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五十六章 惊愕
血秽神光！
自从本命灵剑融入焦木真灵，神光沉寂多年，今日终又现世。
玉壶乃是灵宝品阶，自然不可能像以往那般，遭血秽神光污秽之后直接被废掉。
不过，灵宝沾染血秽神光，也会被蒙蔽灵性，灵胎好似蒙上一层翳障，威能亦会受损。
只消主人祭炼一番，便能洗涤污秽，灵性尽复，或者费一番功夫也能凭借灵宝威能暂时压制。
可战场上怎么可能有祭炼的时间！
血光突现，灵宝玉壶自身的宝光竟毫无阻碍之力，血光轻易穿透宝光，撒在壶身上。
灵宝玉壶半边壶身染成血色，仿佛壶内装有半壶血浆，又像是壶身外面沾染了一滩血迹，平添了几分妖异之感。
玉壶巨震，明光大放，却无力阻止血秽神光侵袭，血光一闪侵入壶身，竟和玉壶融为了一体，旋即玉壶宝光骤然暗淡。
在玉壶周围，白烟汇聚成一条白练，一端连着壶口，环绕玉壶舞动，如同壶身上的飘带，之前正是通过这条白练和云游剑纠缠。
无论灵剑多么锋利，不管将白练斩成几截，白练总能瞬间复原，并一圈圈缠上剑身。
倘若秦桑剑术稍差，或者云游剑品阶不高，可能反而会被白练束缚。
在玉壶受污的刹那，正在飞舞的白练顿时不复之前灵活之态，虽没有彻底消散，烟气明显有些涣散。
就是这个时候！
云游剑铮然剑鸣，剑光大盛，剑气陡然暴涨百丈。
‘噗！噗！噗！’
一剑即出，白练断为数截，烟气絮絮飘散。
此消彼长，玉壶已经来不及阻止云游剑。
剑光对准的并非玉壶本体，遥指梦境中的定襄侯本尊，擦过玉壶，剑气如虹。
刹那间，如天外飞来一剑，剑啸如雷，梦境天裂！
裂天之剑，悬天金日。
剑光和金光气势不分伯仲。
云游剑、日轮印，几乎是在同一时刻爆发，定襄侯的梦境同时遭遇两种可怕的冲击。
梦道之力抵御金日已经非常艰难，在金光冲击下一片狼籍，在这惊天一剑到来之际，更大的崩溃开始了。
剑光所过之处，梦境中的景象纷纷泯灭，几乎没有受到有力的阻碍，留下一道醒目的天痕，剑势惊天，疾斩定襄侯！
日轮印摧毁梦境。
剑斩敌人本尊。
灵剑和神通的配合天衣无缝！
秦桑死死按住疯狂挣扎的貘妖，头顶金日，双目迸射神光。
此刻，定襄侯藏身之地又变成了一座山，只不过为对抗金日，是一座充满岩浆的火山。
山口内红光耀天，岩浆翻滚，散发出炽热的气息，定襄侯在山腹沉睡，周围到处都是岩浆，但不会伤及他本尊分毫。
‘轰！’
剑光从天而降，疾如流星。
剑未至，山中岩浆便已受到无形的冲击，不断涌向两侧，在中间形成一道剑痕。
沉睡中的定襄侯，身躯不安地扭动，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赖以成名的灵宝竟被对手灵剑破去，而且这一剑的时机如此刁钻。
骇然之下，定襄侯不知施了什么法术，身上腾起一股股黑烟。
黑烟飞快飘入岩浆，只闻一阵‘咔咔’之音，红光消退，岩浆纷纷凝固，变成黑色的岩石。
顷刻间，整座山变成一座黑山，好似玄铁铸就，浑然一体，一望便知坚硬无比。
几乎在岩浆凝结的瞬间，剑光至！
‘砰！砰！砰！’
剑光直直没入山顶。
山头当场被从中间劈开。
随着剑光不断下斩，一道剑痕从山头直贯向山腹，山体疯狂震动。
黑山果然坚逾金铁，未及山腹，剑势便明显弱了下来，观其余威，即使能够将山劈开，速度也会变慢。
只需拖延片刻，定襄侯便能设法摆脱剑锋。
可不等定襄侯松一口气，云游剑轻颤，山体中蓦然传出一声震撼人心的剑鸣。
与此同时，剑痕底部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可怕剑意，以及比之前更锋利、更刺目的剑光！
‘呲啦！’
剑痕竟传出诡异的裂帛之音，正是山体被劈开的声音。
七魄杀阵，而且秦桑没有再隐藏实力，直接御使云游剑施展，而非剑影。
云游剑沉寂多年，通过其他灵剑施展剑阵，威力终究有些不足。
这是在云游剑蜕变后，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在对敌时展现全部威能！
黑山能够抵御剑影，在云游剑面前，却脆弱如锦帛。
剑痕极速扩大，瞬间贯入山腹！
山腹内，定襄侯‘腾’地一下站起，双眼依旧没有睁开，但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轰！’
山洞穹顶撕裂，剑光盈室，灵剑就在头顶，恐怖的剑意和杀意冲击着定襄侯的心神，他已经在梦中感受了死亡的气息。
“哇！”
骇然之下，定襄侯毫不犹豫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
精血扭曲变形，形似一头貘妖。
与此同时，外界梦境轰隆隆巨响不断，梦境本身开始迅速崩溃，再也无力抵御日轮印。
梦境被金色光潮冲垮，崩溃成无数碎片，碎片同时还在分裂，轻如无数微尘一般，被金光席卷着，整个梦境面目全非。
秦桑感觉身下的挣扎也消失了，那头貘妖先是神情变得呆板，最后化作一缕白烟，消散无形。
同样消失的，还有和四条螣蛇纠缠的梦中玉壶。
唯独那座黑山还在，但山体中部的那道剑痕极为醒目，几乎被劈成两半。
‘轰！’
剑光穿透山底，剑痕彻底贯穿黑山。
分裂后的山体向两侧倾倒，暴露出山腹的景象，山中有一个能容纳定襄侯妖躯的山洞。
山洞内充斥剑光，同时还有一团浓郁的血光爆发出来。
血光旁好像还有一个晶莹气泡。
观其情景，似乎定襄侯不敌灵剑，已经被一剑斩杀，变成一团血雾，尸骨无存。
秦桑深知由云游剑施展出的七魄杀阵威力有多可怕。
可是，看到此景，秦桑脸上却无喜色，霍然扭头，扫过梦境一处边缘。
在那里，淡淡的白影无声浮现，继而凝实，显化出一头貘妖，正是定襄侯本尊。
定襄侯的双眼睁开了，从梦中惊醒，眼底仍有惊骇残留。
若非他神通特异，已经陨落在剑下！
这正是他的梦道神通奇特之处，可以在感受到危机时强行苏醒，瞬间转移到梦境所及的任何地方，但要付出精血为代价，元气大伤。
这种借梦逃遁的神通很难被克制，不管什么困人手段，阵法也好、道术也罢，即使将他的本尊牢牢锁住，也无法阻止他梦中挪移。
当然，如果提前知晓他的神通，也能够找到克制之法，可秦桑并不了解定襄侯，还是被他逃掉了，灵剑之威大半斩到了空处。
定襄侯想到那一剑的威力，惊魂不定，脊背上更是有鲜血溢出，染红雪白毛发，传来阵阵刺痛之感。
他还是受伤了，云游剑在他后背留下一条长长的剑痕，剑意深透肌里。
痛楚不仅来自伤口，还有体内的五脏六腑，有种全身被劈开的错觉。
看似外伤不重，定襄侯自知已经被伤及内腑，加上施展神通损伤的元气，可谓伤上加伤。
而且，灵树已经丢了！
气泡被剑光裹着，静静悬浮在山洞之前的位置。
定襄侯的逃命神通可以带走熟悉之物，这些东西跟在他身边多年，气机相连，亦或者一些品阶不高、威能不著的物品。
气泡显然不在此列，他连气泡表面蓝色禁制都未参透。
定襄侯急于逃命，哪里还顾得上外物。
这个时候，定襄侯自知，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可能从秦桑手中夺回灵树，回去不知该怎么向王爷交代。
他在犹豫要不要继续纠缠，却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失了锐气，暗想再斗下去，只怕自己也凶多吉少。
此念方在心中闪过，定襄侯忽然感觉不对，心中警兆大起，旋即大惊失色。
那道剑意并未因他远遁而落空，竟如影随形，死亡危机紧随而至，避无可避！
“这是什么剑术！”
定襄侯大骇，顿觉全身冰冷，气血近乎凝固，不及细思，慌忙催动灵台的一枚令牌。
黑水汩汩流出眉心，一枚血令自水中浮现，血令砰然炸开，化作一道血光横扫一片。
血光冲刷全身，顿时和那股杀伐剑意狠狠碰撞在一起。
剑鸣就在定襄侯耳畔响起，定襄侯心神重重一跳，继而大喜，终于籍此获得喘息之机，身体一晃融入血光，燃烧气血，施展血遁而逃。
这枚血令乃是一件异宝，后来有次得到灵幽王赏赐，定襄侯又请灵幽王亲自祭炼过，融入妖王精血，乃是逃命至宝。
血令都被逼了出来，定襄侯即使还有手段也不敢继续留在这里了，战意全无，只想速逃。
不仅丢了灵树，连灵性受损的灵宝玉壶都来不及召回，生怕被秦桑缠住。
一道血虹撕开层层光浪，破空而去，遁速惊人。
雷光闪现，秦桑出现在定襄侯之前的位置，皱眉望着远去的血虹。
血遁飞快，他的遁速也不慢，且对方已经身受剑伤，血遁必然维持不了多久。
若非有妖王的威胁，追击过去，应该有不小的机会斩杀此妖。
想了想，秦桑放弃了，没有选择追击，心中暗叹，不愧是妖王亲信，身上果然有保命手段。
他自认在这一战的谋划堪称天衣无缝，除了五行冕未出，几乎施展出了所有底牌。
不过，能够取得这样的战果，秦桑已经非常满意了，日轮印破神通，灵剑重伤强敌，更重要的是夺下了灵树。
至于那件灵宝玉壶，无可无不可。
除非壶身铭刻通宝诀，否则在他手里大概率是用不了的。
望着定襄侯遁逃的方向，秦桑只能看到混混沌沌的光海，却隐隐有些不安，想到之前逃走的那名妖侯，恐妖王将至。
不敢继续在这里停留，随意将灵光暗淡的玉壶收入千钧戒，便飞到气泡一旁。
抓住气泡，秦桑扇动凤翼，向反方向飞遁，边飞边查看气泡。
精纯至极的木灵之气从气泡里逸散出来，整个气泡被一个硕大的树冠覆盖。
虽看不到树身，树叶的外形和金刚菩提树一般无二，且树冠上方便有一枚金刚实，深深吸引秦桑的目光。
气泡表面，蓝光禁制比之前遇到所有气泡都强大，破解此禁并非易事。
好在，秦桑有天目蝶相助，之前破解禁制时也积累了经验。
秦桑立刻催动《盘瓠真经》里的秘术，全力相助天目蝶，分析禁制脉络，尽快破禁，取走金刚实。
在破禁的同时，秦桑径直向幽谷外围飞去，期望能够借此削弱禁制的威力。
不料，就在这时，秦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霍然转身。
身后仍是千篇一律的光海，秦桑却感觉远方的光浪显得有些阴沉。
到他这种修为，很难出现错觉了，只有一种解释，他被灵幽王盯上了！
尚未看到来敌身影，那种源自妖王的压迫便已令人窒息，秦桑心神重重一跳，一刻不敢停顿，竭力飞遁。
……
后方。
定襄侯逃得一命，不敢停止血遁，直至看到灵幽王，心神才敢松懈，有种终于逃出生天的感觉。
‘唰！’
灵幽王挡在血光前方。
血光顿止，显露出定襄侯。
感受到定襄侯虚弱的气息，灵幽王双目精光暴闪，沉声问道：“对手有几人？”
看着定襄侯的惨状，灵幽王也不由一阵惊愕，他深知自己这个属下的实力，梦道神通堪称玄妙。
若不了解定襄侯的神通，自斩后的灵幽王也要费一番心思。
“只有一人！属下无能，不是他的对手，丢了灵树和灵宝，”定襄侯面露惭色，语气急促，深知事情紧迫，飞快将方才的遭遇告知。
沅侯之前被幽波带着飞遁，这时跟上来，看到定襄侯，震惊之余，满心后怕。
“此人实力极强，王爷小心！”
最后，定襄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灵幽王遥望远方，目露杀机，冷哼一声，忽然化作鱼妖法相，御波而去。
“让沅侯带你去和他们会合。”
灵幽王留下一语，两妖侯对视一眼，深知他们几个恐怕连追都追不上，只得遵令而行。
第一千八百五十七章 意外
金刚菩提树散发的金光充斥整个气泡空间，拿在手里像握着一个金球。
在金光里还有一层淡淡的蓝光浮动，是禁制散发出的光彩。
秦桑此刻算得上一心三用，催动遁术、参悟禁制，以及防范灵树突然化虚。
好在他有天目蝶相助，天目神通能够捕捉到细微的变化，才敢大着胆子向幽谷外飞遁。
但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异变，飞遁时仍需留有余力，免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道禁制很强……”
秦桑沉思着，回头看了一眼。
那股威压如影随形，暂时看来还追不上他，但秦桑也无法摆脱对方的锁定，而且对方乃是妖王，谁也不清楚妖王还有什么能耐。
在这种局面下，根本不可能有充足的时间破禁。
稍稍将禁制的脉络梳理一番，便需强行破禁，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只愿不会对灵树造成损伤。
向幽谷上方飞驰了一阵，秦桑发现蓝光禁制虽有衰落的迹象，但比预想中慢得多。
不出所料，禁制的变化不仅仅和位置有关系。
但秦桑也不敢直接将气泡带出幽谷，他有种说不上的感觉，蓝光禁制虽没有明显衰落，气泡里的金光似乎在发生某种变化。
他不清楚这种变化是不是在向虚幻转化，也不敢赌，是以心中的紧迫更甚。
在秦桑身后，肉眼看不到的地方，蓝色的光波比其他地方昏暗许多。
‘哗啦啦……’
轻微的水波声由远及近，远方涌来黑色幽波，在不断蔓延的黑潮里，隐约可见一个黑色的身影，鱼头蛟身。
黑鱼身躯庞大，行动却异常灵活和迅捷。
黑鱼法相在黑潮里摆动长尾，目光幽深，直勾勾盯着前方，似乎能够看到那一道不停飞遁的闪电。
每甩动一下蛟尾，幽波里便涌起一个浪头，推着他的身体向前窜出一大截。
……
此刻，秦桑无暇去思考怎么应对后方的强敌，心神沉入气泡表面的禁制。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梳理出几条气脉，通过这些主脉，便能摸索出规律，并据此破禁。
气泡内，金光好似退潮一般，明显不如之前刺目，可见之前并非错觉，气泡空间确实在发生着未知的变化，而且身后的威压越来越近，不能再等了！
秦桑的目光和天目神通融为一体，在他注视下，似有淡淡的神光在气泡表面流淌。
渐渐地，秦桑脸上闪过一丝决然，忽然抬起另一只手掌，覆在气泡的表面。
双掌半合，气泡位于中间。
紧接着，秦桑的双手化为净琉璃状，佛光闪耀，感觉不到血肉气息。
当佛光包裹气泡，气泡里的金光没有变化，表面那层蓝光突然变得刺目起来，一时间竟盖过了金光。
‘砰！’
秦桑双臂猛烈震动，掌心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反冲之力，全力合拢双手，死死压住突然暴起的蓝光。
‘砰砰砰……’
气泡不断震动，秦桑双手如铁箍般紧扣气泡，任凭冲击。
动静越来越大。
起初秦桑还能压制，渐渐无法控制了，浓郁的蓝光从双手的缝隙迸发出来，将秦桑和周围的光浪染成天蓝色。
同时还有一股无形的波动随着蓝光散发出去，在周围制造出了浩大的声势。
后方，幽波停顿了一下，黑鱼法相探起上身，远眺一眼，双目精光爆闪，狠狠甩动了一下尾巴，带起滔天黑潮。
正是破禁最紧要的关头，秦桑已经顾不得其他了，人蝶心神合一，全力破禁！
‘嗖！’
气泡突然脱手而出，蓝光彻底没了遮挡，即使在光浪肆虐的幽谷里，依然百里可见。
同时，一道剑光在秦桑眉心闪现。
须臾，云游剑出现在气泡上方，对准气泡正中心，疾斩而下！
‘咔嚓！’
伴随着破裂之声，蓝光大炽，耀眼至极，秦桑不由眯起眼睛，眼底闪过一丝喜色。
蓝光爆发的时间非常短暂，飞速退潮，旋即一团金光从蓝光中心喷薄出来。
隐隐可见树叶飞舞之影。
“成了！”
秦桑大喜，毫不迟疑冲向金光，身影消失在蓝金相间的刺目光芒里。
片刻之后，忽有一声惊怒的声音传了出来。
“怎么可能！”
秦桑遁入金光，看到的景象和想象中有很大出入，也和其他气泡的表现完全不同。
之前被秦桑破开的气泡，只要没有开始化虚，气泡的物品便能完整出现在现实，秦桑拿走其中有价值的物品，余者被光浪打碎。
金刚菩提树竟没有在现实出现，也可能出现了，但时间极为短暂，短暂到以秦桑的修为，也感到措手不及。
浓郁的金光里，树冠下方好似有一个黑洞，秦桑看到的是古树被黑洞吞噬的景象，黑洞内弥漫着令人心悸的诡异力量，刹那间便吞噬了树身，黑洞快速合拢，现在只能够看到其中一小片树冠。
灵树像是受到狂风冲击，枝叶乱颤，之前看到的那枚金刚实猛烈摇摆，表皮光泽闪烁不定。
‘啪！’
果熟蒂落。
金刚实脱落，同时飞出来的还有藏在树叶下另一枚，化作两点金光，震荡乱飞。
眼看黑洞即将带着灵树消失。
此情此景，秦桑根本来不及思索，全力催动大金刚轮印，顾不得危险，一把探向黑洞，只觉右手传来扭曲般的剧痛，在千钧一发之际收掌而回！
下一刻，黑洞化作金色的光点，消失在他面前，虚空中的金光也渐渐消散。
灵树消失了，气泡也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周围一切恢复如常。
唯有掌心的触感是真实的，微凉，颇为沉重。
秦桑摊开手掌，两枚金刚实躺在手心，被他捞了出来。
金刚实是椭圆形，拇指大小，表面长满奇异花纹，神韵不凡。
“两枚……”
秦桑眼中的惊愕未消，落差实在太大了，本以为抢到了整株灵树，最后却只得到两枚金刚实。
究竟为何会这样？
他盯着灵树被吞噬的地方，想不通在最后一刻究竟发生了什么。
破禁之时，秦桑一直非常谨慎，剑斩气泡也是经过周密推演过的。
此次破禁的过程没有什么特别的，唯一特殊的是气泡里的东西。
“难道是因为，金刚菩提树生长的地方和别处不同？”
金刚菩提树应是蓝色光海动乱的源头，存在某种神异，是很有可能的。
金刚菩提树被吸去了哪里？
是变成另一个气泡，继续游荡？还是灵树树身上有上古禁制，将它送回了本该生长的地方？
相较于幽谷里不计其数的气泡，秦桑接触过的太少了，例证不足，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更麻烦的是，他恐怕无法继续留在这里搜寻了，至少现在是不可能了。
论起来，此行的收获不算少，他预期得到三五枚金刚实便能满足，两枚总比没有好。
另外，和定襄侯大战一场，虽没能将其斩杀，战果堪称斐然，亦能为秦桑参悟功法带来极大帮助。
和之前战夏侯不同，他此次面对的是全盛的定襄侯，在突破化神后期前，应该不必再特意寻找对手了。
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秦桑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冒着被妖王追杀的危险，只抢到两枚金刚实，值是不值？
“呵呵，动作倒是不慢……”
阴沉的冷笑声隐隐可闻。
秦桑眼皮一跳，身后正有一股黑潮铺天盖地，奔涌而来，声势惊人。
趁他破禁的时间，灵幽王已经追击而至。
黑鱼法相目光转动，见秦桑周围空无一物，只余尚未完全消散的金光。
恐怕连树带果都被这厮收走了！
秦桑感觉两道阴冷的目光锁定自己，脊背发僵，心中苦笑想着：如果我说只得到两枚金刚实，大不了分给他一枚，这老妖会信么？
不用想便知，这种话糊弄鬼都难。
‘哗！’
凤翼急扇，秦桑头也不回，身化霹雳远遁，没有浪费口舌。
他不敢有任何保留，在灵幽王面前展现出遁术巅峰。
往好处想，灵幽王误以为他取走了所有金刚实，现在只有他知道灵树仍在这里，以后可以回来慢慢搜寻，还有机会。
当然，前提是秦桑先度过这场危机。
‘轰隆隆！’
闪电撕裂光浪，雷鸣远播。
黑鱼法相露出人性化的狞笑，蛟尾竟一瞬间变化成龙尾，狠狠拍击水面，后方的幽波高高隆起，形成悬崖般的巨浪。
浪头高达千丈，带着一股绝强推力，轰然撞向黑鱼法相。
黑鱼法相体表鳞片泛起淡淡光泽，巨浪无法伤害黑鱼，附着在黑鱼法相体表，推着他极速向前游动。
这一刻，灵幽王爆发出的速度令秦桑心惊万分，妖王神通果然不容小觑！
‘轰！’
“哗！”
……
