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七十章 一鳞半爪
风沙席卷战场。
战场上的吼叫声消失了,一众修士、妖修呆呆望天,满脸震撼。
无边无际的阴云从东南方蔓延而来,白昼变深夜,阴云中的金光吸引了所有目光。
金光中似有一道蛟龙般的身影,御云而来,在众修看到金光的同时,战场上空已是金霞漫天。
‘轰!’
无论妖修还是修士,在这一刻都感受到一股惊天气势,轰然降临。
修为弱一些的,遭受恐怖的威压冲击,心脏剧烈跳动,最后竟不堪重负,心神巨震,口喷鲜血。
已经结成战阵的,联手抵御,勉强稳住心神,但也都满脸苍白,眼神中露出浓浓的惊恐。
此地不乏常年驻守在黄泉道的‘老兵’,身经百战,亲眼见识过大真人和妖王交手时的滔天神威,但远远不及这股气势,两者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难道是……”
“大圣?”
……
道门战阵乱了,乱的是人心。
道门和鬼方国争斗不休,陈兵黄泉道,常年厮杀,最多出动大真人和妖王。
真君和大圣,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众修都心知肚明,一旦到了真君和大圣亲自动手的地步,局面将难以挽回,具山治倾覆只在一念间。
连大圣真容都未见到,战场便已大乱,可那股气势并非针对他们。
瞬息之间,阴云将治坛也淹没了,治坛上空的五彩祥云被阴云笼罩,祥光也变得晦暗起来。
‘唰!’
阴云中,一道金霞陡然射向下方。
……
白石治。
治坛内的一座山峰。
此山乃是白石治最高峰,不过被治坛大阵隐去,常人不可见。
和别处不同,此山上并无金殿,异常灵秀且清幽,一派自然景象。
山顶有一片片紫竹林,林中用紫竹搭建了几座竹殿,房门紧闭,四下无人。
在鼓声被敲响的同时,房门忽然打开。
‘吱呀!’
无人从房中走出。
房内香炉燃灵香,蒲团上盘坐一人,乃是一位身着月白道服的坤道,她的气息若有若无,脸上没有轻纱遮掩,却有种奇异的朦胧之感。
常人看到她,不会觉得多么绝美,更不可能觉得丑陋,转眼便会忘记她的长相。
她双目紧闭,正在入定。
鼓声入耳。
眼皮只是轻轻颤动了一下,神情毫无波动。
竹殿内响起一声幽叹,忽有一道红芒射出房门,破天而去,目标正是具山治治坛方向。
其本体只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黄铜铃铛,环上系着一条红色飘带。
铃铛的速度比大圣毫不逊色,瞬间飞越千山万水,但声势要小得多,被人看到只会以为是一个特殊的流星。
……
中茂治。
此治治坛的布局和白石治大相径庭,外围八座小阵相连,共同组成一座大阵,乃是天枢院各司的官邸,拱卫着中间一座不算高耸的山峰。
山上有一座座金殿,金碧辉煌。
地处最高也是最宏伟的一座大殿,殿门一侧悬挂金钟。
这时候,金钟自行敲响,钟声只在这座金殿前回荡。
金殿上方灵气汇聚,交汇处浮现一道虚影,隐约可见是一位清矍道人。
道人负手而立,目望北方,面带沉吟之色,向白石治方向看了一眼,抬起右手食指,遥遥向具山治治坛点去。
下一刻,道人的身影逐渐淡化,直至消失,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变。
……
金霞从天而降。
金光刺目,竟是一截龙尾,金鳞闪闪发光,自天穹甩落。
治坛外众修都能清楚看到那半截龙身。
‘嗖!’
龙尾如利箭般刺入祥云,恰好在二十四天狱残图的正上方。
霎时间,祥云轰然爆炸,天摇地动,连飞在天上的修士和妖修都感觉难以自持,无不骇然。
治坛上方,一截龙身贯穿天地,不见其首,不知其大。
“撤!”
在道门一方手足无措之时,妖修们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诸妖王的动作是最快的,到此刻的局面,一切都在按照大圣的布局发展。
他们的任务完成了,之前不过是虚张声势,让道庭深信神庭出世。
抢夺二十四天狱残图用不到他们了,他们也没有能力参与。
令行禁止。
妖修们如潮水般退去。
道门一方如梦方醒,却是首次遇到这种局面,一时之间进退两难,接着便见西方飞来一道红光。
‘铃铃……’
红光飞驰间,黄铜铃铛轻摇,传出清脆的铃音。
铃音并不刺耳,但治坛内外的众修都听到了,铃音带有一种平和的力量,听到之人顿觉混乱的心神平复了许多。
红光射向治坛,在治坛上空现出本体,飘带随风飘舞,黄铜铃铛突然剧烈摇动起来。
一圈圈肉眼可见波纹从铃铛口扩散出来,黄色的声纹出现,虚空竟似发生了扭曲。
声纹向乌云中的龙身罩去。
就在这时,那声始终存在的尖鸣从孽原深处而来,由远及近。
战场上许多修士和妖修捂住了双耳,满脸痛苦,尖鸣甚至压过了铃声,刺痛他们的心神。
这片天地更阴暗了。
敏锐之人感知到异样,抬起头,指着治坛后方,颤声道:“那是什么?”
