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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打青石     叩问仙道txt下载     叩问仙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九百四十三章 大乘

    “包……子?”

    东家嘴角抽了抽,语调都有点儿变了。

    多亏秦桑是清源请来的贵客,否则以他的脾气,很难忍下来。

    清源失笑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东家沉默了好一会儿,“七头宴有一道玉袋献宝,用都城蓝湖之中生长的七种名贵鱼类做成鱼米,将山珍白玉笋片成薄如蝉翼的玉片,做成玉袋,再将鱼米等食材酿入玉袋,实为珍品中的珍品。如果不合道长的胃口,再单独给您做一份主食……”

    定下七头宴,东家去后厨忙碌。

    秦桑并不是真的要为难东家,是想多拖延一下时间,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

    秦桑本尊落在某处,负手而立,遥望缙县方向。

    他的神情凝重异常,心中一遍遍做着推演。

    无论推演多少次,答案只有一个——他做不到!

    他甚至怀疑,炼虚后期修士究竟能不能做到。

    秦桑还没有真正和炼虚修士正面交手过,但根据自身推断,能够评估出炼虚修士大概的能力。

    突破大境界之前,不会有本质上的蜕变。

    除非清源此人拥有特殊的功法神通。

    可惜林保山的修为太低了,和清源之间差距有若鸿沟,仅凭这一次出手,判断不出更多东西了。

    如果清源面对化神修士也能这般,才是真的可怕,任何人在他面前施展道术,都要顾忌三分。

    ……

    醉香楼。

    秦桑决定静观其变,看看清源究竟是什么目的。

    正餐之前先上冷盘,均是常人难得一见的珍贵食材,茶水也是用的燕国贡茶。

    秦桑屏退侍女,让玉朗在旁端茶倒水,陶誊也帮忙。

    清源抿了一口茶,看向窗外,屋舍连绵,直至城墙根。

    楼下的街道熙熙攘攘。

    摊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嬉笑声,互相拜年的恭贺声,甚至还有吵架的声音。

    爆竹声、锣鼓声、拨浪鼓的咚咚声……

    林保山走后,秦桑便撤去了禁制,所有声音一起涌进雅间,好不热闹。

    “正是人间欢庆时。”

    清源似有感触,轻叹道,“道长下山,是不是也觉得山上太冷清了?”

    “我辈修道之人,须耐得住寂寞,贫道下山另有缘由,而且还没有多久。”

    秦桑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隐去了关键信息。

    他转目看向清源,“道友一直四处游历?”

    “不错,吾好口腹之欲,一方水土养一方风情,即使见得再多,总能遇到惊喜。”

    清源微微一笑,旋即又收敛笑容,“可惜不是每个地方,都像燕国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就算燕国境内,也不是只有欢乐,人世间总少不了悲欢离合,凄风苦雨。”

    “仅仅是人间吗?苦海茫茫,几人能渡?”

    既然清源这么有谈性,秦桑也收起杂念,附和了一句。

    这声感慨,发自肺腑。

    如果飞升成仙便能脱离苦海,可纵观整个大千世界,飞升成功的又有多少?

    每一个境界都是一个难关,将无数人挡在门外。

    “你、我,总比那些人强一些。”

    清源指了指秦桑,又指了指自己,突然转头,看向一旁静静聆听的玉朗和陶誊。

    “你们都是读书人,学圣贤文章。世人常言人道、人道,究竟何谓人之大道?”

    玉朗和陶誊没想到清源会点他们,都怔住了。

    这一刻,他们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比被夫子点名时更甚,不由得正襟危坐。

    玉朗深深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陶誊等了一会儿,见伙伴不说话,大着胆子回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清源‘嗯"道:“此可谓人伦之道,可以为国。”

    陶誊没有等到夸赞,不由挠了挠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又诵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清源笑而不语,看向玉朗,“小道长好像有不同的看法?”

    玉朗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身边的小伙伴。

    这个屋里,只有陶誊一个凡人。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一个问题:“凡人只能甘为鱼肉耶?”

    陶誊所言,如果没有外力干预,自然是人所能想象到的最理想的世界。

    可世间不仅有人,有仙神妖魔。

    没有超凡力量的凡人,如同猪狗,可以被任意宰割。

    就算凡间真的达到了圣贤口中的天下大同,无法保护自己,也如镜中花、水中月。

    譬如缙县,如果没有于城隍等鬼神护佑,今日城中能有这般安宁祥和吗?

    这种人道,能算大道吗?

    陶誊呆呆看着玉朗,有些迷糊,他无法理解这个问题的深意。

    清源却眼神一亮,哈哈大笑,“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而且看你是认真思考过的,殊为不易,道长教得好徒弟。这个问题,倒是契合了世间大乘、小乘之论。”

    说到这里,清源忽然住口不言。

    接着,雅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清源道。

    一个随从打扮的男子轻轻推开门,先是对主座躬身,“见过二位先生。”

    又扭头看向陶誊,“少爷,天色不早,该动身了,老爷让我叫你下去。”

    “我……”

    陶誊一脸不情愿,不仅是不想和小伙伴分开,他还想听听这位先生有什么高论。

    直觉告诉他,先生和清风道长一样,都是高人。

    随从却没有眼色,催促道:“少爷,老爷正在楼下等你。”

    “唉!”

    陶誊无法,长叹起身,紧紧抓住玉朗的手,“玉朗,你以后一定要来都城找我!”

    然后又对秦桑和清源行了一礼,恋恋不舍跟着随从离开了。

    “大乘、小乘……”

    本尊和在醉香楼的化身,在这一刻都有些失神,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两个词语。

    隐隐地,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此大乘非彼大乘,不过应该也有渊源。”

    清源看了秦桑一眼,继续道,“小乘、大乘,唯追求不同,无高下之分。笼统言之,小乘度己,大乘度人!”

    度己!

    度人!

    秦桑脑海之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瞬间将以往的许多疑惑照亮了。

    小乘之道,度化己身,修至极处不就是成仙得道,飞升超脱吗。

    大乘之道的极致呢?

    这世间不仅有人,还有妖、有巫,有众生万灵,乃至整个大千世界。

    难道,是将这天地与我同度?

    “神道……”

    秦桑喃喃道。

    他对神道一直存有疑惑。

    尤其是他知晓神道的发端,可能和道庭存在渊源。

    当年,道庭为何会有人改修神道,他们依据的是何种道论?

    神道修行,依靠香火供奉,和秦桑一直以来认知的仙道明显是相悖的。

    仙道修行追求飞升成仙。

    可神道呢?

    如果神道修士自己飞升,却不能将信奉他的凡人也带去仙界,就算不会直接断了信仰,恐怕下界也很容易出现变数吧。

    除非仙界和下界可以自由往来。

    而且,神道修士的信徒越多牵绊越多,如何超脱?

    原来,世间还有大乘之道!

    “神道可称大乘,不过在某看来,而今神道演变至今,一些神道修士有失偏颇,仅仅将人道视为神道资粮,难以作为人道正统。大乘之道,斯于天下,或修功德,或修圣德,或修福德,或积阴德……本于人道,吾游历天下,倒也看到了一些苗头,有些甚至是受到神道启发,或有王道,或有圣道,或行种种,未来可期。或许有朝一日,百花齐放,大道争鸣,能够解决小道长的疑问。”

    清源侃侃而谈。

    秦桑无法插言,也不想插言,只想让清源继续说下去。

    闻道而喜!

    秦桑现在正是这种感觉。

    这场缘法突如其来,猝不及防。

    道左相逢,从一个陌生人口中闻道,看似荒谬,令人担心会不会存在什么陷阱。

    不过,秦桑自己心中能够判断,他之前已经隐隐有所感悟,只是不成系统。

    清源这番论道,正合他所思所想,而且更加全面。

    不仅仅解开了秦桑的许多疑惑。

    甚至于,听到这番话,秦桑对自身修行的感悟,也隐隐有了一丝触动。

    玉朗境界不够,领悟不出太多深意,此刻想的还是自己的问题。

    听到这番话,眉头依然皱着。

    他的想法岂能瞒得过这二人的眼睛。

    “小道长看起来还有点儿不甘心,无论神道、王道、圣道,凡人都要依附于他人,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是也不是?”

    清源微微一笑,“你只看到修行者为刀俎,凡人为鱼肉,难道没有看到修行者之间,凡人之间,亦有强弱和欺压?我将那银家小姐和缙县鬼神说进故事里,他们能奈我何?如若人人皆可修行,炼气修士不就成了现在的凡人,而且大千世界能够承受吗?君不见蝗虫过境,寸草不留!”

    秦桑也看向弟子,沉声道:“忘记夫子之言了?人无志而不立,但切忌空谈,好高骛远。”

    “不错,凡间有句话说得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想要改变这个世道,唔……至少先追上你师父再说。”

    清源饮尽杯中水,拿起茶壶。

    “弟子谨受教,”玉朗如梦方醒,连忙将茶壶接过来,给清源和师父倒满。

    茶水潺潺。

    他的心思似乎也静了下来,端端正正坐下来,眉头不再皱着。

    秦桑和清源继续之前的话题。

    “在修行界,关乎小乘、大乘的争论,逐渐有甚嚣尘上的趋势,佛门尤为激烈。不过也有例外,譬如道门丹鼎一脉,修的虽是小乘道法,却有大乘的气度!”

    清源面露敬佩之色。

    秦桑心中一动,终究没能忍住,问道:“此言何解?”

    清源拿起手中的折扇,在虚空画了个大大的圈。

    “大千世界,五行灵气无处不在,通过感悟五行修炼,相对其余诸道,可以说是最容易的。

    “等迈入道途,再改修旁道,相当于在鸿沟上方架设一座桥梁,虽然这座桥是通向其他方向,但在陆地上行走,无疑比直接飞越鸿沟容易得多。

    “传闻,这座桥,正是源自道门丹鼎一脉!

    “当初道门总合五行,创出金丹之道,直指大道,随后竟将道法传诸天下。

    “自此人族修炼,仿佛便找到了根基,无论何门何派,先修五行法门迈入修行之门,再逐渐明晰道途,去追寻自己之道,堪称万法总纲!

    “人族大兴,盖压大千诸族,道门功不可没!

    “五行灵根,也成为人族最重要的天赋判别之法。

    “丹鼎一脉的修行境界,炼气、筑基、金丹乃至大乘,也随之盛行天下,并日趋完善。

    “每跨过一个境界都伴随一次蜕变,条例清晰,令人信服,而今已被世人奉为圭臬。

    “由此可见,当初丹鼎派将最后一个境界命名为‘大乘",绝非随意为之!

    “修道度己,道法度人,这是何等的功德!”

    这番话,为秦桑带来深深的震撼。

    他在符箓界阅览道经,曾见过一些关于丹鼎一脉的记载,知晓丹鼎派曾经和符箓派并称,是道门最重要的两大流派。

    由于典籍不多,秦桑只能雾里观花,猜测可能丹鼎派后来没落,或者和符箓派产生了争论,分道扬镳。

    符箓派鼎盛之时,实力太过惊人。

    但秦桑没有想到,丹鼎派的成就,丝毫不比后来的符箓派逊色!

    现如今,绝大部分修士,都是凭借五行入得仙门,都要感谢道门!

    “酒菜来喽!”

    雅间外传来吆喝声。

    伙计快步来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将门推开,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摆放着一盘精致无比,堪称艺术品的菜肴,热气腾腾,散发出浓郁香气。

    霎时间,芬香盈室。

    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大开。

    伙计满脸堆笑,“第一道,丹凤迎春!”

    和这道菜一起上的还有一壶酒,“此为上等好酒醉春风,几位客官请慢用。”

    伙计微微躬身,退出雅间。

    清源放下折扇,目视秦桑。

    “丹鼎一脉尚且如此,当年号称大乘道门的符箓一脉,该是何等气象!”

    “在下一直心向往之!”

第一千九百四十四章 玉京山

    玉朗忙前忙后,拿起酒壶给清源和师父斟满酒。

    “东家说这酒是燕国都城的名酒,刚刚运来两坛,道长请……”

    清源举杯示意,抿了一口,闭目细品,微微颔首,“不错。”

    秦桑同饮,酒入腹中,顿时化作一股热力,可惜他现在思绪纷乱,无心品鉴。

    清源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了,不仅感知到了雷坛的波动,还识破了他的跟脚。

    要知道,秦桑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化身。

    无论清源是从化身身上看出来的,还是察觉出本尊体内的箓坛,都意味着此人修为之高难以想象。

    没想到,主坛出世引来这么一位神秘人物,应该不是云都天或者落魂渊的人,否则对待他不会是这种态度。

    任何一方,如果有此人坐镇,局势根本不会僵持到现在。

    不管是云都天老祖,抑或落魂渊的不化骨,秦桑本尊到此,都不会惧怕对方。

    而清源带给秦桑的,却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早知如此,秦桑肯定要更谨慎一些。

    好在,看起来清源没有恶意,为求道而来。清源讲述的那些内容,也给秦桑带来了极大的启发。

    秦桑的思绪飞快闪动着。

    清源误以为他是道庭中人,事实上也不能算错。

    他有官职在身,而且是正三品九天金阙上仙,神霄玉枢使,五雷院使君。

    在昔日的道庭,称得上位高权重。

    可又有名无实,麾下没有一兵一卒,雷印、雷法都是残的。

    “道友欲寻大乘道法,何不直接去找符箓派?”秦桑斟酌着问道。

    “之前倒是听到了一些传闻,说是符箓一脉重现大千,重立道统,号曰万法宗坛。”

    清源果然知晓一些东西。

    万法宗坛!

    秦桑心中一动,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千世界听到道庭的消息。

    听起来,万法宗坛这个名字,似乎是将道庭和宫观融合了。

    这也正常,大千世界,强者如云。

    以符箓一脉现在的实力,必须消除内部纷争,将符箓界所有力量拧成一股绳,才能在大千世界立足。

    不过,这个万法宗坛究竟在什么地方?

    还是在符箓界原址吗?

    抑或是道庭故地,譬如阳平治?

    典籍上有记载,道庭鼎盛之时,二十四正治以阳平治为首,阳平治号称总本山,被道众尊奉为祖庭。

    阳平治都功印乃是道庭第一枚成型的都功印,可见一斑。

    道庭想必很想回归祖庭吧?

    在道庭遁入小千世界的无数年来,大千世界沧海桑田,不知还有多少道庭遗迹留存。

    至少在云都山,秦桑没能打探到任何关于二十四正治的消息。

    只听清源继续道:“可惜众说纷纭,不知万法宗坛究竟位于何方。据说符箓一脉现在和传说大不一样,潜藏修道,几乎不和外界联系,非常神秘,倒是有几分丹鼎派的作风。就算找到地方,只怕也不易接触。”

    秦桑暗暗点头,不出所料,道庭回归大千,果然先要休养生息。

    道庭不缺底蕴,只欠缺时间!

    不过,道庭进入大千后没有遭受到围攻,看来不像紫微宫举世皆敌,让秦桑放心了一些。

    他不由想起被第一剑侍、剑灵和张真君联手斩杀的神秘大乘。

    大乘殒落,道场易主。

    万法宗坛,很可能设在了那座道场之中。

    这些事却是不能对外人讲的。

    “贫道和符箓派确实有些渊源,侥幸得到符箓派一些传承,但现今并无联系。实不相瞒,贫道也想要寻找道庭,追寻真正的大道……”

    秦桑斟酌着回道。

    这个身份本就是用来掩饰紫微道统的,除非遇到道庭的对头,不必刻意隐瞒。

    既然已经被看穿,隐瞒也没有意义。

    “那座法坛难道不是……”

    清源指了指青羊观方向,面带疑问。

    “不是箓坛,只是一座行法的法坛,而且损毁严重,贫道也没有把握能够修复,”秦桑摇头道。

    “难怪!和一些典籍上的记载无法吻合,可惜了,若是高阶箓坛,说不定还能够沟通神庭。”

    清源大为失望,将酒一饮而尽,叹道,“看来必须回玉京山一趟了。”

    秦桑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闻言动作一顿,惊异道:“道友来自玉京山?”