闪电、巨浪，一先一后追逐着往幽谷外冲去。
与此同时，定襄侯和沅侯也找到了另外三位妖侯，五位妖侯合兵一处。
定襄侯服用丹药，强行压制伤势，带着四名妖侯返回之前遭遇秦桑的地方。
那里早已空无一人，五妖搜寻一番，找到灵幽王留下的暗记，但追踪了一阵，暗记也消失了。
“应是王爷在全力追杀那厮，无法分心，”沅侯猜测到。
“那厮这么厉害，遁术又强，我们本就慢这么多，有暗记也追之不及。”
旁边一名妖侯边说边看向定襄侯，“咱们几个，只有你有能力襄助王爷，偏偏又身受重伤……”
此言一出，众妖一阵默然。
其他妖修肯定都去寻找神庭，现在想召唤帮手都难。
“哭丧着脸做什么？那厮籍籍无名，不管是什么身份，不可能是大真人或妖王，能耐再大，能翻天不成？那厮如果拿到了金刚实，大概率向外逃窜，我们去外面堵他！”
定襄侯冷哼，纵起遁光。
听到要离开这里，其他妖侯都有些不舍，他们虽没有得到金刚实，在搜寻时也收获了不少宝物。
治坛里，这种未经人涉足的宝地极为罕见，错过这次，宝物都化为虚无，以后都没机会了。
定襄侯积威甚重，众妖不敢忤逆他的命令，加之金刚实的诱惑，便都追随而去。
此时，秦桑和灵幽王已经追逐着飞出幽谷，径直向海面上浮。
天目蝶替秦桑盯着灵幽王的动向。
不知灵幽王是到极限了，还是有什么阴谋，速度没有继续提升，始终缀在秦桑身后。
“或许，灵幽王存的是耗尽我气力的心思。”
秦桑闪过此念，这正是他最想看到了，哪怕甩不掉灵幽王，只要能顺利抵达丛林之域，秦桑便有信心战妖王！
他不敢有斩杀妖王的野心，想的是依靠灵木之躯恢复，设法脱身。
‘呼！’
光海某处，忽然蓝色的光浪冲天而起，一道闪电破浪而出。
周围的景象尽收眼底，秦桑发现自己距离光海边缘不远，忆起周围的幻景格局，迅速分析出一条路径，电光在半空一折。
紧接着，一股黑潮从光海底部升腾而起，在光海表面，追着电光移动。
‘嗖！’
秦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破空声，后心感到一股阴冷劲风袭来。
“终于忍不住了……”
秦桑暗暗冷笑，毫无躲避之意，催使明山铠，真宝残片在后心凝聚。
‘噗！’
似箭矢射入水面的闷响声，一团幽光在秦桑背后炸开，原来是一柄黑色水箭，威力极强，但没能伤到秦桑。
灵幽王眼神闪烁，盯着秦桑身上的铠甲看了好一会儿，记起秦桑之前独战二妖侯的情景，看来此甲不仅能抵御妖侯的攻击，还有不为人知的神妙。
这柄水箭好似一个信号，紧接着，各种各样的攻击铺天盖地袭来。
秦桑能挡则挡，不能挡便躲，依旧是头也不回飞窜。
如此纠缠着，终于冲出了光海边缘，进入另一处幻景。
秦桑精神一震，他记得这些幻景哪里危险、哪里安全，这一会儿已经有好几个想法。
灵幽王应是强行用某种秘术提升遁速，时机得当，未必不能将之甩脱！
心中不断推演着，秦桑带着灵幽王接连穿过十几个幻景。
双方追逐的动静是无法掩饰的，所过之处，乱象丛生。
……
这时，正在调息的左真人，眉头紧紧皱了一下。
突发噩耗，回家奔丧。
刚接到电话，二伯突发恶疾去世。按照老家的习俗，发丧一般要三天。
这一章写了大半，但实在写不下去了。
短短两年，我已经失去四位至亲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八章 翻天覆地
“左前辈？”
柳真人守在左真人旁边，注意到左真人神色变化，轻轻问了一声。
“吁……”
左真人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
他们还在那片火海的边缘，一团团绿火如鬼火一般，成千上万，飘在他们身后。
神庭出世引发的那场动乱之后，治坛一直很平静，火海里火焰稳定，周围视野开阔，这里反倒比其他地方安全些。
见左真人苏醒，柳真人忙将之前看到的景象描述了一遍，暗暗观察左真人的气色。
左真人气色红润了一些，从他气息上感受不到明显变化，不知伤势如何了。
“即便左真人痊愈，只怕也赶不及了……”
柳真人瞥了眼南天门的方向，他并不清楚此行的目的，但在看到南天门的那一刻，带来的震撼令他记忆犹新。
这段时间，双方高手肯定都在向那里聚拢，他们被远远甩在了后方。
这时，柳真人忽然注意到左真人神色有异，见其微微转头，凝眉望向东南方向。
顺着左真人的目光看去，柳真人放开感知，没能发觉任何异常。
他的灵觉远不如左真人敏锐，心中顿时一阵紧张，飞快扫了眼四周，满脸戒备。
“你在这里稍待，自己小心些，贫道去去就来，”左真人凝视远方，沉吟少许，交代了一句，起身欲走。
“前辈……为前辈护法乃晚辈职责。”
柳真人忙叫住左真人，一脸担忧道，“不知那里有何异常，前辈的伤……”
话音未落，被左真人挥手打断，“无妨！贫道隐隐感知到一种熟悉的波动，可能是一个老对头，似乎在和什么人争斗。贫道先去看一眼，若对方是我道门同道，须得伺机营救。”
说着，左真人望向治坛深处，轻叹道：“南天门和我们之间相隔幻景无数，只怕当我等赶到，早已胜负分明，于事无补。若能救下一位道友，让道门少些损失，贫道也不算白白斩落修为……”
闻言，柳真人识趣收声，左真人既然敢去，肯定是有把握的，应该能将伤势压制住了。
左真人一个人行动更便利，容易隐蔽，进退自如，带上他反而容易暴露。
“前辈小心。”
柳真人躬身相送。
左真人点点头，脚踏虚空，几个闪烁便消失不见。
……
此时，一人一妖正在幻景之间疯狂追逐。
周围的幻景不如光海广大，短短时间他们便已经穿过了十几个幻景。
秦桑不敢有片刻放松，灵幽王追得太紧了，尽管他了解这里的格局，也很难在灵幽王眼皮底下设陷阱。
妖王灵觉何其敏锐，没有精心布局，无法引对方上钩。
但是无论如何，秦桑还是要尝试一下的。
‘轰隆隆……’
‘呼！呼！呼！’
闪电过境，带起阵阵狂风。
这个幻景乃是一处风域，风是赤色的，令人恍惚以为是在岩浆上方，其实此地极为寒冷，甚至超过了其他满是冰雪的幻景。
以往的一幕幕在脑海闪过。
此地没有可供利用的地方，但下一个幻景里有一处，或可一试。
“呼呼……”
在赤色寒风中飞驰一阵，秦桑忽觉暖意，前方赤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翡翠般的流光，五颜六色的光辉如同梦幻，在面前铺陈成绝美的画卷。
流光不停舞动，在流光之中，有些不引人注意的细小光柱，垂直于天际，数量极少，都是出现在不同光流交汇的地方，且维持短暂的时间便会消失。
秦桑冲入流光，黑鱼法相带着幽波旋即追来，在流光外略微停顿，幽深的双目凝视片刻，水声大响，巨波撞开门户！
追逐间，流光并无异常。
秦桑通过天目神通盯着幽波，目光闪烁一下，遁光在两道流光间穿过。
不多时，黑鱼法相紧追而至，就在第一浪幽波蔓延而来的时候，两道流光之间忽然凝聚出一根光柱，仅拇指粗细。
下一刻，秦桑便听到身后巨响如雷，好似山崩地裂。
肉眼可见的巨型光环轰然成型，源源不断的流光被吸入光环中心，隐隐能看到中间有一片幽影转瞬即没，不知黑鱼法相去向，似乎被吞没了。
不等秦桑露出喜色，光环底部有一条修长的黑影浮现，长身摆动，速度惊人，丝毫不受影响，眨眼便冲出光环范围，身下水声涛涛，幽波重现。
秦桑通过天目蝶看到灵幽王眼里的讥讽，心下一沉。
接下来，秦桑又尝试过两次，只能阻滞灵幽王片刻，无法摆脱，令秦桑对妖王的能耐也有了更深的认识。
不过，灵幽王追出这么远，始终只能缀在后方，不像有所保留，应是确实追击不及。
“若能如此直至丛林之域，也好……”
秦桑暗忖，心神不像当初那么紧迫，思索接下来怎么利用地利。
就在这时，秦桑莫名感到一丝不安，迅速扫了一眼，明明一切正常。
他们现在正在一片荒凉的戈壁里穿行，干燥的风卷起滚滚黄沙。
这时，秦桑发现，空气里多了些不该有的湿汽，顿时意识到什么，眼中闪过震惊。
周围的水汽越来越重，地面都变得湿润了，同时大地开始震动，左侧隐隐传来水声。
眨眼间，一道高近千丈的巨浪出现在天目蝶视野里，横推一切。
巨浪排山倒海，气势惊天！
“难道是……”
秦桑立刻猜出巨浪的源头。
他知灵幽王乃是鱼妖化形，定有高明的御水神通，逃遁时刻意避开那些和水行相关的幻景。
戈壁附近的一处幻景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这些水定是灵幽王从那里引来的。
引动幻景之力，且能够跨越幻景之间的边界，妖王自斩修为竟然还能够施展出这种神通！
秦桑心惊不已，遁光急转。
后方，黑鱼法相不知何时直立而起，脑袋微微偏转，对准深潭方位猛吸，鱼嘴大张，满口獠牙暴露在外。
戈壁外，原本平静的深潭波纹横生，潭水高高隆起，仿佛天外有龙吸水，源源不断的水流形成粗大水柱，被吸向九霄云外，不知去向。
戈壁和深潭交界处一片混乱，大地崩溃，形成风暴，却无法阻止水流涌入戈壁，如一条水龙，卷起狂浪，水汽形成厚重的雨云席卷天地。
黑鱼法相陡然扭头，盯着逃窜中的秦桑，目中爆发浓浓杀机，一晃冲向雨云。
“哗啦啦！”
戈壁上骤然下起暴雨，浓浓水汽充塞整个戈壁空间。
暴雨伴有奇异的韵律，无穷水汽在秦桑周围凝结，形成雨幕将他围困。
秦桑感觉到危险，身遭环绕的剑光一顿，云游剑激射而出。
就在这时，秦桑周围水汽浓郁到了极点，好似一片汪洋。
刺目的光芒骤然爆发，虚空一片晶莹景象，扭曲之下，竟凭空化形成一条巨大无比的大鱼，身躯堪比山岳。
秦桑恰好处于鱼口之间，不等他做出应对，恐怖的吸力在身下爆发，遁光骤暗，瞬间下坠。
“轰隆隆……”
秦桑仿佛身处在惊涛骇浪之间的船舶，视野之内一片汪洋，风雨飘摇。
眼看便要葬身鱼腹，云游剑一颤，剑光如龙，瞬息爆涨千丈，疾斩巨鱼。
“轰！”
一剑之威可破山岳。
鱼口被一剑豁开，剑光气势如虹，一鼓作气剖开鱼头。
秦桑顿觉吸力大减，毫不迟疑，狠狠扇动凤翼，向上猛冲。
“咔嚓！”
一道闪电冲出鱼口，而吸力愈来愈弱。
偏在这时，不知为何，秦桑那种不安的感觉暴增，不敢怠慢，命天目蝶全力催动天目神通。
视野之内尽化水泽。
当将上空的雨云和下方的巨鱼纳入眼里，秦桑终于找到了不安的源头，顿时心神巨震。
下一刻，那道闪电突兀悬停在半空，接着竟原地翻转，直坠鱼口。
此举分明是自投罗网。
与此同时，秦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空间竟凭空翻转过来。
戈壁仍在下方，幻景并未改变。
可雨云出现在了秦桑脚下，而那条巨鱼悬浮在上空，鱼身完好无损，俯瞰秦桑，张开大口。
秦桑已在口中，若非提前警觉，可能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葬身鱼腹了！
秦桑料想不到灵幽王能够施展出翻天覆地的大神通，反应还是有些慢了，不仅云游剑斩空，自己也没能及时逃脱，鱼口飞快闭合。
危急时刻，一轮金色大日在秦桑背后徐徐升起。
金光照耀鱼口，并从鱼头透射出来，将周围的雨云也染成了淡金色。
随即，巨鱼全身金光四溢。
好似雨过天晴恰好迎来朝阳，而太阳里有一条金灿灿的金鱼正在游动。
金色的鳞片闪闪发光，鳞片之间的缝隙张开，鱼身将溃未溃。
即便遭受日轮印冲击，鱼口仍然紧紧闭着，鱼身极速缩小，并且剧烈翻滚扭曲。
“轰！轰！轰！”
戈壁遭到冲击，大地开裂，雨水立刻填满沟壑。
就在这个时候，鱼身内忽有一点赤芒闪现，如一柄火红长箭，自内而外钉进鱼身。
秦桑单手托着太阳神树，满脸凝重，日轮印无法毁灭巨鱼，不得不再祭出太阳神树。
并且，他随时准备好了催动五行冕。
此宝在他身边多年，常年累月温养之下，秦桑虽没有驯服器灵，已经能够在不惊醒器灵的情况下打出大五行禁绝神光。
但一击之后，器灵便会被惊动，连续使用很可能将器灵惊醒，致使内忧外患，须先分出心神安抚，是以轻易不会动用。
九只太阳神鸟撞上鱼身。
在外面能够看到，鱼身上出现了一个醒目的红斑，并且在飞快扩大。
红斑里涌出可怕的火焰，一道道流火散发出惊人的狂暴力量，终于在鱼身上撕开一个伤口！
金日、流火！
神通宝物齐出，秦桑终于脱困。
赤火未散，便有霹雳破火而出。
巨鱼拼命往伤口输送水汽，终究还是功亏一篑，被秦桑挣脱出来。
“咔嚓！”
秦桑头也不回向水汽外冲去。
雨云持续蔓延追击，终于出现力竭之象，开始往回收缩。
雨云笼盖戈壁，黑鱼法相在云端显现，望着秦桑的背影，幽目浮现波澜。
继而回望一眼，云端传出一声轻叹。
方才那门神通须五符法位方能施展，他依靠法相，利用深潭之水施展出来，声势堪比当初，但威能仅全盛时六七成。
虽引诱此人斩出一剑，不意此人仍有保留。
换作寻常时候，这一击绝不可能这么容易失利，可现在不同，强行凝聚的鱼身本就不稳，且为了引水入戈壁，他相当于同时在攻击戈壁和秦桑。
这里可不是正常戈壁，乃是上古神通幻化。
此刻的灵幽王无异于遭到天地厌弃，全力出手也只能维持很短时间，眼睁睁看着秦桑扬长而去，再无力阻止。
秦桑此时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但不清楚灵幽王是不是另有阴谋，不敢松懈，离深潭越远越好。
后面的路途也要远远避开其他水域，以免重蹈覆辙。
“哗！”
黑鱼法相甩动长尾，驾驭一朵雨云继续追击。
水汽无人维持，雨云传出轰隆巨响，彻底崩溃，滂沱大雨尚未落地便被蒸发干净。
戈壁重归干燥，一丝水汽也无。
深潭荡起最后一道波纹，平静下来。
冲出戈壁的同时，秦桑一直盯着身后，发现灵幽王紧追而来，刚刚施展出大神通，却没有半分虚弱之态。
……
战场外。
左真人也在幻景间飞驰，偶尔会往南天门的方向看一眼。
渐渐地，前方的波动越来越明显，隔着幻景也能清楚感应到，犹如指路明灯。
就在灵幽王引动深潭之水的刹那，左真人身影一顿，目光炯炯，凝视片刻，面露思索之色，又回头看了眼蓝色光海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向战场靠拢。
随着双方逐渐接近，左真人本想放慢速度，压低声势，却发现自己很快便会被甩开老远，只得抖袖取出一张灵符。
两指搓动，灵符自燃，化作一对儿火焰之翅，扇动间留下一道火线，经久不息。
……
经此一战，秦桑消耗愈发激烈，气血双亏，无头苍蝇似的在幻景间乱窜，急切之态被灵幽王看在眼里。
却不知，离丛林之域越来越近了！
在回程火车上，先发再修。
谢谢大家关心，逝者已矣，生者还要向前，不负长辈期望。
第一千八百五十九章 吞海蚌
出其不意的一击未能收到奇效，灵幽王不再隐藏，多次尝试引动附近幻景中的水元之力，皆因其他幻景阻隔而放弃。
有过教训，秦桑刻意远离任何可能被灵幽王利用的幻景，耗费的时间超出预计一半有余。
秦桑现在对妖王忌惮极深，也没有了反击的念头，不再做利用幻景阻拦灵幽王的举动，一心逃向丛林之域。
“自己果然还差些火候……”
秦桑暗暗感叹。
法体双修，身怀灵宝和大神通，他如今的实力在同阶之中足可称得上强者，和定襄侯一战酣畅淋漓。
面对自斩修为的妖王却总感觉处处受到克制，尤其灵幽王每每施展法相神通，强大的威能、诡谲的变化，令秦桑叹为观止。
不知世间有无天纵奇才，能在化神期和妖王抗衡，至少秦桑现在还做不到，哪怕他险些斩杀定襄侯。
等《元神养剑章》和《天妖炼形》双双到达巅峰，或可与灵幽王抗衡。
这一番追逐，秦桑非常狼狈，同时也深受启发，自觉获益良多，不过现在没有机会静心领会，只得将灵幽王的一举一动深深烙印在心中。
尤其在法相之道，灵幽王可谓良师。
化神期妖修对法相的理解不及妖王深刻。
若是观摩真正的妖王大战，可能会受限于修为和眼力而懵懵懂懂。
斩落修为的妖王万年难遇，无疑是最好的指引者。
想到这里，秦桑也不由一阵惋惜，可惜相遇太早，再等几十上百年，自己再进一步，拥有真正和灵幽王抗衡的实力，凭借对地形的了解，未必没有战胜甚至杀伤对方的机会。
经那么一场大战，极有可能彻底悟透《元神养剑章》第十一层，甚至对突破炼虚期也有极大帮助。
杂念纷起。
秦桑并未分神，心神始终锁定灵幽王，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灵幽王也一直盯着秦桑所化的雷光，黑鱼法相的幽目中闪烁奇异之芒。
作为妖王，眼力自然不差，即使秦桑将意图隐藏的再好，也难免暴露出蛛丝马迹，被灵幽王抓住。
如果秦桑之前利用幻景设下陷井，可能是拥有某种特殊的本领。
那么，秦桑总能准确无误避开蕴含水元之力的幻景，令他法相神通无法施展，绝非巧合，定是对此地幻景的格局非常了解。
如此一来，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此子当真毫无办法，直至被本王追杀至力竭，束手就擒？”
灵幽王闪过此念，神情陡然凌厉几分。
秦桑莫名感到一股寒意，他自知不可能一直瞒过灵幽王法眼，抬头往前眺望一眼，暗道是时候了，当即放弃掩饰。
‘轰！’
雷光撕裂长空，笔直向前飞遁，横穿幻景，直奔丛林之域！
灵幽王冷哼一声，黑鱼法相长尾甩动，重重拍击在幽波之上。
‘哗啦！’
水浪滔天，鱼身一跃而起。
飞跃同时，黑鱼法相高高扬起鱼头，大口冲天，发出无声咆哮，一道灰霞自喉中飞出。
‘唰！’
灰霞漫空，暗沉的虚空之中浮现一个轮廓，像是一本打开的书册，待更清晰些，原来是两片蚌壳。
其内部质地如玉，点缀着许多晶莹光点，像是一枚枚镶嵌在蚌壳上的珍珠。
而外壳灰扑扑的，并无奇异之处。
蚌壳半开，内部的血肉已被掏空，显然并非活物，而是一件经过炼制的异宝。
此宝名为吞海蚌，乃是追随灵幽王时间最久的灵宝。
只见蚌壳在灰霞中现形，遥遥对准前方的雷光，内部的光点迸发出刺目光华。
奇异的是，光点刹那明亮至极，又刹那变得无比幽暗。
与此同时，这方天地，包括秦桑周围也骤然暗沉下来，似乎进入了暝色四合的时分。
‘哗！’
黑鱼法相一甩长尾，卷起一浪幽波，浇在蚌壳上。
蚌壳外部更加灰暗，几近墨色，伴随阵阵若有若无的‘咔咔’声，两片蚌壳向内合拢，在合拢的过程中，吞海蚌本体竟逐渐虚幻，乃至于无。
秦桑看到了骇人听闻的一幕。
他们此刻所处的幻景没有天和地，无垠虚空中飘荡着一团团白絮，到处飞舞，无处不在。
周围白茫茫一片，与大雪纷飞的场景相仿。
随着吞海蚌合拢，秦桑发现周围更昏沉了，连他的遁光也似受到了某种压制，黯淡下来。
与此同时，秦桑注意到前方的白絮不知为何挤压成一团，化作一个巨大的白色滚轮，向他滚过来，沿途的白絮纷纷被卷入滚轮。
白絮轻盈似柳絮，白色滚轮应不会太重，却带来一种无穷压抑之感。
当看清异变的真正源头，秦桑不禁色变，遁光急停。
压过来的哪里是什么白絮，分明是整个虚空！
虚空好似被一种可怕的力量弯折。
白色滚轮极速滚落，声势浩大，秦桑位于滚轮前方，显得无比渺小，下一刻便要被碾成肉酱。
更可怕的是前方虚空折叠过来，无论他的速度有多快，前方无路，徒之奈何。
除非后退，可灵幽王正在身后虎视眈眈！
其实虚空并未被改变，化神期修士还没有撼动虚空的能力。
以秦桑的修为也能看出一些不正常的地方，猜出应是那个蚌壳的威能。
虚空折叠是假，但威力是真实的，带来的危险也没有半分虚假。
即使看出端倪，秦桑也很难在短时间找出破绽，为今之计，只有以力破力！
‘轰！轰！轰！’
白色滚轮已到面前。
秦桑如临山岳，有种窒息之感，那是一种即将被虚空挤压的窒息。
就在这时，天目蝶忽又传来示警。
后方。
祭出吞海蚌之后，黑鱼法相长尾不断摆动，大口一张，又吐出一团白光。
白光内是一枚玉白色的珠子。
珠子在黑鱼法相头顶缓缓转动，一条白线抽离出来，白线越拉越长，珠子则在缩小，最终变成一根几丈长的白色细绳。
