住寂寞,只要能成仙,困在一地又何妨。
但他身上牵扯的因果太大,必须寻找剑阁,不能一直待在一个地方。
更重要的一点,大乘杀道是《紫微剑经》的道,是紫微剑尊的道,却未必是他的道。
游历大千,见识种种大道,在游历中找寻自己的道,胜过枯坐于洞府。
闻听此言,孤云叟神色微动,他的疑虑没有冰消瓦解,但也消减了大半。
怪不得查不出这位清风道长的来历,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此人很可能是离开师门,游历到此,对大道有所明悟,需要印证。
恰好遇到云都天和落魂渊争斗,借此证道。
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多阴谋诡计。
这种情形并不罕见,尤其刚入炼虚的修士,迈入新的境界,前方被重重迷雾遮蔽,最好的选择是游历。
这是孤云叟亲身经历过的。
他修炼的云都天根本功法,传承有序,在突破炼虚之后,仍外出游历过一段时间。
这个推论很符合逻辑。
听清风道长此言,他不会在这里驻足太久,还会继续游历,却又不能舍弃悟道之地,拉拢他和云都天照拂青羊观,也就顺理成章了。
当然,即使这位清风道长离开,孤云叟也不敢小视青羊观。
且不论清风道长的神秘背景,他自身的实力,也值得孤云叟倾力结交。
想通这些关窍,孤云叟真正思索起利弊来。
两大势力近了些。
不过,清风道长不在,青羊观想成气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对云都天构不成威胁。
他半是应承、半是感慨地说道:“原来如此!老夫这便提前祝道长前路顺遂。可惜老夫抛却不下师门基业,不能和道长一同游历。等道长回归,如果老夫还在世,再听道长讲述沿途风景,以慰平生!”
“道友这么快就要下逐客令,贫道可还要和道友做一段时间的邻居,说不定要几百年呢。”
秦桑哈哈大笑。
炼体、剑阵和雷法,至少要有一门取得突破,用以自保,他才会考虑动身。
孤云叟微笑道:“等这里尘埃落定,道长有时间,不妨走一趟火域,你我联手将所有遗迹发掘出来。随后老夫便外出打探消息,顺便拜访几位道友,为霁天***做准备。”
秦桑想了想道:“贫道理应随道长同去,不过贫道刚有所领悟,需要闭关巩固,准备等到霁天***之时出关。”
“也好。”
孤云叟点点头,“道长修行,想必也需要外物辅助,老夫可以顺道打探一番。”
他心知秦桑将小洞天送出来,定然还有其他要求,干脆主动点破,让秦桑提条件。
秦桑毫不客气,取出一枚玉简。
“这些灵药和灵材,倒是次要的,这一味碧元霜华神液,还望道友多费些心思。”
孤云叟神识探入玉简,他已做好秦桑狮子大开口的准备,看到上面罗列的一长串,眼皮也不由得跳了一下。
碧元霜华神液乃是《盘瓠真经》上记载,能够帮助本命虫蛊突破第六变的灵丹妙药。
之前天目蝶修为未到,秦桑便没有急着去搜集灵药,而今天目蝶修炼到第五变巅峰,只等将修为打磨完美,便可以尝试突破了。
其余灵药也都是秦桑精挑细选出来,对体修大有裨益,为冲击《天妖炼形》第六层做准备。
力道突破,还要将宝物都提升上来,之前专注于祭炼灰莺剑,明山铠等物的威能配不上炼虚修士,只有提升为真正的灵宝,他的实力方能达到巅峰。
这些价值不菲,炼虚修士收集起来,也要费一番周折。
“道友不必太急切,霁天***是诸位道友交流聚会、互通有无的最佳时机,想必会有一些交易会吧,交易会上肯定有各种灵物出现。”
秦桑见孤云叟点头,笑道,“贫道也想参加,还望道友为贫道引荐。”
孤云叟沉重地点点头。
他听出秦桑的意思,这些只是让他提前准备。
至于最终的交易,还要等确认小洞天的价值,以及双方的分配来定。
云都天被宰一刀是肯定。不过,长远来看都是值得的。
二人又交谈了一会儿,孤云叟和秦桑约好同去火域的时间,便起身告辞。
……
数天后。
秦桑凌空而立,打量着寂静的落魂渊。
云都天修士已经撤离。
落魂渊的尸魔,或被杀或被擒,曾经威震暮落山,和云都天分庭抗礼的大势力,烟消云散。
几道遁光飞驰而来,看到秦桑,纷纷上前参
拜。
来人正是两大妖侯,镜藏被夹在中间。
桂侯上前,呈上一个圆镜,灌注真元,圆镜射出一道镜光,在虚空发散开来,显化出一张堪舆图,将整个暮落山囊括其中。
堪舆图上有一个个亮点,每一个亮点代表一处秘境、药园之类的地方。
这些天,两大妖侯带着镜藏仔细清点了一遍。
落魂渊几代经营,积累之深厚,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青羊观继承落魂渊的遗产,前路一马平川,无需秦桑再费心思。
“灵蚀何在?”
