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四十一章 治坛风起
万真人终于领悟，此次治坛之战何等重要，不敢再劝师叔收回成命。
他自知无法担此重任，唯有师叔这般德高望重的大真人出马。
即使自斩修为，师叔的实力也绝非他们能够媲美的。
此战如果关乎神庭之争，那么自斩修为，进入具山治治坛的大真人不会只有师叔一位。
接着，万真人果然看到老道士拈起桌上一支金笔，笔点朱砂，在符纸上一蹴而就。
灵光闪现，符纸化为一头白鹤，引颈高鸣，展翅欲飞，在老道人面前略作盘旋，如箭离弦，飞出殿外，渐次虚无，直至隐没云端。
“具山治是四别治中最早开拓，本应幅员最广，却也是异变来临时首当其冲，毁坏最严重的一治。当初，具山治都功印应是四治之中最为凝实、接近大成的一枚，因这场变故四分五裂，我道门先贤穷尽一生开拓的疆土，包括治坛在内，大片大片再度沦为孽原，六天故气横行……”
老道士放下金笔，移步向殿外走去，边走边道。
万真人微微躬身，恭敬跟在后面，闻言神色微动，又有疑惑被师叔解开，稍作斟酌，问道：“以当年道庭的实力，凝练都功印也不容易？”
生于斯，长于斯。
万真人很早就觉得奇怪，为何具山治明明是破败的一治，疆域却如此广阔。
在道门典籍中，完整的具山治更是其余三治加起来也有所不及。
原来和都功印有关。
都功印连接神庭、沟通天神，无论道庭的治坛、靖坛、都坛、分坛，还是各派宗坛，皆因继承都功印之权柄方能授箓。
通过都功印上表神庭，法箓才具有威能。
听师叔话中的意思，一治之都功印越凝实，疆域越广阔，具山治的疆域只剩下星岛仙湖以南，原因是具山治都功印被打碎了。
不知都功印大成的一治疆土有多大？
具山治治坛变成如今这种情形，定和那场大乱有关。
不过，具山治既然还存在，那些妖国和宗门还能够继续授箓，都功印应该没有被完全毁掉。
估计碎片分别掌握在道庭和鬼方国手中，才会形成修士、妖国分治的局面。
万真人心中思索着这些，只听师叔道：“确然如此，都功印上可表奏神庭，下可传道授箓，实为一治之根本，亦是我等在孽原立足的依仗！于一治而言，都功印大成方可入正治之列。神庭有定四方八极，平六天故气之能，因神庭隐没，都功印和神庭之间的联系前所未有的微弱，不仅无法继续凝练，还须一直放于治坛供奉，由真君维持。其威能也大受影响，修为越高感受越明显，大真人一旦离开本治疆域，在孽原中便有箓坛不牢、神将不宁之虞。所谓天象，实则是我等受六天故气冲击，根基不稳之兆。”
听到这些秘辛，万真人感受到的震动不逊于方才。
难怪大真人出动必生天象，难怪真君神龙见首不见尾，官秩如他，也未曾见识真君天颜。
难怪师叔宁愿自损修为，却没想过请真君出山。
道门之根本，不只都功印，还有维持都功印的两院真君，不容半分差错！
万真人顾不得谨守弟子礼，上前一步，连声追问，“何不请凌前辈出山？”
所谓凌前辈，是北极驱邪院一尊后天灵宝的器灵，他曾有幸被获准，由凌前辈护持进入孽海。
他没听过器灵受箓的说法，但后天灵宝在孽海没有引发天象。
“器灵藏纳于本体，可以阻隔六天故气，但其一旦在具山治治坛全力出手，后果和我等是一样的，约束自身则和灵宝无异。治坛内种种幻景多为上古大能神通残留，经历无数年演变，有些暂时沉寂，有些彼此制衡，维持脆弱的平衡。一旦力量超出某个限度，激起神通自行反击，势必引起大乱，万一破坏得之不易的线索，我等万死莫赎！”
老道士叹息着走出大殿，立于庭院。
他负手而立，仰观天穹，背对着万真人。
万真人神色复杂，暗暗猜测师叔在看什么，是在看那传说中的神庭，还是在‘看’那大道？
设身处地，让他自斩修为，定也是极为不舍。
‘哗！’
忽然间，风起云涌。
整个靖坛的天地元气都在动荡，元气如潮，向靖坛深处的这座庭院疯狂涌来。
靖坛内的道士感受到了元气变动，惊疑不定，修为高些的很快明白了缘由。
那些懵懂不知的低品仙官，想到典籍中的记载和传说，也猜出几分。
早有传闻，靖坛内有一位大真人的行宫，常常来此静修，原来是真的。
一时间，一位位道士纷纷走出官邸，望向这里。
不多时，风平浪静。
众道等了许久不见其他变化，不明缘由，只在日后多了个谈资。
庭院内。
天地元气汇聚而来，凝聚法身，外貌、气度和老道士几无差别。
法身悬立于大殿上空，和本尊对望，自天上迈步而下。
走到离地不过一丈高许时，法身顿空，青光闪烁间，如同元气流散一般，身体忽转虚幻。
同时，箓坛在老道士头顶浮现。
看到师叔的箓坛，万真人眼中浮现赞叹和惋惜。
箓坛之中，北帝箓存于窍眼，显化为熟悉的九天兵符，几乎快要凝为实体了。
之前，万真人不明九天兵符的含义，现在明白了。
这是考召地祇神明之凭，是号令阴司鬼兵、阳司府兵之兵符！
‘吼！吼！吼！’
箓坛之门未开，阵阵吼声传出，声声皆悲壮。
忽然间，有银光飞入庭院，化形成一头银色的灵鸟，不断绕着老道士飞行，发出凄婉的叫声，似在惋惜。
老道士面色微微发白，闷哼一声，法身消散处，一点青光坠下，自顶门没入。
下一刻，老道士的气息急遽衰落，瞬间跌破五符法位，维持在洞玄后期巅峰。
箓坛和其内的九天兵符随即暗淡。
类似的情景，不只这座靖坛，白石治治坛、中茂治治坛，甚至鬼方国，亦有发生。
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大乱将起！
……
具山治治坛。
幻景深处，秦桑与世隔绝，对一切茫然不知，仍在不断向内探索。
秦桑自认为，在治坛内，除了这些神秘的幻景，鲜有敌人能够威胁到他。
尤其在《天妖炼形》再次突破，云游剑成就灵宝后，更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自信。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炼虚期强者会自斩修为，进入治坛。
“越来越清晰了……”
秦桑在幻景之间一处狭窄的祥云带调息，摊开手掌，感应符印。
一次次探索，一次次失败而回，渐渐接近目标。
祥云稀薄。
在这里还能找到祥云地带，殊为不易，秦桑记下这个地方，以后可以作为中转。
不久，秦桑实力恢复全盛，站起身看向前方。
通过符印的感知，秦桑猜测，自己距离目标最多不超过三处幻境。
这里的地势太复杂了，种种幻景犬牙交错，步步难行。
如果绕路，可能要多耗费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时间和精力，幸好他有符印指引，不担心迷失。
“最好一鼓作气闯过去，”秦桑心中暗想，仔细观察面前的幻景。
幻景的边缘离他不盈三尺，一片森白之景，秦桑几乎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寒风。
雪虐风饕。
闯过这么多幻景，秦桑已经有成熟的流程，习惯性唤出青鸾法相，融入自身，但暂时不会激发法相之力，然后催动大金刚轮印，化为金刚琉璃身。
云游剑也自眉心飞出，剑身倒悬在头顶，剑芒吞吐，随时斩出一剑。
因为视野中的景象，秦桑这次又多做了两件事，神识引动九幽魔火，化形火甲护身，并唤醒朱雀幼灵，时刻准备催动太阳神鸟。
做好准备，秦桑踏前一步，迈入风雪。
刹那间，寒意侵体，直透骨髓，肉体强如秦桑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秦桑尚能忍受，稍稍定神，观望四周。
眼前只有鹅毛大雪，以及地面上厚厚的雪层，雪层起伏，下方似有山峦盆地，但均被大雪遮挡。
吊诡的是，大雪无穷尽，地面上的雪层却不会增减半分。
秦桑看了眼脚下，走在上面会留下脚印，但在抬起后立刻被大雪填满。
看似没有危险，可当秦桑要往前走时，心神莫名感到不安。
他皱眉止步，一直无法锁定不安的来源，选择原路退出雪境。
这是他在治坛闯荡的经验，绝不逞强，躲过了多次危险。
在外停留片刻，秦桑重返雪境，那种不安又出现，几次试探均是如此，却不知源自何方。
他唤出一个傀儡，进入雪境不远便被冻僵，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秦桑面前染成白色。
并非被白雪覆盖，而是傀儡成了雪，最终变成片片雪花，融入漫天飞雪。
秦桑心下微惊，但并不急躁，沉心思索，雪境里的景象倒映在眼中。
望着纷飞的大雪、肆虐的冷风，秦桑心中一动，取出四乘螣蛇印。
四条螣蛇脱离印首，冲进雪境，似乎立刻变得兴奋起来，在大雪中游来游去。
秦桑命螣蛇吐雾，喷出寒焰，明显比在雪境外强大了几分。
沉吟少顷，秦桑重返雪境，并命螣蛇对准自己。
一团团寒焰彼此融合，将他包裹在内，不留缝隙。秦桑好似被冻在了一个冰球里，心中的不安竟然消失了。
“这么简单？”
秦桑有些不敢相信，但仍要一试。
他步伐不快，身后的脚印立刻便会被大雪覆盖，不留痕迹。
四条螣蛇在他头顶盘旋，如同四头护法灵兽。
一人‘四兽’默默在雪原行进，背影透着孤寂，和空旷的雪原相称。
秦桑的心神时刻未有放松，眼神如刀，直至穿过雪原，走到尽头，竟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类似的情景，之前也遇到过。幻景无主，只要找到应对之法，可以轻松穿过，而他的手段多种多样。
秦桑回头，暗暗感慨，没想到临近目标还能遇到一次幸运，省了许多时间。
雪境想必是一种寒冰之道的大神通所化，可惜化身已殁，否则在此参悟一番，应会有收获。
走出雪境，收起四乘螣蛇印，看到前方的景象，秦桑瞳孔微微一缩。
前方一片漆黑，两柄光刀在黑暗中交错，如同一柄张开的剪刀，又像即将合拢的铡刀。
他能够感觉到，这片黑域不大，好像穿过铡刀就能安全，遂弹指放出一头飞鸟状的傀儡。
为助秦桑，莫行道炼制了各类傀儡，应付各种局面。
‘嗖！’
飞鸟在铡刀中间穿过。
两道刀光微微闪烁，飞鸟当场断为两截，还在继续向前冲，最终跌落，化为飞灰。
秦桑停留数日，使用各种方法试探，最终只身来到铡刀前，背后凤翼张开，猛然扇动一下。
‘咔嚓！’
惊雷炸响，绚烂雷光撕破黑暗。
这一刻，秦桑没有丝毫保留，法相引动青鸾本源雷力，雷遁之术催动到巅峰。
这一瞬间的遁速，足以令任何化神期修士震惊，炼虚期修士为之侧目！
闪电在铡刀之间贯空而过。
直至闪电穿过，刀光方才斩下，秦桑在铡刀另一面现身，毫发无损，微微一笑，头也不回飞出黑暗，立刻看到了一面巨型古镜。
古镜圆形，镜面斜对秦桑，矗立在前方，近似实体，但并非实物。
不知是不是运气不佳，秦桑在治坛闯荡这么久，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宝物。
镜面内映照出熟悉的景象，赤金灵针！
秦桑凝视片刻，微微扭头，看到了遮天蔽日的赤金灵针，散发出无比危险的气息。
事实就像之前猜测的那么简单，赤金灵针映入镜面，又反射出倒影，不知因何穿越治坛空间，映照在了外围。
这里真正的景象比镜面中的更复杂和玄奇。
秦桑抬头，发现头顶是倒扣的大陆，山川河流一如外界，俯瞰则见蓝天，白云朵朵。
这里天地逆位，令人晕眩。
赤金灵针发端于两座倒悬的山峰，山中无人，亦无阵法。
略微靠近，秦桑感受到比倒影危险数倍的气息，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里没有莫行道描述的飞升之路景象，可见还不到尽头。
秦桑不断做着试探，记住左近所有景象，准备回去询问莫行道，或者亲自带他来一次。
完成此次目标，秦桑便按计划撤退，返回洞府休整。
第一千八百四十二章 大军压境
回忆赤金灵针以及附近的几处幻景，秦桑试图理清一些脉络，找出蛛丝马迹，但一无所得，便不再耗费心神。
修炼一段时间，秦桑自入定中醒转，思索片刻，召唤出箓坛。
箓坛内，法箓真形所化的神霄雷玺缓缓转动，已有凝实之象。
心念转动，承载五雷秘箓的符形浮现在脑海，并分解出下一道将要凝炼进箓坛的散形。
不过，修行至今，用来凝练箓坛的雷龟妖丹几乎耗尽威能。
秦桑一直没能猎杀到雷兽。
具山治尽管常有拍卖会、交易会，符合他要求的高品阶雷属灵物也极为少见，即使出现，大概率会落到雷霆左右府的真人手中，轮不到他们这些散修。
符形，道庭和雷霆左右府有关法箓的典籍，一一在秦桑脑海流过。
有先贤阐释，参悟符形并非难事，秦桑很快明悟，默默催动法相。
青鸾法相和凤翼同时浮现，洞府内弥漫青光。
接下来，秦桑准备通过青鸾法相引动凤翼中的青鸾本源雷力铸坛！
很早之前秦桑便有这种想法，之前每次探索治坛，秦桑都会趁机加深对法相和凤翼的领悟，去做尝试。
经过一次次试探，秦桑现在有不小的把握，能够引出一丝凤翼中的本源雷力。
唯一的问题是，箓坛能不能承受住青鸾本源雷力。
灵物位阶太高，威能太强，可能会反冲灵窍，导致符形散乱，铸坛失败，在刚受箓时是有过先例的。
青鸾本源雷力位阶有多高，秦桑没有准确的概念，但青鸾生前修为肯定远胜过他。
秦桑仍然要做尝试，原因是随着三阶法箓叠窍合形，逐步完整，箓坛远比当年稳固，应能承受更强的冲击。
他现在就是要试一试箓坛的极限。
若能成功，不必外求。
青鸾法相在他头顶盘旋一圈，俯身投入体内，秦桑气势为之一变，凤翼上的羽毛微微颤动，光泽流转间，更为璀璨晶莹，根根翎羽犹如玉雕。
秦桑微微敛目，心神和法相连接，法相之力渗入凤翼，感应那本源雷力的存在。
这股力量在凤翼中非常安静，一旦触及方知其本质狂暴，更胜天雷，但对秦桑并不排斥。
凤翼本就是秦桑身体的一部分，本源雷力和他朝夕相处，已经有彼此相融的趋势，何况秦桑融合法相，气息接近真正的青鸾。
稍稍迟疑，秦桑用法相之力包裹本源雷力，尝试轻轻触动。
并未出现反噬。
秦桑稍稍放心，试探着引动本源雷力，举动非常小心，失败了不知多少次方才引动一丝，导引而出。
当本源雷力脱离凤翼，青色雷光刹那照彻整座洞府，无比刺目。
秦桑也不禁眯起了眼睛。
肉眼无法看清任何事物，只有在秦桑的感知中，那丝雷力确切存在，缓缓移动到他的面前。
在雷光中心，有一丝极为微小的雷力，虽然微小，仍能维持闪电形状。
观察了一会，秦桑喃喃道：“以后就叫你青鸾真雷吧……”
青鸾真雷似活物，卷曲不定，但还算安定。
秦桑仔细体悟一番，继续动作，用这丝青鸾真雷描摹刚刚领悟的符形。
许是青鸾真雷和他气息相近的缘故，秦桑惊奇发现，控制青鸾真雷描绘符形的这一步并不难。
不多时，虚空中浮现一道青色的符形，符形中电弧不断闪烁，给人一种非常危险的感觉。
灵物位阶越高，所需越少，仅仅一丝青鸾真雷，便能构筑完整的符形。
接下来要将符形嵌入箓坛，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秦桑神情凝重，引动符形缓缓靠近箓坛，雷光闪烁间，向内融入。
不等符形完全嵌入，箓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神霄雷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起来，旋即浓郁的青光在箓坛内部爆发，整座箓坛似要随时炸开一般。
秦桑面色大变，瞬间施展数道印诀，强行将青光从箓坛剥离出来。
大袖一挥，洞府石门轰然洞开，那道青光游龙般冲出洞府。
‘咔嚓！’
‘轰隆隆……’
霹雳惊天，响彻花田。
这一刻，整座空间青光弥漫，一道青色的闪电仿佛劈开了天穹，转瞬即逝。
雷音回荡，经久不息。
秦桑不知何时站在洞府门前，看着青鸾真雷爆发制造的声势，想到方才的一幕，不禁后怕。
青鸾真雷显然位阶太高了，差距太大，超出了箓坛能够承受的极限。
只可惜，位阶虽高，能被他控制的数量太少，暂时不成气候。
“那头青鸾，果然不简单……”
秦桑回想得到青鸾真雷的经过，想象不出，这些强大的神兽为何变得那么虚弱，隐匿在一个小千世界。
他转身回到洞府，见被吓到的火玉蜈蚣躲到了洞府角落，瑟瑟发抖。
首次尝试失手，且看起来几乎不可能成功。
秦桑却从中看到了转机，坐回蒲团，凝视箓坛，面露斟酌之色。
冥思苦想数日，秦桑终于理清头绪，开始第二次尝试。
前面的步骤和上次没有区别，依旧是青鸾真雷构筑符形。但在符形嵌入箓坛时，秦桑心神的消耗是之前数倍，不再是简单的嵌入，而是主动引导青鸾真雷的气息，融入箓坛的每一道符形、每一个角落。
符形箓坛，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和之前的符形结合成为一个整体。初阶玉清召雷符、二阶流金火铃雷召、三阶五雷秘箓，一脉相持。
秦桑此举相当于在搭建箓坛的过程中同时改造地基，并缓和冲突。此举需要修士对法箓、对灵物特性都有深厚的理解，拥有精妙入微的控制力，一丝一毫的不偕都会功亏一篑。
常人难以做到，仅凭秦桑自己也不可能成功，依仗青鸾法相才敢于尝试。
事实证明，秦桑的想法可行。
随着符形成功嵌入箓坛，化为一体，秦桑嘴角微勾，露出笑容。
箓坛似也染上了淡淡的青光。
秦桑感应箓坛，直觉融入青鸾真雷后箓坛会有改变，但现在刚刚开始，变化不明显。
或许，这座箓坛，这枚神霄雷玺，以后不仅仅只用来稳固真元……
秦桑心里想着。
箓坛有了着落，他便放下心来，继续不知疲倦的修炼。
就在秦桑入定修行的这段时间，外界已经变天。
道庭和鬼方国之间征战不断，但此次局势变化之快，较之以往也是非常罕见的。
具山治中，和道庭联系不深的宗门和散修，直至变故来临才后知后觉。
甚至于，许多道庭仙官、道门修士，直至大军集结，向北方开拔，方知此战的战场不在黄泉道，而在孽原。
鬼方国布局妖神多年，道庭始终没有大的反应，只是一些小打小闹。
许多人以为神道可能并非正道，道庭默许，等着看鬼方国的笑话，应该不会有战乱了。
孰料，道庭一动便雷霆万钧，鬼方国的反应也非常激烈，眼看孽原将有一场惊世大战。
一时之间，具山治人心惶惶，无数目光关注北方。
……
一连数月，秦桑闭门不出。
这一日，秦桑忽然被惊醒，双目张开，神光如电，似穿透石门，看向外界。
稳定修为，秦桑长身而起，天目蝶立刻飞落到肩头。
接着光芒闪烁，秦桑已然出现在洞府外，立在半空，面向花田空间入口的方向。
方才，一道印记被破坏了。
能在洞府感知到的印记，都在花田空间附近。有人进入治坛，且离他不远！
正沉吟间，又一处印记失去感应。
“会是道庭仙官或鬼方国的妖魔吗……”
秦桑蹙眉，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旁人不敢在具山治治坛久留，对他而言恰恰是足够安宁的修行圣地，隔绝外界纷扰，还能提供修炼所需灵丹妙药。
像上次那般还能接受，最怕两大势力派在治坛大肆搅动风雨，甚至改变治坛格局。
不仅影响他寻找飞升之路，还有可能冲击破坏花田大阵，破坏他的洞府。
秦桑掐了个念诀，隐去气息，悄然离开花田，向印记的位置靠拢。
行不多时，秦桑便感知到又有一枚印记被破坏，脑海勾勒出对方行进的轨迹。
对方是路过，不是冲着他来的。
秦桑将印记布置在一些幻景的隐蔽处，其他人进入幻景必定会被触动的地方，这三个印记位于一条直线，且被破坏的间隔很短。
对方笔直前进，速度很快，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他在治坛这么久，第一次在附近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对方应非故地重游。
这些迹象足以推断出，来人的实力很强！
……
虚无空间内飘荡着一块块巨石。
这些巨石似破碎的山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束缚在这里，不断漂流，却无法落地。
巨石外围还有更小的石块，乃至微尘，形成大片尘土带，所有都围绕中心最大的巨石旋转。
此时，巨石边缘出现了一些身影，有七八人，刚跃上一块巨石，最前面便传出惊呼声。
更有甚者，一时不慎，以头抢地，紧紧贴在巨石表面，承受可怕的吸力。
接着，他们的皮肤竟有血丝渗出，在巨石表面汇聚成一滩，全身血肉出现干瘪。
不过，这些人实力强横，临危不乱，纷纷施展神通强行从巨石表面撑起。
后面的同伴也出手相救，只见虚空浮起一杆小旗，旗光一照，众人压力大减，能够稳稳立足。
所有人合为一处，稍作休整，在小旗庇护下穿行而过。
这些人刚刚离去，尘土带边缘现出一人，正是秦桑。
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秦桑眼神凝重。
对方的实力很强，秦桑没有太过接近，但能确认，对方并非人族，乃是化神期妖修，且其中有化神后期强者，相隔虽远，他隐隐感受到了威胁。
这么多化神期妖修进入治坛，配合默契，目标明确。
秦桑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
他思索片刻，放弃跟踪，准备先去外面看一看情况。
是避出治坛，还是浑水摸鱼，或者回洞府龟缩不出，须清楚来龙去脉才能决定。
转身向外行去，渐渐地，秦桑的脸色愈发阴沉。