白绳绷紧，散发出温和的白光，看似人畜无害，实则亦是一件灵宝。
黑鱼法相摆动了一下脑袋，其嘴边长有两根鱼须，修长犹如龙须。
长须弹起，勾住白绳。
白光大作，白绳扭曲，融入两根长须之中，长须顿时变成和白绳一样的质地。
‘哗啦！’
‘咻！’
鱼身一拧，尾巴上翘，整个身体弓起，同时两根长须射向尾端。
两根长须拧成一股，缠绕尾端，同时黑鱼法相的身体猛然打开，长须霎时紧绷。
‘铮！’
一声弓弦之音，久久回响，不绝于耳。
黑鱼法相化作一张长弓，无人拉弓，弓弦自行拉开，遥对秦桑，弯弓如满月！
刺目白芒在弓弦凝聚。
秦桑心中重重跳动，刺痛之感弥漫全身，有种逃无可逃之感。
前方虚空折叠，后有灵箭锁定。
情急之下，秦桑袖袍一甩，五色华光带着一顶冠冕疾飞出来。
此时此刻，秦桑终究不敢再有保留了。
五行冕悬停在秦桑面前，闪烁五色华光，华美尊贵，奇异非凡。
好似活物般，宝光发出有规律的波动，类似生灵一呼一吸。
“这是……”
看到五行冕，黑鱼法相眼中精光爆闪，一眼便看出此宝不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轰！’
幽波激荡，又一道巨浪涌现，在半空化作水雾，凭空消融。
‘砰！’
白色滚轮狠狠砸向秦桑，整个虚空蓦然翻折过来。
秦桑身影分毫未动，五行冕绽放宝光，五色光华交织，化作一道大五行禁绝神光。
比起和吞海蚌制造的声势，这道神光显得微不足道。
‘嗖！’
大五行禁绝神光穿透白色滚轮。
白色滚轮中部，被神光射中的地方空了一大段，白絮全部消失。
继而神光射入虚空，好似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秦桑感觉整个空间都在震动，神光射中的地方出现一道道虚空裂缝，裂缝里五色光华弥漫。
紧接着，裂缝处虚空崩溃，赫然形成一个大洞，明亮的光芒从洞口投射进来，洞外的景象才是幻景本来应有的！
这道神光正是逆五行禁绝神光，逆为绝，一击建功！
秦桑神色一松，他对五行冕的威力很有信心，但同样的灵宝在不同人手里威力有别。
即使寻常灵宝，由妖王施展，也不可小觑。
‘嗖！’
须臾间，秦桑卷起五行冕，一闪出现在洞口边缘。
一切都被灵幽王看在眼里，黑鱼法相罕见露出一丝恼意。
若是道庭大真人，这么难缠并不奇怪。
此子明明是无名之辈，却有层出不穷的神通和宝物，连吞海蚌都困之不住。
还有一个原因，灵幽王从定襄侯口中得知，此子有污秽灵宝的手段，不敢让吞海蚌过分接近，威力难免受到影响。
即便如此，被一击化解，仍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鱼目盯着五行冕，似要看透此宝的底细，同时长须紧紧绷起，白芒拉长，化作一柄光箭。
‘铮！’
弦动！
箭出！
光箭之速更胜雷霆，恰好在秦桑于洞口现身时疾射而至！
刹那之间，箭头距离秦桑后颈不足三寸。
危在旦夕，秦桑却头也不回，也没有丝毫避让的意思。
现在避让，等洞口合拢，他可没有打出第二道大五行禁绝神光的能力了。
体内气血震动如雷，明山铠流光溢彩，宝光向铠甲的后颈部位聚拢。
水波阵阵，甲片变成一汪江水。
白光大炽，阵阵水波潋滟，足有十丈长的光箭大半没入水中。
真宝残片不负期望，并未被光箭射穿，挡住这致命一击。
但在下一刻，秦桑忽觉有异，念头一转顿时明了原委，心中一惊，竟立刻催动明山铠将真宝残片的威能重新分化，融入全身甲片。
与此同时，光箭砰然炸开，无数锋利的碎片便将秦桑淹没。
倘若应对不及，难逃凌迟之苦！
“果然老奸巨猾！”
秦桑冷哼，灵幽王定是通过之前的战斗识破了明山铠的变化，好在他反应够快。
‘噗噗噗噗……’
光箭碎片布满全身，尽数被甲片抵挡在外。
秦桑虽未受伤，却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后背，好似被山岳砸中，面色不由一白，只觉五脏移位，好在修成金刚琉璃身，内伤不重。
借着力道向前扑去，雷光一暗又是一亮。
‘哗……’
黑鱼法相余波来到洞口前，已经晚了。
两根长须从尾端脱离，吞海蚌也从下方浮起，悬浮在幽波之中，缓缓开合。
望着秦桑的遁光，灵幽王面露思索之色。
如果说灵幽王之前是想追回金刚实，现在的想法变了，对秦桑本身的兴趣更大。
灵幽王并非不想继续留下秦桑，只不过他并非表面上那么轻松。
他虽有妖王的见识，修为是实打实的打落到了洞玄境界，运用法相之力施展大神通，甚至御使灵宝，消耗亦不容忽视。
不过，现在让他放弃也绝无可能，一名洞玄修士，能有这么多手段，很了不得，灵幽王不信对方还有比那顶冠冕更强的宝物。
至少要看一看对方还有什么依仗，再考虑进退。
另外，灵幽王判断，对方御使那顶冠冕应非易事，否则不会冒险承受那一箭。
事实也是如此，和定襄侯斗法至今，秦桑没有一刻调息的机会，修为尚处在化神中期，真元难以为继，只能行险。
尽快逃入丛林之域，才能依靠灵木之躯抵御妖王，趁机恢复真元。
灵幽王没有收起两件灵宝，幽波裹挟着吞海蚌向前推进。
不知双方追逐间穿过了多少幻景，飞过了多远的距离。
终于，熟悉的景象映入秦桑眼帘。
青色的天幕铺陈在前方，青色之风堆积成厚重天壁，在一众幻景之间显得异常醒目。
“终于到了！”
秦桑长舒一口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后方黑潮狂涌。
毫不迟疑，秦桑径直撞进天壁，顿觉自己被充沛且精纯的木灵之气包围，不断被灵木之躯吸收，迅速得到恢复。
‘轰！’
秦桑直接坠入丛林，溅起无数树叶。
坠落之地附近，一些古树发生规律的摆动，十几杆旗幡从树冠之中升起，转眼成阵！
第一千八百六十章 水生木
乱叶纷飞。
灵旗高高竖起，旗面招展。
秦桑遁入阵中，立刻取出一瓶丹药吞下，并将五行冕托在掌中，分出一部分神识，抚慰躁动不安的器灵。
后面大概率还要仰仗此宝，须尽快安抚器灵，才有继续打出大五行禁绝神光的机会。
这时，天壁蒙上一层阴霾，骤然昏暗，层层幽波漫过天壁。
‘轰！’
天壁撕裂，隐隐可见一条蛟龙般的身影。
所有灵旗齐齐发生震颤，青冥之气在旗阵内部流转，在灵旗震颤的同时向中心汇聚，凝聚出一柄月牙形的青色弯刀。
弯刀斜指天壁。
‘唰！’
青色的刀芒冲天而起！
虚空之中的木灵之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疯狂向弯刀涌去。
刀芒如无底洞一般，来者不拒，愈发明亮夺目，眨眼之间便化作一柄百丈巨刀，刀势更是暴涨到了惊人的程度。
这一刀，破开了天壁。
‘噗！’
气势汹汹的幽波前浪被一刀分开，水浪中的黑鱼法相目光微凝，长尾狠狠甩动，腾身跃起。
其身下的吞海蚌无声融入幽波，下一刻便在刀芒前方出现。
此刻的吞海蚌仅巴掌大小，两片蚌壳半开，开口对准刀芒，蓦然白光大放。
刀芒接触到白光，像遇到了无穷吸力，刀芒扭曲变形。
最终超过百丈的弯刀，竟被看似小巧的吞海蚌彻底吞下。
‘啪！’
蚌壳合拢，所有光芒刹那消弭。
‘砰！砰！砰！’
吞海蚌疯狂震动，哗啦一声，幽波倒卷上来，将吞海蚌淹没，震动的声音逐渐微弱。
幽波停止蔓延，在黑鱼法相身下聚拢成团。
黑鱼法相的视线穿透天壁，看到下方的景象，眼神闪烁不定。
见秦桑躲入阵中，不再逃窜，灵幽王也不急于追击，在上空俯瞰，观察这处幻景。
阵中。
秦桑收回视线，双目微阖。
事发突然，没有时间做更多事情，之前秦桑只来得及布下这座阵法。
此阵乃是他多年前在具山治购得的一套旗阵，攻守兼备，颇为玄妙。
由于此阵的特性颇为契合丛林之域，秦桑便付出大代价将阵旗买下。
丛林之域本就对秦桑极为有利，加上这座旗阵，面对同阶中的任何对手，秦桑都有信心。是以得到旗阵后只是将阵法掌握，并未耗费更多心思，继续祭炼和完善旗阵。
可谁又能想到引来的是妖王？
追逐中，灵幽王展现出极为敏锐的灵觉，即使这些灵旗融入树身，也很难瞒过对方感知。
不出所料，方才那一刀未能伤及灵幽王分毫。
不如光明正大将旗阵亮出来，让灵幽王有所忌惮，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一鱼一人，一天一地，隔空对峙。
黑鱼法相在幽波里不安分的游动，像是一位在寻找出手时机的猎人。
而旗阵在一击之后便显得有些沉寂，灵契中间凝聚出一柄新的弯刀，蓄势待发。
此时此刻，灵幽王明白秦桑为何拼命逃向这里，原来是提前布置了接应之阵。
在这个地方，此阵的威力远超布置在别处。
不过想依靠灵阵将他逼退，凭借区区一座旗阵还不太够。
若此子只有这些手段，可以宣布死刑了！
天壁之下，万木争荣，一览无余。
灵幽王尽收眼底，确认没有其他危险暗藏，眼中闪过一丝讥嘲，驾御幽波撕开天壁，降临丛林之域。
‘哗！’
幽水从天而降。
一条黑色的瀑布挂在天边，浪涛滚滚，黑鱼法相恰似一条游龙，游荡而下。
秦桑似乎没有看到天上的景象，闭着双眼，站在旗阵下方一动不动。
受到瀑布和黑鱼法相的冲击，旗面猎猎作响，旗阵中的刀影竟没有斩出，‘砰’声碎裂，重归青冥之气，围绕旗阵旋转起来。
‘呼呼呼……’
周围的木灵之气同样被搅动，汇聚过来，起初被青冥之气吸引着转动，在旗阵上方形成一个巨型漩涡。
随着木灵之气愈发浓郁，浓浓青光笼盖在旗阵上方，犹如一顶青色的华盖，厚重异常。
‘轰！’
瀑布重重砸在华盖上，大地在摇晃，余波横扫八方，大片大片的古树被摧折，周围一片狼藉。
声势虽大，却没能砸穿华盖，只是令华盖颤动，根本伤不到灵阵里的秦桑。
就在这时，黑鱼法相余波而至，居高临下，打量一眼，嘴边两条长须猛然甩出。
与此同时，吞海蚌在黑鱼法相身旁浮现，灵宝倒扣，两片蚌壳张开到最大。
‘哗啦啦……’
幽波好似受到了某种指引，自行分开两股，分别涌向华盖两侧，并在此凝结。
水浪越堆越高，眨眼间便形成两堵巨浪高崖，将旗阵和秦桑夹在中间。
两道水浪的形状近似于吞海蚌，在成型的刹那，轰然向内挤压而来。
‘轰隆！’
高崖倾颓，惊天动地。
恐怖的水浪只是表象，旗阵承受着难以想象地挤压之力，华盖当场发生变形，更有多处涣散，给人一种随时可能被挤爆的感觉。
‘咔嚓！’
幽暗之中忽然划过两道闪电，不分先后，重重击打在华盖上方。
闪电实为黑鱼法相的长须，灵宝一直和长须融合，并未收回。
长须在华盖表面留下两道醒目的鞭痕，不等裂隙合拢，猛然弹起，再度抽击过来。
一道道闪电犹如狂风骤雨，不停劈击华盖。
即使旗阵威力再强，华盖再坚固，在两件灵宝不断攻击之下也无法坚持了。
‘砰砰砰……’‘呼呼……’
……
灵阵摇颤，旗面上的青光出现剧烈波动。
这时候，秦桑终于睁开眼睛，将五行冕收入袖中，内视气海，心中暗叹一声，仰头望天，全身突然开始剧烈变化。
他彻底放开灵木之躯，身体飞速长高，四肢伸长，皮肤变得粗糙，身上的毒毛好似树皮表面的苔藓。
这一刻，秦桑彻底化作一尊树灵！
恰在此时，长须再度抽中华盖，终于将华盖撕裂开来，巨浪之水轰然灌入，华盖溃不成型。
一些灵旗的旗杆上竟有裂纹浮现，有的旗面将要从旗杆脱落。
秦桑目光一闪，挥袖卷起残阵，变成一株枯木。
灵幽王立刻便有所觉，感到下方的旗阵和气息同时消失，所有攻击打在了空处，眼中闪过讶然之色，霍然转头，望向远处一株古树。
古树在一息之内经历枯萎，树叶黄落，一个高大的树灵走出树身，留下干枯的古树，与之四目相对，眼神毫不示弱！
从全身毒毛，到变成树灵，秦桑的外形一直很奇怪。
通过气息可以断定树灵便是秦桑，黑鱼法相的讶色更浓，它发觉秦桑亏空的气血竟在短时间被恢复到了全盛。
究竟是服用了珍贵灵药，还是此地另有玄机？
迈入妖王尊位，能够做到直接汲取外天地之力以滋养自身，自斩修为后，灵幽王仍能借助残存下来的法相，保留几分妖王神通。
尽管远远无法和全盛时相提并论，但看似他的修为和巅峰期的妖侯相当，实则恢复速度是妖侯无法比拟的，追杀秦桑这么久，疲态不显。
秦桑明显还做不到这个地步，为何恢复如此迅速？
灵幽王仔细端详秦桑，感受到灵木之躯特殊的气息，隐隐有了猜测，心念微动，两根长须猛然抽向秦桑。
白色须影破空而至。
秦桑瞳孔猛然紧缩。
这一刻，视野里似乎只剩下这两道闪电，莫名有一种即将粉身碎骨的感觉充斥心田，不敢怠慢，默运大金刚轮印，挥出一拳。
‘轰！’
拳风凛冽，在虚空制造出暴裂雷音，霎时和两道闪电交击。
‘啪！’
‘啪！’
秦桑手臂一颤，脚下不断后退，接着又觉眼前一亮，白须再度攻来。
白须犹如两条蛟龙，灵活异常。
秦桑凭借灵木之躯、大金刚轮印和明山铠，以及时不时御使云游剑解围，竟也和灵幽王斗了个旗鼓相当。
秦桑心存警惕，命天目蝶盯着吞海蚌的变化，不料灵幽王始终没有动用此宝的意思，仅御使两根白须与自己缠斗。
此举正中秦桑下怀，秦桑突然一改守势，反身扑向黑鱼法相，不计后果，展开疯狂反扑。
双方的战场不断移动，所过之处烟尘滚滚，对丛林之域造成极大破坏。
烟尘中能够看到，一条怪鱼和一个树人身影不停交错，直斗得天昏地暗。
‘轰！’
一声巨响过后，两道身影乍触即分，秦桑飞退千丈，气喘如牛，眼中凶性未消。
黑鱼法相的神情也有些阴沉，显然并不轻松。
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体内的伤势和亏空的气血昭示出此战何等激烈，但秦桑毫无退缩之意，双肩一抖，体表浮现青光。
周围的木灵之气如被长鲸吸水，狂涌入秦桑体内，伤口复原，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狂涨。
“果然如此！”
看到此景，灵幽王神色微动，不出所料。
他眼中毫无惊色，反而露出一丝冷嘲，冷冷一笑，“虚有其表！”
触及灵幽王的眼神，秦桑心神剧烈跳动了一下，生出不祥的预感，丛林之域带来的底气似乎没那么足了。
紧接着，便见黑鱼法相振尾而起，所有幽波随之冲向天际，在空中化作厚厚的雨云，覆盖大片天壁。
‘哗！’
骤然间，暴雨倾盆。
雨势极为凶猛，秦桑孤身一人立在暴雨之中，猜不透灵幽王的意图，不敢让雨点接触自己，鼓动真元，将雨水阻挡在外。
但他很快发现，这些雨水似乎并无特殊威能，只是寻常雨滴，毫无杀伤能力。
暴雨毫无止歇的趋势，地面上的雨水越积越多，满坑满谷，在大地汇聚成河，肆意流淌。
这里弥漫充沛的水汽，雨水被草木吸收，如饥似渴。
旋即，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暴雨范围内的古树像是得到滋养般，突然开始疯长。
在战斗中死去的古树重获新生。
新生的小树纷纷抽枝发芽，几息之间便长成参天大树，长势依旧凶猛。
很快，这片区域的丛林比周围高出了一大截，鹤立鸡群，非常醒目。
伴随着树木疯长，这里的灵木之气越来越浓郁。
“水生木？”
秦桑环视四周，猜出这种变化的原因，应和五行相生之道有关。
可灵幽王为何这么做？
此举无异于为他输送木灵之气，越多木灵之气对他越有利，灵幽王和主动资敌有什么区别？
但当秦桑继续运转灵木之躯时，骇然发现，汲取木灵之气时竟出现了不该有的凝滞，且新生的木灵之气越多，这种凝滞越明显，连带正常的木灵之气也被影响。
这一刻，秦桑终于明白灵幽王的意图！
不知灵幽王施展了什么神通，幽水滋养草木诞生的木灵之气竟会对木灵之躯产生排斥，好似仍然被灵幽王控制着。
这些木灵之气混杂在正常的木灵之气之中。
即使无法完全将秦桑封锁，阻止秦桑汲取木灵之气，也能让他恢复的速度大为减缓，且在恢复时自身的负担更重，直至无法承受。
灵幽王因势利导，竟用这种办法破解了无往不利的后天木人碑！
雨点砸在地面，噼啪作响，犹如落在秦桑心里。
下一刻，秦桑全身僵硬，化作一株枯树，从暴雨之外的一株古树走出。
灵幽王终究没有了妖王修为，神通无法覆盖整个丛林，更不可能将这里无穷的木灵之气全部化为己用，他完全可以凭借挪移神通不断移动，和灵幽王耗下去！
不料，秦桑抬起头，便见吞海蚌出现在上空，瞬间将下方的雨水吸干，那里的丛林也随之恢复正常。
吞海蚌接着调转方向，对准秦桑现在的位置，洒下无尽之水。
暴雨紧追而来。
须臾，周围尽化水泽，两条长须随着暴雨，闪电般劈击而下。
秦桑犹如雨中困兽，一番搏斗后便挪移开去，在别处恢复。
灵幽王似乎已经黔驴技穷，无力再限制他的挪移神通。
但秦桑知晓肯定没这么简单，他也在绞尽脑汁，思索破解之法。
……
这个时候，正在激战的双方都没有发觉，一道身影出现在天壁之外，向这里遥望一眼，逐渐淡去，悄无声息靠近天壁。
第一千八百六十一章 相识
大雨滂沱。
每次交手都会带起巨大的水花，雨滴破碎成迷蒙的水雾，笼罩战场中的双方。
两个巨型身影不断交错，随意一招一式都会制造出极为惊人的声势，幸好这里乃是治坛幻景，换做其他地界，已经打得山河破碎。
‘哗！’
地面之水升腾。
暴雨好似遭受狂风，空中的雨水向战场偏斜，战场周围的水雾更重了，只能模糊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摆动身躯，扶摇而上。
长尾快速摆动间，雨水纷纷被吸引过来，诞生出一条巨型水龙卷。
‘轰隆隆！’
水龙卷拔地而起，随着鱼尾狠狠一甩，如同真龙摆尾一般，携万钧之力，横扫一片。
秦桑正位于水龙卷边缘，感受到恐怖的冲击力，气息不由一滞，双脚死死钉在地面，肩头一震。
‘噗！’
重拳如铁锤，正中水龙卷。
水龙卷出现片刻凝滞，被拳头击中的地方更是平添两大空洞，拳势在空洞中爆发开来，整条水龙轰然炸裂，组成水龙之躯的雨水失去支撑，倾泻而下，形成一幕奇观。
秦桑也不好受，只觉双手双臂震痛不已，体内气血翻涌，五脏好似移位一般，连连后踏，脚踩在水里啪啪作响。
“呼呼……”
略微平复急促的气息，秦桑通过灵木之躯感应一番，发现周围的木灵之气有了明显的凝滞迹象。
“又该更换战场了……”
心中暗道一句，秦桑看了眼上方鞭打而来的两条长须，表情瞬间呆板下来，肉身失去光泽，生机消退。
之前施展挪移之术都很顺畅，毫无阻碍。
灵幽王没有能力影响整个丛林之域的木灵之气，如果不能阻止他挪移，一直将秦桑限制在暴雨中，便无法阻止他吸收木灵之气，耗费巨大而施展的神通相当于无用功。
秦桑一直戒备着，猜测灵幽王还有什么手段，这一次终于知道了。
远处，被秦桑选定的一株古树，树叶转黄，生机眼看便要彻底泯灭。
就在这时，一直悬于上空，只作为调节雨水之用的吞海蚌忽然转向，开口对准那株古树，蚌壳内白气流转，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那株古树上方凭空聚拢出一团氤氲水汽，哗的一下，倒灌入树身。
近乎枯死的古树顿时涌现生机，黄色的树叶重现绿意，树皮明显多了几分水润之象。
‘唰！’
绿叶舒展，枝条生长。
整株古树死而复生，并开始疯长，树冠将周围的灵树都遮在了下面，比原来更茂盛、更富有生机！
和之前不同，出现异变的古树仅此一株，它旁边的几株古树均毫无异状。
‘砰砰砰……’
原本的灵木之躯突然又动了，五官重新生动起来，僵硬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眼神中浮现震惊。
这一刻，秦桑竟被强行从挪移状态打回原形，接着便觉凌厉劲风扑面，两道闪电一左一右劈击而来。
仓促之下，秦桑高举右臂，忙不迭催动明山铠，真宝碎片在小臂凝聚。
并有剑光射出眉心，一剑斩向左侧白须。
‘砰！’
‘啪！’
云游剑倒射而回，剑光环身护主。
秦桑身影一晃，又是蹭蹭后退十几步，下意识甩了甩手臂。