    “玉京山乃人族龙兴之地,当今公认的圣地,我游历天下,自然要去瞻仰一番。”

    清源看了秦桑一眼,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

    “此地确实太过偏远了些。

    “我一路随性而为,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已经记不清用了多少年。

    “游历到此,全凭个人脚力,一些险阻之地也是自行飞渡过去,好在我习惯于在凡间游荡,一般不会引来高人注意。

    “道长应该不想绕来绕去,你的修为虽能成为一方巨擘,但腾云驾雾飞去玉京山,且不说要用多少时间,途中还是有些危险的。

    “真想去玉京山,道长不妨往外走走,打探一下,附近有无灿金城的执事,或者其他专做通行生意的势力,各方都会卖他们一些面子,要是能找到一座大挪移阵,就更好了。”

    秦桑点点头,若有所思。

    原来,世间真有玉京山!

    他在云都山和修士交流,翻阅典籍,多次听到‘玉京山’这三个字。

    传说玉京山乃是玉皇驻跸之所,仙家宫阙。

    只不过,在云都山,玉京山确实只是传说,谁也没去过玉京山,不知这个地方是否存在。

    或许,云都天知道的多一些,但秦桑暂时不想和他们接触。

    今日方知,玉京山竟是人族龙兴之地!

    秦桑可以想象,既然是圣地,势必汇聚各方豪杰,气象万千。

    他确实心动了。

    一来,打探道庭和剑阁的下落,玉京山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二来,他也想瞻仰一番人族圣地,看一看继道庭和紫微宫之后,人族又出现了什么强大势力。

    但不是现在。

    清源的提醒,正合秦桑心意。

    玉京山可能远比想象中遥远,途中危险无数,贸然出行不可取。

    耐心将实力提升上来,一切安排妥当,去云都天拜访之后,再考虑此事。

    如果附近有灿金城的执事,云都天老祖肯定有联络之法。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菜肴陆续送上来。

    醉香楼东家有自傲的本钱。

    这七头宴,每一道都使用不同的技法,但又不是单纯的炫技,用最契合的技法激发出食材的潜力,不仅仅色香味俱全这么简单,堪称人间美味。

    玉朗都舍不得停下筷子。

    清源赞不绝口,“不枉我等这许多天,如果世间有厨道,肯定也有东家一席之地!”

    “五味调和,君臣佐使,和丹道不是很像么?”秦桑心里却是想着,可惜没把小五带来。

    清源哈哈大笑,“该罚!该罚!大道相通,我怎的忘了,说不定,世间真有人能通过厨道领悟出极高的丹道。”

    清源自罚一杯,放下酒杯,正色道:“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秦桑暗道正戏来了,“道友但讲无妨。”

    不料,当清源说出他的目的,却令秦桑大为意外。

    “切磋?”

    秦桑微愕,他本以为清源对雷坛有什么想法,没想到竟要找他切磋。

    “怎么切磋?”

    秦桑微微皱眉。

    进入大千世界,他还没有和真正的强者交过手,切磋的机会颇为难得。

    不过,清源此人深不可测。

    倘若差距过大,秦桑可不想自讨苦吃。

    “方式由道长来定,我只想见识见识符箓一脉的神通,”清源坦然道。

    说着,他看了看门外,“我还想尝尝完整的八琼宴和九珍宴,道长如果答应,就定在明天,如何?”

    秦桑神色微动,“道友要走?”

    “在缙县停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是时候离开了,”清源微微一笑,“结识了道长,也品了醉香宴,不虚此行!”

    秦桑道了声不敢,他自然不会当真,权当客套之语。

    “好!就定在明日未时!”

    他没有考虑太久,应了下来。

    ……

    一席醉香宴,三人皆尽兴。

    临走之时,玉朗还给小五带了一些。

    清源将师徒二人送出醉香楼,微微拱手,“明日再会!”

    “再会!”

    秦桑带着玉朗融入人群。

    玉朗回头看了一下,小声问道:“师父,清源前辈很厉害吗?”

    他刚刚听到师父要和清源切磋,有点儿为师父担忧。

    “嗯,很厉害。”

    秦桑点头,目光一转,看向茶馆。

    于城隍和两位判官正站在茶馆门前,应该是一直守在这里。

    “见过道长。”

    于城隍疾步上前,带领两位判官行礼,礼数远比昨日周全。

    秦桑嗯了一声,见于城隍时不时瞄向醉香楼,道:“此人是冲我来的,却是殃及了你们,他明天就会离开缙县,应该也不会在燕国停留太久。”

    于城隍明显松了口气,苦笑一声:“大能行事,果然不是我等小神能够揣度的。”

    秦桑听出一丝怨气,倒也正常。

    “或许此人的手段很难让人接受,不过他并无恶意,你们回去好生体悟这两天的经历,就能体会到好处了。”

    故事里的那场历练,是一场心灵的洗练,对他们的心性有莫大好处,仙道和神道修士同样能受益。

    闻言,三位主官一愣,心知秦桑不必欺骗他们,心中怨气顿消。

    “你们什么都不必做,平时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秦桑迈步向城门走去。

    马仍拴在原处,岳文赋兢兢业业守着。

    秦桑对他点点头,师徒二人翻身上马,大道腾起烟尘。

    岳文赋犹豫了一下,进城向城隍复命。

    缙县城南。

    一座普通的山峰,林保山和一名白衫男子站在山顶,看着烟尘滚滚的官道。

    林保山稍稍落后男子半步,轻声道:“就是那位道长,我没敢在附近打探,家里传来符信,也查不出道长的身份。小姐说是道长打断了说书人,否则小姐仍沉浸在故事里,无法自拔。”

    “小姐现在怎么样了?”白衫男子问道。

    “依然如此,说书人说要到等三天后见分晓,”林保山回道。

    “这位道长能和说书人平起平坐,修为肯定相差无几。如凡人一般骑马而行,在修仙界名声不显,难道是一位游历红尘的大能?”

    白衫男子眼神闪烁,“你做得对,打探对方的来历,很可能会冒犯。不过,无论对方是否在意,救出小姐是不争的事实,我们都不能失了礼数,最好能够登门道谢!”

    望着逐渐远去的烟尘,白衫男子转身道:“走吧!对方肯定已经发现我们,既然不愿和我们接触,我们也不要贸然登门。等族长出关,再行定夺。”

    “是!”

    下一刻,两道遁光消失在天边。

    ……

    翌日。

    未时。

    缙县城南。

    一处无人荒郊。

    新年第一天,寒风呼啸,大地之上看不到春意,枯黄的草叶纷飞。

    荒草之间,凭空出现一道人影。

    正是秦桑,而且是本尊亲至!

    几乎在他现身的同时,对面百丈之外,虚空出现细微波动,好似扭曲了一下,清源的身影逐渐凝实。

    “道长果是信人。”

    见到模样大变的秦桑,清源丝毫不觉得意外。

    “八琼宴和九珍宴的味道如何?”

    秦桑含笑问道。

    “回味无穷!道长近水楼台,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尝一尝,”清源砸了咂嘴,“道长想好什么章程了吗?”

    “道友不是想见识符箓一脉的传承吗,就以道术切磋吧,”秦桑道。

    “好!”

    清源点头,伸手一引,“道长先请!”

    秦桑神色郑重起来,心神内守,默运真元。

    ‘呼!呼!’

    剧烈的狂风席卷荒郊,将荒草连根拔起。

    秦桑上方忽然突然出现一个银白色的光圈,内部无数闪电生灭,有无尽神雷,好似连通另一个雷霆世界的通道。

    雷鸣电闪间,混乱而又暗含规律。

    每一次雷光闪烁,都是一次符形的演变,蕴含无穷奥妙。

    正是秦桑刚掌握不久的三阶雷符——太乙雷罡符,已将神符印记存于箓坛,念动即发符。

    “不愧是以符箓为名,好雷符!”

    清源赞了一声,脚步不动,单手结了一个奇特的印诀。

    而在此时,太乙雷罡符已经爆发。

    雷霆发端于无声,荒郊骤然被刺目雷光照亮!

第一千九百四十五章 掌中观雷

    太乙雷罡符不动则已,动则惊天动地!

    秦桑头顶的光圈大放光明,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雷霆,从里面宣泄而出。

    天地元气也随之沸腾了起来,虚空诞生出一道道闪电,将这片荒郊变成一片雷泽之地。

    天上地下,雷霆无所不在,所指皆是清源。

    清源好像落入了一锅煮沸的雷浆里。

    ‘轰隆隆!"

    雷浆之中,迸发出更加璀璨的雷芒。

    太乙雷罡符虽和太乙雷钻符同源,却不是简单的升级,雷符之力显化出来的不是几枚雷钻,而是八道雷龙!

    银白色的雷龙,疯狂吞噬周围的闪电,壮大自身,顷刻变得无比巨大和威猛。

    龙尾接天,龙首垂地,仿佛自天上降临的神龙,雷鸣声就是它们发出的怒吼。

    清源被雷龙包围。

    与庞大的雷龙相比,清源显得微不足道,何况雷龙足有八道!

    ‘咔嚓!"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

    八道雷龙摇头摆尾,悍然冲向清源。

    这一击声势浩大,因为秦桑出手没有太多顾忌,全力操纵天地元气,化而为雷。

    炼虚修士之间的生死搏杀,夹杂着对天地元气的争夺,但也不敢肆无忌惮。

    天地元气并不是越多越好,如果不能完全掌控,达不到细致入微的层面,在同阶对手眼中便满是破绽,一旦被对方抓住机会,甚至被对方褫夺,道术不攻自破。

    双方足够谨慎,一场大战下来,也未必有这么大声势。

    不过,既然和清源约定比拼道术,自然不需要担心这些。

    二人已经联手将周围封锁,再大的动静也传不到外面。

    雷龙合一。

    清源所在之处,肉眼只能看到一团刺目的雷光,清源的身体彻底被雷霆吞没。

    唯有秦桑能够透过雷光,‘看"到内部的景象。

    从太乙雷罡符爆发开始,清源一直保持着结印的姿势,脚下离地三丈,漂浮在半空,一动不动。

    他似乎没有施展任何道术,但秦桑知道,玄机就在他的手印上。

    “这是……”

    秦桑目光微凝,立刻明悟。

    这其实是一道符!

    一道将符形精炼到极致的灵符,清源虽无箓坛存符印,但发符仍在反掌之间!

    以符对符!

    由此可见,清源在符之一道也有着惊人的造诣!

    雷霆加身。

    清源手掌闪烁水蓝色的光,接着他身边涛声阵阵,虚空流淌出一条大河,旋即凝聚成四面水镜,将清源围绕在其间。

    ‘噗!噗!噗!"

    闪电击打在水镜上,就像击中了一层水膜。

    雷霆至威至刚。

    水镜表面柔软无比,连连弹动,却能以柔克刚,构筑成坚固无比的屏障。

    清源周围劈啪作响,雷芒疯狂闪烁,但不管闪电的攻击多么疯狂,都无法破开水镜,伤到清源。

    仅凭太乙雷罡符,显然不可能击退清源,秦桑对此早有预料,在雷龙发动的同时便默诵咒言,施展出另一道符。

    此符也是一道三阶雷符,名为腥烟断虹符,比太乙雷罡符更胜一筹。

    秦桑尚未完全参透此符,没能凝聚出神符印记,施符不如太乙雷罡符迅捷。

    不过,有箓坛辅助,即使没有神符印记,秦桑施符的速度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

    就在雷龙的威能接近尾声之时,腥烟断虹符已经蓄势待发。

    突然之间,天地元气再度躁动起来,高空乌云密布,天色阴沉下来。

    这种阴暗只持续了非常短暂的时间,便有火光照彻虚空。

    “刷刷刷……”

    从乌云里落下来的不是雨水,而是一团团烈焰。

    天降火雨!

    无数陨石从天上坠落下来。

    这一幕似曾相识,流金火铃雷召也会产生类似的异象。

    腥烟断虹符引来无穷雷火,但雷火不会直接砸落到地面,在半空便汇聚到一起,化为一道雷火飞虹。

    火虹破空,射向清源,声势惊人,仿佛连天都洞穿了,所过之处生出滚滚黑烟。

    浓浓黑烟,甚至将火虹的本体遮住了。

    如果这里没有被封锁,缙县县城里的人们也只能看到遮天蔽日的黑烟,以及最初的一段火虹,断虹之名,正是因此而来。

    无论声势还是威力,腥烟断虹符都更胜一筹,仅凭四面水镜不足以抵御,清源骈指成剑,朝天一指。

    一点玄黄之光在指间酝酿,给人一种浑厚沉重之感,内含无穷变化,陡然射向天极!

    又是一道符!

    ‘嗖!"

    玄黄之光贯破阴云,秦桑忽然有种天地齐震之感,像是有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撞在了这片虚空。

    忽然之间,清源被一片阴影笼罩。

    天上竟落下来一块石碑,通体漆黑,高不足十丈,却沉重无比,一落便将阴云洞穿。

    恰在此时,火虹迫近,石碑便对着火虹砸了下去。

    ‘轰!"

    黑烟当场爆散。

    火虹虽然没有完全崩溃,但被石碑挡住了去路。

    这片空间仿佛都被石碑镇住了,后面的雷火也无法越过去,只能将石碑团团包围。

    聚集在石碑周围的雷火越来越多,火舌疯狂舔舐着石碑。

    天空被烧得通红,却烧不化区区石碑。

    而秦桑一点也不意外,甚至都不往那里看一眼,再度出手!

    ‘咔嚓!"

    玉清召雷符!

    伴随着天雷,还有滚滚雷火。

    流金火铃雷召紧随而至。

    这时候,腥烟断虹符的引来的雷火正是威能最盛之时,突然倒涌回来,两片雷火立刻发生了融合。

    腥烟断虹符创造出最适宜的环境,流金火铃雷召将雷火之力吸纳,威力被助推到了堪称恐怖的地步。

    这是秦桑参悟雷法后领悟出的心得,一些特性相近的雷符如果配合得当,能够获得更为强大的威力,符图也是类似的道理。

    而这仍未结束,在漫天雷火之中,五雷天心正印符现世!

    三符齐出,雷威盖世!

    “好!”

    清源眼神之中精光爆闪,以指为

第一千九百四十六章 蜕变

    “我不回去!”

    “救命啊!杀鸟了!”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打破青羊观上空的宁静。

    幸好被秦桑施法隔绝了,不然青羊观里的病人都要被惊吓到。

    秦桑的化身在大殿坐诊。

    本尊站在高空,看着下方的朱雀拼命扑扇翅膀,仿佛被人索命一般,尖叫着向道观外逃。

    方才,秦桑传音说一句要带它回山,朱雀就变成这副模样。

    朱雀没法不激动。

    它留在青羊观,也会被秦桑限制,虽说无聊了些,但天天都能见到不同的人,还能在大殿看秦桑诊病,听那些病人的故事。

    更重要的是,未来的日子很有盼头。

    朱雀盘算着,再忍一忍,等玉朗长大,修为上来,到该下山游历的时候。

    秦桑修复雷坛,分身乏术,它就能以为玉朗保驾护航为理由,光明正大下山。

    正可谓龙归大海,虎返深山!

    正觉得未来可期,没想到秦桑竟要将它带回去。

    “你那破道场,什么都没有,哪儿哪儿都是火,无聊透顶!是鸟儿该待的地方吗!”

    虚空诞生出气泡,朱雀被禁锢在气泡里面,任它左冲右突,也冲不出去。

    朱雀被气泡带着飘向秦桑,发出绝望地哀嚎。

    “是不是忘记你是一头朱雀了?”

    秦桑差点儿被气笑了。

    将朱雀带回道场,倒不是为了管束它。

    而是秦桑在参悟剑阵时,感悟出一些心得,朱雀或许可以帮助到他。

    秦桑要摹仿七宿分野剑阵剑阵,自创四象剑阵。

    七宿分野剑阵对应的是西方白虎七宿,最终会凝聚白虎凶煞。

    以此为参照,其余三种剑阵将分别凝聚朱雀凶煞、青龙凶煞和玄武凶煞,直至四圣凶煞齐现,剑阵可成!