行进间，能够感知到，外面还有多处印记被破坏，不仅这一个方向。
进入治坛的势力不只一股，如果道庭仙官也到了，且实力都和那些妖修一般，治坛将有一场大风波！
来到外间，秦桑在曾经一处印记所在之地停下，扫视一圈。
在这里没有遇到其他人，秦桑不确定道庭有没有派人过来，只能择一个方向追踪过去。
不过，局势未明，贸然卷入，似有不妥。
秦桑沉吟，忽然转头看向治坛入口的方向，此次阵仗比上次还大，治坛外定有接应，通过接应之人的实力也能判断出一些信息。
想及此处，秦桑立刻动身，穿过九曲星河，确定外界并无异样，进入金殿。
金殿内一切如常。
不知为何，秦桑踏入金殿之后，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意，似进入了战阵之间，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这里分明没有人影。
他举止更谨慎了，施展各种秘术宝物，隐匿气息和身形，暗中在金殿之间穿行，沿途也没有看到任何修士、妖修的身影。
一路无阻，来到治坛出口附近，秦桑择了一条云径，进入祥云。
在祥云中穿行不久，秦桑身影忽然僵住，下意识向后飞退。
透过天目蝶，秦桑隐约看到了外界的景象。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如水。
治坛外，阴云蔽空，阴云后方金霞万道，电闪雷鸣，种种异象不胜枚举。
东侧的阴云明显混杂着妖气，云海浮动间，一队队奇形怪状的身影阵列齐整，旌旗摇曳，无法计数。
另一个方向亦不遑多让，但除妖兵之外，还不乏道士的身影，妖兵之间更是有箓坛之光闪烁，如一座座齐天高台，一列列望不到尽头。
双方不知何时到来，隔着治坛前方的平原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在两方军阵后方，异象时刻不断，秦桑一眼便认出，此为炼虚期修士引发的天象！
大军压境，炼虚修士亲自坐镇。
这一次的变故，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第一千八百四十三章 治坛内外
治坛外。
战场上的气氛愈发紧张。
即使有的寿元悠长，经历过上次道妖之战，此刻也不禁屏住呼吸，暗暗忐忑。
以前的战争虽然惨烈，但都是从小摩擦一点点升级，直至失控，在战争之初便摆开这等阵仗，是前所未有的。
难以想象，接下来的战斗多么残酷。
修士、妖修们不仅盯着前方的敌人，还默默关注他们身后的异象。
异象所在，便是妖王和大真人所在，所有人都在等待命令。
战斗随时可能发生。
即便治坛内部的争夺有了结果，这场风波也远远不会结束。
……
两军对垒，剑拔弩张。
秦桑首次见识这么大的阵仗，和治坛外的大军相比，北辰境的三域之战微不足道。
“大军已至，之前竟然没有任何预兆……”
秦桑不清楚内情如此复杂，料想不到战争这么快来临。
在他的认识里，道庭和鬼方国两个庞然大物一旦开启战争，定要做足准备，他往返具山治之时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蛇妖是鬼方国的妖神，地位不算低，莫行道藏身于妖国，也能察觉到预兆，设法传来示警。
偏偏双方大军就这么突兀的在治坛外对峙，将治坛出口封锁。
战场气氛紧张，不过双方看起来还算克制，暂时应该打不起来。
不过，尽管大军在中间留出空地，秦桑也不敢贸然外出，牵一发而动全身，很难说他现身后会引发什么后果。
“道庭和鬼方国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在这里开战，如果这些大军、妖王和大真人都只是接应之人，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秦桑几乎退到祥云边缘，浓厚的祥云应该能够隔绝大真人的感知。
他驻足，转身，望向治坛深处。
此次风波定然和上次治坛之争有关，可惜他上一次选择独善其身，至今不知他们在争夺何物。
看这情形，此事绝不可能善了，只怕最后风波太大，大军冲击治坛，发生秦桑最担心的事情。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双方阵营的炼虚强者还能克制，守在治坛外，暂时不用担心他自己的安危。
一旦发生乱战，自己悄然远遁，应该不成问题。
可秦桑不想放弃这座洞府，更不想治坛格局被改变，前功尽弃，又要从头开始。
正思索间，天目蝶忽然传来示警，秦桑凝神细观，发觉祥云外有异常波动，似有人进入了治坛，气息不弱，应该是道庭大军所在的方向。
双方还在不断派遣高手进入治坛，毫不避讳敌人，由此可见，他的推断应该是对的。
争斗当发生在治坛内部！
沉吟少顷，秦桑当机立断退出祥云，以最快速度穿过金殿区域，遁入九曲星河，并在星河对岸一个隐蔽之处藏身。
治坛出口。
祥云动荡，从中走出六道人影，皆穿道袍，有的鹤发童颜，似得道高人，有的望之年轻如少年，但神情气势皆非等闲，修为最低也是洞玄初期，道庭从四品仙官。
洞玄以下的修士，在治坛深处自保尚且艰难，无力参与此次神庭之争，只会成为拖累。
如果秦桑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领头之人正是北极驱邪院的万真人。
众道以万真人为首，中间还有一个皱纹深种，面容苍老的老道士。
老道士右臂横放胸前，倒握拂尘，垂于肘间，面容似有些模糊，眼皮微敛，神情古井无波，气息似有似无，身上散发着深深暮气。
其气息之微弱，常人难以察觉，安静跟随着众真，一语不发，很容易被人忽视。
万真人进入金殿，环顾四周，和身旁一位真人商议了几句，一声令下。
众真立刻施展各种身法道术，一时间各色奇光交相辉映，或乘宝辇、或化游龙、或御清风，神异非凡，且遁速如电。
唯有老道士在虚空迈步而行，较之众真亦是丝毫不慢。
他们纵贯金殿，径直来到九曲星河前，毫不停顿，穿河而过。
走出九曲星河的同时，众真均面带警惕，使出护身手段，好在星河外并无异常。
万真人扫了一眼，取出一张黄符，屈指轻弹，黄符无火自燃。
‘哗！’
苍黄色的火苗在万真人指尖燃烧，微微摇曳。
万真人接连指向几个方向，盯着符火的变化，片刻后挥灭火苗，指向右前方道，“诸位道友，我们从这里进去！”
众真自无异议。
正要动身，老道人的身影忽然微不可查一顿，苍白眼珠闪烁幽芒，旋即若无其事随众真离去。
其他真人都没有意识到，只有万真人隐隐察觉，暗中相询，“师叔，附近可是有何异常？”
“无事，许是很久不来治坛，太过敏感。”
老道士淡淡回应，不再言语。
万真人见状便不深究，这里有妖魔窥探也属正常，现在还不是争斗的时候，遂和其他真人商议着进入治坛深处。
待众真身影消失，秦桑缓缓从藏身处走出，眼神凝重，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好敏锐的感知！”
秦桑暗暗感叹。
他认出了故人万真人，但最引起他注意的是那名老道士！
方才，他在暗中窥视，身影轻轻一动，竟险些被对方发现。
老道士的实力很强！
万真人乃是正四品仙官，几乎是大真人之下的顶尖强者了，但在秦桑看来，不如老道士。
老道士一身素色道袍，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难道是治坛不世出的强者？”
秦桑想起在北极驱邪院箓坛，为他受箓的两位老道士。
道庭仙官应该只是明面上的实力，还有不为人知的深厚底蕴。
之前那些妖修中的一道气息，给他的感觉和老道士相差不大，可能是传说中在大圣府隐修的强者，在化神期领悟出了法相。
连隐世强者都出动了，可见道庭和鬼方国对此战多么重视。
种种迹象，让秦桑愈发感到不安，迫切想知晓原委，至少要查清他们的目的。
躲回洞府真的能避开这场风波吗？
秦桑只怕连自己的洞府都要保不住了。
“找人问一问……”
秦桑心中暗想。
他不想公开现身，卷入风波，最好暗中接触，只能采取不光彩的手段。
双方为防范敌人，都是结伴行动，但秦桑不信他们永远不会分开。
秦桑选取的目标自然是妖修。
他对此界妖修并无偏见，但身为人族，除非逼不得已，不可能主动偏向妖魔一方。
倘若有一方必然覆灭，他只会选择鬼方国。血脉种族天然注定立场，与善恶无关。
秦桑看向万真人方才所处的位置，回想其燃符的举动。
他猜测，那道黄符应该是道庭内部的甄别手段，万真人指向其中几个方向时，符火明显有膨胀的表现，最后选了一个符火没有反应的方向。
“这些方向应该有其他道庭强者……”
秦桑再根据被破坏的印记位置，两相印证，挑出两个方向，那里大概率只有妖魔，随意选中一处，当即动身。
……
治坛内部，种种奇妙幻景令人眼花缭乱。
此刻，一位位地位尊高、常人难得一见的强者，结伴出动，在幻景之间穿梭。
在外界看，具山治治坛的面积算不得非常辽阔，但进入方知，内部的空间有多大。
两个势力出动这么多化神期强者，想将整座治坛探索一遍也是奢望。
更何况，治坛深处有一些地方，根本不是化神修士能够涉足的。
漫无目的的搜寻在持续。
双方似在刻意避免遭遇，在找到目标前都不想做无谓的消耗。
所以，治坛内很长时间都没有争斗发生，所有人都在专心应付幻景中的危险。
治坛某处。
这一处幻景是一个广阔的空间，空间其实是一个水晶世界，在这里只能看到五颜六色的水晶。
可以说，整个幻景就是一块无比巨大的水晶，水晶内部如同矿道，形成一条条曲折的通道。
好在所有通道都很开阔，不会有逼仄的感觉。
但在这里，眼睛和神识都会受到限制。
晶莹的水晶一样能够阻挡视线，最可怕的是它们能够吸摄神识。
神识接触水晶，立刻会被吞噬，甚至不主动放开神识，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神识也会被吸走。
而水晶质地又非常坚硬，强行开路得不偿失。想要查探整个水晶幻景，只能亲自走过每个角落。
此刻，水晶的一条通道里，六道人影聚在一起，虽都是人形，身上大多有未化形完全的地方，乃是身为妖修的独特标志，有的因血脉特殊无法化去，有的是自己不愿。
六名妖修已经试探出水晶的特点，在一起商讨对策。
水晶空间很大，不仔细探查，很容易疏漏，他们此行事关重大，不敢有任何疏忽。
“依本侯之见，除了这些水晶，这里没有其他特别之处，全走一遍太浪费时间，分开吧！反正都在一个幻景里，出什么意外也容易接应，轩侯意下如何？”一名身形干瘦，下半身并非双腿，而是蛇尾的男子沉声道。
其他妖修也有些意动，看向另一名英武男子，正是轩侯。
轩侯沉吟，瞥了眼身旁一位圆目象鼻、身着黑袍的矮壮汉子。
见矮壮汉子微微颔首，轩侯不再迟疑，立刻下令分头行动。
“速速探明，来此会合！”
众妖应诺而去，对轩侯的举动见怪不怪。
一路上，遇到大的抉择，轩侯都先会向矮壮汉子请示。
他们不清楚矮壮汉子的真正身份，猜测可能是出自大圣府的强者，否则轩侯不可能这么唯唯诺诺。
六名妖修，包括矮壮汉子在内，轰然散开，各自选了一条通道，施展遁术快速穿行，争取尽快探明每个角落。
在六名妖修中，有一名女修，并无丝毫婉约柔媚之态，身形如铁塔般，壮硕异常。
因其本是鬼方国雒河中一头龙鳞马兽化形，化形后依然保留一张阔口，引人瞩目。
‘哗啦啦……’
水声在通道回响。
女妖虽健壮，行动却异常轻盈，脚下生波，由水波托着，飞速在通道中滑过，不留半点儿痕迹。
六名妖修各自负责一个方向，女妖认准自己的区域，在交错的通道间穿梭。
她手里拿着一枚令牌，令牌由黑玉雕成，光泽深邃。
女妖的手指时不时闪烁幽光，摩挲黑令，似在借此令寻找什么。
果然如他们之前发现的一样，水晶空间只会吸摄神识，没有其他危险，以他们探查的速度，足以在承受不住前离开。
旁边还有轩侯和那位神秘高手，应当无碍。
女妖虽然这样想，心神并未放松，仔细搜索每一个角落。
转眼间，女妖穿过数条通道。
前方的通道景象如故，女妖扫了一眼便驾驭水波涌入。
前方水花四溅，比她更快穿过通道，顺利通达，毫无异样。
女妖神色如常，御水而入。
正当她行至通道后段，即将穿过之时，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生出一丝不安。
通道内明明一切正常。
她不清楚源头是什么，但以她的灵觉，绝不会无缘无故感到不安。
女妖瞳孔猛然一缩，神色毫无变化，脚下的水波却突然变成银白色。
‘轰隆！’
水波隆起，即将形成银色的巨浪，扑向前方。
女妖身影急停，向后飞退的同时阔口大张，便要发出蕴含神通的嘶吼，并且能够看到从她喉咙处浮现的一个椭圆形的银色石块。
此举即便不能逼退暗处的敌人，也能够撼动水晶，将同伴引来。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眼看水浪隆起，神通将出。
通道内陡然迸发出绚丽剑芒，剑芒经水晶反射，无比刺目，分辨不出究竟是一道还是数道。
恐怖的杀意伴随剑芒降临，以女妖的心性，竟心神为之颤动，面露骇然。
通道出口。
秦桑全身长满毒毛，一步迈入。
论熟悉治坛，少有人能比得上他，他早知这个水晶空间的奇异，选择这个方向，果然找到了目标。
水晶虽能吸摄神识，但只要不主动放出神识，对秦桑没有影响。
‘哗！’
水浪未起，被一只脚踩踏在上面，瞬间四分五裂。
第一千八百四十四章 封山
水浪乃是女妖神通所化，溃散的声势堪比山崩地裂。
交手之初便制造出这么大的声势，水晶不可避免发生震动。
整个空间都是一整块水晶构成，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地的震动传递开去，不可能瞒过化神期强者的敏锐感知。
其他妖修很快就能发觉，前来营救。
而秦桑并没有隐藏的意思，他要的是速战速决，在其他妖修赶到前抽身而退。
‘轰！’
水浪中间出现一个深深的凹陷，隐隐可以看到脚印的形状。
脚印直接踏在地面，‘咔咔’声不断，脚印周围赫然迸裂无数细密的裂纹，坚固的水晶通道竟承受不住一踏之威，几欲崩塌。
女妖更是首当其冲，目中的惊骇浓郁到了极点，她眼睁睁看着一头怪物破水而至，带来极强的压迫之感，但她根本无法做任何事来阻止对方。
剑光的威胁就在头顶，带来死亡的气息，令她不敢分心。
剑吟清越，在通道回响、叠加，堪比龙吟。
剑光更是如同一条苍龙，仿佛有破碎虚空之能，要将下方的女妖一并碾碎。
生死之际，女妖双目充血，脸上浮现细密的龙鳞，脑袋变成马首形状，显化半个妖身，张开的嘴巴也随之变化，那一声压抑的嘶吼终于从血盆大口发了出来。
这是一声绝望中的嘶鸣。
嘶声尖锐刺耳，像两个铁片摩擦。
声音散发着动摇心神的力量，显然是女妖的一种神通，且在声音发出的同时，女妖嘴边浮现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声波。
虚空波纹似水波，层层扩散，且以极快的速度旋转，如同水中的漩涡，蕴含着一种诡异的扭曲力量，将虚空中的一切，包括光线，吸纳进来。
声波漩涡的中心正对剑光，扩散的速度极快，剑光似也受到压制，好像一条不慎卷入漩涡中心的鱼儿，无法逃脱。
女妖眼中闪过希冀之芒，接着却听到轰然巨响，看到声波漩涡支离破碎，双目圆瞪，难以置信。
‘吼！’
剑光化作一头白虎，冲破漩涡，双目射出震慑人心的可怕凶光，死死盯着女妖，疾扑而下。
她的神通竟被一剑斩破！
须知这一剑并非往日的灰莺剑，而是真正的灵宝，云游剑！
而且秦桑仅动用七宿分野剑阵，担心七魄杀阵太凌厉，直接将女妖斩杀，无法拷问。
白虎凶煞近在咫尺。
女妖能够清楚看到白虎的每一根毛发，如同真正的凶兽。
她脸上的绝望更浓，口中飞出一道银霞，是那块藏于喉咙的椭圆银石。
银石表面浮现出一枚模糊的银色的符文，如云似雾，意义难明。
符文逐渐清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即将从银石内部喷薄而出。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只大手出现在银石上方，手掌晶莹澄澈，散发净琉璃宝光，掌心冲下，对准银石，用力一握。
这只手掌没有借助任何宝物，仅凭肉掌抓向银石，却势如万钧，仿佛山岳崩摧，轰鸣声中，符文尚未成型便遭到猛烈冲击，震颤之下，当场破碎。
银石剧烈震动，光芒骤然黯淡，下一刻便被那只手掌紧紧吸在掌心。
手掌并未停止冲击之势，而是带着银石，继续拍向女妖，威势在虚空形成肉眼可见的异象，狂风随着手掌轰击而来。
女妖大惊失色，神通宝物接连被破的她，仓促之间只来得及举起双臂抵御，只可惜她的一举一动在秦桑眼里都漏洞百出。
‘轰！’
女妖生受一掌。
这一掌融入了法相之威、佛印之力，秦桑力道修为本就堪比化神后期强者，又是有心算无心，岂是区区化神初期的她能够抵挡的。
女妖惨呼，只觉双臂被恐怖的力量打中，双双折断，那只手带着断臂击在她的胸口，轰碎她身上的鳞片，恐怖的力量狂冲进她的体内，大肆破坏，当即全身震动，吐血倒飞而回。
剧痛冲击心神，女妖全身浴血，看起来凄惨异常，身影尚在半空，拼命挣扎，但接着双目便被剑光刺痛。
‘唰！’
白虎凶煞趁其空门大开，扑向女妖，身影重叠的刹那，女妖僵在原地。
须臾，白虎凶煞透体而出，嘴里似乎叼着一样东西。
‘砰！’
女妖的肉身重重拍在地面，一股股鲜血从其身上狂喷出来。
此刻方才看到，其肉身不知何时出现了道道剑痕，割裂血肉，直透内腑，几乎将女妖分尸。
肉身气绝！
白虎凶煞调转虎头，一跃扑向秦桑。
秦桑毫无躲闪之意，抬手接住白虎口中之物，白虎凶煞旋即消散无形。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是一团灵光，可见龙鳞马兽之形，正是女妖的精魄。
询问缘由，只需精魄就足够了。
秦桑收起精魄，对妖身一招手，正要收走妖身撤离，发觉远处传来阵阵轰隆巨响。
侧耳倾听，秦桑面色变了变。
“这么快！”
定是其他妖修察觉到了异常，前来营救，根据震动和声音判断，来者正不断轰开水晶壁障，径直冲来，速度之快，超乎想象。
秦桑自问，以他现在的实力，在水晶中穿行，也不会比对方更轻松了。
“道庭和鬼方国果然都有顶尖强者进入治坛！”
秦桑不敢托大，收走妖身，化作闪电飞退，动手前已经想好了退路。
幸好他出手凌厉，转瞬击败女妖，禁锢精魄，稍慢一步，再想脱身恐非易事。
‘轰！’
通道一侧的水晶崩裂，一道人影冲破大洞，正是那名矮壮汉子。
他目露厉芒，迅速扫了一眼通道，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只有霹雳的余韵在耳边回响。
他毫不迟疑，化作一道黑线，沿着声音追击而去。
黑线不断弯折，穿过几条通道，直至水晶的边缘，也没有看到敌人真容。
‘呼呼呼……’
狂风呼啸，灰色的风气有若实质，以惊人的速度从矮壮汉子面前吹过，虚空出现无数道灰色横线。
和水晶空间接壤的另一处幻景是灰色飓风，灰色风墙挡在矮壮汉子前方。
若在远处观瞧，视野通透，能够看到，飓风整体其实是一个不断旋转的巨形龙卷风。
龙卷风挤在几处幻景之间，无法移动，狂风紧贴着水晶表面吹过。
矮壮汉子毫不迟疑，直接冲进风墙，视野之内却是一片混沌。
离开水晶空间，神识压制解除，矮壮汉子放开强大的神识搜索，同时向前紧追，最终一无所获。
确认目标被自己追丢了，矮壮汉子的神色更加阴沉，放弃追击，原路返回。
此刻，轩侯等妖全都聚在水晶空间的边缘，只有女妖失踪，其他妖侯均在。
轩侯看到风中模糊的人影，上前躬身相迎，待看清矮壮汉子空手而归，心里咯噔一下，肃然道：“我们仔细检查通道里的痕迹，雒侯应该是遭到了偷袭，几乎没能做出像样的反击，她的神通几乎瞬间被破，敌人……实力极强！”
矮壮汉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轩侯硬着头皮继续道：“偷袭者应该不是治坛里的怪物，虽有些残留的痕迹，但无法确定身份，会不会是……”
顿了顿，轩侯没有继续往下说。
矮壮汉子明白他的意思，偷袭者会不会和他一样，是自斩修为的大真人。
身为妖王亲信，轩侯知晓的秘辛多一些。
此战关乎道庭和鬼方国气运，双方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入主神庭。
这一点，双方均心知肚明。
道庭定也会派遣大真人入坛，混于众真中，暂时不能确定身份罢了。
可大真人偷袭一个化神初期的妖侯，又有何用，难道只为削弱他们的实力？
矮壮汉子总不能说他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哼了一声，抛起手中黑令，点指按向黑令中心，隐隐传出破裂之声。
远处。
秦桑正在远遁，拿着女妖的黑令打量，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源自黑令内部，来不及反应便见黑令上出现道道裂纹，当即裂开，变成几块碎片。