真宝碎片虽能抵御白须，保护他不受鞭伤，但仍有劲力透甲而入，带来阵阵痛楚。
此刻，秦桑却顾不得这些，仰头死死盯着天上的吞海蚌。
原来灵幽王是用这种办法破解挪移之术！
那便是赶在秦桑挪移完成之前，准确找到他选定的灵树，赋予其生机，将这株古树的木灵之气纳为己用，强行打断灵木之躯转化的过程。
这种做法说来简单。
灵木之躯挪移几乎是瞬间完成，除非有极为敏锐的灵觉，很容易判断失误。
一次失误，前功尽弃。
秦桑感知到，吞海蚌和虚空中的水汽相连，似乎还有奇异之力随着水汽在丛林空间蔓延，难道是借此判断他挪移的方向？
在秦桑注视吞海蚌时，灵幽王没有趁机紧攻，而是思索方才的一击，他也是在尝试，看来收效甚佳。
渐渐地，灵幽王露出自信笑容。
“本王很久没这般尽兴一战，还有什么神通，尽管使出来！”
喝声如雷。
灵幽王看向秦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玩物。
灵木之躯最强的两种神通都被破解了，一旦被完全克制，相当于秦桑彻底丧失地利。
秦桑一语不发，心念微动，环绕身遭的剑光微微一顿，剑尖斜指上天。
剑啸震天，剑光冲霄，并未斩向敌人，而是化作一道青光在半空游曳。
下一刻，天昏地暗，进入深夜。
万点星辰高悬天际，星光中散发着凌厉剑意。
七宿分野剑阵！
秦桑此次施展出的剑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宏大，深邃星河犹如真正的星空般浩瀚！
但浩瀚宏大并不一定更强，意味着剑势不够凝聚，更难以掌控，尤其面对的是眼光毒辣的妖王。
在灵幽王眼里，这片星空很可能破绽百出，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找出主星的位置。
甚至于，强行打碎剑星也不会太难。
只要他愿意，脱困绝非难事。
不过，秦桑此刻布下此阵，目的本就不是困敌。
御剑而起的同时，秦桑双脚立于大地不动，眼中的神采消散，再度施展出挪移之术。
黑鱼法相扬起脑袋，视线扫过星河，并未轻举妄动。
他故技重施，和方才相同的一幕出现了。
战场外，一株古树毫无征兆枯萎，吞海蚌立刻调转方向，开口处白气缭绕，一团水汽在树冠上方凝结。
不料，尚未凝聚完成，中间忽然迸发出一股凌厉波动，似有雷光闪现，水汽顿时爆炸溃散。
这一个刹那，古树灭绝生机，秦桑从树身跳了出来，双目微眯，迎向黑鱼法相阴沉的双眼。
剑阵之内，剑意无处不在！
只不过，水汽乃是吞海蚌之力显化，并非表面上那般轻盈，即使打散水汽也不是件容易之事。
时机同样稍纵即逝，晚一步，古树便会被注入生机，挪移神通被断。
首先须确定吞海蚌之力的核心所在，并要在瞬间凝聚出足够强的剑意，才能打散水汽，破坏灵幽王的意图。
若在领悟剑起心海之前，即便在剑阵里，秦桑也无法做到。
空中传出一声冷哼。
暴雨紧追而来，灵幽王的攻击也到了，依旧如之前那般凌厉，秦桑不得不全力应对。
在疯狂攻击秦桑的同时，灵幽王先后施展数种神通，并取出一枚鳞片状的宝物，不断轰击星海。星空变得混乱异常。
“砰砰砰……”
不时有道道匹练撕裂星空，许多剑星应声爆炸，发生移位的更是数不胜数。
甚至有大片星辰被一击抹去。
但任凭灵幽王如何施法，都不可能将剑阵摧毁，此阵和寻常灵阵不同，乃是剑阵，只有一柄灵剑，没有其他阵器。
除非灵幽王能够毁掉云游剑。
而剑阵本就破绽百出，不求杀敌，无所谓破坏。
天上地下，开辟出了两处战场，天上的声势更浩大，而下方的厮杀最为凶险。
很快，又到该挪移的时候了。
秦桑故技重施，又成功了，但又经一番大战，接下来的挪移竟失败了！
他虽然捕捉到了水汽的核心，却没能及时将水汽打散。
随着时间推移，战场在不停跳跃。
挪移有时成功、有时失败，两个在化神期都称得上顶尖的强者，每次碰撞都会引起大地塌陷、山岳崩摧。
谁又能想到，他们的胜负却系于极为细微的比拼上。
如果灵幽王能困住秦桑，即可废掉灵木之躯。
秦桑隐隐感觉到，只要自己坚持下去，灵幽王无法奈何自己，局面终将迎来转机。
不敢言反败为胜，至少能够和灵幽王僵持。
灵幽王的力量并非无穷无尽，除非又引来其他妖修助阵，灵幽王只会比自己更早力竭，最先退走的只能是他。
说不定，见事不可为，灵幽王便要打退堂鼓了。
其贵为妖王，最知进退，总不会为外物和自己一个无名小卒打生打死。
‘噗！’
水汽爆散。
秦桑又一次挪移成功，如饥似渴汲取木灵之气，全身一阵舒畅。
回想之前的几次争锋，秦桑心中并不乐观。
他真正领教到了妖王的强大，灵幽王虽斩落修为，其对神通法术的理解，对力量精妙控制，令秦桑自叹弗如。
在这种层面的交锋中，灵幽王的优势展现的淋漓尽致，秦桑有好几次被灵幽王瞒天过海，错失良机。
若非天目蝶相助，灵木之躯估计已经被废了。
激烈的战斗中，秦桑和天目蝶在飞速成长，灵幽王也在不断尝试各种策略，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和伤痛相比，最令秦桑感到疲惫的是心神的恐怖消耗，他必须全神贯注，在丛林之域找到破解之法。
尽管他在别处也有布置，对付其他敌人有余，面对灵幽王，只能拖延些时间罢了。
一旦被逼出丛林之域，秦桑恐怕只能依靠花田大阵抵挡灵幽王了。
即使最终能够脱身，却因此暴露花田，也是他难以接受的。
不到万不得已，秦桑不想走到这一步。
秦桑刚踏出树干，便被暴雨淹没。
黑鱼法相猛扑而来，目光闪烁，心中的自信也开始动摇。
灵幽王没料到秦桑如此难缠，竟没有绝对的信心，在这场细微处的争锋中获胜，心中默算，如果持续这种局面，自己竟只有六成胜算。
在这之前，灵幽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对方能以洞玄法位坚持到这个地步。
六成胜算，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影响战局，甚至逆转。
倒也不至于现在退走，对方明显只有招架之力。
灵幽王在来时留了些标记，不知定襄侯他们何时能到。
对此，灵幽王没有报什么希望，重重幻景阻隔，定襄侯他们应该赶不及了。
思绪电闪，灵幽王暗自沉吟，边寻找秦桑的破绽边做推演。
……
天壁外。
青色灵风边缘，一道飘忽的身影紧贴着天壁，注视下方的战斗。
左真人藏身于此，丝毫声息不显，将战场尽收眼底。
他似乎对灵幽王颇为熟悉，视线扫过，便盯着秦桑不放，主要在观察他。
当云游剑现身，施展出剑阵之后，左真人又分出一些目光，审视剑阵。
旁观良久，左真人注视着疲于招架的秦桑，两指轻轻搓动，一道符光无声浮现，接着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你和执剑是什么关系？”
一个声音传入秦桑耳中，细弱蚊蝇。
什么人！
秦桑悚然一惊。
竟然有第三人在旁窥视！
他和灵幽王追逐至此，沿途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本以为其他修士和妖修都被引去了治坛深处。
秦桑凭借强大的意志，神色如常瞥了眼黑鱼法相，见其毫无异状，显然也没有发现暗处之人。
“对方认识执剑真人，先传音于我，应是人族修士。此人能瞒过灵幽王感知，难道是一位大真人？”
暗自思忖，秦桑觉得很有可能。
思索片刻，分出一缕神识和对方接触，“不知是哪位前辈法驾到此，晚辈清风，受执剑道友之邀，在剑心岛修行，时常向执剑道友讨教剑术，执剑道友于我亦师亦友……”
“呵呵……”
耳边传来一声淡笑，“难怪贫道观你的剑术有些熟悉。”
这句话传来后，对方的声音又断了。
秦桑念头百转。
对方默认了，果然是一位大真人！
他向执剑真人请教剑术，不可避免受其影响，即便二人所修剑法不同，用剑时难免有执剑真人的影子。
这种影响应该不会太明显，竟被对方一眼识破，可见这位大真人肯定对执剑真人非常熟悉。
听对方的语气，应该不是执剑真人的对头。
多年来，秦桑总感觉执剑真人非常神秘，看之不透，不料竟和大真人有渊源！
大真人一言不发，秦桑也没有开口，等待对方回应。
“贫道左奉道，或许你听过贫道，或许没听过……既然恰逢其会，贫道也和这老妖有些旧怨，恰好一并解决，伱可愿助我斩杀此獠？”左真人冷声道。
“前辈是想让晚辈做诱饵？”秦桑心中顿生警惕。
第一千八百六十二章 撒豆成兵
左真人和执剑真人相识，与秦桑之间却隔着一层，仅凭这层关系，秦桑无法完全信任对方。
倘若左真人的目的是让他不断消耗灵幽王，再趁虚而入，势必要他和灵幽王死战。
即使最终能够斩杀灵幽王，秦桑的状态也不容乐观，单独面对左真人，万一左真人生出歹念，如何自保？
以现今的局势，他未必没有机会摆脱灵幽王，似无行险的必要。
可三方之间，他实力最弱，总有些事情不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如何游离于两位强者之间，保全自身，须得谨慎考量。
秦桑正思忖着，又听左真人淡然说道：“此等老妖最是机警，老奸巨猾，任何异常都会令其警觉，除非蓄谋已久，难引其入彀，终归要堂堂正正一战。无须你与老妖死斗，贫道做些布置，听我传音行事便是。”
左真人似是看出了秦桑的心思，没有让他做饵的意思。
闻言，秦桑心下微松。
他当然也明白，左真人此言虽有几分道理，但能够多消耗灵幽王一些力量，绝非坏事。
左真人没有选择最有把握的做法，显然是考虑到了自己的顾虑，告诉自己他并非将自己当成棋子，而是一名合作者，以示诚意。
世事总难十全十美，左真人显然深谙取舍之道，灵幽王追杀秦桑至今，其实自身也被消耗了一定的程度，现在首要之事是获取秦桑的信任。
这个提议是秦桑无法拒绝的。
无论最终能否斩杀灵幽王，他的危机迎刃而解，对他有利无弊。
顿了顿，左真人又道：“鬼方国乃是道门心腹大患，妖王手上沾满我辈同道的鲜血。道友若助我斩杀此獠，贫道回去定会向道庭为汝表功。论功行赏之时，可将此獠视为真正的妖王，道友但有所求，道庭都会尽量满足……”
闻听此言，秦桑怦然心动。
众所周知，道庭历来有功必赏，不问出身，毫不吝啬。
斩杀妖王的功劳有多大，秦桑也说不清楚，哪怕只分到一小半功劳，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天妖炼形》已是第五变后期，《元神养剑章》虽处于第十一层中期，经此一战，进阶后期指日可待。
接下来，秦桑便要为突破炼虚筹谋，而他对炼虚期的了解几近于无，身边也无师尊引路。
趁此机会搭上道庭，结识大真人，乃是难得的机缘，若能获得大真人亲自指点就更妙了。
另外，斩杀灵幽王这位强敌，日后参悟杀道时也会受用无穷。
秦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当然该有的谨慎还是要的，思索片刻，应承下来。
得到回应，左真人便没了声息。
秦桑神情不变，收束心神，专心应对灵幽王潮水般的攻击。
细微处的争锋还在持续。
天壁外。
拉拢秦桑后，左真人右掌一翻，掌心凭空现出一个玉碗。
玉碗较之凡间碗具更加扁平，材质是一种墨玉，无比通透。
碗内空无一物，
一手托着玉碗，左真人抬起另一只手臂，抖了抖袖袍，飞出点点金光，撒落碗中。
一阵叮叮当当脆响，金光散去，竟是一粒粒黄豆，但比普通的黄豆圆润饱满，表面好似镀了一层金箔，光泽流转。
黄豆估摸有几十枚。
左真人将玉碗端在面前，凝视片刻，手腕轻摇了一下。
‘哗……’
忽然传出一阵细微水声。
再看玉碗之内，多了满满一碗清水。
黄豆浸泡水中，随着一阵细密的气泡，碗中之水被吸干，黄豆表皮开裂，竟似在瞬息之间生根发芽一般。
不过，黄豆并未发芽，而是出现了奇异的一幕，所有黄豆纷纷长出四肢、头颅。
眨眼之间，半碗黄豆变成一个个黄豆大小的金人，身着金甲，手持兵器，分明是一尊尊金甲力士，只不过体型太微小。
左真人屈指连弹，一道神符射入碗中，分裂成点点流光没入金人眉心。
‘唰！’
金人陡然睁目，绽放神采，活了过来。
一阵悉悉索索，金人自发在碗中列成方阵，齐刷刷对着左真人行礼。
一股凶煞之气隐而不发，没有人敢轻视这些豆粒金人。
左真人捋须而笑，他虽不养兵马，却精通点灵布将之法，撒豆成兵之术！
“道友小心了！”
左真人俯视地面，传音提醒秦桑，手掌翻转，玉碗倒扣。
丛林中。
秦桑目光闪烁，突然间一改守势，反冲向前。
恰好两条长须劈击而来，秦桑看到两道白光在面前交错，来势极为凶猛，却毫无避让之意，探出双手，竟以肉掌抓向白须。
‘唰！’
白须极为迅捷。
借助天目神通，秦桑准确捕捉到白须的轨迹，闪电般抓向须尾。
‘噗！’
长须入手，秦桑如同抓到了两个光滑的冰凌，难以着力，并感受到可怕的冲击之力随之而来，狠狠击在掌心。
秦桑闷哼一声，双臂剧痛，不顾一切紧握双手，死死攥住须尾。
看到他不寻常的举动，灵幽王心中一跳，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并且，灵幽王发现周围的星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在秦桑出动的同时，星辰移转，星河中心恰好是灵幽王头顶，剑阵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剑阵还是那个剑阵，但范围大幅缩小，星芒更锐利，星河更紧凑，剑势更凝聚！
斗转星移，星光接天，似有一头猛虎行将扑出，阵势变化莫测。
与此同时。
点点金光穿透天壁，起初只有豆粒大小，在极速下坠的过程中飞速膨胀。
“滚开！”
灵幽王厉喝。
黑鱼法相用力甩动鱼头，长须闪烁耀眼白光，须尾更是爆发出恐怖的力道。
‘啪！啪！’
秦桑只觉五指欲断，仅坚持片刻便被长须挣脱，目中凶光闪烁，右手掌心显化血剑，对准一根长须狠狠拍出一掌。
‘轰！’
长须虽未断，猛然荡出老远。
灵幽王也无法忽视这一掌的力道，鱼身不由被带着倾斜，却没有反击，长尾甩动，昂首冲向星河。
此刻，吞海蚌亦在星河之中现形，化为一个吞天巨蚌，蚌中之水不知何时消失不见，蚌壳大张，对准七宿之觜宿的方位。
巨蚌的蚌壳遮蔽大片星河，一下便能将星宿中的所有星辰吞下。
就在这时，左真人穿过天壁，悠然迈入丛林之域，手掌轻轻向下一送，一枚木珠滚落而下。
‘唰！’
木珠落入星河，轻易穿过剑阵，一个闪烁便出现在蚌壳开口处。吞海蚌的合拢之势戛然而止，吸力大乱，那枚木珠死死卡在蚌壳之间，一时无法撼动。
吞海蚌受制，两根长须蓦然弹起，抽向星河，但云游剑亦是灵宝，剑阵即便不敌，也不会不堪一击。
况且，秦桑一刻也没有停顿，脚下重重一点，凤翼急扇，悍然冲向黑鱼法相。
自从和灵幽王交手至今，秦桑罕有主动出击的时候，庞大的灵木之躯高高跃起，张开双臂，一把熊抱住鱼尾。
“找死！”
灵幽王怒极狂吼。
‘砰砰砰……’
鱼尾在他怀中疯狂挣扎，每次扭动，秦桑都如同遭到一记鞭打，全身骨骼易位，无处不痛，明山铠的宝光也是一阵闪烁，仿佛不堪重负。
“呵！”
秦桑不顾伤势，全身用劲，欲将黑鱼法相拖向地面。
这时，剑星移转，白虎凶煞化形，俯冲而下，凶威赫赫。
白虎凶煞一头撞向两条长须，轰然巨响回荡天际。
只见长须一荡，随即一柄灵剑自白虎凶煞眉心激射而出，从两条长须中间穿过，瞬息间剑光万丈，似有七道虚影一闪而没，融入剑光，疾斩黑鱼法相！
这一剑，已然换成了更擅杀伐的七魄杀阵。
纵使灵幽王实力再强，也不敢小视这一剑，之前定襄侯就是险些陨落在此剑之下！
灵幽王怒意滔天，却也只能忍下来，急急收回长须，白光从中脱离，变回那条白色的细索，首尾相连，形成一个白环。
白环似玉琢，护在灵幽王上方，他犹不放心，又张口吐出那枚鳞片状宝物，射向白环中心。
低头看向纠缠不放的秦桑，灵幽王眼中的怒火似要将他烧成灰，怒吼一声，上身拧转，疯狂扑向秦桑，满口獠牙在秦桑眼里飞速放大。
‘轰！’
两个巨大的怪物纠缠着砸进地底，将大地撕裂，裂谷纵横。
半空中，剑光正中白环，白光和剑光交融在一起，爆发开来，刺目无比。
白环一颤之下，首尾脱落，如灵蛇般游荡而下。
云游剑微微一顿，起剑再斩！
就在秦桑死命缠住灵幽王之时，破空声响彻丛林。
“嗖嗖嗖……”
金光从天而降，声势浩大，好似流星天坠，旋即大地轰鸣。
金光砸向大地，顿时使得丛林巨震，地面出现了数十个大坑。
坑内金光熠熠，金甲战将一跃而起，已非豆粒模样，身躯高达十丈，威武不凡。
‘砰！砰！砰！’
金甲战将恰好落在战场周围。
所有金甲战将的兵器相同，都是手握一根金色铁索。
左真人脚踏箓坛，徐徐降下，坛中九天兵符熠熠生辉。
其手指剑诀，两指夹着一张黄符，接引九天兵符之力，向下一甩，呵令：“布阵！”
“遵法旨！”
金甲战将齐声大吼。
‘哗啦！’
铁索相连，金甲战将内外三层，布成三层铁索大阵，将战场中的一树一鱼团团围困。
正因秦桑，灵幽王没能及时冲出包围，眼睁睁看着金甲战将结成阵法。
‘呼！’
黄符飘入阵。
金甲战将飞速旋转，须臾便看不清战将身形了，地面上先是出现三道金圈，随着金光愈发浓郁，金圈也连在了一起。
刹那间，一个金色的八卦阵盘在大地成型。
阵中，秦桑硬受了灵幽王一击，抽身后退几步，迅速汲取木灵之气恢复。
此时此刻，局势逆转，灵幽王已经没心思操纵木灵之气了。
“是你！”
灵幽王死死盯着天上的左真人，显然认识。
“老妖怪别来无恙？”
左真人淡然一笑，“也是冤家路窄，呵呵……贫道因故受阻，错失大功，能除掉你这头老妖，倒也不枉此行。”
“老东西，伱还敢在这，就不怕错失神庭，灭绝道统，人族尽数为我妖族口中餐！”
灵幽王语气森然，心神却紧绷起来。
没想到还有大真人留在这里，他敢于罔顾神庭之争，去寻宝物，实则另有隐情。
按照常理，神庭之争关乎道门和鬼方国兴亡，双方都没有退路，唯有死战！
他现在的处境极为不妙，左奉道一人就足以让他严阵以待，再加上实力稍逊却占尽地利的秦桑，灵幽王陡然感到一阵不安。
此言似乎戳到了左真人的痛处，双眼杀机毕露，冷冷道：“贫道先把你送入黄泉，让你看看到底哪方道统灭绝！”
话音未落，左真人足踏罡步，口诵神咒。
“北阴大帝，敕下九幽。
急召典狱，分炁降临。
依禀帝旨，摄狱考邪。
刀兵千万，分尸化形。
急急！”
发咒同时，其骈指在虚空描画，三道复杂无比的神符一气呵成。
三道神符，符光各不相同，有黑有青亦有金。
符光如雨，洒落大地。
获得符力加持，金甲战将气势暴增，仿佛变成了一尊尊真正的神将，现世收邪。
‘嗖！嗖！嗖！’
数十条金索飞射破空，齐齐射向阵中的灵幽王，金索仿佛狱吏手中的勾魂神索，不仅坚硬无比，更蕴含奇异威能，勾魂摄魄、压服妖邪。
灵幽王顿时感到恐怖的压力降临，如被数座大山压在心间。
没有了限制，秦桑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肆吸收木灵之气，调理片刻便再度冲向灵幽王。
‘轰！轰！轰！’
秦桑每一步都令大地震颤，好似在宣泄之前一直挨打的郁闷，气势不断叠加，冲到灵幽王面前，右手化掌，掌心现耀眼佛光。
眨眼之间，佛光凝聚成巨大佛印，蕴含惊人的气血之力，随着秦桑手掌，轰然砸落。
上方，木珠依旧在和吞海蚌对抗。
灵幽王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将木珠逼退，一时间来不及收回吞海蚌，而攻击已至！
第一千八百六十三章 北极杀鬼
金甲战阵中心，秦桑和灵幽王斗成一团。