    周天星辰,三垣四象二十八宿。

    四象以四种圣兽命名,不知暗藏怎样的玄机。

    这段时间,秦桑夜观星象,感受星光照耀,体会星辰之力。

    冥冥之中,似乎本应如此,四象星域就应该以白虎、朱雀、青龙和玄武四圣兽为名。

    尽管修炼《天妖炼形》,也要接引星辰之力淬体,但是之前囿于境界和眼界,并没有这种感受。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没有任何道理的,秦桑就是有这种感觉,当心神沉入虚空,仿佛星光中真的会有圣兽跃出,倏然惊醒。

    却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缘故,如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产生了心理暗示。

    这就是求道的艰难吧!

    大道虚无缥缈,寻道途中,面临无数考验,有歧途、有诱惑、有幻象,以及自身产生的幻觉、心障。

    秦桑不由思及自身,本尊修炼、化身历世,虽有不小收获,悟道却没有明显进展,依旧如雾里观花、水中望月。

    且不管对错与否,秦桑确实领悟出了一些东西,而且正契合七宿分野剑阵的真意。

    他身边就有一头真正的朱雀!

    或许,在他上应星辰,自创南方朱雀剑阵之时,朱雀能够提供帮助。

    秦桑甩袖,将聒噪的朱雀收了进去,身影渐渐淡去。

    ……

    秦桑本尊走后的第二天傍晚。

    一团白云,从缙县县城方向徐徐飘来。

    白云上方站着几个人。

    其中两人,正是银家大小姐和林保山。

    此时,银家大小姐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精光闪闪。

    这正是修为精进,但没有稳固的表现。

    连她肩头的翠鸟,都比之前精神了许多,顾盼之间,灵性十足。

    银家大小姐站在一位身着锦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身后,此人正是银家的当代家主银鹤骞。

    “家主,青羊观就在前面不远了。”

    后面一人手指前方,提醒道。

    银鹤骞嗯了一声,道:“下去。”

    云气消散,众人落到七排村外的路边。

    “谁能想象得到,两位高人,一个在茶馆说书,一个在旧道观给凡人治病。之前只在书中看到过,大能历世临凡,不料真的亲眼看到了,”一名银家子弟垫脚眺望,不由感叹。

    “是啊!那些鬼神支支吾吾,没想到轻易就从凡人口中打听出来……”

    说话间,众人都能看向路边的竹林。

    竹林里传出脚步声和嬉笑的声音,临近傍晚,学子都该归家了。

    “是那位小道长!”

    林保山看着走出竹林的玉朗,低声道。

    “明明是修仙者,竟然在凡人学堂读书,”一名银家子弟一脸费解。

    银鹤骞冷哼一声,“老夫早就让你们多读书!凡人虽无移山填海的力量,亦有圣贤,胸怀广大,穷极天地,可为万世师表。我等学其经义,领悟思想,对修行亦有莫大助益!”

    教训银家子弟的同时,银鹤骞神色如常,向玉朗走去。

    玉朗得到小五提醒,提前知道竹林外来了一群修仙者,走出竹林便看了过来。

    “这位是玉朗小道长吧?我乃银家家主,携不肖女前来,想要拜访尊师。冒昧来访,不知方不方便?”银鹤骞和颜悦色道。

    “哦!是你们啊!”

    玉朗认出少女,挠了挠头,“师父没说过不许修仙者上山。”

    众人结伴登山,行至门前,银鹤骞命其他人等着,只带少女和林保山进道观。

    道观里还有几个病人,玉朗和小五过去帮忙。

    银鹤骞没有直接进入正殿,而是老实排在最后,看了眼秦桑,神态自若打量起道观来。

    少女嘟了下嘴巴,但也不敢有任何不满,老老实实跟在父亲身后。

    送走所有病人,已近戌时。

    三人走到秦桑面前,银鹤骞打了个稽首,“在下银鹤骞,见过道长。”

    秦桑抬起头,“诸位也要看病吗?”

    银鹤骞愣了一下,连声道:“道长误会了!在下此番前来拜访,是特意感谢道长,解救巧儿,还送给巧儿一个莫大的机缘。巧儿!”

    “巧儿参见前辈!前辈恩情,巧儿一定铭记于心。”

    银巧儿盈盈下拜,行了个万福。

    秦桑摇摇头,边收拾药箱边道:“贫道早就说过,你是受贫道牵连,实属无妄之灾,贫道出面是应有之意。而且,送你机缘的是清源道友,你我之间,何来恩情之说?天色不早了,诸位如果不是来看病,请回吧。”

    银巧儿有些手足无措,以往的古灵精怪,在这位道士面前好像全都无用了。

    好在银鹤骞足够镇定。

    “是我等冒昧了,打扰了道长清修,这便下山。银家就在燕国南部,南庶州边境的银屏山,道长但凡有用到的地方,只管知会一声,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银鹤骞果断告辞。

    见他们这么快就从正殿走了出来,银家弟子都非常诧异。

    “家主?”

    “回去说!”

    银鹤骞低声道,行至山下,腾云而起,破空飞走。

    直至快到银家,有人忍不住问道:“家主看出那位观主的修为了?”

    银鹤骞皱起眉头,思索良久,道:“此人气息似有似无,也不好用秘术探查。不过,此人至少是元婴后期。清风、清源,却是从未听闻过这号人物……”

    顿了顿,银鹤骞对身边一人吩咐道,“传讯齐道友,让他想办法查一查,是不是来自云都山。不过,他们可能用的化名,告诉齐道友,查不到也无所谓,切莫留下任何痕迹。就算真的查到什么,也不要轻举妄动。”

    “以平常心对待,”那人心领神会。

    “不错!”

    银鹤骞点头。

    “爹,要不也把我送去学读书吧,我还没有进过学堂呢,”银巧儿跃跃欲试。

    银鹤骞看了眼女儿,“你有这种心思很好,但目的太明显了,流于表面则适得其反。况且这二人来历不明,身上不知牵扯什么因果,暂时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就好,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是!”

    ……

    冬去春来。

    不知不觉进入酷暑时节。

    已是遇到清源的半年后。

    半年间,银家再没有来过,缙县的鬼神也很小心,尽量避免打扰秦桑。

    青羊观几乎没什么变化,每天都会有慕名而来的病人。

    玉朗和小五白天去学堂读书。

    晚上关闭道观,师徒三人各自修行。

    这一日。

    玉朗和小五向夫子告了假。

    前来看病的病人们发现,清风道长不在道观,只有两个徒弟坐诊。

    此时,秦桑正在地窨之中。

    在他面前,悬浮着一道符,闪耀着雷芒,正是太乙的本体。

    这一年,秦桑参悟主坛,收获颇丰,可谓是突飞猛进。

    连带着,帮助太乙提升和蜕变的进度,也比预料之中快得多。

    自觉火候差不多了,秦桑不再迟疑,决定今日便开始在太乙本体上动笔!

    “太乙!”

    秦桑低喝一声。

    灵符上雷芒闪烁,是太乙的回应,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秦桑神色郑重,飞落至主坛之上,盘膝坐定。

    接下来,秦桑的举动和流程,与之前制作太乙雷罡符时相差无几。

    但在细微之处,却有着堪称天壤之别的改变。

    ‘咔嚓!’

    ‘噼啪!’

    ……

    地窨之中,雷鸣阵阵。

    雷声蕴含着一种决然,好似太乙的怒吼。

    太乙完全信任秦桑,彻底放开心神和本体,对他言听计从。

    秦桑没有遇到任何滞涩,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但他依旧非常谨慎。

    一个白天过去,完成的部分还不足一成。

    小五和玉朗送走病人,关上大门,做完功课,然后修行,和秦桑在的时候一样。

    如此,直到第九天。

    秦桑忽然遁出地窨,告知徒弟一声,离开青羊观,疾飞了一阵,行至一片无人的荒野。

    飞驰之时,灵符一直被他捏在手中。

    抵达荒野,秦桑布下阵旗,将这片地域和外界隔绝,轻轻将灵符抛起,闪电般点出一指,重重按向一处符窍的位置。

    蓦然间,灵符迸发出无数道闪电,向四面八方劈击而出。

    这是最后一笔,也是秦桑酝酿最久的一笔,直至此刻,终于点出!

    秦桑表情郑重,注视闪电的中心,片刻之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成了!

    ‘咔嚓!’

    ……

    电闪雷鸣。

    灵符散发的雷光越来越刺目,已经看不清太乙的本体了,而雷光开始出现扭曲,隐隐出现了一个人形的轮廓,只能看出四肢和头颅,看不清五官。

    不过,人形雷电散发出的气息,正是太乙!

    ‘轰隆隆!’

    天雷滚滚,震耳欲聋。

    高空雷云汇聚,厚厚的阴云遮天蔽日。

    “果然有天劫!”

    秦桑仰首望天,眼中异色闪过,身影一晃,退出劫云范围,渡劫只能靠太乙自己。

    不过,太乙本体已经蜕变成太乙雷罡符,渡三灾劫想来不成问题,重点是心魔一关。

    三灾接踵而至,劫云之中的劫雷竟是金色的。

    在大千世界,妖类渡劫,也是金色的劫雷。

    看来,太乙被天道视为了符妖!

    秦桑站在山顶,看着劫雷如雨点般落下,直至尾声,劫云消散,也没有动弹。

    又等了一会,渡劫之地飞出一道闪电,落到秦桑面前,太乙显化而出。

    他的形貌依然如故,激动异常,躬身下拜:“晚辈终入化神,不负使君大人期望!”

    “很好!”

    秦桑点头,“你修为未固,继续回青羊观闭关吧。等你修为稳固之后,便外出寻觅其他雷坛,将所有分坛都找出来。”

    “遵命!”

    返回青羊观,太乙继续回到地窨闭关。

    师徒三人又回归正常的生活。

    ……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竹林后方,读书声朗朗。

    所有蒙生都鼓足气力,认真读书,不敢有丝毫懈怠。

    不是他们真的要发愤图强,而是听说,今年秋闱,夫子又落榜了!

    玉朗也不敢在这时候触夫子的霉头,摇头晃脑,诵读着早已滚瓜烂熟的经文。

    小五的位置就在他旁边。

    “夫子说,书读百遍,其义自见。但我连各种流派的注解都看过,并背下来了,不知还能领悟出多少东西……”

    玉朗胡思乱想着,注意到师姐突然抬了抬头,又扭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师姐,怎么了?”

    玉朗看过去,什么都没发现。

    “有人,从天上……掉下来了。”

    小五将手中的书向上抬了抬,另一只小手悄悄指了指天上,又指了指窗外。

第一千九百四十七章 习武

    让学生们诵读一遍,陈秀才再为他们阐释经义,援引诸多注解,并不尊奉当今燕国显学,甚至多有抨击之语。

    这或许也是他频频落榜的原因之一。

    陈秀才脸上看不出丝毫颓丧,为蒙童讲学也一丝不苟。

    他没有察觉到,两个得意弟子正神游物外。

    “受伤了?”

    尽管使用了传音入密的法咒,玉朗依旧下意识放低了声音。

    天上总不可能白白掉神仙。

    进入学堂一年多来,师姐的变化肉眼可见,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默寡言,但说话用词都非常简炼。

    通过师姐使用的字眼,就知道那人肯定不是正常降落下来的。

    小五轻轻点头。

    “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玉朗继续问,他的修为还不够,什么都感知不到。

    小五想了想,又点了下头。

    玉朗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在青羊观,他们接触到的修行者并不多,主要是缙县鬼神,至于银屏山的银家,来拜访过一次之后,就识趣地不再来打扰。

    “只有一个人?不知道伤势重不重……师姐,我们去看看吧!”

    玉朗跃跃欲试。

    前不久,他刚刚突破炼气期第六层,师父允许他修持法器,其中一件便有飞遁之能。

    得知那人落到了青羊观后方的深山,那里地势崎岖,人迹罕至,玉朗顿时动了心思,尝试一下新的法器。

    日暮将近。

    到了散学时候。

    玉朗和小五向同行的伙伴告别,穿过七排村,来到山脚下,施法掩去身形,脚下腾起白色的雾气,被雾气托举起来,缓缓向后山飞去。

    小五习以为常。

    玉朗却是首次凭借自己的能力飞这么高。

    渐渐地,他们的高度已经超过了山顶,玉朗一脸新奇,和被师父带着飞的感觉截然不同。

    “在那!”

    飞了一阵,越过十几条山脉,环境愈发深幽。

    南庶州大部分地方都是这种深山老林。

    这时,玉朗远远看到一座山,陡峭的山壁上,有一株断裂的老松,明显是被巨力砸断的。

    痕迹一直向下,延伸到山谷里面,断枝无数。

    ‘嗖!’

    玉朗越来越熟练,脚踏雾气,落入山谷。

    进入山谷便感觉到一阵阴凉,伴随着潺潺流水声,谷底原来有一条河。

    河岸的草地有一处凹陷,玉朗和小五落到草地时,看到了一个男子仰卧在杂草里。

    “又是他!”

    玉朗一眼就认出来了,难怪师姐说认识呢,竟是刚来燕国时,在平江江面上救下来的那个白袍青年。

    当初白袍青年被玄冰封印,身受重伤,若非被师父救下来,最终可能沉进江里,凶多吉少。

    而今,青年也是穿着一身白袍,是一件法衣,但法衣多处破损。

    白袍青年明显又受了重伤,比之前好不了多少。

    “这人怎么回事?”

    玉朗嘟囔了一声。

    每次遇到白袍青年,对方总是身受重伤。

    这么短时间,恐怕此人之前受的伤还没有痊愈,未免也太好斗了。

    玉朗想起上一次,既然师父出手救了白袍青年一命,可能有什么渊源,自己这次总不能见死不救。

    “师姐,要不要把他带回道观,让师父定夺?”

    玉朗询问道。

    就在这时,小五突然伸手拽住玉朗的左臂,瞬间飞退百丈。

    下一刻,白袍青年身下突然闪现蓝色水波。

    哗啦一声,河心处腾起水浪,便见一点蓝芒电射向他们之前立足的地方。

    ‘轰!’

    蓝芒爆炸。

    余波扫过,大片丛林化为齑粉,地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玉朗被惊出一身冷汗,白袍青年伤势这么重,竟然还能布下这么可怕的陷阱。

    他其实足够小心了,并没有太过靠近对方,还是差点儿中招。

    白袍青年从昏迷中惊醒,感知到旁边有两股气息,立刻便要不顾一切催动体内混乱的真元,而当余光瞥见玉朗和小五,不由一愣。

    “咦,你们……”

    玉朗气质大变,但样貌变化不大,小五几乎没什么变化。

    白袍青年明显还记得他们。

    玉朗惊魂未定,拍了拍胸脯,埋怨道:“我们还想带你去见师父,请师父给你疗伤呢,差点儿死在这里!”

    “在下伤势突然发作,不得已,咳咳咳……”

    白袍青年一脸尴尬。

    救命之恩尚未报答,万一害死救命恩人,岂不是恩将仇报。

    “算了,你不要开口了,小心气血逆冲,伤上加伤。自己能不能动,要不要我和师姐带你回去?”

    玉朗摆摆手,问道。

    白袍青年迟疑了一下,“去哪里?”

    他看了看玉朗和小五,不由一阵后怕,真不知这两个孩子怎么避开的那一记幽波剑。

    可能有师长赐予的护身宝物。

    “当然是回青羊观,师父正在道观给人治病呢,”玉朗道。

    “青羊观?治病?”

    白袍青年神色微动,面露惊异之色,“令师原来是位炼丹大师?”

    他显然误会了。

    “炼丹大师?”