秦桑点点头,问道。
桂侯打出一道传音符,不多时,灵蚀飞遁而至。
“前辈有何吩咐?”灵蚀躬身一礼。
“你以后做何打算?”秦桑不会限制灵蚀的自由,等不再需要他炼制烈毒,随他来去。
灵蚀犹豫了一下道:“晚辈想要加入青羊观,望前辈恩准。”
秦桑并不意外,点点头道:“以后你便坐镇此地,告诉暮落山的修士,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去扰乱人间,贫道也懒得理会他们。”
“遵命!”灵蚀躬身应到。
“你们先上去吧。”
秦桑吩咐一声,缓缓向上飞去。
落魂渊的灵气,自然比他在火域的洞府强得多,主观肯定要建在主坛,这里可以开辟一座别观。
此地太过阴森,惹人不喜,也不符合玄门正宗的气度。
秦桑飞出地表,抬起双手。
“轰隆隆……”
地动山摇,石壁开裂。
裂缝越来越大,眼看将要坍塌,竟然开始向上鼓起。
接着,沟壑之中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向上抬升。
眨眼之间,沟壑中竟长出一座擎天巨山,承托着落魂渊旧址,耸入云端。
几名化神修士亲眼看到炼虚修士改天换地的一幕,眼中露出深深地震撼和敬畏。
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 琐事
山峰上接云天,天光明媚。
峰峦巍峨,烟波浩渺。
秦桑抬手指向山体,顿时便有山体开裂,土石剥落,或聚为奇石,或削出绝壁,俄而又有激流喷涌,飞瀑高挂,将此山雕琢成仙山奇峰。
微风吹来草籽,洒落山间。
灵气化作甘霖,浇灌大地。
荒芜的土地上萌生出嫩芽,焕发生机。
又有小兽被从别处挪移而来,惊惶未定便被浓郁的灵气吸引,叽叽喳喳,兴奋地在山中奔跑嬉戏。
整幅画卷,彻底活了过来。
秦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灵兽云集,祥云缭绕,将落魂渊的阴森之气一扫而空。
鬼域变仙境!