碎片毫无神异之处，已然废了。
他目光微凝，带着碎片，身影不停，飞快穿过数个幻景，确定没有追兵，在一片祥云停了下来。
袖袍一挥，取出女妖精魄。
“老实回答几个问题，饶你不死！”秦桑盯着精魄，冷声开口。
精魄所化的龙鳞马兽，体型仅拳头大小，有些虚幻透明，此刻满脸惊惧，不敢有丝毫反抗之心，“上仙饶命！上仙饶命！小妖一定知无不言，不敢欺瞒上仙……”
其声音粗糙如男子，若非秦桑见过她的人身，很难想象她是一头女妖。
龙鳞马兽四蹄跪地，不住叩头。
纵然妖侯之尊，面临生死危机之时，也无法继续维持威仪，和常人无异。
秦桑此时的形象完全是一个怪物，女妖视而不见，连呼上仙。
“你们兴兵到此，所为何来？”秦桑冷声发问。
……
一番问询之后，秦桑皱起眉头。
女妖确实知无不言，不敢有半分隐瞒。
但她知道的太少，以她的修为和地位，还无法接触真正的秘辛。
女妖描述，她突破化神后被元蔺王招至麾下，多年来修为有些长进，但在妖侯中仅排得上末流，只有奉命行事的资格。
不久前，女妖突然接到妖王法旨，率领部下在妖王府会合，又马不停蹄开拔，在孽原边缘和各路妖王合兵一处，奔赴治坛。
鬼方国雷厉风行，道庭亦不差，双方几乎不分先后。
对峙中，女妖又接到妖王法旨，命其随轩侯入治坛，同行者还有一位出自大圣府的神秘高手。
此言印证了秦桑之前的猜测。
当秦桑问起他们进入治坛的目的时，女妖也是茫然，只知妖王命他们在治坛内寻找一物，严令必须在道庭之前找到。
法旨上没有点明宝物所在的位置，只标注了一些路线，宝物大概率藏在这些路线经过的幻景中，需一一探查。
究竟寻找何物，没有任何描述，所有妖修都分到了一枚黑令。
仅有一句：机缘到时，黑令自会有神异显现。
“那枚黑令果然很重要！”
秦桑看着手里的碎片，可惜令中留有暗手，一旦令牌主人遭遇意外，别人就能隔空毁掉令牌。
之前查看时，秦桑没有看出黑令神异在何处，变成碎片更不可能查出什么了。
不过，通过这些信息可以推断出一件事，道庭和鬼方国都在寻找一件至宝，为此不惜倾一国之力。
对于这件未知的至宝，秦桑毫不动心。
且不论至宝对他有无用处，作为孤家寡人，怎么和两个庞大势力争夺？
即使抢到手，能找到藏身处，也带不出治坛。
大真人和妖王寿命悠长，在治坛外守上几百上千年实属常事，除非秦桑永远不出去。
“既然是寻宝，在宝物现世前，他们应该也不想破坏治坛，”秦桑暗忖，“不过，一旦宝物现世，难保那些大真人和妖王不会强闯治坛，亲自参与夺宝。只愿他们不敢冒险，等将宝物带出治坛后再开战……”
思绪闪动间，秦桑已有决断，不打算卷入这场风波。
只要至宝之争不影响治坛，他完全可以缩在洞府，静等风波过去，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倘若治坛遭难，他也无可奈何。
和两个庞然大物相比，个人的力量太微小了，无异于螳臂当车，唯有趁乱远遁避祸。
是以，秦桑接下来要做的是返回洞府，提前做好准备。
想到这里，秦桑手掌合拢，遵守承诺，并未取走女妖性命。封锁女妖精魄的一切感知，收进箓坛，以后再想办法处理。
女妖道行不低，但他不准备将之收为兵马。
因玉佛缘故，至少在治坛修炼的这段时间，秦桑不会收灵智很高的兵马。
不过，秦桑没有急于返回洞府，而是在幻景间绕了一圈，确认双方强者确实正沿着那些路线寻找，有的已经进入幻景深处。
摇了摇头，秦桑返回自家洞府，路途倒也顺遂。
将花田大阵开启一道缝隙，秦桑闪身而入，连施印诀，激活大阵威能最强的隐蔽和防御变化。
然后，秦桑从空中徐徐落下，站在一座山顶，看向下方大片大片花田，眉心紧锁。
今天过节，晚了些。
祝大家中秋团圆。
第一千八百四十五章 元胎
封门不出。
或可避过此次风波。
可是秦桑必须考虑到，万一道庭和鬼方国在治坛内部开战，动摇治坛格局，引发幻景大乱，甚至带来毁灭，自己的洞府还能否保得住。
另寻洞府不难，难的是转移花灵。
看着下方的花田，秦桑不由轻叹，花灵娇贵，花田更是难寻。
而且，转移花灵势必会损伤花灵元气，即便损伤最轻、能够立刻找到花田，也需要百年以上来弥补，稍有不慎更会导致花灵气脉断绝，当即枯萎。
花灵在恢复之前无法产出花露，而那枚毒果剩余的浆液远不足以支撑他修炼到化神期巅峰。
修行将受影响，不可不慎重。
秦桑收回视线，扫视整个花田空间，神光闪现，将大阵尽收眼底。
沉思了一会儿，秦桑盘膝坐下，催动真元，施展印诀，一枚枚透明的法印在面前浮现，闪烁间飞向大阵各个节点。
随着法印不断打出，以秦桑的修为，气息也急促起来，消耗极大。
事发突然，秦桑唯有如此，尽可能提升大阵的威能，以期在变故来临时能够保护花田。
倘若大阵抵挡不住风波，秦桑唯有移走花灵，转移洞府。
一番忙碌之后，肉眼看不出变化，但身处其间能够明显感觉到，花田空间里气机联系的更为紧密。
完成这些，秦桑站起身，心神微动，又想起另一件事，也需要未雨绸缪。
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不想被卷入风波，却无法确保灾劫不会找上门来，如今治坛中强者无数，另外两方人多势众，他作为第三方势力，实力最弱。
万一被牵扯进去，有口难辨，无法脱身，唯有一战！
他的遁术罕有人及，但只能用来逃命，还不够。
秦桑想到另一处幻景，昔年助他斩杀离侯的丛林之域，那里木灵之气无穷无尽，在丛林之中，他依靠灵木之躯，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多年来，秦桑在治坛也找到过几处蕴藏木灵之气的幻景，皆远不及此地。
道庭和鬼方国的隐世强者实力再强，也不可能瞬间将他斩杀，只要陷入僵持，秦桑不惧任何对手。
想到这里，秦桑再次离开花田空间。
他早早便打通了洞府和丛林之间的道路，穿过重重幻景，很快便抵达丛林之域。
进入丛林，清新的木灵之气扑面而来，秦桑顿觉神清气爽。
昔年大战留下的痕迹已被抹消，毁于斗法的树木重新长成，入目一片茂盛之景。
若非此地距离花田远了些，不便采撷花露，秦桑还想在这里开辟洞府。
对他而言，丛林之域无疑是最佳战场，无须再做更多，而且事发突然，秦桑仅仅简单做了一些布置。
视线扫过丛林，秦桑暗暗点头，并未停留太久，又启程去其他地方。
接下来，秦桑接连到达几处幻景，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场，蕴含木灵之气。
忙碌之时，秦桑时不时抬头，看向治坛深处。
这段时间，想必双方强者均已深入治坛，治坛内安宁如故，可当秦桑想到外面的大军，总有一种压抑之感挥之不去。
尽人事，听天命。
修为恢复后，秦桑很少有这么无力的时刻了，心中暗叹，离开最后一处选定的幻景，返回洞府。
行至半途，秦桑似有所感，霍然转身，双眼立刻变成一双金瞳。
金光！
熟悉的一幕重演。
秦桑死死盯着治坛深处，只见金光冲天，如决堤的潮水般奔涌而来，漫过一个个幻景，秦桑全身都被染成染成金色，如塑金身。
金光毫无止歇的趋势，越过秦桑，持续蔓延。
眨眼之间，恐怕整座治坛都荡漾着金色的海洋。
金光出现的太突然，源自治坛深处，等秦桑发觉，已经无法锁定金光的源头，只能大概判断一个区域。
“源头似乎和上次不一致……”
秦桑对上一次金光爆发记忆犹新，心中闪过此念，不敢迟疑，立刻驾起遁光向洞府飞遁。
飞遁间，秦桑心神始终紧绷，他的实力今非昔比，但治坛里能够威胁他性命的存在比比皆是。
那些看似安详的幻景，可能只是暂时沉寂，一旦被金光激发，立刻就会变成死地。
金光爆发只在瞬息之间，很快便出现消退的迹象，只是消退的速度远不及爆发。
秦桑的速度丝毫不减，在飞遁的过程中，渐渐发现区别。
这一次金光爆发，声势之浩大不比上次逊色，但给幻景带来的影响远不如上次。
思及昔日，无数幻景动荡，危机四伏。
而现在，大部分幻景没有任何变化，一些本就有些不安稳的幻景，才会兴起些许波澜，随着金光消退，很快便又平复。
两次金光之间的区别意味着什么，秦桑不清楚，带着疑惑顺利回到花田。
秦桑站在花田边缘，仔细观察花灵，又进入窍眼查看毒果。
毒果明显干瘪，因为浆液被他取走太多，看起来并未受到金光影响。
秦桑出窍眼，直接在毒穴外盘膝而坐，一旦发现大阵根基动摇，不惜破坏窍眼阵法，也要先将毒果采走。
局势不稳，秦桑无心修行，盯着花田外面，心中闪过自己的神通、宝物。
一段时间后。
秦桑身前陡现五色神光，五行冕在神光中缓缓旋转。
得到此宝之后，秦桑不断进行推演，已经确定他最初的思路是可行的，由自己来引导魔灵吞噬，并逐步获得魔灵认可。
吞噬的过程非常缓慢，成就后天灵宝更是遥遥无期，秦桑暂时不抱任何期望，因此又动了别的心思。
在魔灵吞噬完成前，能否由自己御使此宝对敌？
一番尝试之后，秦桑发现，伪装后的自己正逐渐受到魔灵信任，只要足够小心，避免惊醒魔灵，是有机会达成的。
五行冕孕育出人形魔灵，尽管不是来自正道，也极为少见了，云游剑同为灵宝，威力亦有所不及。
秦桑轻揉下巴，凝视五行冕，陷入沉思。
……
治坛深处。
万真人一行正小心在幻景间穿行。
金光爆发之际，整座治坛皆可见，所有进入治坛的修士、妖修纷纷停下，凝视金光的源头，神色各异。
万真人等人同样如此。
他们无须交流，配合默契，异变出现的刹那，变换阵形，戒备四周。
万真人和老道士则一直凝视金光源头，直至金光消退。
曾经亲历上次金光之变，万真人很快察觉到此次金光的不同，当即带领众真在周围几处幻景绕了一圈，确认猜测，传音道：“师叔，这道金光的威能不及上次，会不会有诈？”
话方出口，万真人见老道士手捻一枚玉符，闭上了双眼，似在感应什么，忙住口不言。
没有特别吩咐，万真人下令继续上前搜寻，而不是向金光源头靠拢。
盏茶过后，老道士缓缓睁目，淡然道：“暂时不必理会。这种异象在预料之中，不能证明神庭的位置确实在那里，会有近处的同侪过去查看。也可能是妖魔的伎俩，我们也有类似的准备，混淆妖魔视线，再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如老道士所料，金光源头附近的一路真人立刻改变方向，靠拢过去。
万真人应了声是，心生疑惑，如果金光并非妖魔伪造……难道神庭还存在掩人耳目的虚门吗？
那日，老道士告诉他神庭渊源，但没有详细描述神庭，也没有告诉他找到神庭后该做什么。
万真人对神庭的形象并无概念，想象不出神庭是何模样，也许广阔无边，也许藏芥子于无形，他甚至怀疑神庭并非真实之物。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路真人正逐渐接近金光的源头。
这路真人共有五人，三男两女，均身穿普通道服，束发高髻，领头之人是一名女冠，样貌年轻，看外表仅二十许。
其余四人长相有老有少，皆有出尘气质。
五位真人并非紧靠在一起，彼此间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但阵形又给人一种紧密无间的感觉，非常奇异。
年轻女冠位于正前方，神目如电，似能穿透幻景，看到金光源头。
越往前，金光越刺目和浓郁，众真如在金色海水里徜徉。
一道白气腾起，在年轻女冠头顶聚形，化作一个白玉笏板，悬在其头顶。
其余四位真人的神情严肃，也纷纷祭出护身宝物。
观其神光和气势，当以年轻女冠的白玉笏板品阶最高，应是一件灵宝。
‘嗡！’
白玉笏板轻颤了一下，众真当即止步，只见一道白色的匹练自笏板飞出，逆着金光激射向前。
受到金光影响，他们所处的幻景内景象混乱，而匹练所过之处，混乱之景立刻平复，形成一条安稳路径，众真趁机加快速度，追着匹练疾驰。
“越观主，应该就在前面了，小心些……”
后方一位真人开口提醒。
年轻女冠微微点了下头，她并非道庭中人，而是月鸿山净泉观观主，山门位于中茂治，此次奉师命入治坛，且师尊同至，就是五人中的另一位女冠。
净泉观老观主和老道士一样，自斩修为，潜入治坛。
其余三人也都是其他宫观宗派的观主或者宗主。
道门十方丛林和道庭休戚与共，神庭之争，关乎道门兴衰，自当共同进退。
年轻女冠虽知师尊在后护法，也不敢有半分松懈，以免应对不及，丢了净泉观颜面。
她玉指虚点，虚空现出一道符影，一闪没入白玉笏板，顿时宝光大放，分化出八道笏板虚影。
八道笏板位列八卦方位，灵光相接，如同一体，旋转着脱离本体，向前飞去。
笏板虚影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竟在虚空显现八卦罗盘虚影，所过之处，乱象平息，金光纷纷退避。
下一刻，众真目光均是一凝。
只见笏板虚影，金光深处，隐有一物，殊为不凡。
此物并非在眼前，和他们之间还隔着幻景，众真当即加快速度，终于看清轮廓。
此物有婴儿大小，形如鸡子，悬于虚空，一起一伏，似在呼吸，如同一个即将孕育的元胎。
在道门传说里，有元胎分化天地、孕生万物的说法。
这自然不可能真正的天地元胎，但足够神异，众真的目光被深深吸引。
金光正在消退，向元胎回流。
元胎起伏的速度逐渐加快，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要破胎而出。
众真屏住呼吸，不忘查看手中的玉符，发现玉符的宝光也在变化，明暗交替的规律和元胎起伏一致，彼此正在呼应。
玉符的表现不如预想中明显，但谁也不敢下定论，以免错过机缘。
众真迅速交流一番，年轻女冠没有收回笏板虚影，继续开路，破开最后一重幻景。
同时，众真的神情愈发警惕，防备妖魔偷袭。
众真很快穿过最后一重幻景，看到前方是一大片祥云地带。
元胎正浮于祥云之中，比方才所见膨胀了足有一倍大小。
踏出幻景的同时，年轻女冠迅速扫过元胎四周，黛眉微微蹙起。
附近没有妖魔！
如果是妖魔发现了神庭，难道它们已经进去了？
就在这时，师尊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退！”
年轻女冠不明缘由，出于对师尊的信任，毫不犹豫收回踏出去的那只脚，向后急退。
其他真人无需提醒，看到女冠的动作，立刻飞退。
与此同时，笏板之影声势猛增，平添几分凌厉之意，如同刀轮，疾斩元胎。
观其轨迹，正对元胎中心。
眼看元胎将被剖开，‘砰’的一下，忽然崩碎，化作点点金光飞射向四面八方。
元胎内部分明空无一物。
随着元胎崩解，阵阵阴冷的怪笑在众真周围响起，飘忽不定，却又无处不在。
周围顿时灰暗，浊涛翻涌，似落入一片污浊之地。
众真神情大变，已然感受到了周围气机变化，他们不知不觉落入阵中！
一声轻叹。
后方那位女冠轻移莲步，迈步而出，玉手轻轻抹过，伴随着神咒响起。
“玉晨宝冠，云被霞裳。
五浊速去，八景光明。”
流水潺潺，一股清泉不知何来，所经之处，天朗气清，污浊洗去。
第一千八百四十六章 古树
天民漱灵咒！
危机在侧，年轻女冠一边应对，眼睛却一直在施咒的女冠身上。
此女正是她的师尊，净泉观老观主若泉真人。
年轻女冠双眼一眨不眨，生怕错过师尊施术的每一个动作。
此咒乃是净泉观秘传神咒，五符法位的大真人方能熟练施展。
她已是洞玄后期修为，勉强能够施展，但极为吃力，必须唤出箓坛，召齐兵马，步罡踏斗，共同施咒。
师尊在自斩修为之前，无须将兵马列阵，亦无须念咒，抬手即可咒成，此刻表现也不如往日轻松了，须口诵真言以感灵机。
不过，这样反而能够让年轻女冠体会若泉真人对神咒的理解，学到更多。
至于周围的危险，见师尊神色如常，年轻女冠便不担心。
除非进入治坛的妖魔齐聚此地，伏杀他们。
咒化清泉，如无根之水，凭空显现，环绕众人周围。
任附近污浊之气滔天，无法靠近众人。
若泉真人一记神咒为其他真人化解燃眉之急，众真人皆是修为高强、身经百战之辈，立刻反应过来，身上纷纷浮现宝光。
宝光源自众真各自的箓坛。
四人均是道门宫观传人，所修法箓皆为师传，和道庭三大官箓不同。
年轻女冠的箓坛窍眼内有一汪清泉，泉水澄澈，正是净泉观真传净泉箓的法箓真形。
另外三位真人的法箓皆不相同，一人箓化丹砂黄符，一人箓坛内长有一株玉竹杖，另一人的法箓真形则是一枚龙眼大小的金色元丹。
仔细看还能发现四个法箓的区别。
玉竹杖真实不虚，其余三人的法箓真形均有虚幻之状，可见玉竹杖的主人修的是金印坛，其余三人皆修兵马坛。
四人均是宗主、观主之流，有资格继承师门豢养道兵，是以多数修的是兵马坛。
箓坛现。
三座兵马坛轰鸣阵阵，八门洞开，一队队兵马鱼贯而出，一时妖气熏天。
修金印坛的真人亦不甘示弱，骈指点向箓坛，嘴唇微动，不闻咒言之声，只见箓坛中的玉竹杖不断颤动，片刻后灵光大放。
灵光内部，玉竹杖正以惊人的速度暴涨，眨眼便有数十人合抱粗。
其实并非玉竹杖的本体在膨胀，肉眼能够看出来，巨杖表面刻画着密密麻麻的奇异符文，杂而不乱，法度森严。
很显然，这位真人正借助箓坛施展一种奇特的神符。
玉竹巨杖膨胀到极限，陡然炸裂，无数竹片向四面八方飞射。
竹片不会伤人，恰到好处的飞向其他真人召唤的妖兵。
每个妖兵均头顶一枚碧绿竹片，一个闪烁间，竹片落向妖兵顶门，融入其体内。
另三位真人并无阻止之意，没有得到命令，妖兵们不敢反抗，任由竹片中的力量进入体内。
此时妖兵刚刚被召唤出来，阵形未成，随着竹片融入，所有妖兵身上都散发出一模一样的灵光。
灵光连成一片，如同一体。
妖兵分属于三位真人，但此刻气机浑然天成，不分彼此，看似阵形稍显散乱，实则每一枚‘竹片’都是一道道散形，一旦发生异变，立刻就能联合，将兵马组成一道神符。
当兵马结成大阵，得到竹片的加持，亦有数不尽的好处。
四位真人罕有联手对敌的时候，此刻配合非常默契，相辅相成，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诸真之中，唯有若泉真人没有唤出箓坛，高居上方，施咒抵御污浊侵袭，见兵马大阵将成，徐徐落向阵中。
不知敌人是忌惮若泉真人的实力，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动手时机，污浊之气没有持续变强，反而有衰退的趋势。
污浊之气内部也没有出现特殊变化。
诸真不知妖魔还藏有什么阴谋，不敢掉以轻心，暗暗戒备，等待若泉真人的命令。
就在这时，若泉真人神色微动，双目精光闪烁，蓦然扭头看向右侧。
那里浊浪滚滚，和别处无异，这时却传来几声尖利的怪笑，“呵呵……我道是谁，原来是净泉观的若泉真人，以净泉观的实力地位，在都功印上讨一个大真人的位置怕是不易吧，难怪甘做道庭走狗，失敬！失敬！”
声音阴阳怪气，话中的含义更是意味深长。
听到这番话，其余四位真人眼底都闪过古怪之色。
以他们的地位，或多或少知晓一些秘辛，但不清楚因由。
据传道门五符法位有定额，并非修为到了就能够突破的，强行突破也难以立足，对阵鬼方国的战功是评定资格的准则之一。
年轻女冠刚刚知晓神庭和都功印的秘密，猜出肯定和当初神庭倾颓而都功印未成有关。
若泉真人不恼，神色毫无波澜，语气清冷，“此阵能瞒过贫道感知，想必是妖王法驾到此。不知是哪位道友当面，何不现身一叙？”
对方只是冷笑，没有回应。
怪笑声渐渐远去，污浊之气也在飞速消退，很快便销声匿迹。
若泉真人凝望笑声远离的方向，猜出对方的目的，这场袭击貌似虎头蛇尾，实则目的是逼她现身，确认身份。
彼此间的试探开始了，鬼方国先胜一局。
“……参见若泉前辈。”
诸真收起箓坛，上前向若泉真人行礼。
三位真人神色各异，他们这才知道大真人竟自斩修为进入治坛。
究竟何物如此重要？
他们不敢问若泉真人，不住用询问的目光，斜觑净泉观观主。
若泉真人不必向他们解释什么，收回视线，看向方才元胎的位置，“去！看看这些妖魔用的什么手段……”
三位真人带着疑问，匆忙跟上。
元胎已散，祥云看似平静，必有痕迹残留，诸真散开仔细搜寻。
……
与此同时，万真人一行正沿着既定的路线探索。
探索的同时，他们频频望向金光消退的方向。
万真人注意着师叔的动作。
老道士每过一会儿都会摩挲一下手中的玉符，不知在感应什么。
如此走过一段距离，万真人听到师叔传音，“不用理会那边。”
“是！”
万真人领命，继续搜寻神庭。
……
从若泉真人这场遭遇开始，治坛内部渐渐热闹起来，类似的金光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次。
有金光，也有其他颜色的异光，有的声势浩大，席卷整座治坛，甚至不比多年前的那一次逊色。
也有的只会影响附近一大片幻景，出现和消失都非常迅速。
这都是双方在幕后主导，对彼此的试探和惑人耳目的手段。
即使明知九成以上是敌人故布疑阵，仍不得不去查看，遭遇之战在所难免。
有时点到即止，认出敌人身份便鸣金收兵。
有时也会大战一场，互有胜负。
不过，真正的神庭入口始终没有出现，在这之前，谁都不愿以死相搏。
……
“又来了！”
花田中，秦桑抬头望天，看到满天赤霞，将整个毒域染成赤色。
仿佛有一轮朝阳正在治坛冉冉升起。
“第九次了……”
秦桑喃喃。
他待在花田不出，数着治坛一次次异光，其中以金光最多，共有六次，赤霞有三次。