    玉朗也不清楚算不算,但师父神通广大,医术高明,说不定真的是呢,便点点头,提醒道:“你的气息越来越乱了。”

    白袍青年自家人知自家事。

    方才,正飞遁间,伤势突然爆发,他不得已全力施展秘术压制伤势。

    因玉朗和小五到来,触动禁制,他的秘术被强行打断,导致雪上加霜。

    这时候遇到一位炼丹大师,无疑是天赐的机缘。

    可是……

    白袍青年有些犹豫,倒不是不信任对方。

    上次要不是被对方从江里捞出来,他早就奔赴黄泉了,大不了再把这条命还回去。

    白袍青年暗想,自己逃到这里这么久,仇家都没有追来,肯定是被甩掉了。

    至少不会给青羊观引来祸患。

    “在下厚颜请二位小道长带我一程,”白袍青年坐起身,顿觉体内真元又有逆乱之兆,无奈拱了拱手。

    玉朗催催使白雾托起白袍青年和自己,回到青羊观。

    这一耽搁,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道观正殿燃着昏黄的灯火。

    “师父!”

    玉朗搀扶白袍青年走进来,见病人都下山了,师父却没有收摊,好像在等他们。

    “见过道长。”

    白袍青年强压着伤痛,行了一礼,“上次承蒙搭救,在下未及报答。没想到此次重伤,又被观主的弟子救了。缘之一字,果然奇妙。”

    “坐下吧。”

    秦桑指了指对面的木凳。

    白袍青年坐到秦桑面前,打量青羊观正殿,心中暗暗惊奇。

    这个道观,除了灵气浓郁一些,内外陈设都和凡间道观无异。

    来时旁敲侧击问了些问题,白袍青年意识到自己想差了。

    照那个小道士的说法,来道观看病的都是凡人。

    “不知这位清风道长懂不懂得丹道……”

    白袍青年暗想。

    “咦?清风……”

    白袍青年心中忽然一动,却是想起了一件久远的往事。

    当初,他家族遭逢剧变,孤身一人逃进云顶山,又历尽千辛万苦抵达云鼎城。

    他修为低微,难以在云鼎城立足。

    急于报仇雪恨,却又缺少功法上至关重要的一件宝物。

    那时他身上只有父亲的几样遗物,急切之下,拿出去变卖。

    现在想来,仍然后怕不已。

    幸好云鼎城律法严明,城主威严甚隆,不然小小一个炼气期修士,早就被人连骨带肉吞了下去。

    他还记得,用父亲留下的洞府信物交换到三样重宝,不仅有修炼必须的浣漓石,还有一枚至宝紫源丹。

    可以说,正是有了那场交易,他方有今日!

    后来,他向福地坊的陆管事打听过,和他交易的那个人,好像也叫清风?可惜对方再也没有找过他,以后也没有在云鼎城听说过这个人。

    白袍青年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悄悄端详这位清风道长。

    无论气质和外貌,显然不是一个人。

    “应该不是……”

    白袍青年暗暗摇头。

    清风这个名字并不罕见,能让福地坊的管事卑躬屈膝,云鼎城的守卫统领言听计从,定是一位绝世大能,怎么可能待在这个其貌不扬的凡间道观。

    而且,如果那位大能看中了父亲留下的洞府,应该在火域才对。

    “你体内有三股力量,一阳火、一阴火,另有一股金汞之气,暴烈难训,是导致你真元紊乱,伤势越来越重的主因。贫道这里有一瓶玉罗散,能够与之中和,只要疏散这股金汞之气。你自行调和阴阳二火,并非难事……”

    秦桑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将白袍青年的思绪打断。

    这瓶玉罗散,是从某个沙盗巢穴缴获的战利品。

    白袍青年微怔,忙不迭接过瓷瓶,心中对秦桑的丹道造诣再无丝毫怀疑。

    对方寥寥几句就指出症结所在!

    有这瓶灵药,他能节省许多疗伤的时间。

    白袍青年大喜过望,“谢道长赐药,在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玉罗散和诊金一起,算你十万下品灵石,你是现在付,还是记账?”

    秦桑坐着不动,拿起笔舔了舔墨,看着白袍青年,淡淡问道。

    白袍青年僵在原地,看了看账簿上一行行账目,末了挤出一丝笑容,“我也可以记账?”

    秦桑点头,“凡入道观问诊者,贫道都一视同仁。”

    白袍青年翻找芥子袋,取出灵石,尴尬道:“最近用度太多,身上只剩八万灵石,余下的数目,定会在一月之内送来!”

    秦桑不置可否,将灵石收起,“不知居士贵姓?”

    白袍青年犹豫了一下,“我姓石。”

    秦桑点点头,在账簿上又记下一条。

    石姓青年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玉朗正在做功课,放下笔,小跑出去,将大门打开。

    原来是来了一位有急病的病人,好不容易将病人架上山来,几个壮汉累得满头大汗。

    石姓青年后退了一步,看着师徒三人忙碌。

    明明是修仙者,却不辞辛劳,为凡人治病。

    秦桑连施几针,将病人的病情稳定下来,小五和玉朗一个捣药、一个去烧热水。

    昏黄的灯火下,连神像的轮廓都变得柔和起来。

    这个场景,令人莫名感觉到温暖。

    石姓青年站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儿,突然心生感叹。

    “真好啊!”

    他似乎明白了一些,明明是位炼丹大师,为何隐居在凡间。

    没有再打扰对方,默默离开道观。

    ……

    一个月后。

    清晨。

    学堂的竹林边,传出一阵马嘶之声。

    下一刻,几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冲出竹林,在大道上奔驰。

    马背上,正是玉朗等几名少年。

    他们手持竹枪,胯下奔马,奔驰之间还会舞动竹枪,做出刺、撩等动作。

    燕国崇文亦尚武,书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礼、乐、射、御、书、数等六艺,陈秀才无所不通,并要求弟子必须学会。

    同样是骑马舞枪,在几名少年之中,玉朗显得鹤立鸡群。

    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人马合一,一招一式都锋芒毕露,尽得这门枪术的真意。

    看得陈秀才连连点头,又忍不住暗道可惜。

    他对这个弟子越来越喜欢,相信有朝一日,必然文武双全,成为国之栋梁!

    可任他舌绽莲花,这个弟子毫无出仕之心,徒之奈何。

    想到这里,陈秀才不由意兴阑珊,摇摇头向学堂走去。

    枪术练完,玉朗接着又练习骑射,然后回到起点,将马交给下一批学生。

    其他人练完之后,有的在原地看热闹,有的回去休息。

    玉朗挑起一杆竹枪,自己走进竹林深处,手中竹枪一甩,挽了个枪花,以枪为棒,对准虚空。

    “哈!”

    竹枪骤然下劈,带起刺耳的呼啸。

    ‘砰!’

    一丈之外,一株紫竹陡然爆开,像是被竹枪刺中一般。

    这一击,玉朗没有动用法力和法咒,而是用的真气!

    拜秦桑为师后,玉朗就曾问过武道,心中的火苗并未熄灭。

    射、御二艺,又勾起了旧日的记忆,在学堂的闲暇之时,忍不住重拾武艺。

    不知是修仙的缘故,还是药浴的效果,竟然真让他炼出了真气。

    收枪而立,玉朗抚摸着枪身,面露沉吟,忽然被拍手的声音惊醒,霍然转身。

    ‘啪啪啪……’

    竹林中走出一人,正是石姓青年,鼓着掌走过来,“好枪术!”

第一千九百四十八章 禁书

    “石前辈!你来啦!”

    玉朗戒备之色顿消,打了个稽首,想起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暗道对方应该是来还药钱了。

    石姓青年温和道:“你曾救过我,以后不必这么生分。我叫你玉朗,你就叫我石大哥吧。”

    “这……”

    玉朗挠了挠头。

    这位石姓青年虽然每次都非常狼狈,修为肯定远超过他。

    玉朗不擅长和人客套,于是应了一声,“石大哥,你的伤好了?”

    “尊师不愧为炼丹大师,一剂玉罗散服下,立刻冲散了那股金汞邪气,为兄调息一月,伤势就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接下来只需温养一段时间,便能痊愈。”

    石姓青年叹服不已。

    玉朗闻言,不禁露出笑容,为对方高兴,也为师父的医术自豪。

    竹林外传来阵阵操练的声音。

    石姓青年扭头,望向竹林外的方向,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修仙者特意下山,在凡间读书习武,为兄还是第一次见,是尊师的意思?”

    修行肯定也是要读书识字的。

    当人修炼之后,精力充沛,才思敏捷,有近乎过目不忘之能,和凡人同窗读书,如果还是一样的进度,无疑会受到拖累,浪费时间。

    “是我想要下山读书,师父也应允了,”玉朗挥了挥手里的长枪,“石大哥也懂得枪术?”

    “少年之时,为兄羡慕里的萧洒恣意的侠客,但凡间有神道监察,不能妄动法术,于是偷偷学了武艺,自封法力,出来行侠仗义。”

    石姓青年说起往事,缅怀中带有一丝伤感,突然嘿嘿一笑,“剑乃君子之器,行走江湖,明显比枪棒显得风流倜傥,不过为兄也见识过一些用枪的高手,你的枪术已能超越大部分人了,但这门枪术本应是威猛杀伐之枪,你未经实战,缺少那股威煞决绝之意。”

    玉朗对石大哥的经历非常羡慕,“小时候,我只跟爹学过一些粗浅功夫,现在也只是胡乱练练罢了,枪术是夫子传的军阵杀式,都不知道怎么将真气练出来的。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下山游历,见识一下人间高明的武学。”

    “你真要继续钻研武功?”

    石姓青年诧异地看着玉朗,“不怕被你师父训斥,说你不务正业?”

    修仙者的手段,岂是凡间武夫能够比拟的,怎么会有人舍本逐末!

    见玉朗神情有些僵硬,石姓青年换了个语气,道:“练武倒也并非完全无用,当年炼气期时,我屡次落入险境,好几次都是依靠练武得到的敏捷身手,出其不意,反杀对方。否则,你今天也见不到为兄了。”

    说到这里,石姓青年又顿住了。

    他能说的也就这么多,筑基修士之间斗法,武功确实很难有发挥的余地。

    玉朗吸了口气,“石大哥不用说了,我明白的,练武只是为了满足小时候的心愿,修行才是第一要务,我不会因小失大!”

    石姓青年轻轻点头,突然笑道:“为兄当年耗费了不少心血,创出一门剑法,自认为精妙之处不逊于其他武功,后来一意修仙,一直没有传人。既然你对武功感兴趣,又叫我一声大哥,便将这门剑法传你,也算后继有人,如何?”

    玉朗先是一喜,又迟疑了起来。

    他这是要拜第三个老师吗?

    陈秀才开办学堂,人人皆可入学,在学堂读书的不只他一人。

    但武功就不同了,皆为秘传,江湖规矩,师徒如父子。

    而且这位石大哥并非凡人,拜他为师,就不只是一世缘分,未来不知会有多少因果牵扯。

    师父还会答应吗?

    石姓青年看穿玉朗的心思,语气随意道:“一门武功而已,对我等修仙者乃无用之物,即便传你十门八门又算得了什么,莫要看得太重。为兄见兄弟喜欢,当作见面礼送与你,仅此而已。”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石大哥!”

    玉朗抛却顾虑,立刻躬身下拜。

    石姓青年挥手隔绝竹林内外,芥子袋中跳出一道剑光,握在手里,挥舞了几下。

    “为兄这门武功,名为君者杀剑诀!共有二十五路剑招,五式精要,出剑必诛恶徒,但剑式堂堂正正,从来都是正面杀敌,为君子杀剑,曾在江湖闯出君子剑的名号。为兄还记得,当年原本设想,将所有剑招、精要融汇贯通,剑诀当有一番蜕变。可惜后来遭逢变故,无心此道,就此荒废下来。你若有心,可以尝试,说不定真能琢磨出一些东西。”

    “第一式,白云出岫!”

    伴随着石姓青年的讲述,他整个人几乎变成了一团剑光。

    劲风飒飒,竹叶簌簌而落。

    石姓青年于林中舞剑,一招一式都精妙非常,远胜陈秀才传授的枪法。

    玉朗瞪大眼睛,耳朵听着石姓青年讲述,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不多时,石姓青年将《君者杀剑诀》演示了一遍,收剑而立。

    “记住了?”

    玉朗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轻轻点头。

    “在学这门剑诀之前,还有几部武功,需要先掌握。为兄正是根据这些武功,参悟出剑诀。第一部,名断江神刀!”

    石姓青年以剑为刀,又演示了一门刀诀。

    如此连续演示多部武功,每一种都只需演示一遍,玉朗就能完全记住。

    “资质果然不错,可惜武道终非大道,”石姓青年摇头叹息,将手中剑抛给玉朗。

    “兄弟没有趁手的宝剑,先拿去用吧。此剑在凡间算得上神兵利器,其实只是一件不入流的法器。”

    感应了一下手中宝剑,确实如此,玉朗便不推诿。

    回过神来,发现已是日暮时分,不知不觉到快散学的时候了。

    玉朗大叫不好,匆匆跑回学堂。

    石姓青年一直等到玉朗和小五散学,和他们一起返回道观。

    在路上,石姓青年继续讲述各种武功,掺杂着他游历江湖时的经历,精彩纷呈,令玉朗无比向往,连小五都听得津津有味。

    回到道观,石姓青年等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奉上欠下的灵石。

    看着秦桑拿起笔,在豆大的灯火下抹去账目,一如凡间的道士。

    石姓青年不由感叹道:“在下只来过青羊观两次,可不知为何,每次一进来,心神都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不愧为清净地,在下都舍不得离开了。”

    话虽如此,石姓青年很快便告辞了,玉朗亲自将他送出道观。

    ……

    不知不觉,师徒三人已经在青羊观度过了四个年头。

    青羊观依然如故。

    每天上山求药的人数变少了,但路程越来越远了。

    秦桑之前和陈秀才商量,压了小五和玉朗三年,和同年的蒙生们一起读完蒙学。

    按规矩,蒙生们这时候该参加童试,录取后便成为童生,可以去县学或者其他书院进学了。

    不过,陈秀才的学堂也算一处书院,他虽是秀才,却素有才名,不少同为秀才的读书人对他倾慕有加,常年留在学堂,讨论经义、吟诗作赋,暗中以师礼待之。

    有些童生,只去县学点个卯,继续在学堂读书。

    没能通过童试的,或者像玉朗和小五一样没有参加童试的,经陈秀才考察后,也会和童生们安排在一起,研读更深的经典。

    事实上,小五和玉朗早已将这些学完了。

    陈秀才经常会给他们‘开小灶’,甚至动用人脉,特地从州城、府城为他们求书,尤其对玉朗寄予厚望。

    记不清劝过多少次,玉朗始终不改初衷,陈秀才慢慢死心了,但并未因此慢待他们。

    这几年,玉朗过得很充实。

    自从将君者杀剑诀传授给玉朗,石姓青年每隔一年半载,还会来青羊观拜访。

    并非为求药而来。

    每次到来,石姓青年都会带来一些凡间的武学,作为礼物,送给玉朗。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想要报答这个小兄弟,还是为了寻求那份珍贵的宁静。

    可惜他不敢在这里停留太久,每次最多停留一个时辰,匆匆而来、匆匆而走。

    大雪初晴。

    玉朗正端坐听讲,神色微微一动,看了眼身边的师姐。

    师姐弟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笑意,休息时便结伴跑去了竹林。

    “石大哥!”

    看到竹林里盘坐的石姓青年,玉朗兴奋中带着埋怨,“这次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为兄不能经常来打扰你们。”

    石姓青年笑了笑,没有多解释,上下打量玉朗,不无感慨道,“这么快就修炼到炼气期第十一层了,有师父真好!准备何时冲击筑基期,道长没给你筑基用的灵丹?”

    “师父没说,”玉朗有些苦恼。

    修炼到炼气期第十层,师父就很少指点他了,药浴也给停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

    “以你师父的能耐,炼制几枚筑基丹药易如反掌,应该是想让你好好打磨一番,反正你还年轻,有大把时间,”石姓青年说着,挥手召出一个木桌,眨眼间摆满了杯盏。

    自从知道小五喜欢吃的,他每次都会带来各地的美食。

    “看什么呢?还不快吃!”

    见小五大快朵颐,玉朗却盯着他不动,石姓青年笑着摇了摇头,取出一沓秘籍丢过去,“给你!”

    “谢谢石大哥!”