秦桑手指连连弹动,光芒似箭,幻化为旗幡,没入大地,形成护山大阵。
大阵方成,大地升腾起薄雾,阻挡视线,在山外只能看到隐隐约约的景色,愈加神秘和梦幻。
冥鹘老祖旧日的洞府被挪移到山顶,除了几幅壁画,几乎找不到原来的影子了。
秦桑又雕琢了一番细节,甚为满意,传给灵蚀等人进出山门之法,命他们去火域,将之前道场里的妖兵带回来,便闪身进入洞府,望着壁画出神。
……
青羊观。
如今的青羊观,景色和之前大不相同。
道观所在的山峰被拔高万丈,作为主峰,主坛位于主峰之巅。
周围的地势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动,已有几分仙家大派的气象。
秦桑牵引灵脉,布下大阵,为青羊观打下根基,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此地先天不足,比不得落魂渊,但经过千百年的孕育,也能变成一处修行圣地。
山下如故。
七排村、学堂、清桂镇、缙县……
凡人看不到那些变化,旧的道观依然留在凡间,以后玉朗会常常安排弟子义诊。
山顶将建一座新的道观,不过现在还只有几间茅屋,安顿玉朗的家眷。
一间茅屋里,玉朗和太乙面前摆放着图样,上面勾勒出他们心目中的道观,二人正一边商议,边做改动。
陶誊坐在门口,斜倚着门框,望着山外出神。
主峰山势高耸,视野极是开阔,浩瀚山河,一览无余,景色极佳。
他一身布衣,嘴里叼着草茎,意兴阑珊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曾经是位高权重的大将军。
定下一个细节,玉朗扭头看到陶誊的神色,心中暗叹,问道:“你下定决心了?”
“青羊观收不收我?”
陶誊抬眼反问。
“师父说过,他不再过问道观之事,你无家可归,我还能将你拒之门外?”
玉朗走到门边,望着东方,“但你是云仙师亲自收的徒弟,没有师父允准,改换门庭岂非欺师灭祖?”
“徒弟?”
陶誊自嘲一笑,笑容有些冷,“师父为何不将我带走?”
他却不知,云仙师回山后得知内情,当场惊出一身冷汗,躲回山门,更不敢再踏足人间半步。
玉朗知他心结难解,道:“云仙师传你道法,指点你修行,虽有利用,但对你并无歹意。云仙师临走之前给你留下传音符,可见他是认你这个弟子的。拜入云都天,做化神修士的亲传弟子,不知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陶誊望着天际不语,又看了眼燕国大地,喃喃道:“云都天离人间太远了。”
玉朗暗叹,道不同不相为谋,大抵便是如此吧。
陶誊是他挚友,二人志同道合,他也希望陶誊留下,但不知道哪种选择对他更好,只能陶誊自己决定。
“总要去见一见云仙师的,太乙前辈和我不久后要去拜访云都天,你也同去,”玉朗道。
陶誊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山下飞来一道遁光,落到道观外,正是沙家羽。
沙家羽先对太乙行了一礼,递给玉朗一枚玉简,道:“这些天行走凡间,寻到数十名天资上佳的孩童,将他们放在山下的道观里,你去考校一番,便能收入门墙了。”
玉简上详细记载这些孩童的来历,和沙家羽的评语,煞费苦心。
玉朗和太乙对视一眼,道:“能够这么快理顺各种事务,大哥往来奔走,功不可没。太乙前辈和我都想邀你加入青羊观,大哥意下如何?如果大哥想要重振沙家,也可作为青羊观客卿……”
沙家羽摇摇头,“还记得为兄之前说过的话么?等你安定下来,为兄就要外出游历,现在是时候离开了。为兄此来,便是想辞行的。”
顿了一下,又迟疑道:“以后,希望兄弟能酌情照拂银家一二。”
让一个筑基修士,照拂拥有元婴修士的家族,听起来滑天下之大稽,但玉朗的身份乃是青羊观当代观主,云都天宗主见到他也不敢怠慢。
青羊观监察人间,不会干涉修仙界,可谁敢无视青羊观?
仅需一句话,便无人敢招惹银家。
玉朗能够体会到沙家羽对他拳拳爱护之心,极为不舍,道:“昨日银家飞书传讯,将在三天后前来拜访,大哥不妨再等等。”
他心知,沙家羽对利用念悔之事心存愧疚,念悔也对他余情未了。
本是有情人,却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恩怨纠缠,不能成为眷属,令人叹惋。
二人当面互诉衷肠,或许能够解开心结,重振旗鼓。
“不必了!”
沙家羽自觉无颜面对念悔,拱手作别,转回身,驾起遁光破空而去。
遁光消失在天边。
玉朗心道,尘世间的恩怨情仇,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修仙者一样纠缠其中,无法脱身。
不知道师父能不能理清?