秦桑在内，金甲战将在外，左真人在上，组成了一个小型的战阵。
秦桑好似一名悍勇的大将，率领部下围杀敌人，左真人负责策应和调度。
此刻，秦桑浑然忘我，疯狂攻击面前的敌人，没有所谓的招式，只有最纯粹的拳脚，反而更契合大金刚轮印真意。
他全然不计伤势和消耗，癫狂一般。
灵木之躯的强大终于显现出来。
纵观灵幽王一生，也没见过这么疯狂的家伙，被那双通红的双眼盯着，不由心中发寒。
灵幽王不仅要应对秦桑和金甲战将的攻击，还要时刻防备左真人的神符。
左真人高居箓坛，状似悠然，实则没有片刻清闲，足踏罡步，指掐印诀，道道符影闪现，有时融入金甲战将，有时打向灵幽王。
神符可化刀枪剑戟，又可现风花雪月，杀机隐藏其中，神妙万端，令灵幽王应接不暇，不敢轻视。
短短时间，左真人施展出的神符比秦桑见过的还要多，足见道门符法何等精妙。
“吼！”
怒啸惊天。
灵幽王的凶性被秦桑激了出来，死死盯着他，满眼狰狞和凶狠，全身灵光一闪，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缩小后的鱼身不及原来一半大，在秦桑面前都显得有些小巧了，鳞片的光泽却更加深邃。同时，秦桑从他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威胁，大为警惕。
而变化还未停止，并且影响到了周围，以灵幽王为中心，淡淡的水色在虚空弥漫开来。
水色蔓延，接触到金甲战将的战阵后消失，似乎被金光冲散了。
箓坛上，左真人神情却多了几分凝重，目光一转，看向战阵外的一处。
水色在战阵边缘再度显现，不再继续蔓延，聚集在几丈方圆，但再度发生异变。
那里好像真的有水存在，水色荡漾间，凭空显现出一头大黑鱼。
黑鱼也和水色一样淡，如同虚影，摆动着尾巴，受到某种限制，只能在水色所在的范围内游动，貌似被困在了水池，可观其神态颇为惬意。
又有第二个、第三个黑鱼虚影浮现，恰好处于三才之位，反将金甲战将包围。
左真人神色微动，一声令下，战场上顿时响起整齐的破空声。
金甲战将手中的金索齐刷刷撤回，向外一甩，分别抽向三头黑鱼虚影。
‘啪！’
金索威势极强，打在虚空，似将虚空撕裂一般，发出爆响。
金色流光穿透黑鱼虚影，唰的一下收回。
再看黑鱼虚影，竟安然无恙，全身上下毫发无损，甚至连那水色没有明显波澜。
左真人怔了一下，一时间竟也看不穿这些黑鱼虚影是什么神通，许是灵幽王这些年新领悟的。
念头转动，他命令金甲战将继续攻击灵幽王，他则从袖中取出三张黄符，手腕一抖，化作三道玄黄之光，分别射向三条黑鱼虚影。
黄符降落无声，符纸消失，只余三个朱砂写就的赤红秘字，浮于水色表面，黑鱼虚影顿时变得没那么灵活了。
此符乃是一种煞禁秘符，有封禁之能，遭遇不明之物，总能发挥神效。
不过，左真人出符还是有些慢了。
战阵内，灵幽王鱼尾一甩，猛然抽出，外面的三条黑鱼虚影也同时甩尾。
鱼尾疾若雷霆，天目蝶竟险些无法捕捉鱼尾的轨迹。
秦桑匆忙架起双臂，砰的一声，只感觉一座山撞在身上，闷哼一声，当场倒飞回去，险些撞散金甲战将的阵形。
等他卸掉劲力，举起双臂，骇然发现小臂处的明山铠出现明显的凹陷，凹陷处裂纹密布。
和灵幽王交战至今，这副宝甲不知为他抵挡了多少攻击，终于不堪重负了。
明山铠的质地终究不及灵宝，真宝残片聚形时一如既往强大，散入全身便会有局限，面对妖王，缺点便暴露出来。
“上次有些贪心了，全身甲导致真宝之力太分散，反而不美，炼制一件内甲应是最佳……”
秦桑闪过这个念头，攻势未停，拧身便冲了出去。
左真人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动向，视线扫过秦桑，又从袖袍中抖落出一物，乃是一块手指大小的玉签。
状似玉签，实为灵符，名曰应灵摄妖玉文。
此符可震摄妖魔鬼怪，不敢近身，有护身之效，乃是道庭不传之秘。
这道灵符威能强大，炼制不易，仅承载神符的‘符纸’便需一种世间罕有的灵玉为胚，要求品质极佳，且经过七七四十九步精心祭炼，方能成型。
不惜拿出此符，可见左真人对灵幽王已有必杀之心！
‘啪！’
灵符破碎，化作一道玉色流光。
秦桑心有所感，察知玉光对自己有利无害，也不抗拒，任由玉光罩身。
一时间，秦桑身影显得有几分朦胧，他自己则生出一种轻盈之感，面对灵幽王本该有的压抑顿消，反而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仿佛变成了一尊收摄妖邪的神明，位阶天然压制对方。
当然，这只是错觉，能否收摄灵幽王，还要看谁实力更强。
‘轰！’
秦桑箭步上前，发现鱼尾迎面抽来，挥出重拳相迎。
‘砰！’
一击之下，秦桑全身震动，鱼尾的力量不逊方才，秦桑的表现却从容多了。
“果然是神符！”
秦桑卸掉劲力，暗暗赞叹，脚下一错，忽见灵幽王跃向高空。
就在方才，吞海蚌终于摆脱了木珠的纠缠，激射而下。
看到灵幽王的举动，秦桑目光一凝，凤翼急扇，猛扑过去。
耳边随即响起急促的破空声，所有金索齐刷刷射向灵幽王，好似在半空张开的伞盖。
‘咻！’
吞海蚌化幽光飞回灵幽王身边，蚌壳微张，竟将灵幽王整个吞了进去，继而蚌壳微震，疾射高空。
‘砰！砰！砰！’
金索至，并未将吞海蚌破开，灵活的在蚌壳上缠绕一圈。
数十道金索刹那间牢牢绑住吞海蚌。
‘哗啦啦……’
金索紧绷，所有金甲战将大吼，使出全身之力，用力下拽。
秦桑也追击上来，啪的一声，双手牢牢扣住吞海蚌，施展千斤坠，上空更有剑啸如雷，云游剑宛若游龙，疾斩吞海蚌。
三条黑鱼虚影疯狂甩尾。
灵幽王也是了得，承受这等攻击，竟还要锲而不舍向外冲。
‘嘎吱吱！’
金索绷直欲断。
左真人眉心微蹙，立刻下令，金甲战将之中，半数将手中的金索交给旁边的同伴，双膝微屈，跳到半空，只闻砰砰砰巨响，撞向彼此。
金光刺目，待光芒稍稍消散，金甲战将竟化为一座金山，对准吞海蚌，轰然砸落！谁也不清楚这座金山有多重，秦桑余光瞥见，眼皮不由一跳。
‘轰隆！’
金山正中吞海蚌。
宝光几乎被彻底打散，蚌壳震动之下，分开一道裂缝，竟似被硬生生砸开了。
蚌壳打开，立刻张开到最大，里面一片幽黑之景，灵幽王暴露出来。
再看到灵幽王，秦桑目露异色，心中生出一种奇异之感。
不知为何，黑鱼法相明显比之前虚幻多了，完全不管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仰头冲天，鱼口大张，像在吞噬什么。
其现身后，法相变化更快，须臾便有涣散之象。
而在周围的三条黑鱼虚影变得逐渐凝实起来，和黑鱼法相的姿势相同，都张着鱼口。
事实上，方才三条黑鱼虚影就又动作，秦桑和左真人被吞海蚌吸引，未能警觉。
看到此景，秦桑灵光一闪，陡然想到灵幽王引水元之力攻击自己的场景，神色一凝，连声提醒：“前辈小心……”
附近也有蕴含水汽的幻景，只不过不和丛林之域接壤。
话音未落。
天空骤然阴沉，充沛异常的水汽不知从何而来，在高空聚拢成云。
下一刻，暴雨如注。
短短时间，大地沦为湖泽，湖水持续上涨，已经淹没半个树身。
黑鱼法相全身浮现幽蓝之光，摇曳似火。
灵幽王满脸狰狞，眼神带着刻骨仇恨，已经将秦桑和左真人深深恨上，他不得不献祭法相，施展本不该属于洞玄期的神通，才有望脱身。
如果不果断些，再被消耗一段时间，献祭法相也无法施展这门神通了。
秦桑有种窒息之感，感受到遮天蔽日的恐怖水势，心惊不已，这恐怕是真正的妖王神通了！
这时，左真人淡淡回了句：“无妨。”
其语气极为自信，似乎早就在等这一刻，令秦桑心下稍安。
‘哗！’
暴雨戛然而止，似有些虎头蛇尾。
但天空并未放晴，浓郁的水汽充塞整个空间，丛林上空水雾濛濛。
‘哗！’
秦桑和左真人忽然听到空灵的水浪声。
不知何时，周围景象大变，空间化作深湖，古树、金甲战将包括秦桑和左真人都位于水面之下。
尘世如水，世间生灵都是水中的鱼儿，这一刻，秦桑和左真人便成了困在水下的鱼。
水面就是一种有形的界限，非神通高绝之人无法突破。
此景是真也是幻。
秦桑和左真人眼里的世界依然如故，他们感觉不到水，也看不到那层界限，可灵幽王也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消失的如此突兀，猝不及防。
“不愧是当年先贤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道兵、妖神后裔，果然各个血脉不俗……”
左真人喃喃，也不禁为灵幽王的神通击节赞叹。
‘哗啦！’
平静的水面忽然腾起一蓬水花，一头黑鱼振水而出。
鱼身如弯月，跳出水面后，头也不回向上飞跃。
鱼尾微微摆动。
鱼跃龙门！
黑鱼所过之处，均有水汽相随，不停向上蔓延，水汽触到的地方，景色都会变化。
甚至于，连天壁也被水面压下方，而水面还在继续上升，将要超出丛林之域，乃至穿过上一层的幻景，甚至更多。
在飞腾的过程中，灵幽王的法相持续燃烧，渐渐暴露出本体。
其本体正是一头黑鱼，鱼尾是一条几乎化龙的蛟尾。
他满脸疲惫，鳞片灰暗，但不敢停止，用尽一切力量远离战场，逃离这里。
尽管逃生后也会元气大伤，只要到达水元之气充沛的地方，还能苟延残喘。
终于，灵幽王冲破了天壁。
“再快些！再快些！”
灵幽王在心中疾呼。
敌人还在下面，似乎还没有识破他的神通，懵懂无知，正四处寻找他的踪迹。
幸好左奉道修为也斩落到了洞玄境，限制了灵觉，否则瞒不了太久的。
心中浮现此念，不等灵幽王松一口气，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抹青光。
青光贴附在天壁边缘，很不起眼。
可灵幽王仅看一眼，眼睛就挪不开了。
青光一闪，挡在前方，青光中乃是一方小印，长三寸，阔二寸一分。
此印由青玉雕成，印纽是残的，有明显断裂的痕迹，本体也缺损了一角，印面上字迹残缺，保存下来的字也有划痕。
“北……杀鬼……”
看清残印印面的字迹，灵幽王陡然双目圆瞪，难以置信。
这……难道是北极杀鬼印！
北极杀鬼印，传说中的道门神印之一，出自北极驱邪院，专杀妖鬼邪魔，威能无边。
自从神庭倾颓、道庭没落，这枚神印也随之消失无踪。
有人猜测，此印已经毁在道门覆灭的那场惨烈大战之中。
那一战，陨落的道门强者，毁去的道门至宝数不胜数。
道门认为印为天地之凭信，书符、施咒、结坛、召将、行法，乃至上表、收邪、炼功、祈禳皆可用印。
多年积累，道门大能炼制的神印不在少数，而幸存下来的神印寥寥无几。
也有传说北极杀鬼印曾在最后一战出现，没有全毁，残印落入了具山治治坛。
亦有传言残印被北极驱邪院找回，供奉在白石治，如今的道门没有能力修复神印。
北极杀鬼印竟在左奉道手中，且他能够催动！
尽管只是一枚残印！
‘嗡！’
北极杀鬼印一闪而至，印面正对灵幽王，散发温和青光，却令他满脸惊骇。
与此同时，秦桑和左真人仰头望天。
秦桑不知何时祭出五行冕，托在掌心，宝冠轻转，五色神光破空，贯穿天壁！
第一千八百六十四章 秘辛
神印降。
印面残存的三个古篆字散发青光，在灵幽王眼中，这些字在飞快旋转，犹如三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直感觉要将自己的魂魄吸摄进去。
灵幽王大骇，同时又感应到身后传来的威胁，大五行禁绝神光破空而至。
汲取域外水元之力，须依仗吞海蚌来维持神通，一时来不及召回。
腹背受敌，神印和神光都非同小可。
相对而言，灵幽王最惧怕的是北极杀鬼印，此印在上古道门兴盛时凶威赫赫，不知诛杀了多少绝世凶物，令妖邪闻风丧胆，它不敢赌此印还残余多少威能。
而在和秦桑交手时，大五行禁绝神光展现出的威力虽强，终究是有限度的。
灵幽王心下一横，哇的一下喷出大口精血，血液中包裹着一枚鳞片。
这枚鳞片和之前使用的鳞片大小形状相似，但鳞片是血色的，不知是被鲜血染红，还是本体就是如此。
鳞片表面闪烁诡异之芒，将所有精血吞噬殆尽。
鳞片赤红，快速膨胀，刹那变成一个血色巨盾。
灵幽王犹不放心，身躯摇摆，又吐出一道朱砂黄符，灵符化作一道幽光射向巨盾，更加浓郁的血色爆发，猩红血光晕染半边天壁。
巨盾高如山岳，将灵幽王护在下方。
同时，灵幽王全身哗哗作响，鳞片纷纷炸开，神通幻化的一股水流在体外聚形，填满鳞片的缝隙。
灵宝白绳环绕灵幽王身体几圈，异常灵活的在鳞片之间穿梭，穿针引线般将所有鳞片串在一起。
灵幽王套上了一身奇特鳞甲，刚柔并济。
顷刻间，北极杀鬼印和大五行禁绝神光齐至！
‘轰！’
血色鳞盾巨震。
与巨盾相比，小巧的北极杀鬼印好似山上一只不起眼的蚂蚁，可当这只‘蚂蚁’撞上‘山岳’，立刻使得山岳摇颤，几欲崩摧。
鳞盾表面青光弥漫，血光骤然被压制，伴随着阵阵‘咔咔’之音，北极杀鬼印撞上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醒目凹陷，凹陷周围裂纹密布。
看到凹陷处的裂纹，灵幽王更加惊骇，但无暇分心，因为大五行禁绝神光已至。
‘咻！’
神光迅疾无比，避无可避。
灵幽王竭尽全力凝聚鳞甲之力，在神光临身的瞬间，忽然发觉不对劲，不由大为惊愕，来不及反应，惊愕的表情便僵硬在脸上。
神光并非如他料想的那般拥有强大的杀伤能力。
大五行禁绝神光有正反之分，正为禁、逆为绝，外人不知运化之妙，无从分辨，极易中招。
此刻，秦桑打出的便是正五行禁绝神光，专司封禁，莫行道三人正是依靠正五行禁绝神光，在危机四伏的归墟里屡屡化险为夷。
灵幽王一时不察，五色神光击中鳞甲，并未损伤鳞甲半分，而是如烟花炸开。
五彩光芒流过灵幽王全身。
他好似穿着一身五色甲衣，又好像落入了一个五彩封禁之中，全身僵硬，无法动弹，表情和眼神依旧栩栩如生，只不过定格在了某一瞬。
丛林之中。
所有金甲战将此刻围绕在左真人的箓坛周围，金索彼此相连，结成另一种阵法。
左真人闭目踏罡，连连施法，最后脚下重重一点，箓坛震动，金甲战将吼声惊天，左真人亦发出一声轻喝，倏然睁目，目光如电，直射苍穹。
下一刻，左真人脸上血色尽去，苍白无比，双脚也显得有些虚浮，好似耗尽了全力。
周围的金甲战将随之变阵，阵形更复杂和紧密了。
天上传来雷鸣般的巨响。
高空之上，北极杀鬼印神威大增，血色鳞盾被数道大裂贯穿，轰然之间，整面鳞盾四分五裂，彻底毁灭。
碎片乱飞，再也无法阻止北极杀鬼印。
神印疾落。
这时候，灵幽王才终于挣脱封禁之力，震散身上的五色神光，睁目便看到了近在咫尺的神印，以及三枚转动的神文，眼中露出深深惊惧。
与此同时，灵幽王身后剑啸如雷，云游剑仅比大五行禁绝神光稍慢。
破天一剑似惊虹！
神印青光淹没灵幽王。
灵幽王发出一声绝望的狂吼，鳞甲簌簌作响，迸发出最后的威能，可惜瞬间便被青光压制。
‘咔嚓！’
声如霹雳。
鳞甲崩裂。
恰在此时，云游剑迸发惊天剑意，剑光宛若游龙，刺入青光。
无数鳞片飞舞，如天女散花。
片片墨鳞均根部带血，有的没能飞出青光的范围便化为齑粉。
‘唰！’
云游剑贯穿青光，尾端还带着一蓬鲜血，绕空一圈，投射而下。
天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窟窿，神印镇压着一头巨型鱼妖，打穿天壁，砸向大地。
青色流光从天而降，青光中，黑鱼身体僵直，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其头骨凹陷，神印便嵌在眉心，身上赫然有一个血淋淋的伤口，贯穿胸腹，几乎将其斩成两截。
妖血洒长空！
“死了？”
秦桑立足大地，仰头凝望青光，自己竟斩杀了一尊妖王！
致命一击可以说是由云游剑和神印共同完成的。当然，真正算起来，左真人位居首功。
那枚神印不知是什么来头……
秦桑瞥了眼左真人，左真人已经收起箓坛，站在一众金甲战将中间，感应到秦桑的目光，侧目看过来，对他轻轻颔首。
他能感应到左真人状态不佳，此印应是道门至宝，左真人所言不虚，催动神印的代价果然极大，就是不知有没有伪装的成份。
‘嗖！’
青光急坠大地。
秦桑愕然发现，鲜血从鱼尸伤口流出来，接触到神印，竟被神印吸干。
神印仍不满足，青光笼罩之下，从鱼尸头上开始，血肉妖骨纷纷融化，化作最精纯的精气被神印吞噬。
秦桑忍不住看向左真人，得到解释：“神印亦是凶印，贫道现在也无力阻止，只能让它吃个痛快。”
二人眼睁睁看着灵幽王被神印吞噬，尸骨无存，只留下几件遗物。
好在，最后一刻，左真人鼓足余力，勉强将灵幽王的妖丹保了下来。
‘轰！’
北极杀鬼印在大地砸出一个大坑，物品散落一地。
‘咻！’
将神印收入袖中，左真人旧伤未愈又遭损耗，甚至没有过去看一眼战利品，就地盘坐调息起来。金甲战将结成大阵，将左真人护在阵中，灵幽王已死，防范的自然是秦桑。
此乃人之常情，秦桑毫不介怀，注意保持着距离，以免引起误会。
他往大坑看了一眼，见有一玄色妖丹，一枚光洁明珠。
两件灵宝也散落在周围，还有一些碎鳞和鳞盾碎片。
“明珠应是一件芥子类宝物……”
秦桑没有动，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吞下几枚丹药，专心调息。
灵木之躯尚未到极限，只是真元消耗得厉害，尽管体内有伤，状态比左真人还好一些。
他表面平静，心神却是罕见的兴奋。
未曾料到能够因祸得福。
这一战对他意义重大，不仅结识了道庭大真人，一剑斩杀灵幽王时的感受，足够让他参悟和品味很久。
“就算没得到金刚实，也不枉此行！”
秦桑暗道。
调息过后，秦桑醒转，暂且压制住体内伤势，真元足以连续施展雷遁，低头看了看稍显残破的明山铠，又看向远处的左真人。
观其气色，稍有好转。
秦桑开口道：“此乃是非之地，不如先离开此地，贫道知晓一个可以安全疗伤的地方，相距不远，前辈意下如何？”
灵幽王追杀他时肯定留有标记。
秦桑倒不害怕定襄侯他们，定襄侯被他打伤，其他妖侯实力泛泛，即使追过来，看到这个场面，敢不敢进来还是两说。
他担心的是附近还有妖王，灵幽王就是太肆无忌惮，给自己招来死劫。
权衡一番，还是离开为好，他选定的下一个幻景并不远。
左真人寂然不动。
最前面的一个金甲战将开口，声音雄浑沉闷，却是左真人的语气。
“也好，请道友在前带路，那些东西，道友先收起来吧。”
话音未落，众金甲战将齐齐甩动金索，在左真人身下结成一个金盘。
金甲战将呼喝一声，振臂抬起金盘，化作抬舆卫士，驾驭金光，腾空而起。
秦桑大袖一挥，分出一缕真元，裹起地上的战利品，没有收进千钧戒，就这么悬浮在身边，当先破开天壁，辨认方向。
左真人紧随其后。
飞出天壁，没有遇到强敌，秦桑心神微松，又听那尊金甲战将开口道：“难怪执剑这么看重道友，道庭里的后起之秀，也鲜有及得上道友的。”
“前辈很熟悉执剑道友？”秦桑好奇。
“有些渊源，”左真人似不愿多作解释。
秦桑知趣不问，摇头道：“前辈谬赞了，晚辈自家人知自家事，多亏前辈，否则晚辈只有落荒而逃，可能活不到明天。”
说着，秦桑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妖丹。
“这枚妖丹，贫道需带回道庭，”金甲战将抬手指着妖丹，很是直白的提出要求，“当然，道友也有一半功劳，不会埋没，此次情况特殊，这枚妖丹应会被视为真正的妖王妖丹……若不放心，可先由道友保存。”
妖王的妖丹，秦桑也想要，但在深思熟虑后，点头同意。
“至于那些……”
金甲战将扫过另外的三件物品，“你我直接平分吧。”
秦桑自然乐意至极，命天目蝶警戒，神识探入明珠，发觉珠内有禁制。