    玉朗欢呼一声,抱在怀里,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如饥似渴翻看起来。

    “清风道长放任这小子沉迷武学,不知有何深意。”

    石姓青年心里暗想。

    他自知,自己每次到来,肯定瞒不过道长的法眼。既然连师父都不阻止,他也不必多说什么。

    又看了看细嚼慢咽,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的小五,石姓青年暗道这也是个怪胎。

    几年过去,毫不见长,只是用障眼法迷惑凡人,恐怕不是人类。

    偏偏他丝毫看不出小五是什么跟脚。

    就在这时。

    三人纷纷停下动作,抬头望向外面。

    七排村和清桂镇由一条路相连,这条路上有一个三岔路口,另一条是通往县城的官道。

    刚刚,一群人骑马从县城方向而来。

    这群人中,领头的是几个官差,后面跟随一队穿戴盔甲的兵士,奔马如电。

    南庶州边关战事不停,常年屯兵,这种情形并不罕见。

    小五和石姓青年早已感知到了,并未在意。

    不料,这群官兵没有走官道去清桂镇,而是转小路往七排村而来。

    “他们来干什么?”

    玉朗是最后发现的,皱起眉头。

    这群官兵杀气腾腾,明显来者不善。

    ‘嘚嘚嘚……’

    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七排村的宁静。

    官兵穿过竹林,直奔学堂而来,领头的官差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用力一拽缰绳,胯下骏马前蹄高高扬起,发出长长的马嘶。

    后方的甲兵齐刷刷停下。

    学堂内一阵骚动,学生们纷纷跑出来,惊恐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官差。

    胆子小的蒙生当场被吓哭了。

    有人飞奔到后堂,告诉陈秀才。

    年轻官差阴冷一笑,猛一挥手,“给我围起来,不许放跑一人,否则拿你们是问!”

    “遵命!”

    甲兵齐声应诺,分列两队,将学堂团团围住。

    眼看他们要冲进学堂,陈秀才终于快步从后堂走了出来。

    看到这名年轻官差,陈秀才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厉声大喝:“越端书,休得放肆!你想干什么!”

    越端书笑的更加阴冷,高高举起手中的令牌,“府衙接到密报,生员陈真卿,在学塾之中以传道授业为名,暗中散播朝廷禁书,意图不轨!本官奉同知大人之命,特来查验。给我搜,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越端书手举令牌,居高临下,大义凛然。

    “何方宵小敢污蔑陈某!”

    陈秀才的脸色黑如锅底。

    一众学子义愤填膺。

    无人注意到,学堂窗边,一名少女躲在一群学子的后面,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惊恐,险些瘫倒在地。

    她缩回去,神态仓皇,生怕弄出一点儿声音。双手颤抖着,悄悄从书袋里拿出一本书面破损的旧书,全身都因为惊吓而发抖,手里的书险些掉在地上。

    甲兵的脚步声仿佛催命符。

    少女手足无措,瞥见旁边一个精致小巧的书箱,忙不迭将书塞了进去。

第一千九百四十九章 以德报怨

    “搜!”

    甲兵闯进学堂,没有人敢阻拦。

    尽管陈秀才盛怒至极,可越端书手中令牌、文书俱在,他也不敢以秀才身份挡在门前,否则越端书正好有理由治他个妨碍公务之罪。

    越端书居高临下,看向陈秀才的眼神充满戏谑,似乎正在期待他这么做。

    陈秀才怒火攻心,嘴唇发抖,双目充血。

    他自以为在七排村隐居多年,屡次落榜亦能坦然以对,养气功夫已经练到了火候,面临这种局面方知,比起恩师,他还差得远。

    此行的官员不仅越端书一人,在他身后还有几位,其中就有缙县知县。

    往日里,缙县知县对陈秀才礼遇有加,酒至浓时甚至会称兄道弟,今天却连个招呼也不打,眼神游移不定,不看陈秀才的眼睛。

    后面的县丞等人更是噤若寒蝉,一个个两眼望天。

    除了陈秀才内眷居住的内堂,学堂主要分为两个部分。

    蒙生们在前屋读书。

    玉朗他们读完蒙学,便搬到了前屋一侧的竹楼,那里景致更好。

    此刻,前屋和竹楼都被甲兵团团围住,不许任何人进出。

    在院中的学子都被甲兵们驱赶到了一起,就差搜身了。

    一队甲兵冲上竹楼,楼上的学子慌慌张张逃到墙角,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砰!"

    竹门直接被撞飞,甲兵冲进门,立刻毫不客气翻找起来。

    “把所有书册都给我翻出来,我倒要看看,姓陈的将《金监斋》传给了什么人!胆敢暗中散播当朝***,不知死活!”

    一个官差模样的中年男子跟着进来,手捻胡须,阴阴冷笑。

    ‘砰!砰!砰!"

    一个个书箱、书袋接连被翻开,杂物洒落一地,里面的书册被一本本摆在桌上。

    中年官差的目光像刀子一般,从学子脸上扫过,接触到这种眼神,学子们顿时心神一颤,畏缩起来。

    “哼!”

    中年官差踱步,装模作样查看桌上的书册,却是直奔一个竹案而去。

    看到他的举动,之前藏书的那名少女压制不住心中的惊恐,发出一声尖叫。

    “不是我,我没有《金鉴斋》!我没有看过!”

    “是她!是小五!我在她书箱里见到过,我见过她读《金监斋》!”

    “是她!不是我!”

    ……

    少女蜷缩在墙角,一只手指着小五的竹案,另一手紧紧抱着脑袋,疯狂摇头。

    她头发散乱,像疯了一般,显然恐惧到了极点。

    散播***,在燕国可是大罪,重则可能被杀头甚至夷三族。

    她只是听一个朋友说能够找来***,没能忍住好奇,借来一观,没想到会引来府衙的官兵。

    少女没有心思去想这里面有什么蹊跷,就算供出对方,她一样难逃重罪。

    尖叫声传到外面,陈秀才和缙县官兵全都愣住了。

    陈秀才只觉被一盆冰水浇在头上,当场全身冰凉,无法置信,下意识冲向竹楼。

    ‘啪!"

    越端书纵马挡住陈秀才的去路,狠狠一甩马鞭,厉喝:“陈真卿,你想干什么!”

    “你要在越某面前公然毁灭罪证吗?”越端书单手按住腰间的佩刀,目露杀机。

    仿佛陈秀才再踏出一步,他就敢拔刀杀人!

    “你!”

    陈秀才目眦欲裂。

    事到如今,他岂能看不出,这定是一场阴谋,一场要他身败名裂甚至死无葬身之地的阴谋!

    竹楼内。

    学子们都震惊地看着少女。

    “哦?是这个?”

    中年官差并不在乎***是谁的,只要是在陈真卿的学堂里,在他门生身上翻出来的,就足够了!

    “是她!就是她!”

    “她是道士,她师父是青羊观的妖道,肯定是不满朝廷管束,搜集***,惑乱众生……”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就是他们!”

    少女越说越顺,逐渐理直气壮。

    这个理由,甚至将她自己都说服了。

    此女短短时间认清局势,果断栽赃同窗,倒也称得上狠辣果决了。

    中年官差玩味一笑,绕过少女的桌案,手伸向小五的书箱。

    ……

    竹林里。

    小五垂着头。

    她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本泛黄的书册,正是那本***《金鉴斋》。

    “师姐……”

    玉朗心疼地看着小五。

    在学堂读书的女孩本就不多,燕国虽无男女大防,但男女之间也会尽量避嫌,以免惹来流言蜚语。

    栽赃小五的少女名叫孟玉苏,是小五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们刚入蒙学时便是同窗了。

    被好朋友陷害,而且是毫不犹豫的栽赃,玉朗想想就替师姐难受。

    “哼!果然人心隔肚皮,小小年纪就这般蛇蝎心肠!你们也不必在意,一剑杀了便是。在修仙界,女干诈之徒不计其数,你们以后会常常遇到!”

    石姓青年面露不屑,他见过更肮脏的事,根本没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不必清风道长出手,小五一根指头就能碾死在场的所有凡人。

    这场可笑的栽赃陷害,伤不了小五一根汗毛。

    正说着,石姓青年注意到小五有些异样。

    她坐在那里,对着手里的《金鉴斋》怔怔出神,没有任何动作。

    眉头一皱,石姓青年诧异道:“怎么了,你难道下不了手?”

    玉朗神情低沉道:“孟玉苏是师姐最好的朋友。”

    石姓青年嗤笑一声:“想一想,如果你不是修仙者,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今天会发生什么。私藏***,在哪里都是死罪!不仅你自己难逃一死,你师弟、你师父都会受到牵连,斩首示众!不管以往你们有什么情分,也该尽了,这可是生死大仇!”

    玉朗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

    只见小五终于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微微扭头,面对青羊观方向。

    青羊观。

    正好此时没有病人。

    秦桑走了出来,站在青羊观一侧的岩石上,望着山下的竹林。

    师徒二人隔着竹林相望。

    小五仍

第一千九百五十章 中举

    午时。

    大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尘土飞扬,三匹快马飞驰而来。

    在树下纳凉的七排村村民,看到这副场景,不由想起之前的那场乱子。

    据说陈秀才被仇家打上门来,差点儿被下大狱。

    村民们立刻紧张起来,纷纷站起身,隔着河望向对面,见那三人果然在竹林外勒马,眼看便要转进竹林。

    “呀!不好,又要出事了!”

    一个老人拍打着大腿,满脸焦急。

    其他人亦是如此。

    他们对陈秀才的恭敬是发自内心,不唯因为陈秀才的品行。

    陈秀才在七排村开办学堂,七排村实打实获得了好处,让世世代代的农民看到了曙光。

    就在这时,却见三人之中,有一人高高举起一面锣,用力敲了起来。

    三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在路边,敲着锣,边走边喊,“快请陈老爷出来,恭喜高中了!”

    叫声传到对岸。

    “高中了?什么高中了?”

    “哎呦!我记得前些天三狗子说过,陈秀才又去赶考了,这是中了啊!要当官了!”

    “秀才上面是什么官?”

    ……

    村民们七嘴八舌,被锣声惊动的人越来越多,小跑着去学堂看热闹。

    学堂外。

    “捷报贵府老爷陈讳真卿,高中乡试第一名解元,桂榜摘元,金榜连登魁首!”

    三人笑嘻嘻奉上报贴。

    陈秀才伸手接过,神情和以前落榜一样,没有多少波澜,只是微微一叹。

    陈夫人是随陈秀才一起出来的,夫妻心意相通,轻轻握住夫君的手,低声吩咐书童,“茗烟,去取喜钱出来。”

    “哎!”

    茗烟欢天喜地去了。

    似乎预料到陈秀才此次会高中,陈府早已准备妥当了。

    学堂内外很快人头攒动,众人喜气洋洋,簇拥着讨要喜钱。

    不仅七排村的村民,清桂镇和缙县县城的乡绅望族陆续赶到,甚至知县大人也亲自前来道贺。

    就算没有次辅这层关系,陈秀才身为解元,考中进士基本也是板上钉钉的。

    热闹一直持续到夜里。

    翌日。

    新科解元公却没有待在家里招待亲朋,而是吩咐了酒菜,送到青羊观。

    阁楼上。

    酒菜摆好。

    小五和玉朗在一旁伺候着。

    “现在却是不能叫陈秀才,要叫陈老爷了。”

    秦桑含笑敬了陈真卿一杯。

    “道长莫再讥讽我,这个解元有多少水分,陈某自己心知肚明。”

    陈真卿闷了一口酒,长叹一声。

    “高中解元,总不是坏事。此为进身之阶,兄台终于能够大展抱负,何必如此,”秦桑微微摇头。

    “抱负吗?”

    未饮多少酒,陈真卿似乎有些醉了,眼神迷离,“老师年事已高,虽重返朝堂,却有时不我待之感。在老师的门生之中,我并不出众,且赋闲多年,论为官、论政务,远不及旁人,帮不到老师什么。”

    顿了顿,他沉声道:“我已想好,倘若有幸金榜题名,便请外放边关诸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求百年之后,还能有百姓记得陈真卿三个字!”

    说着,他看了眼玉朗和小五,“陈某不日便要携带家眷,赴京赶考,此次一别,只怕难再回来了。唯一记挂的,就是这些门生。”

    玉朗眼眶泛红。

    小五安静坐在秦桑身边。

    这些年,他们和陈真卿朝夕相处,这份情谊,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秦桑看出陈真卿的心思,微微一笑,“兄台想说什么,不妨明言。”

    “可否让玉朗接手学堂?”

    陈真卿的话吓了玉朗一跳。

    “啊?我?”

    玉朗完全没想到夫子会将学堂交给他,一下子站起来,指着自己。

    “想要接替陈某的人,属实不少,不乏有真才学之辈。不过,他们的心思岂能瞒得过我,只怕不会甘心留在乡野,做一名夫子。玉朗的品行、学识、才情,有目共睹,足可为人师!若非他不愿出仕,我们师徒定能同登桂榜,传为佳话!”

    陈真卿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秦桑。

    秦桑才是玉朗真正的师父,如果秦桑不允,一切休提。

    这时,有求药之人进入道观。

    秦桑扶案起身,对玉朗道:“为师不做干涉,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能否担得起。”

    ……

    两年后。

    仲夏时节。

    学堂里读书声朗朗。

    竹林吹来阵阵清凉之风,消减了几分暑气,已经成为夫子的玉朗,在蒙学巡视了一圈,登上竹楼。

    竹楼上传来阵阵争论的声音。

    并非在吵架,而是一群才子在辩论经义。

    陈秀才走了,学堂里的学子却没有变少,甚至县城里的才子也更喜欢来这里吟诗弄墨了。

    “玉朗兄来了,快来给我们评评理!”

    看到玉朗,众人哗啦围了上来。

    玉朗执掌学堂,虽为夫子,但和在场的大部分人年纪相仿,便互相称兄道弟。

    好不容易从人群脱身,玉朗走向窗边。

    小五坐在那里,两手托腮,望着窗外。

    她身上散发着清冷气质,令人不敢接近。

    经过那件事,玉朗明显感觉到,师姐面对外人时,总有一种无形的隔阂。

    而燕国不许女子科举,师姐的老朋友陆续离开学堂,留下来的越来越少。

    值得庆幸的是,师姐没有心灰意冷,像以前那样封闭自己,依旧留在学堂。

    希望师姐能走出来。

    玉朗暗叹,取出一封书信,“师姐,有夫子的书信到了,夫子自请外放,去了鹿州中宁府单阳县为官。”

    “和大梁国接壤的单阳县?”

    小五接过书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嗯!燕国和大梁国经过几十年前那场惨烈大战,险些被周围诸国趁虚而入,认清了局势,约定停战,各自休养生息。今夕,两国国君均非好战之人,单阳县虽在边境,应无大碍。而且,夫子身上还有我们送的护身玉佩,我准备请于城隍联络中宁府的鬼神,必要时也能帮衬一二。”

第一千九百五十一章 追杀

    火域。

    在这里,风也具有了形状,是火焰的形状。

    炎炎烈火就像是漂浮在岩浆的表面,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天上地下,除了赤红,看不到其他颜色。

    岩浆里,偶尔能看到‘水花’,一些外形奇特的身影一闪而没。

    这里是纯粹的岩浆海洋,一块陆地都看不到,只有血脉特殊的火兽,和炎火孕育出的火灵,能够一直在这里生存。

    它们毫不惧怕这里的环境,像鱼儿一样,随意在岩浆之中穿梭。

    忽然间,这里的火焰之风出现了片刻的停滞,逐渐显现出两道虚幻的人影。

    这二人正是灵蚀和桂侯。

    桂侯手臂上盘着火玉蜈蚣,似在与它沟通,接着手指下方。

    “灵道友,就是这里!朱雀大人之前提及过,这片岩浆下面长有一些乌魔百合花,就是不知,它们的药性能否达到道友的要求。”

    “乌魔百合花喜欢生长在炎火之力最浓郁和狂暴的地方,吸摄火毒作为自己的养料,环境对它的品质影响很大。如果灵某自己用,上品的乌魔百合花便足以,此次却是要炼制前辈要求的一种烈毒,必须要求极品品质。”

    灵蚀轻轻抽动鼻翼,用秘术感知附近,点了点头,“此地不错,有机会孕育出极品乌魔百合花。走吧,下去看看!”