“等他想明白,肯定还会回来的,或许不用百年,”太乙拍了拍玉朗的肩膀,走出茅屋,迈步向山顶走去。
山巅开辟出一座石府,存放主坛,乃是青羊观禁地。
太乙走上来,见石府之门半开,顿时面露喜色,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躬身道:“参见使君大人!”
“进来。”
秦桑看着走进来的太乙,沉声问道:“你可愿入五雷院?”
太乙心中一震,狂喜之下,伏地高呼:“弟子愿意!”
他通灵之后,对道庭无比向往,岂能不愿。
秦桑心念微动,引动箓坛,箓坛中的五雷使院印微微颤动,射出一道金光。
石府内响起秦桑的声音。
声如雷动,煌煌天威。
“吾,五雷院使君,执五雷使院印,令出五雷院。今有弟子太乙,诛邪灭魔,维护人间,念汝功德,敕封从四品,玉府上卿五雷使!”
秦桑每吐出一字,金光随之震动,并在虚空中结成一枚金字,熠熠生辉。
他身为五雷院使君,有权敕封。
道庭之中,正四品以上的官职皆出自九天金阙,秦桑最高只能敕封从四品。
事实上,道庭鼎盛之时,太乙的修为是没有资格担任从四品的,毕竟五雷院使君也只是正三品而已。
最后一枚金字凝结,金光流波,敕命金书化为卷轴,飞向太乙。
太乙夙愿得偿,激动万分。
秦桑是天师敕命的五雷院使君,他发出的敕命金书就是道庭正统,日后其他道庭修士遇到太乙,也是要认的。
太乙没有受箓,有官无职,也没有差使,只怪五雷院有名无实,秦桑麾下无一兵一卒,找不到差使给他。
秦桑还在考虑,究竟要不要在这里开辟一治,建造法坛,授箓传道。
不知道庭何时方能中兴,成为正治的机会渺茫。
“以后你便在这里修行,把这些拿去,参悟透彻,当能修为大进。”
秦桑又交给太乙一枚玉简,和一个芥子袋。
玉简里是他从雷坛中领悟的心得,芥子袋里装的是能够辅助太乙修炼的各种灵物。
秦桑在为自己离开做准备。
离开时,他准备将太乙留下,两大妖侯必须带在身边,如果将太乙也带走,剩下的力量太弱了。秦桑也不敢肯定何时能够找到道庭,太乙跟着他四处奔波,不如留下来看顾青羊观,借助雷坛修行。
而且,秦桑走后,青羊观无人能够操纵雷坛。
太乙本是雷符通灵得道,天生亲近雷霆,若能进阶化神后期,坐镇主坛,有望发动祭雷誓章。
当然,威能定然不如秦桑亲自操纵,应当也能威胁炼虚修士,震慑宵小,保佑一方安宁。
在走之前,秦桑须帮助太乙尽快提升修为。
太乙接过玉简,立刻被里面的内容深深吸引,沉醉其中,如痴如醉。
秦桑也不打扰他,唤来玉朗,指点一番,离开青羊观,径往北去。
……
火域。
秦桑来到旧时道场的位置,放开气息,静待片刻,一道紫色遁光倏忽而至。
孤云叟打了个稽首,道:“既然蟠龙天柱在此,便将别处遗迹将迁移过来吧。”
二人当即分头行动。
秦桑往西,孤云叟往东。
他对各处遗迹的位置了然于胸,来到火域最西侧的一处火山带,遗迹位于火山下方。
秦桑漂浮在火山口,单手成爪,对准下方用力一抓,火山内部的岩浆陡然喷发。