这种禁制是他从未见过的，非常玄妙。
生怕毁了里面的宝物，秦桑不敢乱来，但左真人懂得，在左真人指点下，秦桑渐渐摸索出脉络。
不多时，二人穿过几处幻景，目标就在前方。
“就是那里，”秦桑抬手指了指，一马当先穿过幻景壁障。
木灵之气扑面而来，但比丛林之域稀薄许多。
这是一个有数百座浮空岛的世界，大多数浮空岛上长满绿植，死寂之意弥漫，浮空岛暗藏危机，又不一样，且越往里越危险。
秦桑挑选了一个适合的浮空岛，布置毒阵，不过没用上。
他落在边缘的一座浮空岛，过了一会儿，金甲战将才抬着左真人进来，降落在旁边岛上。
一时无言。
终于，秦桑手中的明珠大放异彩，光芒初现便被秦桑施法遮住。
下一刻，明珠射出一道光霞，带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洒落一地。
那名金甲战将也看了过来。
秦桑伸手一引，扫过一样样战利品，顿觉一阵眼花缭乱。
说是平分，实则靠的是各自的眼力，因不识货而错失至宝也怪不到对方。
看了一会儿，秦桑就有些头痛，一些宝物明显不凡，却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根本无法判断价值。
吞海蚌和白绳也放在一起。
除此之外，明珠里还有两件灵宝，不见灵幽王使用，许是不懂通宝诀。
而且，到灵幽王这等境界，灵宝贵精而不在多，多的也会赏赐属下，吞海蚌明显不同于普通灵宝。
不出所料，四件灵宝都没有通宝诀。
“贫道拿走这些灵宝，道友不会介意吧？”金甲战将指向灵宝。
这也是一种善意，灵宝送到道庭，可以让道门弟子一个个尝试，总能找到契合之人，在秦桑手里只能埋没，也卖不出高价。
秦桑求之不得，主动将四件灵宝送过去，思索自己应该挑选何物。
就在这时，治坛空间震动起来，这段时间一直震动频发。
金甲战将扭头看向治坛深处，沉吟片刻，开口问道：“清风道友此番立下大功，打算向道庭讨要什么封赏？”
自始至终，左真人不问秦桑因何遭到灵幽王追杀，秦桑也故作糊涂。
秦桑抬起头，认真想了想，起身施礼，恭声道：“晚辈深知修行艰难，苦无名师，本意是请教五符境界之秘，以及修行之要……不知这些功劳能换到何物，可否请前辈教我？”
“修行之机要，道友果然是向道之人，不过……”
金甲战将赞许的点了点头，反问道：“道友可知，贫道和那些妖王，为何不惜自斩修为也要入治坛？”
“晚辈现在进来，实属意外，并不清楚，”秦桑摇头，确实不知。
“上古道门曾立神庭，乃符箓之根本……”
左真人缓缓说道。
他不可能像老道士解释的那么详细，在不涉及真正秘辛的前提下，简明扼要，让秦桑明了原委，就足够了。
第一千八百六十五章 天行有常
神庭、神霄、符神……
秦桑惊异于道门底蕴之深厚。
左真人言语中虽有许多含糊之处，通过只言片语，秦桑亦能领略上古之时的道门风采。
秦桑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年对此界的猜测，小千世界真能孕育出这种势力吗？
可左真人明明白白说的是‘这一界’。
听完左真人对神庭的解释，秦桑陷入沉思，梳理这些惊人的秘密。
照左真人的说法，鬼方国妖修法效道门法箓而创妖箓，无论法箓还是妖箓，皆根植于符道，神庭和符神乃是符道真意所凝化，修士道基所系。
当今之世，六天故气横行，神庭却下落不明，法箓和神庭、符神的联系变得微弱，导致修行者道基不牢，到大真人和妖王境界，仅凭法箓，威能已经有所不足了。
神庭的威能经由各治治坛和都功印传递。
这会导致两个后果。
其一，修士突破五符法位之前，须先拜访真君，由真君加持都功印之力，获得更强的庇佑，也就是在都功印上‘留名’，道庭谓之‘登真’。
登真方可入五符法位，成就大真人。
是以，道门的大真人是有定数的，视都功印的祭炼程度而定，不是谁想突破就能突破。
可以通过一治范围大小来判断，一治之疆域便是都功印威能所及的边界，疆域越广阔，都功印越接近大成。
其二，大真人须在都功印威能范围内修行，远离治坛，道基仍会受到冲击。大真人出行引发的天象并非好事，离治坛越远，天象越猛烈。
听到这里，秦桑已经能猜出左真人的意图。
左真人解释这么多，不惜向自己一个外人泄漏此界秘辛，估计是想让自己帮助道门争夺神庭。
自己和灵幽王斗法时的表现，显然被左真人看在了眼里。自己全力而为，至少能缠住一位妖王。
而且，只要有充足的木灵之气，自己敢于不顾一切冲锋陷阵，难找比自己更骁勇的大将。
左真人拉拢自己，也就不奇怪了。
“晚辈这些功劳，还不足以换取登真资格？”秦桑皱眉问道。
“斩杀妖王之功，定是够的，不过道友非我道门中人……且能否登真，须先获得真君召见，由真君定夺，”左真人顿了顿，干脆直言，“道友若能助道门收回神庭，功可盖世，登真又有何难？”
秦桑的目光穿过金甲战将，看到闭目盘坐的左真人，迟疑道：“相信瞒不过前辈的法眼，晚辈依仗的其实是一门道术而已，须在特定的环境，否则……”
金甲战将呵呵一笑，打断秦桑，“诸多同道之中，不乏精擅五行符法的真人，兵马亦有木行精怪，为道友创造一片木灵之域轻而易举，木灵之气予取予求！”
秦桑‘呃’了一声，他习惯单打独斗，忽略了战阵厮杀和普通斗法不同。
道门符法又是最适合战阵的神通，又有兵马配合，左真人此言不虚。
看来左真人是铁了心拉拢自己。
秦桑又陷入了沉默，品着左真人的那些话，以他自己的感受，所谓六天故气，主要影响真元和元神。
他修的并非符道，仅仅利用法箓安定真元，道基和神庭并无关联，突破炼虚后，道基受到的冲击还有那么大吗？
法箓本就能够沟通神庭，引来神庭庇护，而炼虚期对真元和天地元气的掌控能力都远超化神期，只要自己不远离道门治下，或许不必‘登真’也能正常修行。
左真人也提到了，神将不宁的威胁比真元紊乱更甚，而自己有玉佛，完全不必担心。
如若秦桑的推断成真，或许不用去求道庭，也就不必冒险卷入两大势力的争斗漩涡。
在大真人面前，秦桑能够感到无形的压力，谨小慎微。
直面真君，只怕会被真君一眼看透，无所遁藏。
当然，一切考虑的前提是他在此界突破炼虚，若能提前找到飞升之路，完全不必担心。
似乎看出了秦桑的想法，左真人提醒道：“道友不要认为，非我道门中人，受箓不修经，就能例外。多年来，具山治宗门不乏惊才绝艳之人，最后都求到道庭……”
说到这里，左真人顿了顿，似乎下面的话太过重要，有些犹豫。
末了，他下定了决心，“所谓六天故气，其意又指天道，关于真元和元神的说法，是为了让后辈明白，又避免被此界的真相动摇道心，约定俗成一个较为合理的解释……道友先立个誓言吧。”
金甲战将闭口，目光灼灼，注视秦桑。
秦桑心中一跳，心知自己要接触到真正的秘密了，当即指心魔立誓，绝不外传。
既然决定，左真人便不再迟疑，“修至洞玄法位，道友应该能够感受到‘道’的重要。修道、求道，绝非一句空话。常言道天地氤氲，万物化醇。天道有常，演化万物；天道失序，又当何如？”
秦桑闻言，当即面露惊容，陡然望向治坛出口，沉声道：“如那些凶兽？”
“正如那些凶兽！天道失常，我辈又如何求道？”金甲战将重重点头，反问了一句。
“神庭可平六天故气、定四方八极，定的便是天道、大道！”
“先师论道，曾云：不积功行，难达玄境。不济疾苦，道果难成！神庭建立之初称雷城，尊崇的是雷法……”
说到这里，金甲战将的声音陡然高亢。
“何谓雷法？运雷霆于掌上，呼风雨于目前，代天宣化，济物利人，永为身宝！”
掷地有声，令人震撼，在秦桑心中久久回荡。
左真人盘坐不动，金甲战将面无表情，但在说出这番话时，秦桑能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异样的光彩，超凡的气度！
“道门创神庭、设治坛、炼都功印、传法箓，其一便有志于平靖孽原，还一个朗朗乾坤，世间再无鬼民和凶兽，方可称大造化。据说，一旦有一枚都功印大成，本治之内即可天行有常，六天故气不侵，只可惜……”
左真人一叹，沉默下来，接着又带有一丝希冀道，“神庭回归，我等承嗣道统，有朝一日，或可达成先贤之志。”
秦桑直欲抓耳挠腮，左真人说了很多，却隐去了更多，而且显然不准备详细解释。
神庭能够安靖天道，是何等位阶的大神通？
这等大气魄、大境界，如果说道门曾出过天师，秦桑也不意外。
这么强的上古道门，为何沦落至此，神庭又因何而倾颓？
难道孽原里有更恐怖的敌人，道庭战败，一蹶不振？
秦桑不由想起孽原鬼物的传说，他多次进入孽原猎妖，谨遵告诫，并未太过深入，没有亲眼见过诡异莫测的鬼物。
‘呼！呼！呼！’
明明无风，秦桑身后的树冠却猛烈晃动起来，树叶簌簌飘落。身下的浮空岛，乃是整个空间、整座治坛都在震动。
一片树叶落到秦桑肩头，将他惊醒，向幻境之外看了一眼。
和之前金光爆发时不同，除了震动，并无其他异象，无法准确感知到震动的源头，只知震动是源自治坛深处。
左真人也说不清震动是双方斗法导致，还是神庭出世引发的。
“耽搁这么久，我们现在过去只怕来不及吧？还有，真人可知神庭何在？”
秦桑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
南天门出世时他正在蓝色光海海底的幽谷，对此一无所知。
“尽人事，听天命尔，”左真人轻叹，“那些妖魔显然有备而来，只愿其他道友不会太早落败，能够和妖魔僵持，分庭而治也能勉强接受。倘若如此，势必还会在神庭有一场厮杀，我们快些调息，还能赶得上。”
片刻之后，秦桑从金甲战将口中得知神庭位置，心中顿时一惊。
神庭竟在赤金灵针所在的方向！
“究竟是巧合还是……”
秦桑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又因知道的太少，千头万绪，理不清楚。
由不得他不担心，神庭可能影响飞升之路，万一两界通道被破坏，他只剩一个选择——依附道门。
左真人不邀，秦桑也要去看一眼。
而且，左真人关于天道的一番论述，秦桑虽没有完全相信，亦不敢轻慢。
除非他能飞升，留在此界便要承受天道失序的苦果，被引入歧途，又何谈追寻大道？
未雨绸缪，势在必行。
到时候见机行事。
见秦桑应下，左真人大喜，语气轻松道：“清风道友现在还想先用这些功劳换取修行之机要吗？”
秦桑沉声道，“修行之要，登真之阶，二者缺一不可！”
先有突破瓶颈的能力，才有资格登真。
秦桑认为前者更重要，如若左真人在危言耸听，等自己突破炼虚便知。
金甲战将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贫道对五符之道也有一番心得，道友若信得过贫道，现在就能指点道友一二。”
正所谓法不可轻传，左真人不会白白指点，仍需秦桑以功劳换取，但可以先传法，以后再去道庭论报酬。
此举高明，似在安抚自己，也不怕自己还不上。
但秦桑砰然心动，左真人和自己联手对敌，想必对自己有一定了解，由左真人指点再适合不过。
无论如何，先将好处拿到手再说。
“请前辈赐教，”秦桑肃容，躬身一礼，洗耳恭听。
话音未落，左真人眼皮微微一颤，倏然睁目，目运神光，望向秦桑。
秦桑感觉心神好似遭到一击重锤，神色不变，心中则紧张起来。
在左真人目光注视下，秦桑有种卸掉明山铠，被看穿的感觉。
左真人缓缓说道：“不管道友修持何法，欲求大道，必效法天地，天人合一。五符一关亦在此，多年来，道门先贤倒也总结出一些关窍，也可以算是捷径，至于效果，因人而异……”
秦桑神色愈发恭谨，只听左真人道出真言，“若是以五行入道，以两者为最上，择一而精之、纯之，或五行具备、均衡而不偏废。”
左真人每说出一个字便有神识传递道韵，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所以，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个中玄妙非常人能够想象。
秦桑怔忡良久，艰难消化这些内容。有突破化神的经验，他之前便有猜测，只是不成系统，左真人的指点直指关窍。
毫无疑问，秦桑肯定要走第二条路。
他身具五行灵根，称得上五行俱备，但五行平衡绝非有五行灵根就能成的。
如何调理五行，非一言可以尽述，亦非朝夕之功。
一时之间，秦桑也无法完全明白，囫囵记住，等以后慢慢参悟。
不等秦桑悟透这些真言，左真人又仔细打量秦桑一番，接着道：“须知法修和力道修士又有不同。”
秦桑连忙回神，仔细聆听。
左真人显然看出他是法体兼修，秦桑没想到左真人毫不吝啬，还会在力道一途指点他。
尽管秦桑的道基不在力道，知晓这些内容，也能受益匪浅。
“力道修士在洞玄法位便会以自身元精为本，演化内天地，贫道曾在经书看到过内景、外景的说法，对应的便是洞玄和五符两个法位……”
左真人顿了一下，似在回忆和思索，“同样是效法天地，追求天人合一。我辈操纵元气，掌控天地，而力道追求的是我即天地。所谓外景，不断吸纳天地之力入体，壮大内天地，以致映射于外，使天地受其影响，妖修法相便是‘外景’的一种表现……”
关于力道之论，左真人说得更多。
看似解释的更详细，实则不如之前精妙，不过足够指点秦桑了。
正所谓真传一句话，可抵万卷书。
或许左真人有所隐藏，但这些内容没有一句虚言，以秦桑现在的修为，自己能够判断。
以前的种种疑惑迎刃而解，秦桑顿觉心神一阵通透，找到了未来修行的方向，虽然还不完全清晰。
“这个人情欠大了！”
秦桑惊喜之余，心中暗叹。
左真人如此坦荡，即使有所图，他也必须承情，不只是公平交易这么简单。
至少，此次神庭之争，他不能仅仅将自己当作看客，该出手时便要出手。
第一千八百六十六章 鸣妖鼓
“贫道所述，较为笼统，亦不能尽述世间大道，但一些道理是相通的。应用之妙，存乎一心，需道友自行体会……”
左真人用这句话作为结束，也是警醒秦桑，可参照而非完全效法，否则误了自身道途，反而不美。
秦桑点头，将左真人的提醒记在心里，到他这等境界，不可能不明白这种道理。
正了正衣冠，秦桑对左真人深施一礼，左真人坦然受下。
左真人此举，可谓是真正的传道。
对秦桑而言，珍贵之处在于，不仅能够明了未来修行的方向，且对大道的理解更加深刻，受用终生。
左真人所言之道，一部分是自身经验总结，另一部分传自道门、道经，包括对力道一途的阐述，也是源自此界妖修，根本在于符道。
但大道殊途同归。
秦桑修的是《天妖炼形》，吸纳星辰之力淬体，和符道毫无联系，但和此界妖修一样，都能修出法相，就是明证。
左真人微微颔首，缓缓闭目。
那尊金甲战将也闭口不语，安静守卫在左真人前方，两眼看向秦桑，但眼神中并无神采。
很显然，左真人已经收回金甲战将体内的分神，专心调息。
秦桑见状，不打扰左真人，缓缓坐下，脸上依旧是沉思的表情。
他此刻想的是《天妖炼形》，之前就觉得这门功法不俗，不料还是低估了。
照左真人的说法，法相乃是‘外景’显化，自己在元婴期便能诞生法相虚影，未免耸人听闻。
“应该和青鸾精血也有关系……”
秦桑暗道。
越体会左真人的话，越能感觉到《天妖炼形》的玄妙。
此法走的是‘先知其然，再知其所以然’的路子，先让修炼者修出法相，再参悟法相、领会大道，显然比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容易多了。
能创出这种功法之人，必定修为极高，对大道理解极深，方能做到高屋建瓴，举重若轻。
此可谓真法！
“不简单啊，可惜我不是妖，此法和人族并不契合，”秦桑暗叹。
若是妖修，只此一部功法足以！
接下来的时间，秦桑完全沉浸其中，对面前宝物看也不看一眼。
妖王遗物，外界难得一见的宝物，竟一直摆在地上，无人问津。
“五行平衡……”
秦桑内视己身，‘视线’落在丹田气海，感受周天运行的真元。
如何能做到五行均衡而不偏废呢？
他现在肯定不是。
《元神养剑章》并无属性，在修炼之初，秦桑选择的是乌木剑，炼成一身木灵真元。
“既然要求五行具备，以后同时吸纳五行灵气，在体内调和五行……”
秦桑轻柔下颌，心中暗忖，“初时定然不易，须从五行相生、相克入手，不奢求真正能够做到五行相生、生生不息，至少不能彼此冲突，以免冲毁道基，想必是个水磨工夫……”
他肯定不能立刻这么做，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修为，至少等突破化神后期再开始尝试，但也不能太晚，只怕到了化神期巅峰积重难返，须好好考量。
秦桑的思绪继续发散，“能否借助外物，甚至其他功法秘术呢？”
他想到《火种金莲》、四乘螣蛇印、五行冕等等，但没有思路。
就在这时，那尊金甲战将目中金光闪烁，瓮声道：“道友选好了？”
秦桑这才被惊醒，见左真人气色多了几分红润，有明显好转，估计快要动身了。
他连忙收起杂念，低头扫视地上的宝物。
片刻后，秦桑做出了决定，袖袍一挥，真元卷起所有能够或者疑似能够用来炼器的灵物。
他想通了，与其拿那些用途不清、价值不明的宝物，不如选择炼器灵物。
他还想继续在炼器一道精进，这些灵物总归是能发挥作用的。
未来修复太乙星舆，即便不能用上，也能换取其他灵材。
这些灵物，秦桑也不能认全，既然能被妖王收藏，每一种都价值不菲。
在他认识的灵物中，有三种极为珍稀之物，分别是一段枯藤、一个内部不时浮现种种云图的晶石和一块非常沉重的金石。
那块晶石名为阎图元晶，顾真人曾感叹求之不得，大真人才有望得到。
“看来道友还有志于炼器之道，可惜贫道涉猎不多，只略知一二……”
说着，金甲战将看向真元包裹的灵物，指向其中一块卷曲的云锦，“此乃玉神丝帛，非天地生成，乃是用一种罕见玉蚕吐的丝，结合冰神桦的树心之精编织而成，炼制之法已经失传，只有鬼方国一种名为栖桦的妖鸟能够用神通复现，非常珍贵。不仅精美异常，且玄妙不凡，最适合用来炼制庇护法衣，许多道友欲求一块玉神丝帛而不得。那块非金非木之物是……”
金甲战将语速飞快，将部分灵物介绍了一番。
“多谢前辈指点，”秦桑道谢，左真人只是随口一言，能省却他许多麻烦。
左真人淡淡一笑，“这些灵物虽珍贵，也比不上四件灵宝，那些丹药给我留下几颗，其他一并收走吧。有些是疗伤丹药，可惜大多不适合贫道，你后面或许用得上。也有些能够淬炼体魄，未必契合我们人族，谨慎用之。”
秦桑闻言看向地上的一小堆玉瓶，他早就盯上这些丹药了，猜出左真人看不上眼，所以不急着先取，既然左真人这么说，便毫不客气收入千钧戒。
他们都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分配进行的很快，秦桑后面又分到一些宝物，有些连左真人也认不出来历，可谓收获颇丰。
一炷香后。
忽有金索震响之音，金甲战将齐齐振臂，金索‘嗖嗖嗖’缠上它们手臂。
金甲战将身上大放金光，待金光散去，已经化作一枚枚黄豆大小的金粒。
左真人一甩袖袍，将所有金粒收入袖中，起身拍了拍道袍，神色恢复如常，向秦桑点了点头，“清风道友，该动身了，可还需要做什么准备？”
“不必了。”
秦桑起身，实力恢复了八九成。
至于伤势，只能暂时服用丹药压下，相信左真人也是如此。
恰好又有震动从治坛深处传来，二人并肩，凝视片刻，驾起遁光，破空而去。
左真人心忧战局，遁速飞快，不过秦桑能够跟得上。
此时，柳真人听从左真人的吩咐，仍在原地焦急等待左真人回归，忽然感觉到两股强横的气息呼啸而过，其中一道正是左真人，忙追过去，却只听到一声让他离开治坛的命令。
很快，二人已经越过了蓝色光海，可惜并未遇到定襄侯等妖。
飞遁之时，秦桑和左真人也在暗中交流，先是左真人向秦桑介绍战阵斗法的要点，以及治坛中大真人的神通，方便他融入道庭。