    二人向下急坠,岩浆自行向两边分开,眨眼便又合拢,恢复正常。

    岩浆深不见底。

    桂侯在前带路,不断向下沉,传音问道:“灵道友的意思,整个花圃最多只能有几株达到极品品质?炼制烈毒需要多少株?”

    “多多益善!”灵蚀道。

    “嘶!”

    桂侯皱起眉头,“整个火域,这种地方只怕不会太多,而且一旦达到一定的规模,多半会被圈起来的。火域三宗都精通火行道法,还有大大小小的势力,就算不培育乌魔百合花,也能开辟成药田。”

    “尽力而为吧,也不止这一种选择!而且前辈神通广大,肯定有办法。如果想要统合火域,还不是信手拈来?”灵蚀语气轻松道。

    被秦桑带回来,灵蚀起初还有些忐忑,现在只觉得惬意。

    他在这里,只需心无旁骛,参悟毒道,研制各种烈毒,无论什么要求,秦桑都会全力支持。

    这种待遇,一般是丹道宗师才会有。

    尽管有丹、毒不分家的说法,灵蚀确实也懂得一些炼丹之术,但他修炼的毒功并非全是炼制毒药,而且没有丹道传承,终究比不得真正的丹道宗师。

    代价是被限制自由,但他已经被落魂渊盯上,根本没有选择。

    桂侯却不能像灵蚀这么随意,摇头道:“话虽如此,我等做下属的,要尽力为老爷分忧才是。”

    说话间,二人下降到了极深的位置。

    这里的温度不仅没有降下来,那种天地孕育的炽烈、狂躁气息愈发浓郁。

    渐渐地,肉眼看不出岩浆了,变成纯粹的火流,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流淌。

    难以想象,这些力量一旦爆发,会是一种怎样的末日景象。

    “火域修士称这种地方为焱池,炎火之力会在这里发生蜕变。在威能强大的焱池之中,我们也要谨慎些。乌魔百合花和焱池气机相连,采摘时定要小心,免得焱池暴动。”

    桂侯叮嘱道。

    说话间,他们又下降了一段距离,特意放缓了速度。

    周围景色急剧变化着,两位化神期强者也感受到了一种本能上的压迫。

    没有任何征兆,周围忽然平静下来。

    在这里,看不到丝毫乱流。

    宁静之中,却令人感觉非常诡异,仿佛有庞大的力量积郁在这里,随时可能爆发,毁灭一切。

    这里也有火,静静燃烧着,火苗是淡淡的蓝色,轻轻摇曳,竟给人一种柔弱之感。

    他们小心翼翼进入这片空间,躲避着火苗,不多时便在蓝色的火焰之中找到一片阴影。

    阴影里不完全是黑暗,散发着暗蓝色的光。

    光芒之中,零星分布着一些花朵,形似百合,花瓣也是暗蓝色的,但有的深邃,有的颜色较淡。

    这里没有土地,它们悬浮着,能够清晰看到,根部生长出无数蓝色的根须,这些根须都会伸进火苗,在火中汲取‘养分’。

    “一、二……竟有五株极品乌魔百合花!”

    灵蚀面色一喜,本以为最多有两三株。

    他闪身到一株极品乌魔百合花旁,右手伸向根球。

    手指轻轻弹动,奇异波动从指尖散发出来,将根球包围。

    灵蚀全神贯注,动作轻柔而果断,轻轻托住根球,然后耐着性子,一根一根从火焰中挑出根须。

    采摘一株乌魔百合,竟用去了十天左右的时间。

    桂侯旁观他取出完整的一株,也出手帮忙。

    正当二人专心采摘灵花之时,突然心有所感,停下动作,对望一眼。

    “有人进来了!”桂侯沉声道。

    这片岩浆之中,生活着不计其数的火兽和火灵,本身是非常混乱的。

    他们焱池采药,不可能对外界的一切波动明察秋毫,如果只是有人在附近经过,是惊动不到他们的。

    来人却有些不正常,像是被人追杀一般,仓惶逃窜至此,一头扎了进来。

    桂侯和灵蚀都有足够的定力,没有轻举妄动,通过波动的来源,判断这个不速之客移动的方向。

    “不是冲这里来的,”桂侯神色稍缓。

    话音未落,他们又感知到另一股气息,紧随而至。

    灵蚀道了声果然,又诧异道:“竟是两个化神修士!”

    火域之中,化神修士不会太多,竟然一次遇到两个,而且两人正在追逃。

    “可能有火域三宗的人,不过和我们没关系,正事要紧,”桂侯摇头,却见灵蚀神色有异。

    “后面那人,是落魂渊的尸魔!”

    灵蚀目露寒芒,冷笑一声,“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身上的尸臭,我隔着岩浆也能闻到!”

    ……

    上层。

    一道赤红流光在岩浆里极速穿梭。

    遁光之中是一名壮汉,如果秦桑在这里就能认出来,此人正是六合门缚萧,秦桑化身出手覆灭沙盗,曾经将缚萧引了过来。

    此刻,缚萧魁梧壮硕的身躯却佝偻着,面如金纸,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在他胸前,赫然有一个血洞,法衣也被打穿。

    伤口差一点就和后背贯通了,内腑不可避免受到严重伤害。

    最麻烦的不是伤,而是伤口表面一层绿色的火焰。

    这层绿火如附骨之疽,附着在血肉上,阻止伤口愈合,吞噬着宿主的生机,就算服用再多疗伤丹药也无济于事。

    ‘呼!呼!呼!’

    飞驰之时,缚萧掐动印诀,张口喷出一团灵火。

    灵火落到胸前,和绿火纠缠在一起,却无法将绿火清除。

    他又接连喷出几口,也只能暂时压制绿火。

    而且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现象,绿火在无声无息侵袭内腑。

    换作寻常时候,他有好几种办法灭掉绿火,可他现在身受重伤,身后又有追兵,情况危在旦夕,任何办法都无用。

    他心中默算和师门之间的距离,更为焦急,这样下去,不等他逃回师门就已命丧魔口。

    他意外撞破尸魔的行藏,却没料到暗中还有一个潜伏,一着不慎,遭到偷袭,联络师门的法器也被破坏,可谓是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后方,那股阴森的气息正紧追不舍,飞速逼近。

    追逐他的是一道绿色的火焰,在岩浆之中非常显眼。

    缚萧修炼六合门真传功法,在岩浆里如鱼得水,遁速如电,这道绿火竟然毫不逊色!

    绿火里也是一名身材高大之人,显得比缚萧还要魁梧,正是当初秦桑激发铜柱,惊动的那几人之一。

    其他几人不知去向,只有高大男子独自追杀缚萧。

    “哼!若非飞罗大人回去复命,柔姬又受了伤,岂能叫你活着逃出来!给我留下!”

    高大男子一声冷喝,法袍鼓振,全身忽然涌现一股股绿色的火焰,当场变成了一个火人。

    绿火扩散,刹那间便将周围的岩浆都染成了绿色,绿色的岩浆瞬间从炽热转变成阴寒。

    绿火扩散的速度极快,缚萧刚发觉不对劲,就已经被绿色岩浆包围了,本能之中警兆大起。

    毫无征兆地,绿火之中探出一个森白鬼爪,五指如同利剑,一把抓向他的后心。

    这一下若被抓实了,缚萧定然凶多吉少。

    好在他提前防备,背上浮现一副火红的图案,由火焰组成,近似八卦却又有细微差别。

    八卦火图浮现,顿时传来一声闷雷之声。

    被鬼爪击中,火图巨震,出现裂纹,但成功将鬼爪挡住了一瞬。

    缚萧趁机向前疾冲,本应能和追兵拉开距离,不料又感觉到一股阴风。

    鬼爪神出鬼没,竟在他面前出现,直取他的面门。

    缚萧大惊失色,但在慌乱之中,隐藏着一抹狠厉,大嘴一张,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一枚珠子。

    这枚珠子的光泽璀璨异常,名为赤玺珠,乃是缚萧非常倚重的一件宝物,如今为求脱身,只能忍痛毁去了!

    ‘嗖!’

    赤玺珠射向鬼爪,鬼爪立刻察觉到异常,五指一收便要遁入绿色岩浆。

    可鬼爪距离缚萧太近了,且缚萧蓄谋已久,对时机的把握极为精准。

    ‘轰’的一下,赤玺珠爆炸,一条火蛇裹挟着所有碎片,张牙舞爪冲了出来。

    岩浆之中传出一声怒吼,鬼爪来不及遁走,索性便不收回了,五指陡然张开,掌心竟镶嵌着一枚黑色的眼睛,左右转动,宛如活物,诡异非常。

    眼睛一眨,便从瞳孔射出一道黑芒,迎向赤玺珠所化的火蛇。

    两股力量碰撞的刹那,鬼爪后方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向后飞退。

    赤玺珠威能无穷,当场摧毁了黑芒。

    高大男子看起来颇为狼狈,却没有遭受多重的伤,几乎都被他躲过去了。

    不过,这片侵染岩浆的绿火难以为继。

    缚萧趁机脱身,扬起袖口,几道流光电射向敌人,然后看也不看结果,找准一个方向,全力逃遁。

    他记起来一处数千年前的六合门遗迹。

    短暂的斗法,令缚萧的伤势骤然加剧,他自知仅凭自己的力量,几乎不可能逃出魔掌。

    希望遗迹还在,那将是他唯一的希望!

    ……

    另一边。

    桂侯和灵蚀暂时停下采药,悄然离开焱池。

    他们没有太过接近战场,不过通过那里传来的波动,也能分析出八九不离十。

    “是六合门的点苍诀!”桂侯不常外出,但对周围的势力,尤其是火域三宗,都有过了解。

    “落魂渊的尸魔,在这里追杀六合门高手,道友不觉得蹊跷吗?”

    灵蚀跃跃欲试,“落魂渊又将魔掌伸进火域,肯定有大阴谋!我们最好查清楚,有备无患,以免到时惊扰道场,影响前辈清修!”

    桂侯瞥了眼灵蚀,他心知灵蚀和落魂渊有恩怨,肯定也是想趁机出口恶气。

    灵蚀之言确实有几分道理。

    可桂侯还要考虑,会不会原本无事,却因为他们贸然出手,引来落魂渊老祖。

    桂侯追随秦桑从符箓界来到大千,知道秦桑肯定不是通过正常途径突破炼虚,面对真正的炼虚修士未必讨得了便宜,应当稳固根基,越晚接触越好。

    “道友放心,这家伙在落魂渊算不得多么重要的人物,潜入火域的肯定不止他一个。老魔座下,化神后期的魔头就有好几位,损失一头尸魔,老魔眼皮都不会眨一下,”灵蚀笃定道。

    正当他们争执不下之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他们立刻停下来,露出恭敬之色,侧耳倾听片刻,齐齐对着虚空行礼。

    “遵命!”

    等声音消失,他们才直起身。

    灵蚀哈哈笑道:“不出所料,前辈早已洞若观火!”

    桂侯不置可否,看了眼前方,急追而去,“灵道友,我们得好好商议一下章程,老爷要求活捉,必须万无一失,接下来只能依仗道友的毒功。”

    “好说!落魂渊的尸魔常年淬炼尸毒,寻常毒素对他们难以奏效,不过灵某的毒功不在其列,定叫他有来无回!”

    ……

    道场中。

    秦桑本尊盘坐在石床上,周围繁星点点。

大家今晚别等了

    姨父突然去世了,开了七个小时刚到家,收到消息就出发了,着急忙慌也忘了说一声了。

    我今晚陪表哥守夜,尽量写出来一章。

第一千九百五十二章 深渊

    秦桑徜徉在一片星海之中,将星辰纳入洞府。

    星光实则是一道道剑气形成的剑星。

    剑星在时刻变化着,并无定数,排列成各种各样的阵形。

    星辰聚散,正是秦桑在推演南方七宿剑阵。

    在这片星海之中,有一点红色的光最为耀眼,是一簇熊熊燃烧的火焰。

    这团火焰现在还没有形状,乃是最初的形态。

    不过,火焰之中有一头朱雀,作展翅高飞状,操纵真火,配合剑星变化着。

    秦桑打算借朱雀参悟南方七宿剑阵,做起来同样困难重重,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推演,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正常的过程,应当是秦桑利用自己对剑道的理解推演剑阵,至少要构造出剑阵的雏形,孕育独特剑意,最终将这股剑意化为朱雀凶煞。

    现在有一头真正的朱雀,可以代替朱雀凶煞,同时秦桑,以七宿分野剑阵为参照推演剑阵,当找寻到彼此契合的那个点,便能让朱雀和剑阵达到融合。

    到时候,某种程度上,可以将之视为阵灵!

    这种设想最终能否成功,秦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希望能够取得开门红,否则参悟另外两座四象剑阵将更加艰难。

    ‘唰!’

    剑光陡然隐去。

    “本朱雀亏大了!”

    朱雀落到秦桑肩上嚷嚷起来,不等秦桑开口,脑袋一歪就睡了过去,它是真的累了,为了配合秦桑,心力交瘁。

    秦桑静心体悟这次推演的心得,一段时间后,起身走出洞府。

    ……

    “就是这里!”

    缚萧已到强弩之末,幸好这里的地势有利于他,才能几次从几乎必杀的攻击之下捡回一条命。

    可这里就能帮他摆脱敌人吗?

    缚萧心中苦笑,只怕连一成的机会都没有。

    但求生的意志并未因此消减,能够修炼到化神境界的修士,都是心灵上的强者。

    身处岩浆之中,感受到的温度却越来越低,阴寒之意逐渐弥漫。

    后方,绿火又有赶超上来的趋势。

    缚萧捏了捏掌心之物,身体猛然下坠,落向岩浆更深处。

    不出所料,追兵立刻就有了反应。

    高大男子突然喷出一团污血,落入绿火,绿火顿时大涨,从绿火中射出十几道黑色的锁链。

    每条锁链的一端,均长着一个冒着绿火的人头,人头表情狰狞,眼眶里没有眼睛,被绿色的火焰取代,发出恶鬼般的嚎叫。

    这些诡异的人头在岩浆里穿梭,不会受到丝毫阻碍,瞬间追上缚萧,将他团团围住,群魔乱舞。

    这些人头尖叫着,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缚萧。

    缚萧似乎真的油尽灯枯了,只来得及打出一个火红的玉镯,玉镯膨胀,化为火环,可是不仅没将人头弹开,竟只坚持了一会儿就被人头咬碎了。

    ‘咔嚓!’

    破裂声清脆。

    人头扑到缚萧身上,撕咬他的血肉。

    与此同时,岩浆下层,缚萧身影竟在这里显现出来,气息急促异常,强行运转真元,反掌向下,猛然一拍。

    他拍向的地方,闪烁异样光芒。

    光芒之中,赫然浮现出一座废弃的宫殿。

    宫殿久无人气,显得死寂而荒凉,给人一种破旧之感。

    但宫殿墙壁上的图案依旧鲜艳如新,图上画着各种各样的火兽。

    这些火兽栩栩如生,围绕着一头火凤身旁,它们的站位暗藏玄机,犹如一座大阵。

    有的火兽非常醒目,仿佛全身燃烧着烈焰,即将从墙上走下来。

    并非所有火兽都是如此,也有许多失去了光泽,但比缚萧预想的情况好一些。

    缚萧面色一喜,立刻取出一面铜镜,对着众兽中心的火凤照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将那头火凤吸进了镜中,接着鼓足所有力量,抛出铜镜。

    ‘轰!’

    火凤冲出铜镜,在岩浆中展翅高飞,神骏无比。

    宫殿同时发生了爆炸。

    在宫殿的碎片之中,一些红色的流光激射出来,化为一头头火兽的虚影,被火凤吸引,和图案中一样,围绕着火凤。

    不过,‘兽图’此刻活了过来。

    吼叫声此起彼伏。

    众兽拱卫火凤,围绕着它旋转,越来越快,仿佛所有火兽落入了火焰的漩涡,可怕的气息迅速酝酿。

    这时候,高大男子也发现中计了,人头撕咬下来的血肉,竟变成一块块干枯的木头。

    他心中冷哼,正欲施法揪出缚萧,蓦然心有所感,神情陡变。

    ‘轰隆!’