待岩浆喷发完毕,秦桑引动天地元气,将数座火山连根拔起,紧接着遗迹缓缓从岩浆浮起。
这处遗迹是一个比山岳还要巨大的石盘,边缘处满布缺口,石盘上刻有无数奇异铭文,散发着古禁的波动。
挖出石盘,秦桑便往北去,石盘跟在他身后,像在举着一座山飞行。
如此将一个个遗迹迁移出来,返回旧时道场。
孤云叟的动作快一些,已经在这里等着,二人将遗迹固定在天上,巨大的阴影遮蔽大地,宛如一片陨石群。
下方岩浆翻滚,遗迹挪移上来,秦桑取出蟠龙天柱,打入遗迹。
遗迹的核心被秦桑分割出来,在和冥鹘老祖大战时毁灭了。
秦桑虽将那些古禁拓印下来,想要复原也并非易事。
暂且不管蟠龙天柱。
秦桑和孤云叟开始联手拼接遗迹。
二人凌空盘坐,传音交流,他们虽非阵法大家,对阵禁之道也都有独到的见解。
一番交流下来,彼此都有启发,逐渐便摸索出一些眉目,联手牵引其中一座遗迹。
遗迹坠落大地,落到原来的遗迹旁边,两个遗迹没有接触,并且彼此之间有大片空当,但在这个遗迹落下的瞬间,两个遗迹里的禁制都出现了不易察觉的细微波动,彼此呼应。
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不知不觉,竟已过去五年时间。
五年时间,两人一动不动,操纵遗迹不断变换位置,像在拼凑一张残缺拼图。
随着秦桑和孤云叟的动作,所有遗迹都落到地上,这里一块、那里一块,混乱不堪。
从上方俯瞰,像一座遭到兵灾璀璨,又被大水满贯后,千疮百孔的残破城池。
但在秦桑和孤云叟眼里,这些碎片暗合某种规律,可以视为一个整体。
整整五年,二人第一次移动位置,飘身至蟠龙天柱上方。
有遗迹作为参照,终于能够从蟠龙天柱上看出一些端倪。
二人思忖良久,对视一眼,各自飞向遗迹的两端,联手引动天地元气。
风云突变。
遗迹中的古禁被接连触发,火焰形成的飓风中,忽有金色光点闪现。
光点越来越多,遗迹碎片纷纷蜕变成金色,连成一片。
遗迹中传出沉闷的响声,陡然间,金光冲天而起,一头金龙在金光中诞生。
确切的说,只是一条龙形的轮廓。
这头金龙头角峥嵘,蛰伏在地,盘曲环绕,作势要腾空盛天,驾驭风云。
遗迹碎片便是它身躯的一部分,点点金光是它的龙鳞在闪耀。
身躯残破,不损其威严。
紧接着,一头金龙虚影腾空,张牙舞爪,冲向蟠龙天柱。
龙身盘绕天柱,昂首冲天,龙口大张,朝苍天咆哮。
只可惜,如此震撼人心的景象,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龙影便消弭不见。
这条龙影,暗含蟠龙古阵某种变化,是参悟蟠龙古阵的关键,正是霁天宗需要的,整个过程都被秦桑记录下来。
到时候,和蟠龙天柱一起,献给霁天宗。
孤云叟辞行道:“老夫和古禾苑的禹道友约好见面,该动身了。”
……
送走孤云叟,秦桑回到新的道场,封闭洞府,取出冥鹘老祖的遗物。
第一千九百八十七章 湮阳尸典
长明灯、灵牌、颅骨……
不出意外,冥鹘老祖不会特意留下通宝诀,灵宝的价值大打折扣。
秦桑视线扫过,落到颅骨上。
“咦?”