他不明白这些异光的意义，只能通过异光造成的影响，猜测双方争斗到了什么地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一次次异光，均不及当年那次金光对幻景影响剧烈，花田暂时没有异状。
秦桑注意到，异光的源头并不固定，且并非一次比一次深入。
说明双方不是一味深入治坛，那件宝物可能存在于治坛的任何地方。
时间就在秦桑数着异光爆发次数的过程中缓缓流逝，令人煎熬。
……
一连数日。
治坛外的对峙还在继续。
战场上鸦雀无声。
治坛始终没有消息传来，双方的气势较之最初也都衰落很多，锐气正在被时间消磨。
治坛内的明争暗斗则在加剧，双方均已经出现伤亡。
万真人一行人运气不错，只在两天前和一队妖修擦肩而过，彼此隔空试探了几次，便井水不犯河水，分散开来。
此后再没有遭遇其他妖魔。
这些天，万真人率领诸真走过的幻景不计其数，可手里的玉符毫无反应。
异光频频发生，诸真麻木听从万真人命令行事，无人鼓噪，明眼人早已看出来老道士身份不简单，只是无人深究。
‘哗！’
又一股金色光潮漫空而来，淹没众人。
诸真习惯性戒备，不出所料，光潮瞬间达到极致又转瞬消退。
待金光散去，众人看了眼周围，神色如常，正欲离开，忽见老道士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师叔？”
万真人连忙止住脚步。
老道士一语不发，眉头凝成一个川字，忽然开口问道：“这是第几次了？”
万真人知晓，师叔问的肯定是妖魔主导的金光，思索道：“应是第八次。”
“第八次……”
老道士甩动拂尘，光点洒落，在面前形成一个圆盘形的区域。
在某些方位，有光点变成金色，非常醒目，共计八处。
八处金点位置散乱，似乎没有联系，但在老道士看来，其中可能存在某种规律。
老道士沉思良久，神色微动，拂尘一甩，抹去圆盘，“随我来……”
话音未落，老道士遁光如电，不是去往治坛深处，也和原本的方向不同，而是直奔西方，飞遁间双目幽深，仍在推演中。
众真对望一眼，不明所以，只得紧紧跟上。
就在万真人等人在治坛中疾驰之时，孰不知，妖修们正有规律的移动。
一次次引爆金光，不仅仅是迷惑道门的作用。
它们正是借此作为掩护，悄然在治坛布下一个庞大的阵法，虽不能直接找到目标，但可以帮助他们排除一些地方，锁定目标所在的大概区域。
此阵乃是出自大圣之手，大真人全盛修为也难以察觉，何况现在。
“是时候了……”
某处波光潋滟的幻景中，五位妖修悬立在水面，围绕一名白衣文士。
白衣文士温文尔雅，外表毫无妖身痕迹，仰头望着上空，喃喃说道。
接着，白衣文士轻抖衣袖，一枚金色珍珠抖落而出，落到水中。
‘啪！’
水纹不生。
金色珍珠静静飘在水面。
其余妖修纷纷逼出精血，融入珍珠，血色一闪而没，珍珠如同被化去了一层壳，金光弥漫而出。
随即，珍珠逐渐膨胀，形状也发生改变，变成一个金色元胎。
元胎起伏，金光愈发浓郁，将整个幻景均染成金色，并飞快扩散。
眨眼之间，金光弥漫大半治坛，看到金光的修士和妖修纷纷移目过来。
本以为金光又要像之前那样消退。
出人意料的是，当这股金光充斥整座治坛，到达巅峰之际，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持续变强。
与此同时，治坛各处浮现八个虚幻的元胎，正是之前八处金光的源头。
原已沉寂的地方，随着光点浮现，立刻和金光产生呼应。
最后一个元胎感受到了呼应，起伏的速度陡然加快，迸发出更加浓郁的金光。
‘轰！’
源源不断的金光冲击治坛，九个元胎构成一个奇异阵法。
这一刻，治坛里的所有妖修和修士均感应到了元胎之阵，阵法一成，其中一片区域便出现奇异波动。
妖修们神情兴奋，毫不迟疑冲向那个方向。
道门修士们纷纷色变，暗叫不好，匆匆赶去。
花田内，秦桑也从地面站了起来。
“要来了吗？”
秦桑散开神识，覆盖整座花田，感受越来越剧烈的冲击。
‘轰隆隆……’
花田大阵在震动，花灵起舞，地面上的白骨也在跳动。
这股冲击已经超过了当年。
秦桑的神色从凝重逐渐缓和。
花田所在的幻景里，白骨才是根本，花田是后人种植上去的。
事实证明，白骨大地很稳，只要幻景根本不动摇，花田大阵便能坚持，上次是因为大阵有缺，所以影响到了窍眼。
暂时看来，自己不必转移花灵了。
‘轰！轰！轰！’
外界幻景遭到金光冲击，一处处幻景被唤醒，各种各样的奇景不断绽放。
双方高手不顾危险，正飞遁间，忽然感觉治坛巨震。
这一下震动，好似整座治坛跳了一下，非比寻常。
这一刻，包括秦桑在内，所有人均暗暗心惊，看向震动的源头。
那里爆发出比元胎更刺目的金光，一株古树之影浮现！
第一千八百四十七章 金刚菩提树
治坛的震动久久无法平息，愈演愈烈。
震动甚至传到了治坛外，大地颤动、草木摇曳，双方军阵中顿时一阵骚动，所有修士、妖修齐刷刷望向治坛。
只见得祥云流动间，有掩饰不住的金光升腾，渐渐地，五颜六色的祥云快要全被染成金色。
此种情景，这些天来已经记不清出现多少次了，但此次显然不同于以往。
金光声势之浩大，冲击之猛烈，前所未有，甚至令人怀疑治坛的祥云会不会被震散，将治坛原貌暴露出来。
所有人都预感到了异变将至，神情紧绷。
双方军阵后方，天象的源头，妖王和大真人们不约而同飞到高处，望着治坛，满脸凝重。
以他们的目力和神通，竟也无法穿过厚重的祥云，看到治坛内真正的景象。
祥云的来源不可考，可以肯定不是普通的云彩，大概和曾经的治坛大阵、大能遗留神通有关，亘古留存。
他们只能守在治坛外，耐心等待结果，希望治坛不会因此崩溃，否则恐怕需要几百乃至几千年才能重归稳定。
治坛内的修士和妖修则看得更清楚。
遮天蔽日的金光形成一波波光潮，肆意席卷治坛每个角落，隐约可以判断出，光潮共有九个源头，一大八小，正是妖修带来的九大元胎。
在那株古树出现后，又出现了第十个光源，犹如十轮金日，照彻治坛。
且古树散发出的金光比九大元胎更耀眼、更浩瀚！
树影婆娑。
古树好似凭空生长出来的，拔地而起，在金光中浮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有震惊有疑惑，还有贪婪！
一众妖修无论什么表情，眼神中都带有几分疑惑，古树的出现完全在他们预料之外。
他们遵大圣之命，成功布下元胎大阵，目的是锁定神庭的大概范围。
一切都很顺利。
大阵成，元胎之力自行向某个区域汇聚，神庭很大几率藏在那片区域之内。
道庭并未识破他们的真正意图，如无头苍蝇，被不断爆发的金光牵扯住精力，阵形分散，而他们早有预谋，足可占得先机。
古树出现是一场意外。
这株古树并不在元胎大阵锁定的那片区域里面，应该和神庭无关，因金光冲击某处幻景，而将一直藏于幻景、不为人知的古树暴露出来。
但古树造成的声势太大了。
此时此刻，治坛内的修行者，无论隔着多少重幻景，都能够看到那逐渐凝实的树影。
古树不知扎根在何处，清晰的只有树影。
古树不像是幻化出的虚影，距离近些的修士，能够看到巨大的树身，根部虬结的根系，遒劲的枝干，树叶上清晰的纹路，以及藏在树叶间的果实。
整株古树金灿灿，散发着古老的气息，令人心生震撼。
这定是一株古树，不知存在了几千几万年，深藏于治坛，无人知晓。
树叶像一片片金叶子，密密麻麻插满整树，如金色大伞，闪闪发光。
不同于茂盛的枝叶，树上的果实非常希少，呈椭圆形，果形饱满，也是金色的，表面有奇异文理。
众人先是被这种奇特古树吸引，见多识广之辈，视线落到古树的果实上就挪不开眼睛，逐渐回想起一些典籍秘辛，纷纷露出惊讶表情。
“这难道是……”
……
“金刚菩提树？”
藏于花田中的秦桑，此刻也能够感应到元胎大阵，看到那株金色古树。
他目露精光，全然不理会元胎大阵，目光被古树牢牢吸引，许多记忆在脑海中翻腾。
金刚菩提树，一种传说中的天地灵根，绝世罕见，此树本身并无甚奇异之处，珍贵的是灵树的果实，秉承天地之灵秀，汇集灵树之精华而生。
金刚菩提树之果名为金刚实，位列十大神木！
“金刚实，竟然是金刚实！”
秦桑喃喃，他对金刚实并不陌生，很久之前曾有金刚实出现在小寒域，引发一场风波，魔道大宗血冥宗因此被纯阳宗覆灭。
此后金刚实被一名血冥宗弟子带走，下落不明，纯阳宗苦寻许久无果，秦桑也曾命李玉斧等人在沙漠游历时寻找，一无所获。
正因这枚金刚实，秦桑对这种神木有过了解，一眼便认出古树的来历。
当年出现在小寒域的金刚实只是一枚，而这里有一株金刚菩提树！
据说金刚实从生长到成熟耗时极为悠久，金刚菩提树一生只会结一次果，但一次不会只结一枚果实。
金刚实成熟的刹那，灵树的生机便会枯竭，只是肉眼看不出来。
秦桑瞪大眼睛细数，仅肉眼能够看到的就有三四枚，算上隐藏在树叶下的和古树背面的，怕是有十几枚之多，而且均已成熟！
“嘶……”
秦桑神色变幻不定，万万没想到金刚实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即使秦桑早已决定封山不出，此时岂能坐得住？面对满树的金刚实，世间恐怕没几人能做到心如止水。
何况，他的本命灵剑能够吞噬灵木提升，十大神木是最珍贵不过的灵木。
“道庭和鬼方国争夺的目标，就是这些金刚实？”
他闪过此念。
“好像不太对劲……”
秦桑灵光一闪，想起元胎大阵，扭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双目微眯，仔细感应。
金光的起伏、大阵灵机的流动……
秦桑仅能模糊感知到一些，但能够确定，此阵灵机汇聚的分明是另一片区域，似和金刚菩提树并无联系，两者关系不大。
尽管并不清楚元胎大阵的作用，秦桑也能隐隐猜出一些。
“如果道庭和鬼方国正在利用此阵寻找什么，应该直接锁定金刚菩提树才对，灵机为何偏移？难道是意外？”
秦桑暗忖。
还有一个原因，秦桑不认为几枚金刚实值得道庭和鬼方国如此大动干戈。
秦桑相信，不次于金刚实的宝物，以道庭和鬼方国的底蕴，肯定也不会缺少。
十大神木，名头虽响，不过十种灵木罢了。
来到此界，秦桑先后向齐大师和顾大师请教炼器之术，注意搜集此界的炼器典籍，收获颇丰。
同时，他也一直留意各种灵木，发现此界也有十大神木的说法。
在其中一部古书里，秦桑看到过一位不知名前辈写下的一些推测。
这位前辈认为，被列入十大神木，并非意味着这十种神木是天地间最珍贵的灵木。
天地浩瀚，灵木何其多哉，不啻于天上星辰，为何独独选出这十种？
灵木之名乃是修行者赋予，所谓的排名，肯定也是出自修行者之口。
能够从灵木中挑出十大神木，广为流传，定有缘由。
其一，灵木罕见，少见者珍。
其二，灵木本身不凡，拥有独一无二的神通或特性，譬如养魂木。
白寄魂养魂木，残魂得以度过无尽岁月，等来新生。
抑或，有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和灵木有关，为人津津乐道，才能被人人知晓，获得公认。
故事可能是一次浩劫、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甚至于灵木被炼成了一件惊世骇俗的至宝，借此扬名。
这位前辈列举了一个例子，正是云游子的本体清福正竹。
书中言，传说有一枚神印，名曰清福正神印，据载此印乃是道门神道的至高宝印之一，蕴含无边威能。
清福正神印和清福正竹的名字恰好吻合，传说此印正是用整株清福正竹炼制而成。
这等顶级宝印，道门不可能随意命名。
他推测清福正竹之名和宝印有关，甚至可能原来的名字不是这个，反而因印得名，并一举被列入十大神木。
传说难辨真伪，宝印现已失传，但足可说明一些问题。
因为这部书里的记述，秦桑愈发怀疑此界的来历。
神木因道庭宝印而得名，却能流传到其他小千世界，绝非被困于一界的小势力能做到的。
此界、道庭，有太多秘密！
秦桑此刻没有精力深究这些，他在权衡，自己如果参与争夺，会引发什么后果。
道庭和鬼方国除非需要金刚实炼制某种至宝，才会为了几枚金刚大肆动兵。
如果道庭和鬼方国的目标不是金刚菩提树，自然无碍。
元胎大阵和金刚菩提树几乎同时出现，对方不可能放任真正的目标不管，延误大事，最多只会分出一些人手去争夺金刚实。
秦桑的机会不小。
如果他们正是为金刚实而来，趁他们争斗之时，秦桑也能浑水摸鱼。
只要秦桑不贪心，抢到一两枚金刚实便收手，应该不会引来穷追猛打。
利弊权衡只在闪念间。
秦桑认为可行，视线扫过花田，当机立断，决定出手！
白骨大地根基牢固，花田暂无倾覆之虞，没有后顾之忧。
若只有一枚金刚实，秦桑还会犹豫，此情此景，一旦错过，自己都会不甘心。
刚刚闪过此念，异变再生。
随着金刚菩提树趋于凝实，最后几乎完完全全展现在众人眼前。
像一株生长在治坛里的参天古树。
但当众人想要仔细观察古树是真是幻，忽见古树外面的叶片金光动荡，如同金色光焰，刹那将整株古树点燃。
元胎大阵盛极而衰，金光开始退潮。
古树光焰滔天，彻底将元胎大阵的声势盖住了。
仿佛整株古树都在燃烧，火焰蔓延到根部，随着光焰蔓延，古树又变得虚幻起来。
不知是要被烧成了灰烬，还是又要隐藏起来，古树之影越来越淡。
一旦古树消失，再想找到古树恐非易事，除非请大圣出手，再炼制一座元胎大阵。
秦桑面色微变，不敢迟疑，纵身掠出花田空间，飞快打出几道印诀，将花田大阵完全封锁。
看了眼古树虚影，秦桑催动雷遁之术，义无反顾冲进尚未稳定幻景之中。
即便所有人都得不到金刚实，秦桑也要赶在古树消失前，找到古树生长的区域，以后慢慢寻找。
不同于秦桑。
治坛里的其他修士和妖修，看看逐渐淡化的树影，又看看元胎大阵灵机所指的区域，两地相距似乎并不太远，可都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金刚实珍贵，满树金刚实更是无比诱人，但他们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关乎兴亡。
在大多数妖王和大真人看来，金刚实区区外物，岂能和神庭相提并论。
若泉真人一行认出了金刚实。
修炼金印坛，箓成玉竹杖的那位真人盯着古树，挪不开眼睛，他修金印坛，铸坛需木行灵物，灵木最佳，毕生尚是首次见到十大神木。
“切勿再被妖魔伎俩迷惑！”
若泉真人轻喝一声，有意无意看了那位真人一眼。
那位真人如遭棒喝，灵台顿时清明，从贪婪中清醒。
金刚实未必是真，可能是妖魔设局，乱人心神。
那位真人深吸一口气，决然收回视线，见若泉真人等人渐行渐远，紧追而去。
另一处。
万真人等人同样被金刚菩提树吸引，多是出于对稀世珍宝的喜爱，并无那位真人般迫切。
老道士轻扬拂尘，呵呵笑道：“等大事已成，再去找那株灵树不迟，到时贫道随诸位道友同去，得到金刚实尽数送与诸位。”
顿了顿，老道士向古树方向瞥了一眼，眼神意味深长，道：“那个方向应该有其他道友在，赶去会合时或许会路经灵树，顺手摘几个果子，若有富余，你们有谁急需此物，贫道厚颜也能讨来一两枚。”
此言一出，连万真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纷纷躬身道谢，心思大定。
老道士含笑点头，用拂尘点了点元胎大阵灵机汇聚之地，“大事为重，诸位道友切莫分心。事成以后，德被道门，道庭的赏赐绝不会次于金刚实。”
“遵命！”
众真气势高昂，不再关注古树，跟随老道士飞遁而走。
类似的情形不断在其他地方上演。
无论道门真人还是妖王妖侯，绝大多数不会因金刚实而动摇心智。
能够修炼到他们这等境界，无不深谙利弊权衡，不会因小失大。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尤其离古树方位较近的那些，只需稍稍改变行进方向，不会耽误多少时间便能收获传说中的十大神木，何乐而不为？
第一千八百四十八章 卷入
一座石亭孤悬于此，石亭恰好处于三个幻景交汇之处，周围异象不断变幻。
遭受金光冲击，异象变化更剧烈，千奇百怪。
不过，三处幻景的波动丝毫冲击不到石亭内部，石亭似有一层无形屏障。
任凭外界风吹雨打，亭内始终宁静，这在整座治坛也不多见。
此刻，正有几名妖修，或站或立，似在亭中避祸。
有的在感应元胎大阵灵机变化，有的则紧紧盯着金刚菩提树，轻舔嘴唇，心中闪过贪念。
不过，当余光瞥见亭中心闭目盘坐的一位黑袍青年，他们忙将贪念收起，不敢造次。
“王爷，大阵已成，已经锁定那片区域，应该不会有错……”
始终肃立黑袍青年旁边的长须老者微微躬身，恭声说道。
黑袍青年正是一位妖王，号灵幽王。
众妖侯也都移目看向灵幽王，等候命令。
“哦？”
灵幽王睁目，一双眼睛竟是诡异的黑色，没有眼白，仿佛能将一切光线吸摄进去。
蓦然看到灵幽王的双目，即使众妖侯早有准备，仍不由心神一颤，神态愈发恭敬。
唯有长须老者神色如常，抬手指向元胎大阵灵机汇聚之地。
“呵呵，是该动了……”
灵幽王的笑声也如黑目般怪异，众妖侯听闻，心底莫名生出阵阵凉意。
话音未落，灵幽王站起身，随意瞥了眼长须老者手指的方向，身影一闪，踏出石亭。
其脚下顿时浮现一块黑帕，黑帕表面漆黑，仅有几条纵横交错的细细金线，将黑帕分隔出一些方格，像是从棋盘上截取下来的一块。
黑帕转动变大，在黑帕周围，纷乱的异象竟平复下来。
灵幽王背负双手，在虚空迈步而行，每迈出一步，黑帕便自行向前挪动一大段距离，沿途异象纷纷平息，一片坦途。
众妖侯连忙追上去，很快就发现有些不对。
看灵幽王行进的方向，分明是往金刚菩提树而去。
“王爷是想先去取金刚实？”
长须老者疑惑问道。
灵幽王淡淡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可是……”
长须老者面露迟疑，他们距离金刚菩提树并不算近，绕路取宝，只怕会误了大事。
这些妖侯里，只有他敢质疑灵幽王的决定。
灵幽王并未动怒，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呵笑，“这么多高手，多本王一个不多，少本王一个不少。本王不去争功，他们说不定还要感激本王。”
众妖侯闻言均是一阵错愕，互相看了看，不知该作何表情。
之前，灵幽王下令在石亭停留，本以为是深谋远虑，养精蓄锐以待时机。
万万没想到，灵幽王根本不想参与，在关键时刻带人去摘果子。
数位妖王自斩修为入治坛，可见此次争夺之物必定极为重要，不容有失。
既然不想参与争斗，灵幽王何苦自斩修为。这么做，就不怕误了大事，引来大圣责罚，在鬼方国无处容身？
众妖侯都迷惑了，又看了看远处，难道元胎大阵另有玄妙，可确保万无一失，所以灵幽王才敢这么有恃无恐？
“唔，你们有谁急于立功，自行赶去便是，免得日后埋怨本王，本王不会阻拦，”灵幽王忽然转头，扫了众人一眼，淡然说了一句。
触及那双黑目，众妖侯顿时感到脊背发寒，忙不迭摇头。
功劳虽好，哪及小命重要！
这一战定会非常惨烈，他们本就在忐忑，担心自己走不出治坛。
灵幽王此举让他们有理由远离风暴漩涡，正合他们心意。
与安危相比，金刚实反而是其次了。
即便出了纰漏，也有灵幽王顶在前面。
……
虚空漂浮着绿色的火焰。
一朵朵绿火像鬼火，状似轻盈，四处飘来飘去。
不过这里的绿火太密集，几乎是一片火海，绿火飘动间不断和同类碰撞，发生融合和分裂。
每次融合分裂过程，都会散发出一种特别的波动，肉眼看来非常轻柔，如一缕微风吹拂，令周围的绿火轻轻摇曳，并不危险。
这时，火海边缘忽然射出一道白光。
‘轰！’
白光中符文闪烁，原来是一柄符剑，剑气如虹，劈开火海。
火海边缘形成一个非常明显的裂缝，可声势浩大的符剑剑光竟在以惊人的速度黯淡，走向消亡。
‘吞噬’符剑的，正是因绿火碰撞而生，人畜无害的波动。
很显然，这里的一切只是表象，火海里暗藏危险。
剑光即将消亡，紧接着，又有青光从火海裂缝弥漫而出。
青光非常纯净，有奇异的威能，令人观之心神宁静，但此刻的青光本身并不平静，飞速冲向裂缝出口。
终于，在裂缝归于合拢的刹那，青光冲出了火海，暴露出几道稍显狼狈的身影。
这些人均是道人装束，共计六人，身上道袍或多或少有焦黑之处，冲出火海后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慨。
青光逐渐收拢。
他们纷纷在火海边缘停下，回望火海，眼中闪过心悸之色。
在火海的经历令他们心有余悸，没想到，他们还没有进入治坛最深处，就遇到了还有这么危险的幻景，险些折戟沉沙。
“咳咳……”
众人中间，一名白发老道手捂胸口，剧烈咳了起来。
青光最终收入他另一只手里的一枚青碧玉球，方才正是众人共同御使此宝，抵御绿火。
“师父！”
“左前辈！”
……
众人看到白发老道面如金纸，气色极差，顿时大惊。
他们均已知晓这位左前辈的真正身份。
此人曾是一位大真人，官至从三品，九天金阙上卿，任天枢院副使，同判天枢院事。
不过，多年前左真人便卸任天枢院副使之职，不问世事，所以众人多以前辈相称。
久不见左真人露面，许多人猜测他可能渡劫失利，或闭死关，也有人猜测左真人天纵之才，道庭认为其有真君之资，准其避世修行，现在可能是五符法位中期甚至后期了。