    下方突然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紧跟着一股惊人的火元之力喷薄而出。

    此情此景,和地底炎脉喷发一般,而且威力和破坏力更强!

    高大男子首当其冲,等他察觉到异样,那股赤色的洪流已经距离他近在咫尺。

    ‘唰!唰!唰!’

    高大男子临危不惧,将人头急召回来,铁链在他周遭编织成网。

    同时他全身的毛孔都在往外喷火,绿火化为一具厚重的火铠,保护他全身。

    几乎在火铠形成的刹那,高大男子被那股洪流吞没。

    下一刻,火兽之阵的力量彻底爆发。

    从上方俯瞰,能够看到,周围不论岩浆还是大地山岳,都在狂震,中间高高鼓起,旋即炽热的岩浆狂喷出来,弥漫整座天空。

    岩浆持续喷发,远远就能看到赤红洪流冲向天宇,比山峰还要巨大。

    在火兽之阵造成的恐怖景象之中,高大男子也无法维持住身形。

    人头和锁链终于坚持不住了,发出咔咔的声音,节节崩碎。

    不过,这座火兽之阵还不足以灭杀高大男子。

    他在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绿火,戴上一双乌金手套,双掌不断轰击,凭借肉身的力量和洪流对抗,竟慢慢有站稳脚跟的迹象。

    他眼瞳幽深,神目如电,在火焰洪流之中寻觅着什么。

    突然,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莫名感到一丝不安。

    很快,不安被证实是真的,他感觉体内气息莫名运转不畅,出现细微的不协调,就像中了毒。

    “毒?”

    自从加入落魂渊,成为尸修,百毒不侵,他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就在这时,一个戏谑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那头老尸魔没教你,穷寇莫追的道理吗?”

    “什么人!”

    高大男子大惊,余光瞥见左侧的人影,立刻将灵蚀认了出来,“是你!”

    “还有本侯!有请道友,随我们回府一叙!”

    右侧也有一个身影,由远及近,对他形成包夹之势。

    高大男子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

    缚萧激发火兽之阵后,便利用洪流制造的混乱遮掩自身,在岩浆下方竭力逃遁,寄希望于火兽之阵能够多拖住敌人一些时间。

    他现在真的油尽灯枯了,尽人事、听天命,淡淡的绝望之感萦绕在心间。

    逃出一段距离。

    缚萧忍不住回望,身后一片混乱,什么都感知不到,他只关心那头尸魔,并没有追上来!

    “残阵真的将尸魔困住了!”

    缚萧劫后余生,难以抑制心中的狂喜,飞遁的同时,默默感谢六合门祖师。

    他逃走后不久。

    天上的岩浆逐渐回落,两道遁光破火而出。

    桂侯手中提着一人,正是已经失去反抗之力的高大男子。

    二人联手设伏,高大男子又中了毒,这场斗法没有什么波折便分出了结果。

    ……

    道场。

    桂侯带着高大男子回来,便听到了命令,直接将人带去火室。

    “启禀老爷,人带到了,之前拷问出他还有一个同伙,潜伏在别处,灵蚀道友去将那人一并擒来。”

    秦桑盘坐在铜柱顶端,灰莺剑悬浮在面前,正在以精血祭炼。

    桂侯静静侍立在一旁。

    不多时,秦桑停下祭炼,看向委顿在地的高大男子。

    此人的五感并未被封锁,看到秦桑和火室里的布置,满脸震惊。

    但秦桑没有看到他想要的反应。

    不见秦桑有什么动作,高大男子胸前突然飞出一物,正是一枚赤红玉璧,正是炎心玉。

    秦桑看向炎心玉,从这枚玉佩上,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波动,竟是与铜柱同源的力量!

    所以,他才会临时起意,命桂侯他们将人带过来。

    可看此人的表现,好像不认得这根铜柱。

    “玉璧哪里来的?”

    秦桑淡淡发问。

    桂侯解开高大男子身上的禁制,低声威胁道:“道友也是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旦老爷施展搜魂之术,悔之晚矣。”

    事实上,高大男子此刻没有半点儿对抗之心。

    看到桂侯在秦桑面前毕恭毕敬,口称老爷,他产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令他惊惧万分。

    “回……回前辈,炎心玉乃是老祖赐下,命飞罗大人带领我们几个潜入火域,寻找能让玉璧产生反应的东西……”

    高大男子知无不言,立刻将一切和盘托出。

    秦桑心中一动,略微催动火室灵阵,泄露出一丝铜柱的气机,炎心玉果然亮了起来。

    高大男子瞪大双眼,他们找到的那些遗迹,都没有这种铜柱,炎心玉的反应,让他不由想起两百年前的一幕。

    “不对!”

    就在这时,秦桑察觉到异常。

    不等他深入探究,炎心玉内部咔嚓一声,猛然碎裂,但秦桑出手更快,直接禁锢住炎心玉的核心部位。

    “果然是仿制之物!”

    炼制炎心玉之人极为谨慎,提前埋下了暗扣,但也让秦桑看出了一些东西。

    真正的炎心玉,和铜柱显然是同出一源,很可能是某个至关重要的部分。

    “这些东西是什么来历,落魂渊老祖找它们做什么?”

    秦桑本以为,铜柱的秘密已经泯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他看了眼高大男子,落魂渊老祖肯定不会将真正的秘密透露给他们,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问过其他几处遗迹的情况,秦桑思索了一会儿,挥手道:“带下去吧。”

    桂侯躬身应是,退出火室。

    ……

    数月之后。

    桂侯和灵蚀并肩站在一块岩石上,望着天上两道呼啸而过的遁光。

    “这段时间,在火域游荡的神秘人物越来越多了,不便外出。幸好之前采摘了足够的灵药,”桂侯道。

    灵蚀抬手,指向其中一道遁光,“此人施展的遁术,很像云都天赫赫有名的霄云极天大法!”

    “云都天吗?和几个月前的那件事有关吧。难道六合门缚萧逃回山门后,又上报给了云都天?”桂侯猜测道。

    “云都天只是单纯针对落魂渊,还是也对老魔要找的东西感兴趣?到底是什么宝贝,有这么大的价值!”

    灵蚀也非常好奇,扭头看向山顶的洞府,“前辈一直没有命令下达,不知是什么打算,暗中夺宝,还是坐山观虎斗?”

    “老爷自当以修行为重,参悟大道,区区一些价值不明的残迹,岂能轻举妄动?道友不必做无谓的揣测了,我等只需奉命行事即可,”桂侯摇摇头,飞回洞府。

    整座道场,已经按照秦桑的吩咐,激活灵阵,隐藏起来。

    ……

    落魂渊。

    以渊为名,整个门派便位于暗无天日的深渊之中。

    深渊位于暮落山西方,乃是大地的一道裂缝,上宽下窄。

    逐渐往深渊深处,渐渐出现一些墓窟般的石洞,以及悬吊在崖壁上的棺椁。

    虫兽都不敢进入这里,没有其他声音,只有阴风阵阵,阴森恐怖的气氛愈发浓郁。

    时不时有影子闪过,也仿佛鬼影一般。

    在深渊最底部,有一条河流,河水是黑色的,河水浓浊,在两岸留下污泥般的痕迹,却散发着阵阵馨香的气息。

    黑河静静流淌着。

    忽然有一个黑袍人降落下来,立在岸边,对着河水恭声道:“师尊,弟子求见!”

    河里一片寂静。

    黑袍人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一个声音,“说。”

    这个声音显得非常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黑袍人不敢迟疑,连声道:“飞罗师弟他们泄漏了行迹,云都天派出高手进入火域,应该察觉到我们在寻找蟠龙古阵了。飞罗师弟自觉有负师命,正跪在外面,听候师尊发落。”

    这一次,河中没有沉默太久,只是声音依旧冷漠。

    “比预想的早一些。不过,一旦开始,定然瞒不过云都天的耳目,你还有什么事?”

第一千九百五十三章 棋局

    这句话的意思,是对飞罗的罪责轻轻揭过了。

    黑袍人早有预料一般,毫不意外,神色不变,躬身道:“请师尊示下,倘若云都天接下来咄咄逼人,我等该如何应对?”

    他不敢在师尊面前卖关子,语气微微一顿,继续道。

    “待师尊出关后,神通大成,必然能够震慑云都天全宗。

    “徒儿不肖,虽谨遵师命,督促大家勤加修炼,想方设法提升落魂渊,不可否认,整体实力仍要逊色云都天一筹。

    “和云都天全面开战,我们的胜算可能仅在三成,云都天占七成。

    “如果争斗不利,我等殉道事小,就怕误了师尊的大计。”

    河水依旧平静无波。

    里面的人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说下去。”

    “是!”

    黑袍人暗自凛然,低下头,语速飞快道:“两大顶尖势力开战,局势极易失控,而且会给其他人趁虚而入的机会。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和云都天下一盘棋。”

    说着,他抬起头,目望东方,伸出手指,画了一个圈。

    “暮落山和云都山之间,人间偌大地域,便是棋盘。棋盘之中,人间诸国、鬼神仙修,芸芸众生皆为棋子!”

    说到这里,黑袍人又恢复必恭必敬的姿势。

    不必多解释,师尊肯定能明白他的想法。

    他并不清楚师尊神通大成之后,实力能够提升多少,也不敢多问。

    但他深知云都天的底蕴比落魂渊深厚。

    云都天老祖成名已久,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力深不可测。

    两大势力开战,一旦局势失控,师尊和云都天老祖不得不亲自出手,即便师尊的实力能够胜过云都天老祖,应该很难将其灭杀。

    万一师尊一时不慎,在斗法时负伤,影响以后的修行,又没能压服云都天,可谓得不偿失。

    凡间尚且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谚语。

    黑袍人自信,师尊大概率会同意他的建议。

    将人间作为棋盘,就算搅得天翻地覆,也不会令两大势力伤筋动骨。

    正如他所料,河中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准备怎么让观止老鬼应下这局棋。”

    “晚辈提前做了些准备,增加胜算,但都没有过线,至少要维持棋盘上的公正,不能让云都天看不到胜算。

    “届时,弟子愿意亲赴云都天,送上战书!

    “他们执意要战,弟子定会让他们付出无法承受的惨痛代价,让他们明白,就算他们能胜,必是一场惨胜!

    “云都天称霸云都山多年,门人在外,人人毕恭毕敬,作威作福惯了,缺少一分血性。

    “云都天上下,道貌岸然,自许占据大义,高高在上,监察天下,实则本心视凡人为蝼蚁。一旦危及自身,他们绝不会在乎那些凡人的死活。

    “再者,我们送他们一个无奈应战的理由,让他们能维持住那点儿可笑的颜面。”

    黑袍人早有腹案,将所有问题,甚至对手的心态都考虑到了。

    “去做吧。”

    河中人只说了这三个字,便再无声息。

    黑袍人躬身应是,没有等来其他指示,心知师尊将此事全权交给他负责了。

    他暗自欣喜,身影一晃,隐没进黑暗,片刻之后,来到上方的一个石台。

    从石台向下看,景物是模糊的。

    像是有一层灰幕,隔绝了内外。

    飞罗正在石台上,面朝黑河,双膝跪地,一动也不敢动。

    “师弟,可以起来了。”

    黑袍人道。

    飞罗抬起头,见黑袍人的神色不算严肃,不由一喜:“镜藏师兄,师尊他……”

    “上去说!”

    镜藏道了一声,化作一道黑虹破空而走。

    飞罗连忙跟上。

    眨眼间,前方出现了一座石窟。

    这座石窟的形制和其他一样,也很像墓窟,不过石门比别的石窟大一圈,而且附近只有这一座。

    镜藏开启石门,二人无声进入,内部没有一点儿光亮,像真的墓穴一般阴暗。

    ‘砰!’

    关上石门,镜藏负手向里走去,淡淡道:“师尊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幸好师尊正值修炼神通的关键时候,否则就算我替你求情,这一关也难过。”

    飞罗顿时长舒一口气,快步跟上,知趣道:“多谢师兄为我美言!以后师兄但有差遣,师弟绝不会有半分迟疑!”

    洞窟里伸手不见五指。

    他们习以为常,没有点亮火烛,黑暗对他们毫无影响。

    镜藏在石凳坐下,‘嗯’了一声,“差遣当然有,并非为兄一人私情,仍是为师尊做事,也是你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着,镜藏将他的谋划酌情讲了一些。

    飞罗听罢,顿时大为赞叹:“妙啊!如此一来,不仅能避免和云都天死战,我们提前布局,也能多一分胜算。不过,万一云都天输了以后恼羞成怒……”

    “在人间落子,并不意味着放弃了争斗。在火域之中,仍要暗中和云都天角力。如果我们能够独自找到蟠龙古阵,又何必在意棋局的结果?不仅云都天老祖可以反悔,师尊同样能够不认,皆在他们一念之间……”

    镜藏抬了抬眼皮,意味深长道,“师弟莫要忘了,师尊才是下棋人。为兄现在做的,是尽量成为师尊的掌指,避免成为棋子。真到了需要将我们落子的那一天,你我想再多,又有何用?”

    飞罗也是心思通透之辈,闻听此言,神情肃穆,明白了师兄的良苦用心。

    他和镜藏在师尊的几大真传弟子之中,修为算不得顶尖。

    他胜在忠心。

    镜藏蒙师尊器重,靠的是谋略。

    但修仙界终归要用实力说话,战场无眼,和云都天大战,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陨落。

    他们不敢背叛师尊,无法从漩涡之中脱身,只有尽可能让自己靠近岸边。

    当然,镜藏不完全是私心,对两大势力,以及两位老祖而言,都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我明白了!我能帮师兄做什么?”

    飞罗再无二话,当即表明了态度。

    对这位师兄,飞罗万分佩服,即使此计失算,和镜藏共同进退,也是明智的选择。

    镜藏很满意,手指轻敲石凳的把手,道:“不急!你接下来还是回到火域,小心应付云都天。为兄可以再给你透露一些,此次不管谁胜谁负,对我们都是有好处的。”

    “哦?”飞罗洗耳恭听。

    “到时候,人间狼烟四起,血流漂橹,葬送无数生灵,冲天阴气,无穷怨气,不正是炼制养阴地的最佳时机?”镜藏嘴角微翘,露出一抹笑意。

    这个冰冷的笑容,背后可能意味着亿万亡魂!

    ……

    七排村。

    日暮将至。

    又到了散学的时候。

    背着书箱、书袋的少年、少女,飞奔出来,在乡间追逐,充满欢声笑语。

    竹林边,站在三名羽扇纶巾的年轻书生,含笑望着这些孩子。

    “岳兄,当年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左边的那人,用扇子指向两个嬉闹的男孩,促狭笑道。

    俩男孩儿不小心摔成一团,灰头土脸,书袋里的书也散了一地,满是灰尘。

    让夫子看到,肯定少不了一顿戒尺。

    被他点出来的那人笑骂了一句,“刘兄难道忘了,你刚来学堂时,自夸六艺俱佳,被夫子一枪挑落马下,摔得比他们还凄惨吧?”

    “嘘,夫子出来了!”

    第三人招呼同伴,快步上前,迎向从学堂走出来的玉朗和小五,一丝不苟行大礼参拜。

    “见过夫子。”

    玉朗含笑道:“三位荣登桂榜,皆为举人老爷,何故对我一化外道士行此大礼?”

    “夫子有意功名,早已高中状元!”

    “就是!没有夫子,便没有我等今日,恩同再造!”

    ……

    三人硬是对玉朗三拜九叩,方才起身。

    如今,已是玉朗接手学堂的第六年。

    南庶州秋闱三年一次,这是陈真卿走后的第二次大比。

    小小七排村学堂,在陈真卿走后,又接连出了多位秀才举人,名声大噪。

    玉朗的才名广为人知,虽然年轻,已无人敢小视他。

    “我们准备明日启程,赴京赶考,临行之前,特来拜访夫子,聆听夫子教诲。”

    三人恭声道。

    玉朗心中感慨。

    当年,他送陈夫子赶考,如今又要送自己的门生了。

    “为师已经没什么可教你们的。送诸位一言,乃是陈夫子当年之愿: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只求百年之后,还能有百姓记得你们的名字!”