他将颅骨摄到面前,意外发现,颅骨上的裂纹比之前变细了一些,竟然能够自行弥合。
冥鹘老祖的意志已被抹杀,是确切无疑的,不知这块颅骨在激战中发生了什么异变。
秦桑将颅骨拿在手中,以神识探查,陷入沉思。
若是一具完整的尸骸,最好的处理是炼成傀儡或者炼尸,能够获得一个实力强大的帮手。
可惜只剩一块颅骨。
秦桑精通炼器,自然而然向这个方向考虑。
颅骨由一位炼虚修士淬炼多年,作为灵材也称得上极品,秦桑原本的想法是,直接将颅骨熔炼进明山铠。
不料颅骨还有他没有发现的威能。
能够自行弥合裂痕,这种特性也非常适合炼制战铠类宝物,可以极大提升宝物的韧性。
秦桑没有仓促动手,准备再观察一段时间,将颅骨的特性参悟透彻再祭炼。
说不定颅骨复原后,还能继续给他惊喜,以便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翻来覆去,查看了一段时间,秦桑收起颅骨,将冥鹘老祖的遗物清点了一遍。
除开灵宝,这种老牌炼虚的珍藏也是非常惊人的,灵丹妙药、奇珍异宝,极大地填补了秦桑的底蕴,缓解了他的窘迫。
果然想要发家致富,最快是杀人放火。
秦桑自嘲一笑,分门别类收好,留下其中一部分对炼体有益的宝物。
既然是冥鹘老祖的收藏,即使是被冥鹘老祖丢在角落的,也价值不菲。
对冥鹘老祖而言,有一部分的效果可能不尽如人意,但秦桑仍困在《天妖炼形》第五层,势必给他带来显着提升。
这其中,有一块骨牌非常醒目。
骨牌有巴掌大小,质地温润如玉,不知何兽之骨,顶部穿孔,看起来像一件普通的饰物。
正是这块骨牌,记载着落魂渊真传——湮阳尸典!
拿起骨牌,秦桑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壁画。
洞府之前大不相同,秦桑花费了一番心思改造,彻底抹去了冥鹘老祖的痕迹,唯有壁画还在。
壁画共有九幅,彼此之间是有紧密联系的,但不知前后有没有缺损。
神识探入骨牌,湮阳尸典映入脑海,秦桑专心研读起来。
湮阳尸典的内容大致可以分为四部分。
一部分是《湮阳尸典》功法本身,以及种种神通道术。
秦桑翻看到最后。
发现《湮阳尸典》能修炼到的最高层次,止步于炼虚中期。
对炼虚后期也有阐述,但较为散乱,没有形成清晰、系统的修炼之法。
由此可见,落魂渊没有得到过大传承。
宗门真传,是经过从开派祖师到冥鹘老祖,一代代修士苦心钻研,摸索出来的。
《湮阳尸典》能够明显看出壁画的影子。
第二部分是落魂渊历代修士参悟壁画的心得。
落魂渊弟子突破化神期就能获得观看壁画的机会,等突破化神后期,更是每十年可以观看一次。
他们的修为和见识虽不如炼虚修士,但也不乏天资不凡之人,又或者愚者千虑、灵光一现,提出独到的见解,甚至可能会给师门长辈带来启发。
这些内容,都会被收录进《湮阳尸典》。
一部分修士,在修炼到某种程度后创建宗门,传承道法,不仅想要留下
传承,也可能出于这个目的。
修仙四要:财侣法地。
所谓道侣,不单指夫妻。
传道授法,弟子和师父参同种大道,修炼一门功法,一旦教出一个天资卓绝的弟子,便能反哺师门,开拓新的局面,师父也能受益。
师父徒弟相互扶持,同参大道,也不罕见。
当然,培养出一个得意弟子也要耗费大量的资源和精力,未必比其他的路简单。
只要为寻大道,修仙者不惮于尝试任何办法。
秦桑观看这些内容,也获得了不少启发,对壁画有了新的认知。
至于第三部分,便是落魂渊为推演功法做出的各种尝试。
推演功法,每一步都荆棘丛生、满布歧路。
落魂渊不可能次次成功,难免行差踏错,但将每次走上歧途的经历都记录了下来。
此时看是歧途,等到了更高境界,未必如此。
这些都是留给后人的宝贵财富。