是以，刚得知左真人自斩修为时，众人都非常错愕。
“无碍！”
左真人收起手中玉球，摆了摆手。
众人脸上仍难掩忧色。
以左真人的实力，幻景中的危险不可能将他伤的这么重。
偏偏他们先是意外遭遇妖魔，一时不察，被对方伏击，左真人为护持众人周全，不惜受伤生受了妖王一击。
刚摆脱敌人，立足未稳，又遇到金光爆发，动摇幻景根基，原本威力寻常的绿火陡然威力猛增，众人应对不及便被火焰包围。
幸好左真人反应机敏，替众人挡住了绿火的第一次冲击，却也导致伤势雪上加霜。
“前辈的伤势如何？”
一位真人担忧问道。
诸真实力均不弱，只要谨慎些，不惧幻景本身的危险，但左真人受伤，万一遭遇妖王，只怕不妙。
尽管妖王自斩修为，境界跌落，诸真也不认为自己是妖王的对手。
左真人强压下凌乱的气息，看向元胎大阵灵机汇聚的方向，又取出玉符感应了一会儿，道：“贫道自觉道基有损，恐需先行压制伤势，否则反会成为拖累。但此事至关重要，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量，诸位先行一步，先去那里，会合齐道友，应该还赶得及……”
说着，左真人手指南方，仔细交代了几句。
诸真知晓轻重，当即奉命行动，留下了一人，“治坛不宁，前辈伤重，让柳道友为前辈护法。”
他们也是刚才了解到，左真人修的竟是金印坛，麾下并无妖兵。
左真人的伤势已经快压制不住，脸色苍白，闭目点了点头，远离绿火，寻到一处安稳地方，服下丹药疗伤。
柳真人守在左真人身侧，满脸警惕，但目光忍不住被金刚菩提树吸引。
他们脱离危险时已经看不到金刚菩提树了，只有一团逐渐暗去的金色光焰。
之前无心细观，包括离去的几位真人，均未曾注意到金刚实。
但光焰位于他们和目标之间，左真人伤好后他们可能要路经那里，不知这种异象意味着什么，柳真人不禁多看几眼。
……
就在一队队修士、妖修向自己的目标进发时，秦桑也在行动。
他走出花田空间，背生双翼，化作雷光破空。
此刻治坛纷乱，危机暗藏，很多秦桑往返过多次、非常熟悉的幻景变得面目全非，遁术难以发挥。
不过，凭借秦桑对治坛的了解，以及天目蝶相助，不断改变方向，绕行、避让，总能够化险为夷，速度并不慢。
飞驰之时，秦桑始终盯着金刚菩提树。
随着时间流逝，金刚菩提树隐没的速度越来越快，秦桑只能尽可能看清每个细节，推断金刚菩提树的位置，以及和自己之间的距离。
“好像不太远……”
秦桑暗忖。
树影消失的速度太快了，照这个势头，可以肯定，他无法在树影隐没前赶到。
不过，秦桑已将树影周围的所有景象记在心里。
他现在唯一的期望是不要被其他人捷足先登。
‘呼！’
一道阴冷的劲风忽然从脚下袭来。
秦桑视线没有离开树影，反应却丝毫不慢，凤翼用力扇动一下。
伴随着雷霆轰鸣，速度暴增五成。
等秦桑远离，劲风方至，原来是一根银色的古怪触手。
触手扑了个空，在原地不甘地扭动着，上面的吸盘不断吮吸，好似活物。
秦桑没有回头，天目蝶看清了触手，并发现触手不止一条，下方的银雾翻滚，竟有成千上万触手从雾气里伸出来，触手尖端全部指向秦桑。
听到‘嗖嗖’的破空声，秦桑顿时有些头皮发麻，全力施展遁术，有惊无险躲过无数触手的扑杀。
冲出触手攻击范围时，秦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记得这里，之前这片银雾非常平静，没想到藏着这么多诡异的东西。
比起身后的触手，周围就显得平静安全多了。
前方是一片片断壁残垣。
此地想必曾是一片恢宏宝殿，现在无一完好，连一面超过一人高的残墙都找不见，崩塌的部分也不知流落去了何处。
虽是残墙，亦有神异。
秦桑曾尝试过，发现残墙坚固异常，竟连一块砖石也打不下来。此刻残墙更是有玉质般的光泽流转，非常不凡。
他仍主动降低遁速，仔细观察，确认残墙并无威胁，正欲加快速度，目光陡然一凝，闪身不见踪影。
不多时。
废墟右侧闪烁灵光，几道人影飞驰而入，面带警惕，打量此地。
这些都是道门真人。
时间紧迫，无法仔细探查，诸真按照之前的策略，分出两人探路，其他人戒备。
探路的两人顺利飞到废墟中心，安然无恙，废墟内当无危险，其他人便也加快速度。
一行人呼啸而过。
待这些人离去，废墟边缘浮现一道人影，正是提前发现不速之客，隐匿起来的秦桑。
“又一位顶尖强者！”
秦桑望着那些道人离去的方向。
以免节外生枝，秦桑只在远处悄悄窥视，却从其中一位真人身上感受到了威胁。
此人的实力，恐怕和万真人身边的老道士不相上下。
除了明面上的仙官，还有这么多隐世强者，道庭底蕴之深，难以想象。
若非对方行色匆匆，在他发现对方的同时，很可能已经被对方察觉。
“治坛内高手如云啊！不过，他们的目标果然不是金刚实……”
秦桑神色稍缓。
正如他所料，这些人正赶去大阵灵机汇聚之地，那里才是道庭和鬼方国的战场，金刚菩提树只是意外。
看他们急切的模样，争夺之物定然极为重要。
如此，他的对手应该不会太强。
想到这里，秦桑如释重负，面露微笑，身化闪电，划过废墟上空。
金光在退潮。
秦桑穿梭于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幻景之间，双眼执着望着古树方向。
不过，此时已经看不清树影了，只有一团模糊的金焰，且在缓缓消退。
最终连金焰也熄灭了，一直没有被人采走的迹象。
“应该快到了，就在前面这片幻景里，不知是否有人正在寻找……”
秦桑合拢凤翼，气息和身形同时消失，隐于暗处。
第一千八百四十九章 初遇
“原来在这里。”
秦桑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蓝色光海，若有所思。
这片光海，他非常熟悉，首次进入治坛时，就听幽篁真人描述过蓝色光海的神异。
光海一望无际，异常广阔，秦桑在治坛多年，经历幻景无数，还没有遇到过能和这片蓝色光海媲美的。
视野内一片金蓝之光相接的奇异景象，璀璨蓝光居下，金光在上，如同一片在金色天穹下，惊涛骇浪的海洋。
肉眼便能看得出来，金光正逐渐消退，这些金光均来自于元胎大阵，和金刚菩提树无关。
光海底部的蓝光非常纯粹，毫无杂色，也没有金焰和树影的迹象。
之前，树影公然展现于人前时，秦桑没有看到明显的蓝光环绕。
可秦桑经过推断，已经确定，金刚菩提树就藏于蓝色光海深处。
树影隐去，但波澜未消，只要动作够快，还是有希望寻到宝物的。
秦桑脑海中闪过幽篁真人的描述，当年她和几位道友一起探索治坛，靠近蓝色光海，从中感受到莫名的危险，就此止步，退出治坛。
蓝色光海的位置其实不算很深，但其神异之处，恐怕一些治坛深处的幻景也有所不及。
秦桑之前也觉得光海不简单，隐隐有些忌惮。
加之蓝色光海并不在他要探索的路上，而光海如此之广，想要搜寻一遍，须耗费太多时间和精力，是以他只进入过一次光海，在外围停留一段时间，并未深究，双方相安无事。
没想到光海藏古树，入宝山而不知。
现在后悔也晚了，秦桑扫过波涛四起的海边，蓝光和金光碰撞，造就一幕幕奇景。
并未在海面上找到其他人影，秦桑移转视线，又看向蓝色光海的南岸，丛林之域所在的方位。
蓝色光海的海岸线很长，他此刻所处的位置，到丛林之域的距离并不近。
不过他对丛林之域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万一生出变故，无论从蓝色光海什么地方出来，都能迅速找到最快抵达丛林之域的路线。
心中盘算着，秦桑悄然接近海岸，无声隐没于光海之中。
入目所及，到处都是蓝盈盈的，视野内没有真实的事物。
越往深处，蓝光越浓，由浅蓝到深蓝，最后甚至渐渐向黑色转变，但没有到漆黑的地步，总能看到那一抹幽蓝。
“咦？”
潜入蓝色光海，秦桑眼中闪过意外之色。
他还记得上次进入这里的感受，在边缘还不明显，进入一段就会感觉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拉扯，要将他不断推向深海。
这是一种秦桑前所未见的力量，不清楚其来源，尝试各种道术宝物也无法隔绝，似乎和蓝光是一体的。
虽然力道不算强，却给秦桑带来很危险的感觉，又联想到幽篁真人描述过，光海还会影响心神，更添几分诡异。
于是秦桑权衡之后，决定放弃。
而在此刻，秦桑已然深入一大段距离，竟感受不到那股力量了。
“难道是因为金刚菩提树造成的震动还未平复？其他幻景被金光冲击，都会变得更加危险，这里恰恰相反，好像变安全了……”
秦桑呼唤天目蝶，共同催动天目神通，视线穿透深邃的光海。
在他们眼中，光海正在猛烈震动着，光芒涌动间，有种支离破碎的美。
秦桑想了想，速度又加快几分。
光海本身的波动可以掩饰部分气息，又有天目蝶预警，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不必追求完美隐藏。
他的目的很明确，冲向光海中心，那里是震动的源头，定然和金刚菩提树有关。
事实上，有这种想法的不仅秦桑一个人，比如灵幽王一行，比秦桑更早一些进入了光海。
整座光海里充斥单调的蓝光，枯燥且孤寂。
随着秦桑愈发深入，渐渐收起轻松的神情，他开始从震动中感受到冲击，由此推断，想要在震动的源头立足，恐非易事。
秦桑心念一转，掐了个念诀，使出《后天木人碑》，转为灵木之躯。
灵木之躯对木灵之气有着敏锐的感应，金刚菩提树虽生机断绝，或许木灵之气一直没有外泄，只要现在泄出一丝，被他感知到，就能锁定灵树的位置。
施展秘术，他体型未变，只是外表更怪异了些。
正飞遁间，秦桑神色微动，霍然停顿，扭头看向右前方。
在他眼里只是千篇一律的蓝光，天目蝶看得更远，看到那里有什么东西，像是一个气泡飘过去。
秦桑毫不迟疑，立刻改变方向，可当他冲过去，又在周围搜寻了一圈，毫无所获，气泡凭空消失了。
他凝眉思索，之前肯定不是错觉，有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气泡，从震动源头飘过来。
惊鸿一瞥间，秦桑记得气泡里的景象有些模糊，笼罩一层雾气，似乎有人为的建筑虚影，内部好似封印着一个独立的空间。
“深海果然神异……”
秦桑一时猜不透气泡的来历，不再枯耗时间，继续向前。
……
‘轰！’
如海啸般的冲击一波波袭来。
这种冲击的力量的极强，不过施展出了灵木之躯的秦桑还能够稳得住。
此刻，他距离震动的源头不远了，无论前方多么危险，都不可能退却。
‘哗！’
一道蓝色的光浪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击而来，秦桑目光微沉，脚下虚点，身影微微跃起。
光浪恰好袭至，秦桑恰到好处踩在浪头的顶部，身上明山铠浮现，闪烁宝光。
虽避过了浪头，仍有强大的冲击之力扑面而来。
此刻，真宝碎片的威能融入整个明山铠，此宝完全可以护住秦桑，在冲击中毫发无损。
秦桑速度不降反增，脚尖重重点在浪尖，向前一跃飞出数百丈。
他好似一个弄潮儿，不断踏浪前进。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秦桑愈发接近，忽然听到前方传出阵阵闷雷之音。
秦桑侧耳倾听片刻，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陡然色变，毫不迟疑施展出大金刚轮印。
净琉璃宝光在深海闪烁。
刹那间，猛烈的震动狂袭而来，伴随着滚滚雷音，好似天翻地覆一般，秦桑闷哼一声，顿觉胸口好似受到了一记重锤，竟当场被打飞出去。
体内气血翻滚，秦桑如一纸鸢，风雨飘摇，不等他稳住自身，又被另一股比方才还要强的力量击中，明山铠咯吱作响。
这一刻，蓝色光海彻底乱了。
以秦桑之前感受到的源头为中心，向外扩散，整座光海都在震动，蓝光好似四分五裂，冲击之力彼此碰撞，更加混乱。
这种混乱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出现一次，原因不明。
秦桑刚进入不久，对此一无所知。他脑海中思绪翻腾，很快做出决定，不和这些力量直接对抗。
他紧闭双目，护住自身，借助自身灵觉和天目神通在混乱中寻找规律。
无论多么混乱，他只需牢记源头的位置，主动被卷入反向的力道，借力靠近源头，起初速度竟也不慢。
只是，越往源头，冲击之力越凶猛，秦桑感觉非常吃力，仍不愿随波逐流，抓住任何机会向前。
‘砰！砰！砰！’
明山铠不知替他承受了多少次冲击，灵光时明时暗，好似随时可能熄灭的灯火。
终于，这一波震动接近尾声，冲击之力开始减弱。
察觉到变化，秦桑刚要松一口气，这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扭头看向右侧。
下一刻，右侧也有两道灼灼目光，如利剑刺来。
四目相接。
秦桑双眼竟隐隐有些刺痛。
混乱尚未平复，他根本无法隐藏，在发现对方同时，自己也暴露了。
“道士还是妖魔？”
秦桑心中闪过此念，天目蝶传来一个画面。
远处有一名长须老者，慈眉善目，身上毫不掩饰滔天妖气。
“妖侯！而且是化神后期！”
秦桑神色微凝，接着听到一声爆呵，滚滚如雷。
“什么人！”
长须老者正是追随灵幽王而来的妖侯，他乃是灵幽王最信任的下属，号定襄侯。
封号乃是灵幽王亲取，从字面上就能感受到灵幽王对他的信任。
灵幽王闭关时，王府诸事宜可由定襄侯自行决断。
周围的冲击力道比鼎盛时衰减了不少，随着喝声，定襄侯颌下长须从中分开，化为两股，飞射而出。
前段是长须，后面就是两道白气了。
白气如两条探路的白蛟，分波破浪，速度如电。
定襄侯紧盯着秦桑，毫不迟疑便向秦桑冲去，衣衫猎猎。
众妖追随灵幽王，共同进入蓝色光海，但在混乱来临时，也难以维持阵形，被迫分散。
不过，即使分散，他们也不会分开太远，待混乱平息，很快就能会合。
分散的原因还有一个，灵幽王认为混乱有蹊跷，暗藏玄机，命众妖分开探查，佐证判断。
感知到秦桑的气息，定襄侯立刻分辨出，来者并非同道。
进入治坛前，所有妖侯均聚在一起，记住彼此的气息，以免发生误会。
此人只有可能是道门中人！
既然是敌人，定襄侯自然不会留情，若能将之擒获，探知其同伴的信息，己方也能占得先机。
当然，定襄侯也考虑到了，万一对方是自斩修为的大真人，他至不济也能纠缠一阵，灵幽王就在附近，很快便能赶到。
是以，定襄侯出手毫不犹豫。
“神木动人心，果然有人来寻，妖魔在侧，不知附近有没有道庭高手，”秦桑暗叹，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不能再伺机而动，唯有正面相争。
‘嗖！嗖！’
两道白气破空而至，声势惊人。
秦桑侧身，正面面对定襄侯。
“原来是他……”
定襄侯在鬼方国名气不小，不难认出其身份，但此妖地位尊高，几乎不与人交手，外人对他的神通了解甚少。
甚至于，连他本尊是什么妖兽，都有好几种说法。
秦桑凝视定襄侯，不看两道白气，只在白气逼近时抬起右臂，右手化掌，重重拍出一记。
‘轰！’
刺目金光下，两道白气僵硬，应声爆散。
正急速逼近的定襄侯瞳孔一缩，神情愈发凝重，眼神夹杂着疑惑和惊异。
“这是什么怪物，到底是人还是妖？”
真宝残片威能融入后，明山铠如水铸就，定襄侯隐隐能看到铠甲里的人影。
看清后，定襄侯更是面露古怪之色，他的妖身就长的够奇特的了，没想到还有长相比他更怪异的家伙。
秦桑的气息更是奇怪，妖气纯正，毒气混杂，全无丝毫真人气度。
一时间，定襄侯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难道是某位大真人的妖兵？”
真人应该养不出这等修为的妖兵。
定襄侯自觉只有这一种可能，暗自凛然，不动声色扫视周围。
妖兵在此，大真人应该也不远。
不过，定襄侯并无退却之意，见白气被破，轻哼出声，鼻端竟幻化出一根象鼻，长鼻一甩，又喷出两道白气。
这两道白气较之方才，威力不可同日而语，白气彼此纠缠，如同一根龙枪，轰隆隆破开虚空，狠狠扎向秦桑。
秦桑深深看了眼定襄侯，他从方才就在退，此刻更是一退再退。
白色龙枪快如雷霆，留下道道枪影，转瞬便至。换做他人，应对不利，当场便要被刺个对穿。
秦桑不慌不忙抬手相迎，掌心血光闪烁，浮出一柄掌心剑。
‘砰！’
龙枪血剑针锋相对，赤白之芒轰然爆发。
秦桑全身一震，旋即身化闪电，借着龙枪的劲力，继续向后飞遁，丝毫没有和定襄侯纠缠的意思。
根据之前遇到的修士、妖修，双方多为几人共同行动，遇到一个，代表附近还有更多妖修，很可能还有一位大圣府的隐世强者。
即使秦桑有斩杀定襄侯的能力，也绝不会在这里和对方纠缠。
事实证明，秦桑的判断是对的，离去时已能隐隐感觉到一股强横的气势正向这里逼近，来人的气势比定襄侯还胜一筹。
没料到对方如此果断，定襄侯面色微变，身影一晃，直接化作一股白气追去，却发现自己的遁术全然不及对方，紧追了一阵便被甩在后面。
第一千八百五十章 妖王
光浪中白气飘飘，如一缕白烟，追击了一阵，最终盘旋片刻，原地幻化出定襄侯的身影。
长须在颌下摆动，定襄侯望着前方，眉心紧锁。
视野内只余错乱光影和动荡蓝光，敌人已然不见踪影。
定襄侯并不擅长飞遁之术，但其修为高超，在鬼方国展露头角后还是首次被对手甩脱。
敌情不明，定襄侯须得提防，不敢毫无保留，但也足以说明对手的遁术何等高明。
他本想缀在对手身后，等候灵幽王，不料一个疏忽便已失去对手踪迹。
‘沙沙沙……’
颌下长须舞动，根根白须骤然分散，天魔乱舞般射出针尖般纤细的白气，涌向四面八方，形成白色大网，捕捉对手残留的气机。
可惜震动尚未完全平复，经过光浪冲击，气机几乎全被抹去了。
就在这时，定襄侯身后浮现大片阴影，以惊人的速度蔓延而来。
阴影之中，一道人影脚踏黑帕飘至，似闲庭信步般出现在定襄侯身侧。
“王爷，”定襄侯早知来人，转身行礼。
“追丢了？”
灵幽王淡淡问道。
定襄侯面露惭色，“此人修为不俗，遁术尤为精湛，属下不及他。”
“哦？”灵幽王神情多了几分凝重，“可是哪位大真人？”
定襄侯迟疑了一下，“此人古怪，不像人族，属下怀疑他是某位大真人座下妖兵……”
灵幽王黑色的双目扫过白气编织的大网，散开强大的神识，可惜周围太混乱了，灵觉受到很大影响。
听完定襄侯的遭遇，灵幽王眉头一皱，“你觉得，此人展现出的遁速是极限否？”
定襄侯愣了一下，立刻醒悟灵幽王话中含义，神情瞬变，大叫一声。
“不好！是调虎离山！”
如果对方当真留有余力，很可能是要将他和灵幽王引开。
其他妖侯有危险！
因震动太过猛烈，连灵幽王都无法他顾，在这种地方，几乎不可能提前布设陷阱。定襄侯见到秦桑，第一反应便是意外遇敌，没往这个方向去想，却是疏忽了。
话音未落，定襄侯颌下白须嗖嗖飞回，灵幽王脚下的黑帕扩大倍许，将定襄侯纳入其中，疾射而回。
此时，秦桑正如二妖所料，见定襄侯放弃追击，立刻调转方向，绕了个弧线，准备返回原地，或许还有机会。
法相催动凤翼。
并且，云游剑环绕周身，剑光与雷光合一。
雷遁、剑遁，秦桑的遁速已经是他此刻所能施展的极限，穿光破浪，掣电奔雷！
任何化神修士看到这一幕，都要为之骇然。
既已暴露，秦桑当即决定改变策略，展露獠牙！
这些妖魔比他早到，或许已经查到一些秘辛，擒杀一妖即可知晓，以免被对手捷足先登。
对付定襄侯，秦桑没有把握，但并非所有妖侯都有定襄侯的实力。
即使找不到下手的时机，秦桑也能依仗遁术从容脱身，可谓是有恃无恐！
‘轰隆隆……’
蓝色光海的海底轰鸣不断，震耳欲聋。
此刻正有两人在光浪中不断闪躲，两名男子一高一矮，均身着长衫，都是跟随灵幽王进入此地的妖侯，一者封号平侯，另一位封号桂侯。
两位妖侯掌心均有一枚黑帕印记，乃是灵幽王所留，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彼此，分散后迅速会合。
他们在震动来临时分散，恰好相距不远，是以最先聚到一起，正循着印记感应，去找最近的妖侯会合。
震动虽在减弱，两位妖侯仍要不断躲闪，无法像秦桑、定襄侯和灵幽王那般游刃有余。
平侯乃是洞玄中期修为，情况稍好，却要照顾实力更弱的桂侯。
“什么声音？”
平侯好似感应到什么，忽然停住，抬头望向远处，隐隐有些不安。
桂侯循声望去，运转妖目，视野内只有一片乱象，尖尖的耳朵颤动了一下，脸色顿时变了。
“小心！有……”
话未说完，他们已经感应到一股强横的气势，正以无比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冲来。
紧接着，他们看到了一道闪电，比天雷更耀眼，比剑光更锋利。
两位妖侯的妖瞳骤然紧缩，双目刺痛无比，好似被真正的利剑刺中。
‘轰！’
来者不善！
刹那间，闪电冲破层层光浪，疾愈奔雷。
两位妖侯心神巨震，满脸骇然。
海底震动不断，他们提前都有防备，此刻却仍有猝不及防之感，并且萌生出一种赤身裸体的错觉。
似乎在这道闪电之下，任何神通、宝物都无法保住他们的性命！
他们没有逃，来敌遁速如此惊人，逃跑只会死得更快。