到后面，则多是秦桑向左真人请教。
“敢问前辈……”秦桑犹豫了一下，“晚辈曾在古籍上看到记载，言之凿凿，说天地辽阔，包罗大千、小千。那么此方世界，是小千世界还是大千世界？”
这个疑问困扰他很久了。
问出这个问题，秦桑便觉察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呵呵……清风道友也知晓大千，贫道当年也有同样的疑问，曾问诸真君。真君只回答了四个字——自成一界。”
“自成一界？”
秦桑皱眉，听起来是小千世界，但话中似乎另有深意。很显然，道庭和真君是知晓大千世界存在的，但好像对大千世界没有兴趣。
左真人似也不完全明白，没做更多解释，让秦桑自行揣摩。
穿过重重幻景，越往后越难行，左真人灵觉敏锐、手段通天，总能很快识破关窍。
到后面，又找到了道门真人留下的标记，走上正途，速度更快了。
秦桑乐得藏拙，以免暴露自己曾经深入探索此地，不好解释。
不过，他们落后太多，想在短时间内赶到战场是不可能的。
治坛深处的震动愈发频繁和激烈，左真人的神情难掩急切之色。
‘轰！’
‘哗啦！’
‘砰砰砰……’
突然，一股震动传播出来，波及整座治坛，二人所在的幻景顿时乱象丛生。
这次震动比之前都要猛烈，堪比金光爆发之时。
秦桑暗暗警惕，正要询问，忽然之间，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下一刻，秦桑听到了一声鼓响。
‘咚！’
鼓声从治坛深处传来，隔着重重幻景，却丝毫不显沉闷，声音雄浑且蕴含一种奇异的力量，久久在耳边、心里回荡，挥之不去。
刹那间，秦桑心脏重重一跳，全身气血上涌，好似要冲破顶门一般。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
鼓声带来无穷震撼！
“这是什么？”
遁光急停，秦桑扭头看向左真人，满脸严肃。
隔这么远还有如此威势，是神庭，还是某种至宝？
秦桑发现，左真人也停了下来，正死死盯着鼓声的源头。
‘咚！’
第二声鼓，威势比第一声更强！
“鸣妖鼓！”
左真人忽然失声惊呼。
……
治坛外。
自从道庭和鬼方国陈兵于此，治坛内争锋不断，外界却很克制。
众兵将的情绪从开始的激昂，逐渐在对峙中消磨，战场上的气氛变得压抑。
直至神庭出世，异象被祥云遮挡，但那股特殊的波动瞒不过大真人和妖王的感知。
一时间，大真人和妖王纷纷站战场上空现身，尽可能约束修为，仍引得天象不断。
雷声震动山野。
天上乌云雷闪，地面飞沙走石。
云中隐约可见一道道气息强大的身影，同下方战阵一样，分列两个阵营，隔空对峙。
不过，他们看的是治坛方向，感受那一下下不停传出的震动，神色各异，眼中异彩连连。
‘咚！咚！咚！’
战场上擂响战鼓，鼓声高昂。
“吼！吼！吼！”
双方兵将狂吼，气势立刻被调动起来，眼睛通红，盯着面前的敌人，作势欲扑。
气氛愈发紧绷，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一声和战鼓截然不同的鼓响传进所有修士和妖修耳中。
战鼓声戛然而止。
众修气息凝滞，万籁俱寂。
乌云之上，一位大真人发出和左真人同样的惊呼，“是鸣妖鼓！这些妖魔竟敢将鸣妖鼓带进孽原！”
众真神色陡变，霍然望向对面的妖王，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
对面的妖王在听到鼓声后也是一阵惊愕，对视一眼，接着感受到众真人的目光，却发出猖狂大笑。
一位身穿黑袍，身材修长的妖王收敛笑意，神情阴骘盯着众真，声音沙哑却带有令人心悸的寒意：“尔等听令，道门胆敢有任何动作，给我——杀！”
命令传遍战场，所有妖修几乎陷入了疯狂。
……
在秦桑和灵幽王纠缠之时，道庭和鬼方国的高手正极速赶往南天门。
起初还会抓住机会向对方出手，发现效果不佳，后面便一心飞遁。
道庭诸真人以老道士为核心，结成战阵，气息凝为一股，大真人更是不惜打出数道珍稀灵符。
诸真化作长虹，一鼓作气斩破所经之处的一切阻碍。
相较而言，妖王出动时声势要大得多。
被选入治坛的妖王是有讲究的，每个妖王所修之道各不相同，阴阳五行俱全。
大部分幻景和阴阳五行有关联，穿行之时，多数时候能找出一位妖王，通过法相引动幻景之力，极大提升实力，护佑大家快速穿行。
其他妖王也会催动法相配合，速度比道庭真人丝毫不慢。
随着时间推移，道门一方消耗的灵符越来越多，好在准备充分，还能够坚持。
老道士神情却有些焦急，并驾齐驱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他们离开的越远，其他同道越难跟上来，最后还是只有他们这些直面敌人。
此情此景，不容他多想。
终于，一阵飞驰之后，敕令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代表距离神庭越来越近了。
神庭的波动还在，即便看不到南天门，也能通过敕令锁定神庭方位。
‘轰！’
水色接天，众妖御水而来。
水流狂退而去，众妖留在原地，兴奋盯着前方。
同时，后方传来呼啸声，白衣妖王转身，哼了一声，目露杀机。
第一千八百六十七章 步纲术
手中敕令指引，神庭就在前方。
视野所及是大片云海。
祥云朵朵，望不到边际，这么大一片祥云区域，在治坛深处是非常罕见的。
不过，这里的祥云似乎和外界不同，云中霞光显得灰暗，云海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祥云不仅不会给人安详之感，众妖靠近祥云时，反而会感受到压抑，下意识止住脚步，有种莫名的冲动阻止他们进入祥云，仿佛里面有什么危险。
“此祥云非彼祥云，可能是某种特殊的幻景，大家小心些……”
一名妖王传音提醒。
按常理，只要遵照祖训，不兴风作浪，神庭应该不会有危险。
但不知神庭落入治坛多少年了，积年累月，和周围的神通幻景碰撞、交融，恐怕已经面目全非，祖训未必可信。
众妖暗自戒备。
前方祥云不可擅闯，后方强敌将至，众妖纷纷看向白衣妖王。
白衣妖王收回视线，冷喝道：“拦住他们！格杀勿论！”
说罢，他握了握手中的半枚敕令，独身一人踏入祥云。
不知是遇到了某种阻力，还是白衣妖王感应到了什么，进入祥云后，仅向前飞了十余丈便停下来。
外面众妖，以及紧随而来的道门真人都能隐约看到白衣妖王的动作。
只见他衣衫猎猎，身影岿然不动，云气在他周围流动。
他身上白衣是一件灵宝品阶的法袍，此刻灵光闪烁，正不断遭受着猛烈的冲击，可见云气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轻柔。
白衣妖王目视前方，眼中精光一闪，竟背对众修凌空坐下，双掌叠放胸前，半枚敕令散发的光芒映照在他脸上。
众妖紧张又期待的看着白衣妖王，不料后面却沉寂下来。
白衣妖王静坐不动，也不见敕令和祥云有何异状。
众妖对视一眼，想起白衣妖王的命令，心知此刻绝不能让任何人打扰白衣妖王，纷纷收回心神，盯着飞射而来的那道黑色遁光，齐声怒吼。
‘嗖！’
道门一方破空而至，虹光内，道门真人和兵马阵形严整，身上灵符之光闪耀。
他们早已看到白衣妖王的动作，从远处就开始酝酿攻势，逼近众妖之时，速度不减反增，遁光好似一道长虹，带着惊天气势冲击而来。
众妖气息不由一滞，心神受到冲击，羞怒之下顿时发出更大的吼声，战意滔天！
“吼！吼！吼！”
吼声震耳欲聋，接着被更大的响声淹没。
‘轰隆隆……’
之前将众妖送入此地的水流重现，无尽之水奔涌，大浪形成一堵千丈水墙，声势之恐怖仿佛能摧毁一切，任何挡在大浪前方的事物都难逃一劫。
这时，众妖后方爆发出一股强大气势，接着众妖身下浮现出巨大的黑色阴影，阴影是一头黑甲妖龟，毫无疑问是一尊妖王法相。
黑龟法相体形庞大，四蹄如巨柱，黑色龟背上满布银色纹路，粗看杂乱，细看却觉得这些纹路内蕴神异，像一幅奇图，不自觉便会被吸引。
一双龟目似两轮明月，神光灼灼，盯着来犯之敌，发出沉闷的低吼，声声犹如闷雷。
水浪受到吼声的招引，以更快的速度席卷而来，即使逼近众妖也毫无停歇的趋势。
‘哗啦！’
众妖对此早有预料，毫不慌乱，被水浪淹没，紧接着便被黑龟法相托着，从水面浮起。
水波荡漾，黑龟法相变成一艘巨舟。
众妖毫发无伤，纷纷祭出各自的神通，一时间阵中闪烁各色宝光。
他们显然早有默契，在诸妖王的引导下，不同的神通此刻完美融合。
‘轰！’
道门修士迫近，冲击之力已经令水波激起大浪。
这时，黑龟法相身上迸发出浓郁玄光，在水中蔓延。
八方之水尽化墨色，并在众妖周围高高隆起，凝聚成为八面黑色水盾，水盾化形便飞速旋转起来。
与此同时，众妖也被水光淹没，身上像是穿上了一层黑色的铠甲，气势爆发，顿觉受到了某种加持，神通大增。
其余妖王亦在施展神通和灵宝，协助黑龟法相。
终于，强敌至！
‘轰！’
黑色长虹正面撞上水盾。
八面水盾瞬间凝固，肉眼可见的波动扩散开来，余波仍有惊人的破坏力。
霎时间，空间巨震，八面水盾当场便有半数破碎，其他的也有不同程度的破损。
水盾虽破，成功将黑色长虹阻拦下来。
遁光散去，暴露出道门一方。
他们的阵形和之前大同小异，四位大真人以老道为首，脚踏箓坛、鼎立四方，其余真人率领兵马拱卫在侧，气机浑然一体。
遭受如此凶猛的撞击，阵形也只是稍稍散乱，四位大真人脚点箓坛，便有一股青光扫过战阵，平复混乱的气机。
感受到空间的震动，老道士眼睛眯了眯，视线越过众妖，盯着白衣妖王。
震动大部分是他们交手造成的，但也有部分源自祥云，白衣妖王不知做了什么，可能已经有所发现。
此刻不容老道士细思，因为敌人的反击已到，众妖合力幻化出一根巨矛，极速破空，扎向道门战阵的中心。
巨矛渐渐向黑色转变，威势随之攀升。
巨矛未至，道门一方感受到劲风，便已心神震动，为之色变。
“天罗地纲符！”
老道士大喝，一抖袖袍，取出一张朱砂黄符，剑指打出，灵符自燃。
另三位大真人得到命令，动作丝毫不慢，取出一模一样的灵符。
‘呼！呼！’
四道灵符燃火化无，战场众修顿时感觉气机发生了变化。
战阵中的真人和兵马发现周围多了一些银色的丝线，上下左右无所不在。
丝线交错，密密麻麻，将道门所有真人兵马笼罩网中。
‘嗖！’
巨矛疾射而至，从天而降。
丝网唰唰腾空，丝线卷曲，整面丝网向巨矛收缩。
下一刻，巨矛的矛尖便被一道道丝线缠绕起来，还有无数丝线向这里汇聚，密密匝匝，眨眼便将半个巨矛包裹起来。四位大真人手掐指诀，众真人和兵马随令而行，不断变阵，演化符阵，辅助大真人催动天罗地纲符。
巨矛气势为之一滞，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仍固执的带着丝线下坠，直欲破网而出。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相较于最初，巨矛的威胁小了很多。
另三位大真人纷纷收起法诀，留老道士独自御符抵御巨矛。
他们脚下箓坛有流光扩散，不用亲口下令，其他真人兵马便知，战阵随之改变，一部分辅助老道士，其余皆听从三位大真人调遣。
其中一位身着紫袍、头戴玉簪的道庭大真人接过统帅之责，若泉真人和另一位大真人辅佐，兵马调动自有章法，展开攻击。
一时之间，战阵中射出一道道流光，有神通道术，也有灵宝神符，流光如雨，铺天盖地打向众妖。
与此同时，道门战阵跟在这些攻击之后，步步向前推进。
众妖的反击毫不逊色，黑龟法相作为定海神针，继续催动黑矛压制。
其余妖王率领众妖变阵，擅长神通者在后，肉身强横者在前，分兵数道，由妖王率领分散开来，将道门战阵团团包围，展开疯狂冲杀。
‘哗！’
水波覆盖战场，水面在持续抬升，一股股大浪不断涌起。
战场上神通法宝之芒闪耀，喊杀声震天，身影绰绰，混乱异常，根本看不清究竟哪方占据上风。
死伤很快出现，有血色在水波中晕开，偶尔也会飘出断肢，旋即便会被水浪卷起，当场化为血水。
残酷的厮杀一直在持续。
只见紫袍真人左手拇指掐在无名指甲下，身影如电，不断在箓坛上移转，每踏一步都有严格的章法，此乃步纲之术。
纲斗掌目之诀，为道之大要，法之元纪也。步纲者，乘于正气以御物。诀目者，主于神机而运化。修仙炼真，劾召制伏，莫不资之于此矣。
紫袍真人此刻施展的正是霹雳解咒杀鬼纲法，每一步都会令战阵随之演变，阵中众修仿佛变成了紫袍真人手中的笔和墨，演化出的便是一幅幅符图，道道流光如同刀剑劈斩敌人。
步纲术的兴盛，起于第二次神霄合议，道门法周天星辰更易神庭。
步纲又叫步天纲、步罡、踏斗步罡、步纲蹑纪等等，乃道门一大要诀。
斗指北斗，罡原义便是北斗斗杓最末一颗星。
是以此术亦可通神召鬼、飞章谒帝，可惜神庭倾颓，这一类步纲术已无效用。
只见紫袍真人跃走罡步，手收妖命，威势正隆，妖修无不心惊胆颤。
道门的人数和实力虽不及妖修，但阵形严谨，四位大真人的兵马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在步纲术和源源不断的灵符加持下，紧密联系在一起，进退有度，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不过，道门战阵每向前一步，都会遭到疯狂反扑，必须付出血的代价，可谓步步维艰。
战场之上，唯有一人能够保持平静。
白衣妖王静静盘坐在祥云中，身边云气缭绕，不受后方的厮杀影响。
他手中的半枚敕令光芒起伏，时而变得明亮，时而暗淡，每次变亮都会引发空间震动。
震动的源头是祥云深处。
老道士始终盯着白衣妖王，感受着手中半枚敕令的变化，面露沉思，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
紫袍真人得到传音，神色微动，暗中传令，战阵的前冲之势为之一缓，阵形收缩。
老道士也不急于摧毁巨矛，凝视祥云深处良久，视线时不时扫过白衣妖王的背影。
喊杀仍在继续，比方才明显有所缓和。
就在这时，白衣文士抬手点在敕令上，敕令徐徐升起，在他头顶旋转，祥云中的震动陡然猛烈了数倍。
老道士目露精光，左脚向前一踏，气势为之一变。
战阵中的真人兵马顿时感应到变化，在气机引导下，下意识随之变阵。
只见老道士身影腾挪，施展出的乃是另一种步纲术，名唤敕水都官纲。
并咒曰：
“谨敕咄叱，赤身童童，烧破天公。
吾左行青龙，右行白虎，前使千里之纲，后使白阳之剑。召五方五龙，入吾水中。
妖邪收服，无令动作。
急急如律令！”
咒令一出，忽然间天昏地暗，老道士脚步急顿，骈指成剑，向下一指。
出人意料的是，道门战阵中并没有发出任何攻击，众妖先是迷惑，接着感觉周围忽然有些不对劲。
黑龟法相召来水波，战斗在水中进行，双方一直泡在水里。
妖修能够从水里获得加持，但在这时，加持之力突然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声龟吼传进众修耳中，吼声带着惊怒之意。
‘哗啦！’
周围波涛四起。
巨浪之中，隐隐能看到巨型而修长的虚影翻滚，虚影共有五道，几乎将战场包围。
随着虚影逐渐凝实，众修看清楚轮廓，不由暗暗心惊，竟是五条真龙！
真龙的身体乃是水凝而成，鳞片闪烁着盈盈水光，却毫无柔弱之意。
‘哗！哗！哗！’
真龙戏水，每次翻滚都会带起滔天巨浪。
黑龟法相面色大变，分明是他招引来的水元之力，此刻竟有一部分不听他控制，仿佛被那五条水龙夺去了权柄。
不仅如此，老道士一甩拂尘，水龙们目露凶光，张牙舞爪，纷纷扑向妖修。
引他人之水，增己方之势！
黑龟法相被老道士此举激怒了，吼声震天，水中激起更大的浪头，轰击水龙。
尽管如此，妖修们在水中的优势大减，此消彼长，道门反而有几分气势如虹的迹象了。
水波浩荡间。
战场正一点点向着祥云挪动。
这时候，忽然有两尊妖王法相腾空而起。
这两位妖王之前多在后方压阵，没有太亮眼的表现，此刻一动，立刻引起道门真人的注意。
老道士的目光也被从白衣妖王那里吸引回来，皱眉看着两位妖王。
须臾，战场上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心悸，有种血液凝固之感。
远方。
一道赤红流焰划破长空。
火焰包裹着一块巨石，仿若天外陨石，洞穿重重幻景，轰然向战场砸来！
第一千八百六十八章 二十四天狱
两尊妖王法相，一尊是一头凶悍异常的土甲龙，另一尊是人形，全身闪烁赤芒，身体好似一团火，犹如从火里走出来的精怪。
在双方厮杀之时，两妖王默默催动法相，勾连附近的一处幻景。
那处幻景乃是一个火焰世界，大地上岩浆河交错纵横，带来炽烈的高温，地面遍布黑色的岩石，闪烁金属般的光泽，常年经受火焰淬炼，变得坚硬异常。
无数火苗在虚空飞舞，无处不在。
接天火海，焚尽八荒！
两妖王的目标正是这里，土甲龙撬动大地岩石，火精则聚拢漫天流火。
‘呼！呼！’
幻景里刮起赤色的飓风。
火焰之风源源不断吸纳周围的火苗，颜色越来越深，声势也愈发浩大。
与此同时，大地传出轰隆隆巨响，地面撕裂，沟壑纵横，一块块巨石飞到半空。
‘哗！’
火焰之风刮过来，将巨石淹没，火焰里不断传出碰撞的声音。
乱石穿空，流火四射。
在混乱之中，火焰和黑石都发生了某种奇异的变化，取之精华、去其糟粕，幻景中的火土之力被两位妖王联手引动。
不多时，一块燃烧着火焰的巨大黑石出现，悬浮在空中。
‘嗡！’
巨石轻震，竟使得整个幻景空间剧烈动荡起来。
随着混乱越发猛烈，巨石终于动了，瞬间爆发出极致的速度，射向幻景之外。
‘轰！’
幻景之间的壁障被洞穿。
旁边的幻境乃是一片漆黑的虚空，一块巨大的天外陨石悍然撞进来，打破了这里的死寂，被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宇，红光耀眼。
火焰巨石好似彗星，拖着长长的慧尾，从这片虚空飞过，留下一道赤色的天痕，经久不灭。
‘轰！轰！轰！’
火焰巨石洞穿一处处幻景，离战场越来越近。
两尊妖王法相退到了战场外围，微微仰头，望向火焰巨石飞来的方向，身上双双迸发神光，交融在一起，气势不断攀升，眼中浮现兴奋和嗜血的凶光。
道门一方察觉不妙，想要打断两位妖王的神通，但已经来不及了。
妖修发现道门的战阵试图向着两位妖王移动，不顾一切阻拦他们。
“那里！是什么东西？”
一位道门真人抬起头，看到了天边被染成赤色，隐隐看到一道赤虹，顿觉心神巨震，面色大变，惊呼出声。
越来越多真人发现了异常，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可怕力量。
三位大真人此刻也面沉如水。
老道士临危不乱，神情沉着，伸手入怀，取出一根金灿灿的金绳，暗中传音其他大真人，正欲将手中金绳抛起。
就在这关键时候，祥云出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震荡。
此次震动不仅剧烈，还有一种奇特的波动，从祥云中心扩散出来。
战场之上，哪怕修为最低的妖兵也能感觉到这股波动不寻常。
一时间，所有目光被祥云吸引过去。
只见白衣妖王又前进了十丈，不过并不影响大家的视线，因为祥云在震荡时变得非常稀薄。
那枚敕令不见了，白衣妖王紧盯着祥云深处，对背后的注视浑不在意。
其视线所及，正是震荡的源头，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五彩漩涡。