秦桑仿佛从玉骨上看到了一个门派的发展历程,是大千世界无数门派的缩影,也是最常见的。
顶尖传承并非俯拾即是。
秦桑有幸落到一个特殊的小千世界,才能获得那些大传承。
落魂渊上下苦心孤诣,一步一个脚印,将功法推演到炼虚中期,殊为不易。
再给他们几千上万年,未必不能成气候,可惜遇到了秦桑,和无数门派一样,无声无息,湮灭于大千世界的历史长河中。
最后一部分,拓印着数十种功法典籍,有不同的来历,是落魂渊多年搜集来的,大多和尸鬼之道有关。
壁画玄妙深奥,并不局限于尸道。
落魂渊定是从这些功法里获得启发,融合壁画,走出自己的路,创出《湮阳尸典》。
秦桑一看便入了迷,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在他看来,那些散乱的灵感、心得和经验,价值不次于《湮阳尸典》。
洞府静谧,昼夜不分。
不知过去多久。
秦桑缓缓将神识抽离骨牌,睁开双眼,闪烁精光,明显有所得。
定定看着壁画,秦桑目光深邃,似在钻研壁画,又似在思索什么。
不多时,秦桑收回目光,放下骨牌,沉心入定。
以冥鹘老祖证道,秦桑终于明悟《紫微剑经》中的大道,仿佛打破了一层瓶颈,驱散前路的迷雾。
接下来修炼,不再迷茫,至少在炼虚初期,应该会顺遂许多。
但秦桑也心知,炼虚修士闭关动辄百年,在一个境界枯耗数百上千年都是正常的,急切不得。
想要立竿见影提升实力,还是要在道术和外物上下功夫。
他现在不惧同阶
修士,但在脱离雷坛后,缺少一锤定音的手段,这是他离开前必须要做的。
四象剑阵、雷法和《天妖炼形》,是秦桑早就定下的。
时移世易,接下来至少有百年时间,秦桑需要重新考虑三者之间的侧重。
参悟四象剑阵,耗费的心力太大了,玄武、青龙星象未现,秦桑便感到极为吃力了。
他怀疑,自己可能无法在炼虚初期创出完整的四象剑阵。
南方朱雀剑阵能够成型,要归功于朱雀。
对于东方青龙剑阵和北方玄武剑阵,秦桑还没有头绪,至今仍是两团混沌的阴云,若非冥鹘老祖被剑域震慑,此战未必顺利。
四象剑阵配合剑域气息,足够震慑对手了。
深思熟虑后,秦桑决定专注于南方朱雀剑阵,联手朱雀,将这座剑阵打磨
完美,循序渐进。
然后便是在雷法和法体同修中抉择。
秦桑没有考虑多久,决定先以《天妖炼形》为重,原因有三。
其一,《天妖炼形》突破,法相大成,法体同臻至炼虚境界。
力道神通九大光明印,尤其日轮印的威力,在符箓界验证过了。
日轮印融合法相和法身,瞬间爆发出他的全部实力,威猛无俦。
其二,一旦青鸾法相大成,借助法相和掌中观雷之术,操纵青鸾真雷想必更轻松。
雷法的威力也能水涨船高,一举两得。
其三,他无须继续隐藏,可以通过孤云叟搜集更高品质的烈毒,用不多久就能修炼到第五层巅峰。
唯有突破第六层瓶颈是一大难关,或许能从《湮阳尸典》和壁画上得到一些启发,也或许会蹉跎很久。
但修行之事,谁又能有十足的把握呢?
倘若一切顺利,正好在霁天***上谋划星元灌体的机会,一举突破!
一番思虑之后,秦桑下定决定,在体内运转《天妖炼形》,气息为之一变。
洞府内浮现淡淡的青光。
青鸾法相在秦桑背后若隐若现。
青光在墙壁上映照出青鸾的轮廓,影影绰绰,偶尔扭一扭脑袋,振一振翅膀,愈发活灵活现。
偶尔有一声沉闷的凤鸣,从洞府传出来,在山间回响。
……
风波过后,修仙界逐渐步入正轨。
孤云叟亲传法旨,约束云都山修士,不可涉足人间。
云都天乃是云都山霸主,无人不遵。
甚至于,云都山修士连火域都很少去了。
暮落山中的势力,开始人心惶惶,甚至有些魔门举派迁走,如避瘟神。
在灵蚀传递来秦桑的意志后,都非常听话。
妖魔鬼怪都绕着人间走。
落魂渊都被灭了,冥鹘老祖身死道消,谁敢造次?