亡命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吼！”
惊怒至极，平侯张口怒吼，身体一阵扭曲，额前长出两根尖角，身躯极速膨胀，四肢更是肌肉隆起，骨骼扭曲。
‘呲啦！’
长衫被撑破，露出强壮的肉身，黝黑的皮肤散发着油润光泽。
眨眼间，平侯竟是毫不犹豫显化出了妖身，变成一头黑色巨犀，头顶尖角一长一短，两根尖角之间有一枚银色的印记，形如弯月，这种妖兽被称为银月灵犀。
与此同时，桂侯也变化兽身，形似黄貂，嘴如狐，耳近兔，圆目像猫，可谓四不像，名曰桂犬。
妖身方现，闪电已至。
平侯位置靠前，看到闪电直奔自己而来，那股可怕的气势令他无法压抑心中的震惊，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头顶尖角射出夺目银光。
尖角中间的银月光芒更盛，竟从其头顶脱离，冉冉升起。
‘咔嚓！’
银光凝聚到极致，银月化作一道银色闪电，针锋相对射向来敌。
银月破空，威势同样惊人。
可来敌毫无停顿的迹象，闪电的光芒微微起伏，忽然间一道剑影浮现，脱离闪电，直指平侯，却一闪却不见了踪影。
平侯心里咯噔一下，不祥的感觉更浓，接着便觉一道恐怖的杀意临身，心神震动之下，视野内的其他事物似乎全都消失了，只剩一柄剑！
剑似秋水，神意流转。
此等灵剑，却是一柄杀伐之剑。
隐隐有七道剑影融入灵剑本体，秦桑瞬间施展出七魄杀阵，杀气滔天，对准银月以及后方的平侯，一剑斩下！
“灵宝……”
更后方，桂侯脸上的骇然变成惊恐，他畏惧的不是灵宝，而是由灵宝斩出的这一剑。
他曾和道门修士交手，见识过道门的符剑，从未有一剑如这一剑般惊艳。
惊天杀气，无与伦比的绝世剑意，这一剑融汇了执剑真人的指点，融汇了《元神养剑章》，还有秦桑自身对剑道的理解。
‘咔嚓！’
银月暗淡，中间出现一道醒目的裂痕，竟被一剑斩成两截。
灵剑碎月，剑意依旧锁定平侯。
平侯狂退，全身气血向胸口汇聚，胸口的皮肤变得透明，最后变成一个圆镜，犹如护心镜。
护心镜嵌入平侯体内，乃是一件防身异宝，不断吞噬气血，镜面也变成了血色，无数奇异的符文在镜子里旋转。
紧接着，这些符文在现世出现，就在平侯面前，形成一面宝镜。
宝镜和平侯胸前的护心镜一模一样，但要大得多，将平侯完全保护在后方。
镜面映照出剑光和闪电。
随即镜面荡起微波，镜面里的剑光和闪电竟纷纷破碎，露出里面的云游剑和秦桑。
与此同时，宝镜前的剑光染上淡淡血色，剑势隐隐有些凝滞。
秦桑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束缚之力，要将他禁锢在原地。
心中冷哼一声，秦桑身上净琉璃宝光大放，当场将束缚之力震散，在平侯震惊的目光中，一步踏至宝镜前方，挥起右手，重重打向镜面。
‘轰！’
宝镜巨震，镜面剧烈波动起来，似乎随时要破碎。
这时，紧贴镜面的掌心忽有灵光凝聚，又出现一柄剑。
掌心剑趁机刺入镜面。
‘噗！’
宝镜竟被剑尖刺穿了。
平侯目眦欲裂，只听呲啦一声，胸口血肉撕裂，护心镜离体而出，为今之计只能动异宝本体。
这时候，一团金光从平侯身后射来，金光内是十几根金针。
这些金针出自桂侯之手，锋利无比，彼此气机相连，相辅相成，威力极强。
‘砰砰砰……’
金针刺中秦桑。
秦桑根本毫无躲闪的意思，站在原地，所有金针无一刺空。
但令两位妖侯震撼的是，金针全被秦桑身上的宝甲阻挡在外，未能伤及秦桑分毫。
事实上，宝甲表面还叠加了离合神光。
桂侯的修为连天目蝶都不如，破开神光都难，遑论明山铠。
是以，秦桑根本看都不看桂侯一眼，手掌狠狠向前一按，手掌随着掌心剑穿透镜面，凌空抓向护心镜本体。
云游剑紧随其后，无边杀气冲击着平侯的心神。
看起来，秦桑似乎对平侯势在必得。
可在秦桑即将和护心镜碰撞的刹那，手掌忽然一顿，身影竟如鬼魅般在平侯视野里消失。
平侯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什么，大吼：“小心！”
现在提醒已经晚了，秦桑已经成功绕过平侯，出现在桂侯面前。
而云游剑并未改变目标，仍旧锁定平侯，平侯一时无法分心。
其实，秦桑的目标自始自终都是桂侯，否则方才那一剑不仅仅是斩碎银月那么简单！
不错，那一剑仍非秦桑剑术的极致。
此剑虽融入了七道剑魄，融入剑魄的却非云游剑，而是承影剑所化的剑影！
承影、承影，秦桑参悟传承时，承影剑被炼化成了云游剑的剑影。
起初，剑影威力不足云游剑五成，如今已经约莫接近六成。
真正施展七魄杀阵的是云游剑的剑影，再配合云游剑本身的威力，一剑之威不逊于任何灵宝，谁也不会怀疑这一剑有所保留。
秦桑却偏偏留手了。
剑影无形，对敌时可以出其不意，令人防不胜防，同样也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当云游剑真正出世时，便能给敌人大大的惊喜。
秦桑此举，并非为了迷惑面前二妖，对付他们还不必这么处心积虑。
……
‘嗖！’
桂侯只觉眼前一花，本在和平侯厮杀的敌人，突兀闪现，逼近自己，顿时大惧。
看到秦桑身上盔甲明亮，明明被金针刺中，却连一个白印都没有留下，更是惊惧到极点。
‘呜……’
桂侯发出怪吼，全身毛发炸起，顿时浮现出星星点点点金光。
根根毛发纷纷化作金针，针尖对准秦桑狂射而出。
无数金针铺天盖地，金光连绵成片，中心处有一点金光尤为刺目，如一柄金凿，直取秦桑喉咙要害。
下一刻，桂侯看到了令他绝望的一幕。
金凿明明已经击中要害，却像碰到了铜墙铁壁，对手只是身体晃了晃，毫发无损！
这一击确实不凡，乃是桂侯祭炼多年的得意神通，常人不敢硬接。
可惜遇到明山铠，真宝残片可分可聚，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住金凿。
秦桑全身插满金针，目光冷峻，冲破金针之阵，直扑桂侯。
……
“放肆！”
“尔敢！”
在秦桑逼近桂侯之时，远处传来两声暴喝，正是来晚一步的灵幽王和定襄侯。
秦桑毫不保留施展遁术，声势不小，方才被灵幽王和定襄侯察觉。
灵幽王脚下的黑帕不见了，变成黑色幽波，推着他们前进，速度亦非常惊人，不料只是晚来一步，局势糜烂至此。
秦桑早已知晓追兵存在，他要防备的正是这二妖，尤其另一名妖修令他感到莫名不安，实力深不可测。
自觉难以在追兵赶到前拿下平侯，所以秦桑才会故布疑阵，出其不意直取桂侯。
他头也不回，身形并不高大的他，在桂侯眼里却如索命的恶鬼一般。
‘砰！砰！砰……’
桂侯慌乱间打出的所有宝物神通，都被秦桑硬生生接下，毫无作用。
‘咔嚓！’
前臂被折断。
他陷入了绝望，听到灵幽王和定襄侯的吼声，眼中重燃希冀之芒。
“王爷救我！”
桂侯嘶哑着声音大喊。
王爷！
秦桑听闻此语，不由大惊，神情陡变。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隐世高手，那些令他非常忌惮的神秘强者，都是妖王和大真人！
第一千八百五十一章 敕令
妖王为何能够进入治坛？
而且，他身边没有任何天象的迹象。
他强则强矣，和真正的炼虚期强者还有很大差距，秦桑曾遭追杀，领教过妖王的可怕。
秦桑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用秘法暂时压制修为，可如果这么做就能隐藏天象、进入治坛，未免太简单了，炼虚强者完全不必因为天象而忧虑。
难道是自斩？
秦桑不敢肯定，道庭和鬼方国底蕴深不可测，定有很多他不知晓的手段。
不过以秦桑对幻景的了解，有一点是确定的，炼虚强者不敢在治坛全力出手，一旦显露天象，势必引发幻景暴动，引发乱象之人首当其冲。
若只是暂时压制修为，可能有解封修为、施展全力一击的机会，后果便是被逼出治坛，甚至重伤，应该不会为了一名妖侯，用来对付自己。
种种念头闪电般划过，秦桑并未被一句妖王吓退，目露厉芒，速度不减反增，瞬间欺近桂侯面前。
桂侯身前的最后一道屏障，在大金刚轮印和掌心剑面前连一息时间都没能挺过去，刹那间便在桂侯绝望的目光中粉碎。
‘唰！’
一道巨大的掌影笼罩桂侯，势如山岳崩摧。
“好胆！”
灵幽王冷哼。
他御使神通，踏水而来，不料遁速竟不如一个无名之辈，堪堪赶到便看到这一幕，一时也有些鞭长莫及。
秦桑对哼声充耳不闻，手掌狠狠拍下，桂侯手段用尽，避无可避，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血洒长空。
桂侯几乎将这一掌之力吃了个结结实实，有种四肢百骸被恐怖力量震成齑粉的错觉，瞬间五脏移位，身受重伤。
下一刻，桂侯只觉脖颈发紧，被一只手掌紧紧抓住，眼冒金星，似乎看到了一枚佛印虚影。
无可匹敌的巨力骤然爆发，桂侯眼目突出，甚至能够听到自己脊骨断裂的声音。
“嗬嗬……”
桂侯双目充血，疯狂挣扎。
看到此景，灵幽王怒极而笑，脚下的黑色幽波停止前进，以惊人的速度向上蔓延，好似暴涨的江水。
‘轰隆隆……’
浪涛声震耳欲聋。
黑色幽波中陡然腾起一道巨浪，浪花中隐隐可见一个怪异的影子，从灵幽王身后跃出水面。
波浪中，怪影显现，一个黑色鱼头从灵幽王头顶探出来。
鱼头形似凡间的黑鱼，满口獠牙，幽幽双目直勾勾盯着正在逞凶的秦桑，凶光毕露。
黑鱼的身体却并非鱼身，体型修长近蛟，黑色鳞片和蛟龙一般无二，鱼鳍处则长着三趾利爪，分明是一头化龙未完的鱼妖！
‘哗啦啦……’
幽波持续上涨，将灵幽王淹没，只余黑鱼在幽波中遨游。
‘咕……’
黑鱼体内发出古怪的音节，长尾猛然摆动，裹挟黑色幽波，似大江决堤一般，轰然冲出。
这头黑鱼正是灵幽王的法相。
妖王自斩，但不会完全斩去法相，在法相的运用和领悟上，是妖侯难以企及的。
仅此一点，便足以压制妖侯。
‘轰！’
秦桑顿觉视野内一阵昏暗，四面八方无端生出黑水，一副大水满贯的可怕景象。
背后更是有江河奔流，伴随着法相天威，带给人无穷压抑之感。
这一刻，秦桑只觉自己好似落入了江心漩涡，即将被碾碎。
秦桑立刻明白自己遭遇了什么，妖王法相！
心惊的同时，秦桑又松了口气，法相天威可怖，但和当年追杀他的真正的妖王法相比较，有明显差距！
不出所料，妖王在治坛受到很大限制。
‘哗哗哗……’
耳畔尽是浪涛声，背后的威压越来越近。
秦桑在心里迅速评估妖王法相的威力，自己召唤出青鸾法相，应该可以对抗法相天威，不被对方天威压制，或者压制程度有限。
不过，他只能将青鸾法相融入体内，被动运用法相之力，在法相运用上自愧不如。
倘若妖王只有这些手段，秦桑倒也不会太过惧怕。
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秦桑再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够力压妖王。
秦桑头也不回，手心用力紧握，融合大金刚轮印和部分青鸾法相之力。
咔嚓！
骨碎。
桂侯挣扎顿止，双目死灰，秦桑身体一晃，法相之力恰到好处冲破天威压制，赶在水波合拢之前猛冲而出。
刹那间，水声消失，周围的水波出现片刻凝滞。
黑鱼的眼神也凝固了，妖口大张，喷出一股黑水，却为时已晚。
秦桑召回云游剑，凤翼用力扇动了一下，倏然化作闪电破浪而走，几个闪烁便从众妖视野中消失。
黑鱼望着秦桑逃走的方向，放弃了追击，浮在幽波上层，蛟尾不断摆动着。
定襄侯姗姗来迟，平侯逃得一劫，惊魂未定。
二妖看着黑鱼，不敢出声。
其他妖侯也感知到了这里的波动，渐渐靠拢过来。
阵阵哗哗声中，水浪消退，黑鱼也不见踪影，显露出灵幽王真人，深邃的黑目中似有怒意闪过。
“是法相？”
定襄侯上前一步，低声问道。
灵幽王面无表情，淡淡‘嗯’了一声，又道：“他身上没有大真人的气息。”
道门妖兵依附于箓坛修行，身上不可避免沾染主人的气息，常人难以分辨，在灵幽王眼中一览无余。
没有大真人的气息，说明不是大真人的兵马。
若是道庭豢养的道兵，身上也应该有道门符召。
定襄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是野之遗贤？会不会是归附道庭的某位妖王？”
说完，定襄侯也觉得第二种可能性不大，道庭很难信任一名妖修。
妖修只能依附于道士，道庭从未有过，将突破五符法位资格直接赐予妖修的先例。
若是妖中散修，就说得通了，此妖可能得到了消息，自恃实力，进来浑水摸鱼。
鬼方国霸占冈山治，冈山治都功印便是他们在此界立足的根基，妖修和道门一样，欲成妖王，须先在都功印谋一个位置。
妖族亦有不愿受拘束的闲云野鹤，设法谋得三阶法箓，便隐居于具山治的妖国，代价则是永世无法突破五符法位。
谁又能够抵挡都功印的诱惑？它们最终的归属还是加入鬼方国，但总有例外。
这些妖修只能不断打磨自己，有可能领悟出法相。
当然，这种可能性极低，鬼方国不乏天赋异禀之妖，得到妖王甚至大圣亲自指点，领悟法相的也是凤毛麟角。
他追随灵幽王多年，才领悟出皮毛。
“无论那厮什么来历，属下定叫他有来无回，”定襄侯厉声道。
灵幽王瞥了定襄侯一眼，神情看不出喜怒，“他展现出的法相之力，稍不及你。不过，那未必是他全部实力。”
定襄侯凛然，心知王爷是在警醒他，忙躬身应是。
秦桑不知这些妖修的对话，已经远远逃开，确定后面没有追兵，身影一顿，举起手中的妖尸查看。
局势紧迫，秦桑无法留手。
桂侯生机已绝，精魄重创，余下残魂。
秦桑懒得废话，作势便要搜魂，桂侯大恐，连连告饶，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
“竟然真是自斩修为……”
秦桑喃喃。
桂侯说起，之前遭遇道门时，灵幽王曾告诫他们，遇到大真人不必畏惧。
大真人已经自斩修为，跌落至洞玄法位，即使灵幽王不在，众妖侯结成妖阵，也能脱身。
想必，妖王也不会例外。
这让秦桑放心不少，不然他真要好好考虑，要不要在妖王面前虎口夺食。
“你们进来多久了，灵幽王可曾发现什么？”秦桑冷声再问。
桂侯知无不言，他们也是进入蓝色光海不久，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二次震动。
灵幽王似乎在震动中察觉到了什么，下令查探。
秦桑问清灵幽王的命令，结合震动中的种种景象，若有所思。
片刻后，秦桑将桂侯残魂封印，和那名女妖做伴，扫视一圈，继续向震动源头飞去。
……
蓝色光海暗流涌动。
光海之外更是风起云涌。
金光快速消退，九大元胎远比之前虚幻，不久就要耗尽威能，彻底消失。
不过，元胎大阵的任务完成了，指向非常明确，一队队修士、妖修汇聚而来。
出人意料的是，元胎大阵所指的区域，幻景稀疏，存在大片大片的祥云。
当老道士带领万真人赶到时，见有两队道庭高手在区域外逡巡不前，其中就有若泉真人。
老道士立刻上前会合，询问局势。
若泉真人忧虑道，“那些妖魔早有预谋，聚合之快远胜我等，只怕……”
“无妨，”老道士左右看了看，“只要再等一位道友，凭我们的妖兵符阵，足可与之一战。”
他们虽自斩修为，无法像妖王那般保留法身，但麾下兵马比洞玄真人强不只一档，是他们的底气所在。
说话间，诸真均眺望前方。
隔着幻景，也能感觉到那里存在异常波动，他们手里的玉符散发幽幽光芒，隐隐和那里呼应。
不多时，又有一队道庭高手赶到。
诸真略作商议，纷纷召唤出各自兵马。
顷刻间，妖兵列阵，旌旗如林，黑压压无法计数。
这些妖兵一看便知是精兵良将，在场的真人近二十余人，但妖兵的族类并不多，大多真人麾下仅有三五种妖兵，且许多真人收服的是同种妖兵。
兵阵之中，箓坛悬浮，尤其以四座箓坛最为神异，明显比其他真人的箓坛凝实。
四座箓坛属于四位大真人，老道士在先，其余三座在后方一字排开。
其他真人也都召唤出箓坛，拱卫四位大真人。
箓坛气机相连，与其说是妖兵大阵，不如说是箓坛之阵。
随着几道符光洒下，隶属于箓坛的妖兵们被拧成一股。
老道士轻甩拂尘，脚踏太微步，每踏出一步便诵一咒。
其好似口含天宪，伴随着咒音，妖兵的气息不由自主爆发，道道气息冲天，在上方化作团团阴云。
阴云压城。
众妖兵却愈发兴奋，不断发出大吼，声震云霄，诸真亦以符法相佐。
‘啪！’
最后一道罡步踏下，阴云骤然凝结，竟凭空化作一张黑色符图，自天而降。
符图本就是所有兵马气机凝聚，毫无阻碍融入战阵。
霎时间，阵中黑气滚滚，兵马不再是一个个妖兵，浑然一体，无懈可击！
“天清地灵，兵将随令。
兵随印转，将随令行！”
老道士向前一甩拂尘，诸真和妖兵轰然应诺，黑气化作巨剑，直指向前，内部影影绰绰，隐隐可见箓坛宝光。
不过十几息之间，黑气巨剑便轻而易举冲破幻景，不损一兵一卒，出现在鬼方国妖修的视野之中。
被数十名包括妖王在内的妖修盯着，黑气毫无颓势，气势甚至猛增三分。
明明人数占优，这些妖修却都面露凝重之色，几位妖王毫不犹豫唤出法相，飞鸟走兽，不一而足，如同群妖乱舞。
‘轰！轰！轰！’
一尊尊法相挡在黑气巨剑前方，众妖蓄势待发，严阵以待。
‘咔嚓！’
黑云遮天，蓝色的妖雷在云中驰骋，雷光直指道门兵阵。
黑气巨剑下方化作一片水泽，前方凭空诞生一堵堵厚重石墙，并有龙吟虎啸之声，带着诡异的波动，冲击兵阵。
在妖王法相和众妖后方，有一名白衣文士凌空盘坐，似乎对周围的异变毫不知情。
他双手平放在膝上，一只手的手心金光闪闪，另一只手掐着某种印诀。
金光里是半枚令牌，令牌中间有字，但也被一分为二，难辨字迹。
随着白衣文士的动作，金光刺眼，金令颤动不已，似乎要脱离白衣文士的手心。
看到此景，老道士面色陡变，手掌一翻，手中竟也有半枚金令。
若将两枚金令合并，可以看出是一个‘敕’字！
此令乃是道庭敕令，道庭全盛之时，有些重要敕令是通过神庭发出。
这枚敕令应是未及发出，一直藏于神庭，百年前突然现世，不久前确认尚有神庭余韵，通过此令仍可感知神庭，上一次争夺的便是这枚敕令，各得半枚。
此刻，老道士的半枚敕令也散发着金光。
老道士抛起半令，单手结符，试图封印。
两枚半令实为一体，只要封印这半令，便可阻止白衣文士，拖延时间。
白衣文士冷冷瞥来一眼，鼻翼发出不屑的轻哼，屈指重重弹向半令！
第一千八百五十二章 南天门
‘当！’
半令发出闷响，声似铜钟。
所有修士、妖修，听闻钟声均是心神一震，莫名有种悸动。
老道士一把抓向自己面前的另一半敕令，可惜为时已晚。
只见半令猛烈震颤，封印半令的灵符一阵灵光明灭，陡然窜起火苗，无火自燃，瞬间焚尽威能。
‘当！’
两声钟鸣先后响起，间隔不久，几乎成为一个声音，在祥云之中回响。
钟声不仅牵动众人的心神，更是使得祥云动荡不安，凭空诞生飓风。
‘呼呼呼……’
狂风呼啸，云气漫卷。
两枚半令几乎同时迸发出金光，老道士神情大变，却无力阻止，眼睁睁看着金光射向高空。
两道金光在虚空之中交汇，一个完整的金色‘敕’字浮现在众人面前。
‘敕’字表面金光流转，内蕴神意。
周围的异象更猛烈了。
中年文士嘴角微翘，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看了老道士一眼。
老道士的脸色很难看，不理会敌人的挑衅，也不再做无谓的举动，停止封印敕令的动作，抬头望向祥云深处，神情无比凝重。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被金色大字吸引过去。
随着‘敕’字浮现，在场的所有修行者都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波动，源自祥云深处。
中年文士站起身，负手望去，眼神流露激动之色。
老道士虽有些不甘，但此时此刻仍不免期待，传说中的神庭究竟是何模样。
‘咻！’
‘敕’字金光大放，继而破碎。
接下来的一幕出人意料，众人、妖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异象急转直下，祥云深处的波动更是由盛转衰，须臾间便消弭无形。
几位大真人和妖王正要发号施令，争入神庭，万万没料到还会有变故。
中年文士勃然变色，转头死死盯着老道士面前的半令。
老道士也意识到可能是敕令不全导致，不惊反喜，己方仅有四位大真人在场，明显处于劣势，若能拖延一段时间，于他们有利！
老道士暗中下令戒备，挥袖隔绝中年文士贪婪的目光，便要收起半令。
就在这时，变故再起。
‘轰隆隆……’
云气翻滚不断，声声闷响如雷，从治坛深处传来，好似地动山摇一般。
修为稍差的妖兵顿觉体内气血翻涌，难以自持。
与此同时，所有修行者都感觉到了，整座治坛在震！
这一次的震动，比金刚菩提树出世时更猛烈。
未及赶到的诸真纷纷加快速度，生怕被妖魔捷足先登。
柳真人看了眼身边盘坐的左真人，暗暗焦急。
左真人伤势严重，疗伤非瞬息之功，怕是赶不及了。
果然，随着震动愈演愈烈，左真人仅仅眼皮轻轻一颤，并未苏醒。
蓝色光海底部的秦桑和诸妖也感受到了异常。
秦桑正在光浪中穿梭，身影一顿，感应片刻，抬头望向海面。