    三人对视一眼,沉声道:“夫子教诲,我等谨记在心!”

    “去吧,远道而行,路上小心些。”

    君子之交淡如水。

    玉朗挥手作别,送走三位门生,神色微微一沉,和小五对视一眼,转回竹林,一晃不见踪影。

    玉朗已经成功筑基,遁速远超当年,眨眼之间,落到一座山顶。

    山石旁,靠坐着一人,正是石姓青年。

    石姓青年右手紧紧抓着左手的手腕,嘴唇苍白无血,看到玉朗和小五,勉强笑了笑。

    “石大哥!”

    玉朗急步上前,抓起石姓青年的左臂,把衣袖撸上去,只见一道绿线从胸口一直延伸到手腕,还要继续生长,被石姓青年体内的真元困住了。

    “一时不慎,中了埋伏,好在我还算机警,毒发之前冲出重围。也不知那些家伙找来的什么毒,我的解毒灵药通通无用,只能用真元压制,延缓发作。”

    石姓青年虚弱道。

    玉朗稍稍查看,便知不是他能解的毒,叹道:“算你运气好,师父昨天出关了!”

    说着,托起石姓青年,飞向青羊观。

    玉朗心中暗叹。

    和这位石大哥结识多年,其实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交情却不浅。

    玉朗早已看出石大哥有心事,但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好多问。

    “何止今天!当年能遇到道长和你们,已经是为兄的运道了。”

    石姓青年还有心情说笑。

    不得不说,正是知道青羊观有一位炼丹大师,他胆子越来越大,屡次犯险。

    玉朗哼了一声,“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石姓青年语气一转,问道:“你的武功练得如何了?”

    “依旧那般,停留在先天,没什么长进。”

    说起武道,玉朗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你啊,太心急了。经由武道,超凡入圣,此等创举,如果是由一个小小筑基修士完成的,让那些能够摘星拿月、移山填海的大能情何以堪?”

    石姓青年摇头失笑。

    “师尊也是这么教训我的,”玉朗讪笑道。

    说话间,他们落到道观门前,施展了障眼法,以免惊动凡人。

    秦桑正在为人诊治。

    玉朗扶着石姓青年走进来,老老实实在后面排队。

    看到石姓青年的脸色,有好心人让位,被石姓青年摇头拒绝。

    直至送走所有人,石姓青年坐到秦桑前面。

    “又受伤了?”

    秦桑一句话就让石姓青年羞愧难当。

    “唔,此毒有些特别,寻常灵药不仅不能解毒,还会助长毒性。”

    话虽如此,秦桑脸上毫无为难之色,取出几个玉瓶,每个玉瓶都装着一种灵液,各自取出一滴,以掌心为炉,熔炼灵药。

    “这么多……多少灵石?”

    石姓青年小心翼翼问,听到数目后,更加惭愧了,讪讪道:“还是记账吧……”

    就在这时,石姓青年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起。

    看了看秦桑,石姓青年犹豫了一下,坐在原处,没有动弹。

    下一刻,上空狂风呼啸,一团白云从天而降,走下来二十几人。

    领头的正是银家家主,银巧儿也在身边。

    自从说书人一事后,银家尚是首次来访。

    银家家主站在道观门前,拱手道:“银屏山银鹤骞求见。”

    “银家主请进,”玉朗出来迎接,看到外面的情形,不由一怔。

    只见这群人中,除了银鹤骞和银巧儿,竟一个个脸色灰败,互相搀扶着,一副元气大伤的模样。

    连银巧儿的眉心也有一丝灰白气息,只是不太多,显得神色阴郁。

    “有劳!”

    银鹤骞形色匆匆,快步进入正殿,瞥了眼一旁的石姓青年,身影微微一顿,对秦桑郑重行礼。

    “道长开馆坐诊,治病救人,不知是不是只有凡人能够获此仙缘?可否医治修行人?”

第一千九百五十四章 筹谋

    面对这个问题,秦桑依旧是同样的回答。

    “凡入道观问诊者,贫道都一视同仁。”

    银鹤骞神色微松,道了声多谢,吩咐了一声,命人进来。

    银家众人鱼贯而入,按照症状的轻重顺序排队。

    伤势最重的是一个青年,全身僵硬,眼珠染成灰白色,被人架到秦桑面前,两眼无神,表情呆滞。

    若非此人尚存一丝气息,定会被误认成一具死尸。

    银鹤骞站在一旁,看着秦桑为他诊治,沉声说起原委:“昨晚,银家一脉分支发符信来报,一个天赋上佳的后辈突然失踪,就是他……”

    指了指青年,银鹤骞继续道,“那一脉自行派人寻找无果,小女也带人前去,后来在一处山洞里找到了痕迹。我收到飞书,发觉不对,赶到之时,小女他们正在探查山洞,果然出了意外。起初我以为他们是中毒,试过各种灵丹皆无效,这股灰白之气,最初会寄生在眉心,小女也不慎染上……”

    银鹤骞看向女儿。

    银巧儿走上前来,外貌没有太大变化,举止比当初在缙县时沉稳了许多,冲秦桑行了一礼,述说自己的感受。

    刚刚中招时,眉心只有淡淡的灰气,没有明显的感受,一段时间后会突然爆发。

    每个人发作的时间不一,可能和侵染的程度有关。

    秦桑听罢,站起身,直视青年的眼睛。

    下一刻,青年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瞳孔张开,直勾勾盯着秦桑,微微张大嘴巴。

    “啊!”

    青年突然发出尖叫,把众人吓了一跳。

    叫声比最凄厉的惨叫还要瘆人,仿佛恶鬼的厉啸,同时用力摆动脑袋,他身边的两个人从搀扶改为压制,险些脱手。

    一瞬间的变化,令所有人心生寒意,尤其同样中招的银家人,个个神色张皇,生怕落得同样的下场。

    银鹤骞眼底却闪过一丝喜色,他看出来青年的变化和秦桑有关,这是他之前没能做到的。

    此行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银鹤骞自知,就算将这些人带回银家也很难找出病根,必须向外界求助。

    他也结交过几位丹道高手。

    可这股灰白之气爆发太快了,只怕请来的人还未到,包括他女儿在内,就都已经病情发作,回天乏术。

    正焦急之时,想起青羊观的清风道长,遂前来求助。

    这时,秦桑伸出手指,施法将青年禁锢住,点在青年的眉心。

    众人下意识屏住呼吸,只见秦桑的指尖轻轻按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缓缓抽离。

    随着他的动作,青年眉心浮出一个灰白色的光团。

    光团浮现,青年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恐怖,瞪大双眼,眼角流出血泪。

    秦桑不为所动,继续施法。

    光团逐渐被从青年体内逼出来,青年的面部浮现出无数白色的光丝,光丝一端连接着光团,另一端扎根在青年体内。

    终于,光团彻底离体,光丝都被扯了下来,此情此景,像是从青年脸上撕下一张狰狞的面具。

    一瞬间,青年恢复了平静,脑袋一歪,陷入沉睡。

    气息仍然微弱,元气大伤,但皮肤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这是什么东西?”

    银鹤骞看着秦桑手里的光团,面露疑惑。

    光团被抽出来,仍不安分,时不时有人脸浮现,五官扭曲,冲着秦桑嘶吼,堪比最凶猛的恶鬼。

    “是一种阴灵而已。”

    秦桑道。

    银鹤骞愕然,没想到让他束手无策的东西,竟是一头阴灵。

    阴灵也可以视为一种鬼物,诞生于阴邪之地,但这头阴灵显然不同寻常,之前闻所未闻,毕竟阴灵本身,也有千奇百怪的模样和神通。

    “此物极凶,可以寄生于元神深处,和寄生之人元神融合。将宿主吞噬一空之后,可能离体寻找新的宿主,也可能鸠占鹊巢,继续占据皮囊、伪装成宿主生存,就算亲近之人也难以察觉。不过,如果知道此物的底细,倒也不难对付。”

    秦桑一边观察,一边分析道,“如此凶悍的阴灵,世间罕有,一般只有大凶之地,才能够诞生出这种阴灵。”

    “大凶之地吗?爹,那里可能是古战场。”

    银巧儿插话道。

    银鹤骞轻轻点头,“不错,那座山洞的位置,虽然现在人迹罕至,但在燕国立国之前,经历多次改朝换代,一直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地下不知埋藏着多少尸骨。不过,之前没有任何异常,突然孕育出如此诡异的邪灵,会不会另有隐情?”

    “要查过才知道有无隐情,”秦桑淡淡道,手掌一合,将阴灵禁锢成一个圆珠,丢给银鹤骞。

    银鹤骞接住圆珠,欲言又止,他想请秦桑出山,帮忙探查,但见秦桑好像并不感兴趣,只得把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拔除阴灵,此人只是元气大伤,并无大碍,服药清除阴气,恢复元气即可,”秦桑说着,向第二人走去。

    “有劳道长为他们炼制一些丹药吧,”银鹤骞连忙道,担心自己动手会出岔子。

    接下来,秦桑一一为众人拔除阴灵。

    大家能够保住性命,神情不像之前那么凝重。

    银巧儿恢复了些许活泼的神态,走到供桌另一侧,“这位就是玉朗小道长吧,变化好大,险些不敢相认。果然天纵奇才,短短几年不见,已经是筑基高手了呢。”

    玉朗道了声惭愧。

    银巧儿眼珠一转,看向石姓青年,好奇道:“这位道友是?”

    “我姓石。”

    石姓青年服下灵液,立刻将体内毒素压制下去,面色恢复正常。

    “石道友应该不是燕国附近的修士吧?不然,似道友这般青年才俊,银某肯定识得。”

    却是银鹤骞也踱步过来。

    面对这位一族之长,元婴祖师,石姓青年依然能保持不卑不亢,回道:“在道长入主青羊观之前,在下就曾蒙道长搭救。”

    “哦?”

    银鹤骞眼中精光闪烁,神情更加热情了,“原来是道长的故人,失敬!失敬!”

    秦桑来历神秘。

    银鹤骞几次想来拜访都找不到理由。

    经历今日之事,银鹤骞对秦桑更为看重,但不敢太突兀,也不清楚秦桑忌讳什么。

卡住了

    憋到半夜写了五百字,今天憋不出来了

第一千九百五十五章 王佐

    秦桑在火域上空徐徐飞行。

    火域地广人稀,但秦桑能够时不时感知到修仙者,往来穿梭于岩浆之中,在寻找着什么。

    甚至于,回到道场附近,还发现有两名元婴修士游荡。

    道场被灵阵封锁,他们自然是感知不到的。

    进入道场,秦桑立刻传召桂侯。

    等桂侯前来,交给他一个芥子袋。

    “你将这些东西送去青羊观,取了地行舟,去一趟暮落山……”

    云都天在筹备大战,暮落山定然不甘落后,秦桑正要抓住这次机会,左右逢源。

    他麾下的几名化神高手,灵蚀和落魂渊有仇怨,而桂侯的实力和心智都是上乘,又有地行舟傍身,足可自保。

    “以后无事之时,你便留在青羊观听用。”

    桂侯拿了玉简和地行舟,马不停蹄赶往暮落山。

    在这里,感受不到修仙界的风云变幻。

    “玉朗成观主了?”

    转过弯角,贵公子轻咦一声。

    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年轻道士走了进来,正是玉朗。

    “驾!”

    黄叶纷飞。

    却见竹林道口竖着一块大石,大石上刻有‘求药者入此间"等字,还有一个村民模样的男子守在一旁。

    学堂外专门建了几间用来坐诊的竹屋。

    ‘嘚嘚嘚……"

    贵公子勒马停住,看了眼七排村后山,沉声问道:“这位老乡,竹林里应该是学堂吧?为何求药要去里面,青羊观的清风道长难道不在了?”

    后面几人皆劲装佩剑,是随从护卫之流。

    ‘吁!"

    桂侯抵达青羊观之后,也被叫到了地窨之中。

    之后他要坐镇主坛,建造分坛不必亲力亲为,由三妖去做即可。

    贵公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翻身下马,吩咐随从等在外面。

    秦桑则直接去了火室,手掌一挥,被一个个光团包围,乃是各种法宝和灵材。

    贵公子耐心坐着,神情之中却有一丝难掩的激动,拿出一枚玉佩,在手里把玩。

    复原坛阵,自今日始!

    ……

    不多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三名化神高手在主坛前静候吩咐。

    第一眼,玉朗有些不敢相认,因为对方的气质变化太大了。

    秦桑将建坛之法记录在玉简之中,交给三妖。

    村民一看来人的架势,匆忙起身,陪笑道:“这位公子是外地来的吧?学堂的夫子就是青羊观的玉朗道长,玉朗道长是清风道长的徒弟。清风道长年纪大了,将道观传给玉朗道长,玉朗道长白天在学堂教书,晚上回道观睡觉。”

    本尊送来的芥子袋里面,装有一部分建造法坛的灵材。

    速度陡然提升一大截,众随从毫不费力跟上,如履平地,马术极为精湛。

    大道上,几匹快马往七排村而来。

    眉宇之间,依稀能看出旧日的影子。

    村民让贵公子坐下等着,进学堂通报。

    石姓青年和银家均没有向外透露,他们在青羊观的遭遇。

    天气转凉。

    这些人太阳穴高高鼓起,骑马的姿势和阵形都显得极不寻常,鹰目如电,警惕可能从任何方向出现的敌人。

    看到含笑望着自己的贵公子,玉朗顿时一怔,满脸诧异:“你是……闹腾?”

    桂侯躬身退下,先找到灵蚀,向他了解暮落山的情况,遂离开道场南下。

    “遵命!”

    小五和玉朗,日复一日在青羊观过着平静的生活,他们接触最多的就是七排村的村民、学堂的学子,和慕名而来的求药人。

    雒侯和太乙在青羊观,将玉简里的内容参悟透彻,也带上灵材出发。

    ……

    领头的锦衣华服,英气勃勃,眉宇之间见风雅,好一位翩翩贵公子。

    远远看到七排村,和那片茂盛的竹林,贵公子露出笑容,一甩缰绳。

    竟是分别多年的少时好友,陶誊!

    年少时,陶誊家境不错,但也只是个富家少爷。

    如今陶誊一身贵气,还有一股久居高位的雍容气度,这种气度,缙县县令身上都没有!

    陶誊举家迁往都城,起初送来几封信,因路途遥远,后面慢慢断了联系。

    玉朗记得陶家乃是商贾之家,到都城也是经商。

    可这种气质,恐怕只有名门贵族才能培养出来!

    陶誊的笑容僵了一下,怒道:“连人都差点儿认不出,倒是把诨号记的一清二楚!”

    一瞬间的神情,让玉朗找回了昔日的感觉。

    “真是你小子!”

    玉朗故意在陶誊身边绕了一圈,啧啧称奇,“陶家在都城发达了?”

    “你的变化又何尝不大,这股飘然出尘的气质,我只在师父身上看到过。”

    陶誊神色复杂,忽而一叹,“你果然是修仙者!”

    “你!”

    玉朗真的愣住了。

    七排村位置偏僻,没有修仙者会专门过来查看,他从未特意掩饰自身的修为。

    即便如此,凡人也不可能看出他的底细。

    可玉朗上下打量陶誊,体内分明没有丝毫灵力的波动。

    “只许你有仙缘不成?”

    陶誊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个小牛鼻子,瞒得小爷好苦!今天总算报复回来了!”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玉佩,玉佩光芒一闪,气息顿时大变,赫然是一名的修仙者!

    玉朗顿时惊讶了,“炼气期第十层!”

    当年分别之时,陶誊分明还是凡人。

    “你已经筑基了吧?小爷果然还是不如你!”

    陶誊丧气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得意洋洋的神色,“怎么样,震惊吧!”

    玉朗老老实实点头,“确实没想到,你是在都城拜的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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