至于暮落山和火域内部,秦桑无意干涉,青羊观有心无力,延续以往的规则。
变化最大的无疑是人间。
太乙和玉朗建好主观,又分别在六十四座雷坛都建造一座道观,称为下观。
落魂渊旧址则名之为青羊观别观。
一主观、一别观、六十四下观,塑造了青羊观未来的格局,打下坚实的根基。
青羊观初立,急需人手,大开方便之门,每五年便开山收徒。
青羊观的法令通行人间。
人间的修仙宗门势力,多在灵山秀水间,人迹罕至,只要他们不去祸国殃民,青羊观不会驱逐他们,也不会将他们收为下宗。
除了头上有一个监察天下势力,有了约束,行事须得小心,倒没有别的不同。
某种意义上,青羊观可以算作这方地界的天庭。
受益最大的无疑是神道修士。
天下大定,神道昌盛。
神道自然要以青羊观为尊,青羊观是庇护也是约束。
在有意推动下,在凡间,清风道长的香火是最盛的。
那些城隍鬼神可不敢和‘青羊观祖师"争抢香火。
不过,如今凡间多是大国,疆域扩张,神道能够接受更多香火,一国之都城隍有望突破化神期。
这种格局并非一定之规。
玉朗身为青羊观当代观主,视野已不再局限于一城、一国。
如何才能让天下变得更好,而不是沉疴泛起、泥沙俱下。
是维持诸国林立,还是统一朝廷,抑或其
他制度,是不是真的要禁绝道法,要不要天下布武、集亿万人之力参悟武道……
到底怎么做更好,都是需要他自己摸索和思考的。
对此,秦桑不会给玉朗任何提点。
玉朗欲寻之道,与他不同,他创下基业,尽到师父的责任,便不再指手画脚。
如果玉朗能够坚持道心,这里将是玉朗悟道的凭依。
雒侯和桂侯得到秦桑命令,不辞辛劳,四处奔波,全力辅助玉朗。
宗门事务基本都交给它们,它们曾做妖侯,不缺少建设势力的经验。
玉朗只在关键时候露面、竖立威严,太乙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成为宗门的传说。
秦桑闭关之时,玉朗和太乙都在刻苦修行。
太乙的任务更重,修炼的同时,还要参悟坛阵和祭雷誓章,争取尽快掌握雷坛。
玉朗心知自己在下山历世的那段时间,是师父纵容,如今回山不敢有丝毫懈怠。
每隔一段时间,秦桑会将他们叫到别观,亲自指点。
二人都在突飞猛进,青羊观也在逐渐壮大。
……
青羊观主观。
晴空万里。
在山顶向外看,没有丝毫云雾遮挡,大好河山尽收眼底。
后观禁地。
一座静室的门被从屋内推开,玉朗缓步走出来,放开神识。
他的神识无声扫过道观。
道观规模宏大异常,形制考究,几大化神亲自出手建造,符合顶级宗门的气度。
静室、大殿、法堂……
弟子们有的潜心静修,有的急于下山、形色匆匆,有的互相讨教道法,好不热闹。
和创立之初的清冷,俨然是两种气象。
“一百零五年了……”
玉朗暗暗感慨。
不知不觉,距离灭杀冥鹘老祖,覆灭落魂渊,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对一个宗门而言,刚刚起步而已,对他亦如是。
百年来,他除了现身讲法和陪伴家人,基本都在修炼,感觉不到时间飞逝。
该去别观拜见师父了。
玉朗收回神识,正要去山顶,忽然感觉眼前一花,太乙也出关了。
“云都天刚传来一道飞符,须即刻交给使君大人,”太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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