既然震动来自外面，和金刚菩提树无关，秦桑也就没有太过在意，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不过，此次震动明显非同寻常，大真人和妖王自斩修为入坛，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最好尽快拿到金刚实，返回洞府。
想到这里，秦桑的动作更快了。
远处，灵幽王等妖也纷纷停下，抬头望天。
“王爷，晏王他们可能找到神庭入口了，”定襄侯低声道。
灵幽王神色平淡，唔了一声，浑不在意收回目光，继续驾驭幽波向前。
看着灵幽王的背影，定襄侯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并不认同王爷的做法。
神庭之争，不仅是立不立功的问题，更关乎大道。
若能掌控神庭，冈山治都功印恢复和神庭的联系，威能尽复，无论走神道还是继续以往的修行，都不必再受限于都功印，前途无量。
这意味着什么，相信灵幽王不会不明白。
若能立下大功，大圣龙颜大悦，赐下厚赏，说不定下一个登临大圣之位的就是灵幽王。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外如是。
偏偏自己追随了一位胸无大志的王爷，定襄侯暗叹，只得和诸妖侯一起紧紧跟上。
……
‘轰！轰！轰！’
震动一波波袭来。
云气混乱，老道士和中年文士暂时熄了争斗的心思。
不多时，众人、妖看到金光从治坛深处蔓延而来。
这些时日，他们见过太多次金光蔽空的景象，但此次不同。
金光很轻柔，从他们身上漫过时，如清风拂面，均生出安详之感。
紧接着，众人看到，金光深处宝光升腾，浮现出奇异的景象。
观其轮廓，似乎是一扇神门。
未见神门真容，已有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神门轮廓顶部有三团金光更是醒目，似乎是三个金色大字。
神门后方，霞光明媚，碧落蒙蒙，隐隐有仙宫、宝殿之景，好似通往仙家宫阙。
只可惜，不知是不是距离的缘故，无论他们怎么瞪大眼睛、运转法目，也看不清晰。
一时间，所有修士和妖修都看得痴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南天门？”
老道士握紧手中的半令，感应到半令正在颤动，似要挣脱他的手掌，飞向神门后的仙家宫阙。
“竟然真的是神庭……百多年前的那次治坛大乱，真的是神庭出世之兆……”
若泉真人喃喃，至此才敢相信是真的。
得知神庭即将出世的说法，她并未尽信，即使这些道门传说都是真的，神庭沉寂无数岁月突然出世，难免惹人怀疑。
据她所知，那次治坛大乱发生后，道庭派人查探治坛，并无什么异常。
而在大乱后几十年，敕令横空出世，且是鬼方国率先发现，而非创造神庭的道门。
后来，道庭曾经派人带着半枚敕令，多次进入治坛，均无半点儿神异，还是通过其他手段，历经近百年才确定敕令内残存的气息和神庭有关。
从发现敕令，到确认敕令的来历，都有妖魔的影子。
此刻，亲眼看到传说中的南天门，容不得她不信了。
南天门所在的方位，正是百多年前治坛大乱的源头，显然脱不了干系。
若泉真人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不是大真人，不明白他们多么压抑，那是一种有路而不敢行，看不到未来的压抑。
终于，曙光初现！
就在这时，金光又开始消退了，仙家宫阙的景象渐渐模糊。
诸真不由心神一紧，生怕南天门稍纵即逝，希望覆灭。
不过，老道士手中的半令始终颤动不停，完全可以为他们指明方向。
“走！”
老道士一声令下，黑气巨剑调转方向，破云而去。
众妖修也不甘示弱，围绕中年文士结成战阵，几尊妖王法相环列八方，带起众妖侯，御气而行，速度较之巨剑丝毫不慢。
飞驰间，双方阵营内，知晓内情者都在暗中交流。
“那就是传说中的南天门？”
“王爷说过，南天门即神庭入口。不过，此门虽神异，为何看起来好像有些……残缺不全？”
“王爷不是说神庭被打落九天，倾颓于世，南天门肯定首当其冲，残缺又有什么奇怪，只怕里面也是一片废墟。”
“就算是废墟，那也是神庭，大圣府肯定有办法将之修复，否则这么多王爷岂会甘愿自斩修为……”
众人、妖各怀心思，穿越重重幻景。
倘若秦桑在此，看到他们前行的方向，定会震惊不已。
南天门的位置，好像就在赤金灵针、古镜那一带幻景附近！
……
秦桑对此一无所知，正在光海底部穿行，专心寻找金刚菩提树。
‘轰！’
外部的震动刚停止，光海的震动又开始了。
秦桑遭受的冲击比之前更猛烈，只能尽力抵御光浪，以免被推离太远，前功尽弃。
身影在光浪中起伏不定，根本无法在一个地方立足。
秦桑命天目蝶警戒，分出一缕心神，感应着一道道光浪，试图在混乱中寻找规律。
此举正是受到灵幽王的启发。
其实，秦桑现在的位置，已经能够算是震动的源头了。
源头并非指一个点，而是光海底部一大片广阔区域，这里的景象千篇一律，没有任何标志，只能一寸寸搜索。
秦桑已经探查过一段时间，收获不大，没能找到金刚菩提树。
灵幽王等妖也在这里，因为秦桑的缘故，不敢主动分兵，加之秦桑在刻意避让，双方并未遭遇。
随着时间推移，光浪威力到达巅峰，秦桑若有所悟，耐心等了一会儿，震动减弱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背后凤翼一扇，认准一个方向，破空而去。
不多时，秦桑远远看到前方出现一条深邃的蓝线。
蓝线不是笔直，弯弯绕绕，但望不到两端，稍近一些，能够看到蓝线处明暗交替，一波波冲击迎面而来，光浪正是从蓝线里喷出来的。
那里好似一处海沟，不断向外涌出激流。
秦桑直奔蓝线而去，快接近时，神色微动，扭头望向蓝线另一端。
全力催动天目神通，也只能隐约看到那里有一股幽波，隐没于蓝线之中。
“好快的速度！”
秦桑心下一沉，那股幽波只能是灵幽王。
他本以为灵幽王要聚拢被冲散的妖侯，速度会慢一些，没想到比他还快。
妖王的手段当真无法揣度！
秦桑暗叹，但并无退却之意，凤翼狠狠扇动一下，转眼来到蓝线近前。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道蓝色的裂缝，内部蓝光氤氲，如同蓝色幽谷，神秘异常。
不断有光浪从幽谷涌出，要将他推开。
光浪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弱，而幽谷正在快速合拢。
很显然，幽谷封闭时，光海暂时安定，幽谷开启便会导致光海震动。
不过，幽谷还能开启几次？
一旦幽谷彻底封闭，里面的人能不能出来？
秦桑生出这些疑问，无人能给他答案，这是寻宝必须承担的风险。
他是素来谨慎，可当机缘在前，从不失勇猛精进之心，方有今日。
目光微沉，秦桑毫不迟疑，冲进幽谷！
‘轰！’
“嘶……”
进来后秦桑才发现，幽谷内部远比外界混乱，刚进入幽谷便遇到三道光浪挤压，如同被三柄巨锤同时击中。
换做元婴修士，怕是当场要变成肉饼。
明山铠宝光大放，秦桑双臂一震，重拳将面前的光浪轰碎，挣脱出来。
视野内光浪迭起，处处深蓝景象，却看不到任何真实存在的事物。
幽谷内似乎是一片虚无，不知空间的边际在哪儿，在这里寻找一株树，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桑催动灵木之躯感应一番，附近没有木灵之气，便继续深潜，准备先去幽谷底部。
他在光浪的夹缝中穿梭，甚是辛苦。
不过，秦桑反而认为是件好事，那群妖修很难在这里维持阵形，除非灵幽王一直施展大神通，甘愿承受消耗。
幽谷深不见底，对方估计也要分头寻找。
自己应该不用担心同时面对一群妖修。
下潜不知多远，忽然，眼前闪过一个光点。
“咦？”
秦桑神色微动，猛冲过去，立刻看到一个气泡正在光浪中沉浮。
这种气泡，他曾在幽谷外见过，但只是惊鸿一瞥。
秦桑正欲靠近，发现气泡表面龟裂，即将破裂，身影一顿，运转天目神通观察。
细看之下，发现气泡内竟有一座山，山中青翠，草木蔚然，靠近山顶的位置还有一间草庐，半开着门。
气泡里的景象太真实了，每一株树木都像真的一样。
‘啪！’
气泡破裂，山影草庐消失。
秦桑急掠上前，凝神感知，气泡破裂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一切好似镜花水月。
他不明就里，暂且按捺住疑惑，继续下潜。
渐渐地，他遇到的气泡越来越多。
每个气泡里都有近乎真实的景象，彼此却又不同，有山川水泽、有原野荒村，也有宫殿楼阁，不一而足，唯独没有生灵。
若说是真实，气泡破裂后不存半分痕迹。
若说是虚幻，所有细节都那么栩栩如生。
‘轰！’
有一道光浪卷着气泡涌来。
秦桑一眼扫过，见气泡里有一座八角山亭，亭柱上绘着精美的壁画。
他趋近气泡，伸手抓去，本以为还会像之前几次般抓空。
下一刻，他微微色变，猛收回手掌，只觉掌心沉重，竟抓着一片红瓦，赫然是八角山亭上的瓦片。
‘啪！’
气泡破碎，山亭不见。
仍旧不留痕迹，唯余手中片瓦！
第一千八百五十三章 灵树影踪
虚幻还是真实？
秦桑一时也感到一阵错乱。
一路行来，被他抓破的水泡已有二十许，还有更多被光浪打碎。
种种迹象表明，气泡里的景象都是幻象，并非真实存在。
可他偏偏从幻象里抓出一片红瓦。
秦桑拿在眼前，翻来覆去查看，确定瓦片是真实存在。
触感微凉，瓦面晶莹，似乎还有露珠残留。
红瓦应是用一种特殊的灵岩锻造而成，上面可以铭刻禁制符文。
不知是因为离开了气泡，还是八角山亭的禁制早已被岁月消磨殆尽，符文已丧失全部威能，无从分辨来历。
由此可见，八角山亭是修行者的手笔，这些绝不是简单的幻象。
“气泡是通往某处洞天福地的通道，还是洞天破碎，碎片化作气泡，处于一种介于虚实之间的奇异状态？”
秦桑不得其解，但也不觉沮丧，早已习以为常。
在治坛的这些年，他见识过太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存在，究其原因，是自己修为不足，眼界不够。
将红瓦收起，秦桑继续下潜，很快又看到一个气泡，纵身靠近，探手抓去。
手掌探入气泡，毫无阻碍。
和之前一样，气泡应声破碎，所有景象消失，手掌空空。
而他并未放弃，继续尝试，直至第四个气泡，终于又被他抓出一件东西。
秦桑仰头，看着托在掌心的巨石，一时无言。
巨石高近百丈，形似鹅卵，此石本身并无任何神异之处，乃是一块凡石。
气泡里的景象是一处断崖，此石立在崖顶，探出近半，将坠未坠。
秦桑看到断崖上有一石洞，明显是一处仙家洞府，本意是抓取洞内之物。
事实证明，能够抓到什么东西，宝物抑或凡物，完全凭运气。
掌心吐出真元，将巨石化为齑粉。
通过之前的遭遇，秦桑判断金刚菩提树很可能生长在某个气泡里面，可是即使找到那个气泡，未必能够抓出金刚实。
“既然是金刚菩提树出世造成的乱象，此树应该会有不同吧……”
秦桑暗忖，继续分波斩浪。
接下来，只要有气泡靠近便会试探抓取，抓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可惜并无多少价值。
渐渐地，秦桑摸索出一个规律。
越往幽谷深处，抓出东西的几率越高，气泡飞出幽谷的过程，似乎就是从真实向虚幻转化的过程，直至彻底化虚，归于无形。
一段时间后，又一发现印证了这个规律。
‘砰！’
秦桑探手抓向面前的气泡时，气泡表面忽然浮现微弱蓝光，将他的手指阻挡在外。
他目光一闪，仔细打量气泡。
气泡内部有一个明显人为建造的平台，平台四周矗立着四根石柱，石柱光秃秃，不知作何之用。
他手掌微微用力，‘啪’的一声，蓝光散去，气泡碎裂。
紧接着，气泡里的石台和石柱竟凭空出现在秦桑面前。
四根石柱非常完整，高有千丈，散发着一种沧桑、腐朽的气息。
秦桑微愕，想了想没有动作，便见一道光浪拍击过来，石台和石柱立时化为石粉。
就是发现这些石柱之后，秦桑好似穿过了虚实之间的界限。
再往下，秦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遇到一个残存蓝光的气泡。
有蓝光保护，气泡里的景象还没有开始向虚幻转化，是真实存在的。
秦桑猜测，蓝光可能是一种特殊的禁制之力。
随着一个个气泡破裂，种种真实之物展现，秦桑感觉自己好似在一个破碎的世界游历，可惜暂时还没有发现上古修士的洞府。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在这里，秦桑感受到了游荡在空间里的木灵之气！
木灵之气只是很微弱的一缕，但令他精神一振，立刻循着感应寻觅而去。
不多时，秦桑找到了木灵之气的源头。
依然是一个气泡，气泡里绿意盎然，只能看到厚重的树冠、密密麻麻的绿叶，估摸有数十株古树。
秦桑伸手试探了一下，彻底没了担忧，蓝光禁制可以庇佑气泡不会化无，但不会完全隔绝内外，仍会有木灵之气渗出来。
也可能因为光海震动的缘故，蓝光禁制本身出现漏洞，只不过秦桑尚不明蓝光禁制的根底，看不出漏洞在哪儿。
这无疑是一件好事，秦桑全力催动灵木之躯，感知幽谷里的木灵之气。
同是木灵之气，不同草木散发出的气息也会有不同，上乘灵木的气息更纯净浓郁，灵木之躯拥有敏锐的感知，能够分辨出细微的差别，利用这点便有机会找到金刚菩提树。
灵木之躯，天目神通。
秦桑除了人数不如灵幽王等妖，手段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胜之，接下来就是无声的角力。
随着持续下潜，气泡逐渐密集起来。
起初，秦桑遇到疑似暗藏玄机的气泡，都会出手破开气泡，以期得到什么。
渐渐地，秦桑不再频频出手，因为气泡表面的蓝光禁制越来越强，已经无法随意将气泡破开。
他牢记自己的目标，即使这些气泡里真有什么宝物，若因此错过金刚实，得不偿失。
一段时间后，虚空里的木灵之气明显多了起来，来自四面八方，被光浪冲卷着，不断扩散。
秦桑认准感知里，木灵之气中最纯净浓郁的一股，不断移动。
一阵搜寻之下，竟也收获颇丰，千钧戒多了几株灵药。
治坛存在的时间就是灵药生长的时间，无法用年月来计数，灵药早已成熟，药性处于巅峰，只是无人采摘，至宝蒙尘。
可惜，仍旧没有找到金刚菩提树。
“嗯？”
就在这时，秦桑神色微动，体表原本淡淡的青光蓦地明亮了几分。
青光笼罩周围大片区域，旋即锁定一个方向，略作感应，顿时大喜。
他感知到了一丝新的木灵之气，远比那些灵药纯净和浓郁，即便不是金刚菩提树，也极为珍贵。
他毫不迟疑，立刻改变方向，追寻这股木灵之气的源头。
与此同时。
幽谷某处。
定襄侯和另一名身着白甲的妖侯正看着面前的气泡，满脸惊喜。
气泡内金光灿灿，刺目金光中赫然有一株灵树。
因为角度的缘故，他们只能够看到树冠，但足够了。
树冠的叶子间有一枚灵果，正是金刚实！
“没想到被我们先找到了！”
白甲妖侯搓了搓手掌，满脸兴奋，看着金刚实挪不开眼睛。
进入幽谷后，见其内广阔无边，震动不休，又有竞争者在侧，为尽快寻到金刚菩提树，他们决定分兵。
灵幽王独行。
为防备秦桑，定襄侯和白甲妖侯一起，另外三名妖侯同路，互相照应。
兵分三路，效率果然极高。
“不知道友准备怎么……”
白甲妖侯看向定襄侯，眼底闪过一丝贪婪，谁也不清楚一株灵树能结出多少金刚实。
他们破开气泡表面的蓝光禁制，暗中私藏一小部分，将大部分呈给灵幽王，是完全可行的。
话说一半，被定襄侯冷哼打断，“沅侯慎言，切莫被宝物冲昏头脑。你我率先找到神木，王爷以后少不了赏赐，何必多此一举？速去汇报王爷，破开禁制，以免夜长梦多！”
幽谷里震动不休，气机混乱，他们的传讯法器和神通都受到很大限制，无法直接联络灵幽王。
“是是是……”
沅侯忙不迭点头，不敢再提此事，和定襄侯一起，用气血裹住气泡，向灵幽王所在的区域飞去。
他们刚才试探过，这个气泡表面的蓝光禁制很坚固，难以在短时间破除。
破解这道蓝光禁制的动静肯定很大，附近还有一位神秘高手不知去向，自然要小心些。
可惜这些气泡无法放进储物法器，否则不必这么麻烦。
定襄侯分出部分心神警戒，沅侯专心盯着气泡。
“仔细点，”定襄侯提醒了一句。
这里的气泡并不完全一致，同样的位置，有的已经开始化虚，有的真实存在，不能用以往的经验断定这个气泡会在哪里开始化虚，肯定还有其他因素，不完全和位置有关。
所以他们也不敢带着气泡直奔幽谷出口。
就怕越过某个节点，蓝光禁制陡然消亡，猝不及防，来不及阻止，导致金刚实成为虚无，才是后悔莫及。
毕竟，他们对蓝光禁制的了解太少了。
正飞驰间，定襄侯眉头忽然皱了一下，感觉到了什么，霍然转身。
深蓝色的光似海浪一般，浪头上的蓝光最为明亮，形成一条条蓝色的波浪线，勾勒出光浪的轮廓。
层层光浪接续而至，浪花中的气泡好似海中的鱼儿，煞是好看。
而在这些光浪之间，却有一点凌厉雷光，锋芒尽显，破坏了和谐的景色，目标明确，直奔他们而来。
“是他！”
定襄侯对秦桑的雷遁之术印象深刻，一眼便认出来，暗叫不好。
对方似知晓他们找到的灵树一般，全力飞遁而来，遁速之快，即使定襄侯再次看到，仍然心惊不已。
“怎么办？”
沅侯亦是心惊万分，现在亲眼看到这道遁光，才知平侯之前的描述没有半分夸大。
此人能在王爷面前压平侯、诛桂侯，沅侯自认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有定襄侯，也感到不安。
定襄侯心知以他们的速度绝无可能摆脱此人，原地停下，神色阴晴不定。
刹那间，定襄侯做出决断，“沅侯速去请王爷，本侯阻他一阵！”
沅侯闻言更是心惊，定襄侯难道没有信心以二敌一，逼退此人？
定襄侯考虑的更多，此人的遁术非同凡响，他们很难伤到此人，而此人可以不断游斗，寻找他们的破绽，伺机而动。
万一被此人分而击之，沅侯先死，他独木难支，无法摆脱也无法通知灵幽王，处境更危险。
灵幽王的警醒，令定襄侯不敢小觑此人。
不过，定襄侯自认在鬼方国一众妖侯中能排得上号，即便不敌此人，也能抗衡一阵。
“道友小心！”
沅侯明了利害，遵命行事，立即显化妖身，驾起遁光，全力催动神通，飞遁而去。
他没有带走气泡，否则被此人盯上，绝无幸理。
定襄侯轻震法衣，将气泡收入袖中，遥遥望着飞驰而来的遁光。
来敌似乎猜出了沅侯的意图，遁光偏斜，试图截杀沅侯。
定襄侯心中冷哼，身化白烟，倏忽穿过数十道光浪，挡在来敌和沅侯之间。
“应是去请灵幽王了……”
秦桑看到他们的动作，心中暗叹。
毕竟人手不足，还是被对方捷足先登，好在自己得到指引，追踪到了目标。
眼看沅侯遁光消失，秦桑心知没有将之截杀的机会了，收回视线，凝视定襄侯，目中闪过杀机。
既然如此，便在灵幽王赶到之前夺取灵树！
‘轰！’
四道目光隔着光浪对上，一人一妖均是心神震动，神情凝重。
‘咔嚓！’
霹雳声中，秦桑破浪而来，在闪电中显现身形。
看着定襄侯的袖口。
秦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因为模样太怪异，在常人看来更像是邪笑。
“道友挡住在下，是想和在下一起分润神木？在下不贪，你我联手破开气泡，念在道友回去还需上供妖王，在下只取三成，如何？”
定襄侯面露沉吟，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最后满脸遗憾道：“本侯不敢擅自决定，不如等王爷到此，和道友当面商议，若能化干戈为玉帛，自是皆大欢喜。”
秦桑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也不敢赌妖王的心性，微微一叹，抬手虚点，剑光如电，直取定襄侯。
定襄侯早有防备，
他没有说什么先到先得的废话，且不说他们之前早有冲突，即使素昧平生，在宝物前相遇，也只有一条亘古不变的准则，有德者居之！
‘哗！’
颌下长髯随风舞动，无数白气编织成网。
定襄侯更是直接召唤象鼻，鼻端喷出两道白气，与网交汇，在身前构筑出一道坚固的屏障。
定襄侯的目光透过网孔，注视飞射而来的云游剑，瞳孔微微一缩。
“此剑果然不凡！难怪一剑之威就令平侯那般狼狈……”
心中闪过此念，定襄侯脚下虚点，身化白烟，向后飞退。
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 貘
‘铮！’
剑光触及白网的刹那，白网紧紧绷起，铮然有声。
与此同时，白网边缘呈现收拢之势，要将云游剑困于网中。
滚滚白烟蒸腾，淹没剑光，几乎看不见云游剑了。
下一刻，呲啦一声。
烟气霎时消散。
裂成两半的白网打着旋卷飞出去，云游剑一剑斩破阻碍，剑光凛冽。
伴随着剑吟呼啸，云游剑化作一道剑虹，剑势惊天，疾斩定襄侯！
这一剑并未施展七魄杀阵，仅凭秦桑对杀道、剑道的理解，威力已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了。
定襄侯神色一沉，他没有奢望白网就能挡住这一剑，试探过云游剑的威力，心中的警惕更重了几分，毫不犹豫张口喷出一团白光。