漩涡搅动云气，起初很微小，膨胀的速度极快，半枚敕令就在中心处，片刻后深深沉入漩涡。
这股波动很明显和神庭有关，源自漩涡深处。
白衣妖王不知发现了什么秘密，竟似打开了通往神庭的通道。
鬼方国的妖修狂喜，道门诸真则纷纷色变。
更雪上加霜的是，天外陨石已经出现在诸真视野之中，天威浩荡，直奔他们而来。
诸真已经能够想象，被火焰巨石砸中是何等凄惨的景象。
不过，和天外陨石相比，更急迫的是冲破妖阵，阻止白衣妖王率先进入神庭。
神庭一旦被妖魔占据，后果不堪设想。
前后难以兼顾，诸真心急如焚，纷纷望向老道士。
老道士的动作微微一僵，脸色变了数变，竟将手中的金绳又收入怀中，反手取出一方小印。
此印乃是墨玉雕成，方一寸二分，小巧玲珑，却散发着古朴气息，似是一件上古神印。
在神印表面，有几道醒目的裂痕，但神印本体未碎。
老道士掌心一震，宝印飞起，众修得以看到印面上的文字。
“北极监杀神印！”
一位妖王看清印文，失声惊呼，眼底竟闪过一丝惧意。
这种惧意并非真的恐惧，而是发自本能，源自先祖。
这位妖王的祖先曾是道庭麾下鬼神，隶属酆都阴司，受北极驱邪院辖制。
顾名思义，北极监杀神印有震慑阴阳二司鬼神之效，手持此印便能监察鬼神功过、掌握生杀大权，鬼神莫不敬服。
历经不知多少岁月，鬼神的后代早已脱离道庭，对这枚神印的恐惧仍残存于血脉中。
此印竟然还保存在道庭，看起来较为完好，威能可能没有损失太多。
众妖惊讶的同时又有些疑惑，此次进入治坛的妖王中，并无神道妖修。
当世的神道妖修，修炼的是鬼方国自行推演出的神道法门，虽然是脱胎于当年道门的鬼神之道，却又存在区别，未必还会受这枚神印压制。
老道士取出此印是何用意？
众妖没有疑惑太久。
老道士祭起北极监杀神印，并未催动，袖袍一抖，又取出一物，乃一黄卷。
黄卷徐徐打开。
玄黄之光弥漫，犹如大地般厚重，而在玄黄之光的中心，还有一股黑气浮现，散发出阴冷的寒意，宛若采自九幽中的阴气。
‘哗！’
黄卷彻底摊开，比老道士脚下的箓坛小一圈，形状却不规则，像是被从一块布上面扯下来的碎片。
‘呼呼呼……’
阴风呼啸，战场上众修均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这难道是？”
有妖王看出了什么，面露惊色，其他妖王很快也明白过来。
顿时便有惊呼，“二十四天狱图录！是阴天宫的二十四天狱残图！”
随着惊呼声响起，黄卷中的玄黄之气忽然极速扩散，黄卷随之扩张，小小一张黄卷好似无穷。
瞬息之间，众修头顶弥漫着无边无际的玄黄之气。
众修仿佛身处在一块玄黄大地的下方，无不心神震撼。
而在玄黄正中，那股阴气依然存在，且随着黄卷一起膨胀。
阴气滚滚，凝而不散，堪比玄黄大地上的一座山岳。
在阴气内部，确实有一座山，传出阵阵鬼哭和怪啸，山中似有万鬼。
此山正是一座天狱！
这张黄卷正是当年后土天师为推演神道，而炼制的二十四天狱图录，收摄妖鬼，将其炼为鬼兵，考治功过，愿归顺者令其合神，封为鬼神。
只不过如今连残图也算不上，只能算是一块碎片，被阴天宫先祖得到，创立阴天宫，并据此残图，为阴天宫开创了新的法箓——北帝伏魔秘箓。但限于修为，北帝伏魔秘箓至今最高也只到第三阶。
北帝伏魔秘箓勾连的是二十四天狱残图，而非神庭，所以阴天宫是道门里最特殊的存在，也正因为是残图，存在局限。
残图内设天狱，能收鬼兵，也有上古大能留下的符神。
昔年酆都和神庭相接，并非神道一家独大，酆都内是鬼神和符神共存的局面。
阴天宫挑选出一些鬼兵，令其和部分符神合真，化为鬼神。
鬼神统帅鬼兵，听从阴天宫真人敕命。
阴天宫修士比之道门修士有一个好处，可以施展请神召灵之术，招役二十四天狱图录中的符神为己用。
阴天宫将宗门建立具山治，扎根黄泉道，便是要在战场上收摄妖兽，补充进天狱，并锻炼鬼兵。
某种意义上，二十四天狱残图也是屯兵至宝。
治坛内环境特殊，无法动用威力极大的宝物，二十四天狱残图恰好能够发挥，道庭暗中借来此宝，带入治坛！
天狱现！
阴气滔天，鬼啸阵阵，令人心惊胆寒。
啸声越来越尖利刺耳。
因为只有残图，天狱根基不牢，阴天宫在鹤鸣山设立大阵，将残图放置阵中，方能稳固天狱。
而今带入治坛，鬼兵们感觉到身上的束缚之力有所减弱，有些性情凶悍之辈纷纷鼓噪起来。
甚至连那些已经臣服阴天宫，获封鬼神的鬼帅们，也有些动了小心思，纷纷在天狱上方现身，对视一眼，仰头望着天狱之外。
有的目中闪烁精光，有的迟疑不决，最终还是放任鬼兵鼓噪，没有约束鬼兵的意思，任由混乱扩散。
不过，他们也受制于天狱，轻易无法脱身，准备静观其变。
“哼！”
老道士对它们的心思洞若观火，一甩拂尘，北极监杀神印化光射向天狱。
下一刻，众鬼神莫名一阵胆寒，接着便看到六个赤红大字出现在天狱上方。
正是北极监杀神印！
他们看不到神印全貌，只能看到印文，六个大字仿佛被鲜血染红，散发着可怖的凶煞之气，从天而降。
诸鬼神大惊失色，骇然万分，感觉被印文触及便会魂飞魄散。
惊骇之下，纷纷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动丝毫邪念。
“北帝敕命，下降遵承。
尔等鬼兵，还不现形！”
老道士怒喝。
“遵法旨！”
诸鬼神叩首，起身望向天狱，手中令牌一挥。
‘砰！砰！砰！’
狱门开闸，一股股黑气冲出来，鬼啸声陡然大了数倍不止。
诸鬼神勃然大怒，怒视兴风作浪的鬼兵，狠狠甩出手中的刑鞭。
‘啪！啪！啪！’
一阵鬼哭狼嚎，所有鼓噪声戛然而止，阵形齐整，随着老道士一声令下，冲出天狱。
“呜！”
“哈哈！”
“桀桀桀桀……”
诡异的啸叫声不断，说是鬼兵，实则大部分是阴天宫多年来拘捕的凶兽和鬼方国妖修，但常年囚禁在天狱之中，性情大变，更加嗜杀。
诸鬼神率领鬼兵冲向敌人，立刻展开疯狂的厮杀。
而老道士动作仍未停顿，他仰视天狱残图，手掐指诀，脚踏天罡，口中诵道。
“东山神咒，摄召九天。
赤书符命，制会酆山。
束魔送鬼，所诛无蠲。
悉诣木宫，敢有稽延！”
咒毕，老道士向东方一甩拂尘。
随着咒语之声，天狱残图中的玄黄之气起伏不定，在气息凝聚之处，似乎浮现出一道道人影。
下一刻，玄黄之气中忽然射出道道金光，射向老道士拂尘所指的方向。
‘嗖！嗖！嗖！’
金光天降，降临在东方兵马的头顶，隐隐可见，每道金光中都有一尊符神虚影。
符神并无神智，如同庙观里的塑像，姿态神情各有不同。
甚至外表也未必是人形，有三头六臂的威武天神，亦有凶神恶煞的奇怪凶神。
老道士诵念之咒名为灵宝赤书秘文鬼咒，正是招役符神之术，北极驱邪院上古所传，主摄酆都符神。
‘唰！’
符神降世，顿化金光，淹没兵马。
刹那间，所有兵马身穿金甲，只觉无穷神力灌注体内，吼啸连连，气势暴涨！
得到符神的神力加持，他们的实力也今非昔比。
“赤文命灵，北摄酆山。
束送魔宗，斩灭邪根。
符教所讨，明列罪原。
南山神咒，威伏八方。
群妖灭爽，万试摧亡！”
老道士步罡踏斗，咒音不停，拂尘一甩，指向南方。
“赤书玉字，九天正文。
摄召万炁，普归帝君。”
拂尘再指西方。
“北山神咒，激阳起雷。
流铃焕落，玃天镇威。
北酆所部，万妖灭摧。”
当北方兵马也遍体金光，几乎所有真人的兵马都受到神力加持。
战场上金光冲霄，妖兵仿佛变成了真正的神兵。
所谓请降天神，不仅是神力灌注这么简单，妖兵获得符神之力，不由自主便会被神力引导，甚至会抛却本能，使真人用兵如臂使指。
兵马彼此间的配合也能达到密切无间的程度，并借助符神之力，施展出超乎本身的强大道术。
“北帝敕令，洞开鬼门。
翦除不祥，莫有当前！”
老道士怒目圆瞪，咒音如雷，震撼天地。
“吼！”
所有兵马轰然应和！
第一千八百六十九章 大圣
赤星天降。
炽热之风滚滚而来，令虚空扭曲。
咒令一下，老道士猛然一甩拂尘，拂尘如剑，斜指向天。
战阵中的金光被拂尘引动，涌起金色光浪。
‘啪！’
拂尘丝炸开，却不显凌乱，万千银丝组成了一个复杂无比的符文，金光疯狂向拂尘前端汇聚。
金光在拂尘前方凝聚出一道金色的灵符，符纸灿金，薄如蝉翼，轻盈如水。
灵符长度近十丈，好似一杆矗立在虚空的金色长幡，幡面上没有字，满布金色符文，比老道士之前使用的任何灵符都要繁复。
金光流动间，金符飘起，似缓实急，迎向天外而来的陨石，一闪便出现在陨石前方。
陨石巨大，外围火焰形成更庞大的火球，金符与之相比显得渺小异常，微不足道。
但在接触到金符的刹那，陨石势头顿止，速度骤降。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火球撞上了一道坚固的屏障，前端深深凹陷下去。
金符没入火球，看似单薄，却令赤焰倒卷。
在混乱的火焰中，金符之光璀璨而耀眼，洞穿层层烈火，最终竟穿透了火球，印在内部的陨石之上。
‘轰！’
陨石狂震。
‘呼！呼！呼！’
一道道赤色流火失去控制，冲出火球，射向四面八方。
金符贴在陨石表面，看似小小一道符印，轻飘飘落下，却似有万钧神力，竟令陨石巨震不已，停滞在半空。
旋即，金符爆发出更浓郁的金光，金光如刀，搅动火焰风暴，并穿透陨石内部。
‘咔嚓！咔嚓！’
陨石疯狂震动，被金符撞出一道道裂隙，以金符为中心交错，又形成更大的裂缝，向四面八方蔓延。
陨石表面沟壑纵横，千疮百孔。
下一刻，陨石的另一面竟也被撕裂了，且有金光渗透出来。
眨眼之间，陨石被金符之力贯穿，自内而外，满布金光。
‘轰！’
雷鸣巨响震撼战场。
赤金光芒爆发，刺目至极，陨石碎片带着火焰飞射而出，好似烟花一般，此景绝美，却有惊人的波动随之扩散。
陨石竟然被一道金符撕裂了！
观者无不心惊，妖修惊骇，修士狂喜。
两尊妖王法相闷哼一声，连退数丈，身影狼狈，气息凌乱。
陨石乃是他们催动法相之力从外域引来，和法相气机相连，陨石被摧毁，他们不可避免受到反噬。
土甲龙有些焦躁的来回甩动长尾，火精则死死盯着二十四天狱残图。
此宝残损，远远无法和传说中的天狱相提并论，鬼兵和符神的实力有限，以往战场上少不了大真人和妖王的身影，并不觉得阴天宫有多厉害，斩落修为才领略到此宝的强大之处。
陨石碎，妖王受挫。
道门一方气势大增，老道士打出金符便顺势将拂尘向前一指。
三位大真人已经驾驭箓坛，提前越过老道士，其他真人和兵马随之变阵，分成三股，以三位大真人为首，向敌人展开冲锋。
老道士仍是战阵的核心，指诀、步纲术、符咒、请神召将……
其学究天人，依托残图，种种神通令人目不暇接。
此时能够看到，金色战阵的前端突起三个尖峰，犹如三枚金色的箭头，齐头并进，在三位大真人率领下冲向敌阵，攻势如潮，所向披靡！
反观鬼方国一方，妖侯们被陨石破碎打击了气势，诸妖王竟也像被二十四天狱残图的威力吓住了，迟迟没有做出有效的应对，导致人心惶惶，各自为政，一盘散沙。
一尊蝎尾狮身的妖王法相甚至不进反退，刚退便有一股绿色雾气扑面而来。
绿雾含有剧毒，本是蝎尾狮的神通。
之前厮杀时，他暗中散出毒素，不料还未来得及发作，便被老道士一记拂尘打了回来。
面对自己的毒雾，蝎尾狮竟不敢硬接，因为毒雾内夹杂着符神之威。
‘刷！刷！刷！’
蝎尾急甩，打出道道神光，才将毒雾打散。
妖阵中类似的情形时有发生。
此消彼长，妖阵大乱，道门气势如虹，便要一鼓作气攻破敌阵，冲进祥云。
事已至此，白衣妖王终于有动作了，他似乎现在才感知到身后战局的变化，徐徐转身。
战场映入眼帘，白衣妖王的神情却毫无波动，眼神淡漠。
随意扫了眼老道士等人，白衣妖王微微仰头，发出感慨般的呢喃：“二十四天狱啊……”
没能从白衣妖王脸上看到慌乱，反而是一种诡异莫测的表情。
诸真心中一突，莫名感到不安，却不清楚问题出现在哪里。
妖阵的气焰被打灭，再想重整旗鼓已然来不及了，那些妖王的表现不像作伪，看不出丝毫陷阱的痕迹。
白衣妖王身上也没有特别的波动。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已经占据上风，可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忽然，白衣妖王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冷笑，抬手向身后招了招。
祥云中的震动戛然而止。
祥云漩涡陡然停止转动，旋转中的五色云气随即消散，一道流光自漩涡飞入白衣妖王手中，正是那半枚敕令。
通往神庭的通道不见了。
白衣妖王手握敕令，视线冷冷扫过战场，用力一握。
‘啪！’
敕令应声而碎。
碎裂声不大，传到诸真耳朵里堪比惊雷，令他们心神重重一跳。
老道士急忙看向悬浮在身边的另一半敕令，发现亦满布裂纹。
与此同时，忽有四道遁光飞出妖阵，其中有包括土甲龙在内的三尊妖王法相。
三尊法相中间是一名其貌不扬的青年，明明只有妖侯修为，却被三位妖王保护在中间。
青年满脸紧张，飞到白衣妖王身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灰布口袋，打开口袋的禁制，立刻便有一道紫光飞出来，落到白衣妖王面前。
“小侯幸不辱命，”青年长舒一口气，躬身退下，神情满是兴奋。
紫光氤氲，竟是一面紫色大鼓，没有鼓槌，金线缠腰，勾勒出种种奇特兽形。
“吼！”
蓦地一声虎啸。
白衣妖王首次显化法相，乃是一头凶神恶煞的白虎，一跃便融入白衣妖王体内。
只见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道紫印，紫光如潮，向他掌心汇聚，化作一柄紫色鼓槌。
鼓槌表面紫电游走，神异非凡。
凝聚出这柄鼓槌之后，白衣妖王的脸色变得煞白无血，显然消耗极大。
“鸣妖鼓！”
看到紫色大鼓，老道士的面色彻底变了。三位大真人和一些见多识广的真人也大惊失色，发出惊呼。
鸣妖鼓乃是鬼方国至宝，没有之一。
哪怕真宝和后天灵宝，在鬼方国妖修的眼里，也远远比不上此宝。
鬼方国能够存在，和此宝有很大关系。
在场的所有真人，都没有亲眼看到过鸣妖鼓的威力，但都听过鸣妖鼓的传说。
传言灵鼓一旦敲响，鼓声瞬息传播万里。
扩散至孽原，孽原深处的凶兽鬼物听到鼓声便会发狂，被灵鼓吸引而来。
据说鼓声能够吸引实力堪比大圣的凶兽鬼物，甚至更可怕的存在！
孽原、孽海，无边无际，比想象中更危险。
这些凶兽鬼物本能讨厌都功印的波动，实力越高感知越敏锐，除非激怒它们，一般不会主动靠近。
而一旦因鼓声而发狂，冲进四治，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鬼方国无法完全控制这些凶兽鬼物。
大圣亲自出手驱使，也有被反噬的风险，到时候没等覆灭敌人，反被凶兽踏平鬼方国，得不偿失，所以轻易不敢敲响灵鼓。
不过，当鬼方国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势必不顾一切引来凶兽，毁掉四治，和道门同归于尽。
有鸣妖鼓作为震慑，道门不敢将鬼方国逼到这个地步。
正因如此，此界道门独占两治，多年来，实力一直在鬼方国之上，可即便最巅峰之时，也没能覆灭鬼方国。
鸣妖鼓可谓国之重器，一直珍藏在大圣府，重重防护。
一旦丢失此宝，鬼方国的生死便要操纵于道门之手。
此时此刻，他们竟敢将鸣妖鼓带进孽原！
白衣妖王满脸狰狞，双手高举鼓槌，重重砸下。
‘咚！’
白衣妖王手中的鼓槌消失，似耗尽了全部力量，满脸汗水，全身颤抖，难掩虚弱之态。
鼓面爆发出浓郁的紫光，刺痛诸真双眼。
鼓声悠远。
传到战场，穿透重重幻景，传入秦桑和左真人以及治坛里的其他人耳中。
治坛外的大真人和妖王也听到了鼓声。
这些几乎是同时发生的，鼓声持续在孽原扩散，瞬息万里，一直传递到孽原深处。
‘咚！’
另一位妖王接替白衣妖王，敲响第二通鼓，然后第三位妖王上前……
……
某座巍峨山脉。
山体好似玄铁，漆黑的山石表面没有草木，也看不到凶兽的影子。
山势险峻，高耸入云，接近此山便会感受到无穷压抑之感。
威压带来发自心底的恐惧，以致任何凶兽都不敢靠近。
山顶有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中间凹陷下去。
忽然，山中传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带着无尽怒意，山外顿时大乱，无数凶兽四散奔逃。
“唳！”
尖鸣响彻天宇，竟盖过了鼓声。
下一刻，整座山脉被一个庞大的阴影笼罩，天穹之上只能看到一双黑色的羽翼，遮天蔽日，若垂天之云。
……
与此同时，在孽原深处的另一个方向，某处一望无际的平原。
当鼓声传递到这里，平原中部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
土浪涌向万丈高空，平原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怒吼声如雷，惊天动地。
没有看到凶兽的身影，从巨坑射出一道灰色的雷光，破开虚空。
雷光所过之处，在虚空留下一道道曲折的闪电，无尽闪电满布虚空，以天穹为画布，勾勒出一幅雷霆神图，好似将天穹撕碎一般。
偶尔有一道电弧落在地面，轻易便能炸毁一座山，将山中生灵一同泯灭。
……
尖鸣和怒吼震动孽原，治坛外的大军也听到了。
众修纷纷望向孽原深处，视线之中，治坛里的祥云更加艳丽，好似霓虹。
在祥云的后方则是深沉的天空，那里有着令他们恐惧的存在。
纵然大真人和妖王，听到声音也不由一阵心颤，似乎已经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凶煞之气，无不骇然。
……
治坛内。
秦桑仍不明所以，他不知鸣妖鼓，也不知鼓声意味着什么。
左真人显然没有为他解释的闲心。
不过，看到左真人的表情，秦桑就明白肯定发生了对道门不利的大事。
三通鼓响，秦桑忽然皱了下眉头，他隐约听到了尖鸣和吼声。
声音是从治坛外传来的，并不明显，却让他一阵心惊肉跳，好像有非常恐怖的东西正在靠近。
一旁的左真人霍然抬起头，神情惊怒更甚，让秦桑明白这并非错觉。
……
治坛深处。
道门疯狂冲杀，可根本来不及阻止妖王敲响鸣妖鼓。
白衣文士满脸虚弱，却一直用贪婪的目光望着二十四天狱残图。
这一刻，心智机敏的真人隐隐明悟。
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庭出世！
一切都是假的，是鬼方国的陷阱，他们利用那次不同寻常的治坛动乱，布局百年，一步步引道门入局，只为今日！
那么，鬼方国的目标是什么？
老道士猛然抬头。
二十四天狱残图！
鬼方国要抢夺二十四天狱残图！
昔年，后土天师开创神道，炼制二十四天狱，此宝便是神道源起。
如果鬼方国真的想要重演神道，参照残图，对他们意义重大。
不过，此宝一直藏在鹤鸣山，有阴天宫宗门大阵，道庭可以随时支援，不是那么容易被抢走的。
一旦残图离开阴天宫，甚至被带入孽原，便容易多了，在这里敲响鸣妖鼓也能少些顾忌。
老道士瞬间想明白原委，握着拂尘的手臂在发抖，不顾一切想要收起残图。
……
孽原和冈山治交界。
当敕令被捏碎，这里风云骤起。
乌云遮天蔽日，极速向具山治治坛的方向扩散，顷刻穿越广阔孽原，隐隐可见云中金光如鳞。
治坛外的大军忽然感到天昏地暗，抬头发现东方乌云遮天，风雷相随，轰隆隆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