白光里面包裹着一个玉壶。
玉壶很是小巧，不盈一握，形状和常人使用的茶壶无异，通体白玉质地，纯洁无瑕，没有丝毫杂色和花纹。
玉壶微微向前倾斜，壶嘴白光闪现，便有屡屡烟气从壶嘴倾倒出来。
“沙沙沙……”
烟气似乎非常沉重，倾倒出来时沙沙有声。
白色的烟气似茶雾，刹那间幻化出数十种奇景，令人目不暇接。
空濛白烟骤然凝合，变成圆形的烟圈，飘飘忽忽迎向云游剑。
这其实是错觉，烟圈速度奇快，较之剑光也丝毫不慢，且绝非表象那般能够轻易被打散。
“灵宝！”
秦桑的目光被玉壶吸引，认出此宝定是一件灵宝无疑。
他对此并不意外，定襄侯乃是灵幽王亲信，据说初成妖侯便被灵幽王器重，追随多年，没有灵宝才是咄咄怪事。
只是，对方实力强横，还有灵宝傍身，自己夺取灵树的难度更大了。
灵宝没有上中下品之分，在真正交手之前，谁也不清楚双方的灵宝孰强孰弱。
‘哗！’
烟圈不偏不倚，正正套中剑光，立刻收紧，成为束缚在剑身上的一道紧箍。
剑光变得有些暗淡，但只是一瞬间便绽放刺目之芒，反将烟圈的气势压制，使之变成一道脆弱的白环。
只闻一阵裂帛之音，白环贴近剑锋的位置应声开裂，剑光如同一条即将挣脱缰绳的游龙。
这一次灵宝之间毫无花哨的碰撞，似乎云游剑稍胜一筹。
定襄侯脸色变了变，急催玉壶，壶嘴又倾倒出浓浓白烟，极速飘去。
‘咻！’
云游剑斩破白环，便被浓雾所阻。
玉壶倾斜壶身，源源不断向外倒出白烟，壶身里的白烟似乎无穷无尽。
烟气滚滚，已经不能称之为烟气了，凭空形成一条云雾大江，浩浩荡荡，奔流向前，雾浪高高扬起，从剑光周围冲刷而过。
云游剑如逆水行舟。
秦桑和云游剑心意相通，更是感觉到剑身沉重万分，白雾好似万钧之水，滚滚而下，又如山岳倾倒，所有力量重重压在灵剑上。
以云游剑之锋锐，披波斩浪也绝非易事！
‘嗡！’
这一声剑鸣，显得有些沉闷。
这一刻爆发出的惊天剑意，却令定襄侯瞳孔骤然一缩。
霎时间，剑光冲霄，惊天剑意之中更带着无尽杀意。
七魄杀阵，《元神养剑章》中的唯一剑阵！
云游剑，本命灵剑！
尽管这一剑是由剑影使出，一瞬间爆发出的威能，仍令定襄侯不由侧目。
‘唰！’
剑势如龙。
肉眼可见，白雾江河中有一道绚丽剑光逆流而上，所过之处，白雾两分，久久无法合拢。
就在两件灵宝争锋之际。
与此同时，定襄侯一直在不断后退。
他并不想和秦桑针锋相对。
这种对手固然难寻，和对方酣战一场，印证神通，也是一件快事，但此乃生死之争，儿戏不得。
只消灵幽王赶到，他们便胜券在握，所以在一开始定襄侯便打定主意采取守势。
定襄侯退，秦桑进，一人一妖的战场在光海里飞速移动。
他身影如电，拉开和秦桑的距离未果，反而被秦桑迅速逼近，目中闪过一丝厉色，身上的气息正在无声中改变。
秦桑敏锐察觉到了定襄侯的气息变化，这种气息他并不陌生。
“法相？”
没想到定襄侯竟参悟出了法相，看来接下来必有一场恶战了。
秦桑心中暗叹，背后凤翼急扇，遁速骤然暴涨，青色闪电将道道光浪撕裂开来。
定襄侯死死盯着秦桑，身上那股气息加剧变化，微弱的白光在其背后显现。
白光之中，一头奇特的妖兽虚影缓缓凝聚而出，兽影身高是定襄侯人形身躯的数十倍。
象鼻，犀目，熊身，牛尾，是一头外形怪异的妖兽。
法相便是定襄侯妖身显化，秦桑首次见这种妖兽，也在暗暗惊奇，以往看到过的种种古籍名录飞速在脑海闪过。
“貘，难道是一头貘妖？”
秦桑想起来，在一部古籍中见到过这种妖兽的记载，并有一些介绍。
貘妖罕见，而且貘妖族群内部也有划分，神通各不相同。
仅看貘妖法相，无法分辨这头貘妖属于哪一种。
随着貘妖法相现形，秦桑感觉到一股天地威压从貘妖身上散发出来。
对秦桑而言，这股威压算不上很强，貘妖法相只是一道虚幻之影，无法和他的青鸾法相相提并论。
定襄侯对法相的领悟还处于浅显的阶段。
不过，此妖不修《天妖炼形》，能在化神期领悟法相之道，非常了不起了，夏侯不如它。
‘咻！’
法相聚形，立刻化作白光融入定襄侯体内。
很显然，他也仅仅领悟出法相，和秦桑一样，只懂得浅显的运用，将法相融入自身。
下一刻，定襄侯气势骤变，双眼表面蒙上一层白气，几乎看不清瞳仁，眼神中没有丝毫波澜，冷冷看向秦桑。
天地威压笼罩战场，秦桑不由一滞，气势无形中遭到削弱。
这便是天威压制！
领悟出法相之道，除了一些不世出的天才比他更强，其他对手在他面前只会束手束脚。
定襄侯嘴角露出狞笑，但紧接着笑容便僵住了，一脸难以置信。
只见秦桑身上只是青光一闪便恢复如常，旋即体内一股气息爆发而出，定襄侯对此并不陌生，正是法相的气息。
他早知秦桑也领悟出了法相，不料灵幽王一语成谶，对方的法相之力不仅强过他的貘妖法相，且差距比他想象中更大！
‘轰隆隆……’
闷雷之声不断响起。
这里的虚空发生震动，周围的光浪竟隐隐出现凝滞的迹象。
‘唰！’
凤翼大张，每一根翎羽都尽情舒张开来，散发出耀眼的青光，电弧在翎羽之间跳跃，有玄妙神韵流转。
秦桑须发狂舞，全身笼罩在青光里，好似变成了一头真正的青鸾神兽，一双青目同样不带丝毫感情，逼视定襄侯。
定襄侯彻底变了颜色，这一刻，貘妖法相带来的那种尽在掌握的感觉消失了，这方天地被对方褫夺，而他沦落为被压制者。
一人一妖的视线明明齐平，定襄侯却有种对方在俯瞰自己的感觉。
对方未发一言，渺小之感已经在他心底生根发芽，心性稍差者，已经被动摇心神，甚至磨消战意。
心性崩溃，距离败亡不远矣！
定襄侯难掩震惊的目光，灵幽王自斩修为之后，其法相之威也不过如此。
他修炼至今，从未见过将法相领悟到这个地步的妖侯！
面对强敌，秦桑毫无保留引动青鸾法相之力。
浓郁的青光之下，还有净琉璃宝光从体内散发出来。
‘嗖！’
定襄侯只觉双眼一花，一头青色神鸟在他眼前极速放大。
那种天威压制更明显了。
定襄侯感到非常不自在，他已经快忘记这种感受了，天威压制意味着在各个方面都会受到限制，被对手占尽上风。
危机在前，定襄侯猛然挥出一拳，拳锋过处，白烟留痕。
烟气中传出尖利的吼声，接着定襄侯的拳头上聚化出一头白色貘妖。
这头貘妖的外形和貘妖法相类似，只是体型更小，乃是貘妖气血凝聚。
拳化貘妖，双眼通红，表情无比狰狞，直欲噬人，怒吼着冲向来敌。
秦桑目光一闪，不慌不忙打出一掌，似缓实急，正中貘妖眉心。
‘砰！’
佛光在貘妖眉心迸发开来。
貘妖全身僵硬，被一掌硬生生止住。
秦桑哼了一声，用力向前一按，掌心净琉璃宝光大盛，佛印之力流转，笼罩貘妖。
顷刻间，貘妖全身崩溃，凭空消散。
看到此景，定襄侯更加震惊，如果说他之前认为和对方纠缠一阵并非难事，现在想的是如何保全宝物和性命。
他不敢迟疑，长鼻一甩，再度喷出两道白气。
和之前不同，这两道白气纠缠间化作两柄白气飞刀，一左一右，疾斩秦桑面门。
趁秦桑抵御飞刀之时，定襄侯身影一晃，体内传出阵阵骨骼爆响。
首先是象鼻快速变长，面部突出，身体膨胀，双手双脚化作四蹄，显化妖身！
一头和法相一模一样的貘妖出现在秦桑面前。
貘妖通体毛发雪白，双目虽小，尤为明亮。
显化妖身之后，貘妖的气息强横了几分，但仍无法对抗秦桑的天威压制。
‘砰！砰！’
两柄白气飞刀被秦桑打飞。
霹雳声中，秦桑直扑定襄侯，接下来却看到了出人意料的一幕。
“哞！”
定襄侯发出一声嘶鸣，对秦桑视而不见，竟在虚空中趴了下来。
四蹄收入腹下，身体蜷缩成团，头尾相连，双眼紧闭，乃是一个安详的睡姿。
须臾间，定襄侯气息平稳，竟真的在战场上沉沉睡去。
这一幕，令秦桑也愣住了，不明白定襄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总不会是放弃挣扎了。
“难道是……”
秦桑陡然想起传说中貘妖的一种——梦貘！
貘妖罕见，梦貘更稀少，据说这种妖兽精通罕见的梦道神通，因此得名。
定襄侯在战场上呼呼大睡，难道就是要施展梦道神通？
这种神通好生怪异。
秦桑暗暗摇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不知是什么样的梦道神通，若是拖人入梦，究其根本，估计也是作用于心神。
秦桑自认有玉佛庇护，应该不会迷失。
不过，梦道神通前所未见，秦桑也不敢掉以轻心，心存警惕。
思忖间，秦桑毫无退缩之意，掌心血光涌现，掌心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血光，射向定襄侯。
且看定襄侯被掌心剑刺中，还能不能睡得下。
灵剑离体的刹那，秦桑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变了。
不知何时，周围大片区域被白烟笼罩，烟气缭绕，给人一种迷蒙之感，好似真的被拉进了梦境里面。
秦桑飞快扫了一眼，注视定襄侯，发现定襄侯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山。
气机指引，定襄侯真身就在山腹之内。
但眼前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半山处有一个山洞，山洞内，一头白色的幼年貘妖探头探脑向外窥探，眼神中充满好奇。
一转眼的功夫，貘妖长大，从外面拖着其他野兽返回山洞，大快朵颐。
后来，貘妖懂得吞吐月华灵气，迈入修行之途。
……
直至修行成人，又宝冠加身，成就妖侯之尊，受妖王器重，成为左膀右臂。
一幕幕景象，走马观花也似在秦桑面前闪过，都是貘妖成长的重要节点。
景象闪过的速度很快，只在刹那间，每闪过一个景象，便会留下当时的那头貘妖，留在山上。
转瞬间，七头貘妖踏出山外，齐刷刷盯着秦桑。
这些貘妖有幼年，有成年，有妖身，有人身，实为一体，气机相连，不分彼此。
“原来是这种梦道……”
秦桑明白了。
这种梦中幻身，从梦里映入现实，和化身、分身之类的神通类似。
即使幻身被斩，也不会伤到本尊，实为拖延时间的不二法门。
就是不知实力如何。
正如秦桑猜测那般，定襄侯修行梦道，也曾研究引梦之术，将敌人拉进梦中，无声无息杀死。
后来发现，此道甚是艰难，钻研许久，只对修为不如他、心性不佳的对手才能奏效，遂决意放弃，改修化梦外演之道。
也幸好他没有对秦桑引梦，否则只怕要遇到天敌了。
第一千八百五十五章 神光再现
七头貘妖呈弧形排开，将秦桑挡在山外。
虽外表不同，看向秦桑的眼神完全一致，实力、气息也毫无分别。
“哞！”
居中的那头壮年貘妖仰首发出牛吼，吼声嘹喨，声音里蕴藏着奇异的波动，七头貘妖的双眼猩红，迸射凶光。
‘嗖！’
秦桑疾冲而至。
此刻，展现在他面前是一处真假难辨的景象，这里云雾缭绕，山中一派苍翠景色，山下江水似玉带环绕。
若非这几头凶神恶煞的貘妖，几可认为是一座仙山。
一切景象皆为定襄侯梦中所化。
可是，凶煞扑面而来，秦桑的感受极为真实，接着眼前便闪过一道道白影。
‘飒！飒！飒！’
七头貘妖瞬间将秦桑包围，肉眼只能看到七道白光，看不清貘妖的身影。
秦桑四周白茫茫一片，貘妖似要借此迷惑秦桑的判断，七道白光极速移动，编织成一个白色的绣球。
绣球内，秦桑只觉周围气机纷乱，攻击随时可能从四面八方袭来，令人防不胜防。
不过，在天目蝶眼里，七妖的移动轨迹清晰明了，休想惑乱秦桑的心神。
秦桑冷哼，向前猛冲，根本不管前方有几头貘妖，又或是哪一头，右掌抬起，催动佛印之力，一只金色巨掌狠狠拍出。
声声厉吼冲击着秦桑的心神。
七头貘妖齐动。
秦桑左右两侧的两头直扑秦桑斜肋要害，身后的三头更是齐头并进，恰好都是妖身状态，利爪几乎要撕裂秦桑后心，抓破他的心脏。
至于前方正对秦桑的，一头是幼年貘妖，另一个是人形，皆神情严肃，紧挨在一起，准备迎接佛掌，并阻拦秦桑片刻。
在这密切无间的配合之下，敌人定将插翅难逃。
就在这时，秦桑不进反退，霍然转身，冷漠盯着身后的三头貘妖，印随身转，一掌拍下！
‘砰！’
三头貘妖无一幸免，被一掌正中脑门，发出一阵沉闷声响，齐齐崩溃，化作三道白烟融入周围的云雾里面。
余下四头貘妖不由怔愣片刻，两侧的貘妖方才也是扑了个空。
七妖围攻，竟没有伤及秦桑分毫，反被瞬灭三妖。
幸存的四头貘妖连连退却，而秦桑步步紧逼，接连几掌又灭杀两妖。
山腹内，定襄侯眼皮微颤了一下，并未苏醒。
最后两头貘妖突然放弃挣扎，在秦桑掌下覆灭。
前路无阻，秦桑却不信这么容易，在定襄侯的梦境中横冲直撞，直奔山峰冲去。
与此同时，秦桑默默掐了个雷诀，箓坛内神霄雷玺雷光闪烁。
‘咔嚓！’
晴空霹雳，惊天动地。
雷光照彻整个梦境，天结雷印，上空一片银白之芒。
雷威之下，一切妖邪慑服，云雾笼罩、朦朦胧胧的梦境，一时竟有天朗气清之感。
雷光极盛，一挂天雷从天而降，劈向山头，更有漫漫空雷火和闪电如雨般洒落，遮天蔽日，声势极为可怕，似要将定襄侯的梦境泯灭一般。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忽然发生扭曲，那座山峰以及所有景色都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雷云。
定襄侯本尊就藏在雷云里，好像本来就飘在天上一样，雷云里更是雷声阵阵，电光不断闪现，雷蛇驰骋，和外界的闪电相连。
这一刻，雷云融入了周围的闪电、雷火里面，准确说是定襄侯主动改变梦境，融入周围的环境，而非对抗。
正因如此，秦桑施展的雷符威力没有减弱，但对梦境的破坏大减，更不可能摧毁梦境，伤及定襄侯。
看到此景，秦桑也不由惊叹梦道神通好生玄妙，只要想象无穷，面对任何攻击都能随机应变。
任何神通都不可能是完美的，定有某种局限，但秦桑没有时间一点点破解定襄侯的梦境。
雷鸣声中，乌云里有一团团云气幻化，七妖再现，和之前毫无分别。
果不其然，无论斩杀多少次幻身，只要定襄侯没有力竭，能够继续演化梦境，幻身便能重生。
‘哞！’
七妖飞扑而来，阻止秦桑靠近雷云。
有了之前的教训，它们行动明显更有章法了，不急于围困秦桑，在秦桑面前错落排开，暗合阵法之道，且因为七妖属于一体，配合极为密切。
对此，秦桑毫无惧意，身影没有半分停顿，径直入阵。
七妖眼底均有异色闪过，状若疯癫，向秦桑展开疯狂的攻击。
一时之间，梦境内混乱异常。
战场充斥着白光，秦桑和七妖的身影都已看不清晰，只能听到连续不断的怒吼声、碰撞声，甚至还有指甲划过甲胄般刺耳的蜂鸣声。
不过数息时间，白光陡然膨胀了近一倍，貘妖的吼声也变得急促起来。
显然，即使七妖结阵也无法困住秦桑，甚至它们自己频频遭遇危机，被迫扩大包围圈。
此刻，雷符之威没有持续支撑，梦境里的闪电雷火声势衰微，接近尾声。
雷云悬浮不动，云中的定襄侯毫发无伤，双眼眼皮急颤了两下。
正处于阵中的秦桑心神所感，霍然抬头，望向雷云，眼中讶色闪过。
只见雷云边缘又聚拢了一团白气，竟幻化出一个新的玉壶。
玉壶的外形和那件灵宝玉壶毫无分别，而灵宝玉壶正在和云游剑缠斗。
“难道有两件玉壶？”
秦桑满脸凝重。
倘若是梦境所化，难道能幻化出一个威能相差无几的灵宝？
闪念间，梦中玉壶向战场飘过来，重复方才灵宝玉壶的景象，壶嘴倾斜，倾倒白烟。
烟气滚滚，在空中化作一条白雾大江，浩浩荡荡奔流而来，声势比灵宝玉壶倒出的那条大江毫不逊色。
“好强的梦道神通！”
秦桑收起最后一丝侥幸，袖袍一甩，一点寒芒脱手而出，在半空现出四乘螣蛇印。
四条螣蛇脱离印纽，周围寒焰冲天。
巨大的身躯在寒焰里舞动，凶目灼灼盯着白雾大江，俯冲而去。
面对浪头，四条螣蛇不退不避，驾驭无尽寒焰，并驾齐驱，一头扎进江心。
‘轰隆隆……’
江心轰鸣，震耳欲聋。
雾气狂震，巨浪迭起，隐隐可见螣蛇之影在江底沉浮。
浪头里混杂着白气和寒焰，两股力量的碰撞更是惊天动地。
顷刻间，一道道巨浪在空中炸裂，天雷为之失色。
与此同时，四条螣蛇摇摆着身躯，踏着浪头，裹挟寒焰溯流而上，所过之处，大江崩塌，溃散的白气好似决堤的江水。
此情此景，真如传说中的蛟龙走水一般！
梦中玉壶的壶身继续倾斜，源源不断倾注而出，涌入大江，抵御螣蛇和寒焰。
定襄侯的眼皮颤动更急。
秦桑惊异于定襄侯的神通，他何尝不惊讶，对方不仅在法相之道远胜于他，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两件灵宝，不知还藏着多少手段。
“还好，梦境所化终究不及真正的灵宝，四乘螣蛇印和我不完全契合，且我修为不及此妖，也能斗个平分秋色……”
秦桑暗暗点头，旋即感到几道恶风袭来，目露寒芒，凤翼狠狠扇动一下，同时倾尽全力挥出一拳。
下一刻，他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一头幼年貘妖面前。
这头貘妖竟如活物一般，露出人性化的惊讶，忙不迭躲闪。
同时周围的貘妖匆匆来援，在阵法加持下，它们本该立刻便能变化阵势，营救幼年貘妖，不料阵势变成之后却给人一种非常别扭的感觉。
这种感觉来自秦桑，秦桑仅仅适时向旁边简单踏出一步，竟站在了阵法的窍眼之上，令阵势出现片刻的凝滞。
再想弥补，为时已晚，秦桑身影一晃，直扑离他最近的貘妖，一掌之下，掌心剑当即灌脑而入。
这头貘妖眼中的神采迅速消失，和之前一样变为白气。
灭杀一头貘妖，阵势不攻自破。
余下六头败亡是迟早之事。
不过，这些貘妖没有给秦桑各个击破的机会，在阵势被破的瞬间一齐撤退，在秦桑前方一字排开。
嘶吼声中，六头貘妖眼中厉色更浓，忽然冲向彼此，仿佛要自相残杀，眨眼间竟融为一体，同时虚空还有一缕肉眼难见的白气也融入进去。
七妖合一，变成一头体型魁梧成年貘妖！
与此同时，貘妖身后还有一个更大的貘妖虚影显现出来，分明是定襄侯的法相。
也不知是将法相入梦，还是梦境中也能幻化出法相之力，法相一晃融入貘妖体内。
“哞！”
吼声惊天，貘妖原地消失。
‘砰！’
两道身影一触即分。
秦桑向后连踏数步，满脸凝重，定襄侯远比预想中难对付，梦中貘妖融合法相之后，实力快比得上本尊了，不愧是灵幽王座下第一妖侯。
而貘妖是直接倒飞回去，虽显得比秦桑狼狈得多，身上并无伤势，仰头摇了摇象鼻，继续悍不畏死扑向秦桑。
一人一妖顿时战作一团，两个化神期强者之间的生死搏杀变成了纯粹的肉搏，有种返璞归真的意味。
渐渐地，秦桑看出一些端倪，这头貘妖可以视为定襄侯本尊。
定襄侯梦现这头貘妖绝非易事，自己只要能灭杀此妖，即使定襄侯本尊不会受到牵连，估计不会再有新的貘妖出现了。
可是，他虽依靠天威压制在激战中占据上风，但也休想在短时间内击杀貘妖。
‘啪！’
一声脆响，秦桑趁其空门大开，一掌按在貘妖胸前，五指紧紧扣住貘妖的胸骨，手指如尖刀穿破貘妖的皮毛，用力向下一扯。
貘妖暴怒，前蹄重重踏向秦桑脑袋，秦桑早有预料，另一只手臂向上一横，架住貘妖前蹄，同时腰身一拧，瞬间爆发出惊人力量，竟直接将貘妖身体翻转过来，趁其慌忙翻身之际，双拳高举，砸向貘妖腹部。
貘妖临危不乱，身体出现诡异的扭曲，四蹄奋起，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致命一击，但那股强大的冲击仍然穿透了内腑，令其全身巨震，倒飞出去。
“咳咳咳……”
咳声撕心裂肺。
貘妖气息急促，接着感觉眼前一暗，秦桑得理不饶人，重拳又至。
仓促之间，貘妖长鼻急甩，滚滚白气笼罩全身，它的身体更是蜷成一团，好似缩进了一个蛋壳里面，要生受这一拳。
秦桑目光一闪，忽然拳化为掌，死死将貘妖按在掌下。
注意到秦桑的神情，定襄侯的眼皮猛地颤抖了一下，不知为何，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心有所感，梦境中的貘妖正要放弃守势，挣脱压制。
蓦然间，金光夺目！
秦桑手压貘妖，双目却盯着远处的乌云，在他背后，一轮金色大日徐徐升起，普照天地。
乌云笼罩，昏昏沉沉的梦境，刹那间金光漫天，将所有昏暗一扫而空！
日轮印！
得到这门佛印后，秦桑时不时和镜台寺高僧交流，如今虽没有完全领悟，也能勉强召唤出一轮金日了。
这一刻，秦桑体内气血和真元同时发生躁动，狂泄出来，两股力量涌向金日，在金色日轮内部交汇。
这一式，不仅是在大金刚轮印的基础上施展出来，更是融合他的真元和力道修为，瞬间爆发出来，威力远非常人能够想象的！
金日悬照。
金光越来越耀眼。
秦桑站在金日下方，恰如一尊头顶圆光的佛陀，威严殊胜。
通体雪白的貘妖都被染成了金色，其他地方更是金灿灿一片，包括定襄侯藏身的那团乌云。
定襄侯的身体在颤抖，在睡梦中却露出震惊的表情，双眼用力紧闭，似乎在和苏醒对抗。
梦境里的景象不断变化，有山川水泽、岩浆沙漠、阴云深夜，甚至现出一轮太阳和金日对抗。
皆无济于事！
金光通天彻地，带有能够消融一切的可怕力量，席卷整个梦境。
一时之间，梦境中的景象如同烈日之下的冰雪，纷纷消融，连那团乌云也出现了溃散迹象。
此时，云游剑和灵宝玉壶正在战场周围厮杀，在同一时刻发生异变。
抓住一个时机，灵剑破烟云，冲到灵宝玉壶附近，剑身的毫无征兆转为赤红血剑。
‘唰！’
一道血光离剑而出，正中玉壶。
同时，剑尖一转，直指定襄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