旁边之人循声望去,也都呆住了。
阴沉的天空下,凭空多了一些特殊的纹路,如细密水波层层堆叠,散发着黑色的光泽。
“这……好像是翎羽?”
“是翅膀!”
“一个翅膀!只有一个!”
……
惊呼声不断响起。
他们终于看清楚了,那里的天空被一个凶兽的翅膀遮住了。
凶兽也是妖兽,按照常理,除了一些怪异的存在,翅膀至少有一对儿。
可在他们的位置,连一个翅膀都看不全,望不到边际,更遑论另一个。
陡然间,天穹下坠!
望向那里的修士气息不自觉停滞,无穷压抑之感涌上心头。
并非天塌了,而是那个翅膀扇动了一下,看似速度很慢。
‘呼!’
狂风乍起。
翅膀扇动的这一下,声势比起龙尾毫不逊色,黑羽的羽丝簌簌摆动,一团黑色的风在翅膀下聚型成团。
眨眼之间,这团狂风变成了飓风,和翅膀一般遮天蔽日,将黄铜铃铛和声纹吞没。铃音顿时变弱了很多。
与此同时。
西北方向,霹雳之声震耳欲聋。
东方乌云阵阵,北方黑羽遮天,西方的天宇则被灰色的闪电占据。
无数闪电看似混乱,但目标非常明确,径往治坛而来。
‘轰!’
第一道灰色闪电,也是最粗壮的一道,狠狠劈在了治坛西侧的虚空。
恰在此时,这里天降星光。
此时并非夜晚,高空之上却浮现繁星,星辰不可计数。
若在别的地方,星光可能会无比璀璨,现在却显得异常暗淡。
不过,星海中的银河仍然清晰可见。
银河中星辰闪耀,射下一道星光,紧接着周围的星辰也一片片闪烁起来。
道道星光自天而落,照亮这片战场,并在第一道星光落下的位置交汇。
此时此刻,万千星辰独照此地。
星光融合,竟变化为温润的玉色,旋即真的凝聚出一枚玉符。
玉符长不过三寸,小巧玲珑,堪称是世间最通透的宝玉。
在玉符表面,淡淡的星光闪烁,看不清晰,因为符文是时刻变化着的,似将天上星辰尽数纳入符中。
玉符轻颤,正要射向治坛,灰色闪电突至。
‘轰隆隆!’
玉符周围顿时化为一片灰色雷域。
尽管玉符不可能被轻易毁掉,却似落入了一个巨大的雷笼之中。
鸣妖鼓无法控制吸引来的凶兽,但勉强能够利用凶兽的本能,暗中引导以为驱策,但也仅此而已,且时间很短。
不过,在妖族大圣的谋划之中,这点儿时间已经足够!
‘轰!’
龙尾穿透祥云。
从天上能够看到祥云中心出现了一个深洞,龙尾已经不知洞穿了几层幻景。
内部金光刺目,在金光之间还有其他颜色的灵光,以及无数奇异的碎片,汇聚成风暴,有着可怕的破坏力,能够撕裂周围的一切。
大圣强行闯入治坛,龙尾所及,立刻引发治坛幻景动乱。
龙尾位于风暴的中心。
混乱意味着上古残存的神通正逐渐被激发,强如大圣也不敢在治坛停留太久的。
金鳞表面金光不停闪烁,如定海神针,不顾一切,笔直插入治坛。
治坛巨震。
以风暴为中心,混乱的波动夹杂着金辉爆发开来,扩散向整座治坛。
治坛里的所有人都感受了这恐怖的波动。
秦桑和左真人还没有从两个凶兽的吼声中回神,又被接下来的一幕震撼。
此刻,治坛深处的风暴还没有波及到他们,但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威压。
并且,随着上层的幻景逐渐被风暴侵袭,他们从混乱中隐隐看到了一鳞半爪,足够震撼人心!
‘轰!’
‘轰!’
‘轰!’
……
龙尾势不可挡,洞穿层层幻景。
此刻,老道士猜到鬼方国真正的意图,当机立断,手中拂尘狠狠向上一甩。
拂尘丝疯长,射进上方的玄黄之气。
‘呼!呼!’
玄黄之气倒卷,疯狂向中间的天狱聚拢。
“快!快!快!”
开启天狱时,提前有准备,施法很快,但收取天狱就没那么容易了。
老道士已经感知到了上方恐怖的威压,目眦欲裂,握着拂尘的手掌骨节爆响。
随着玄黄之气收缩,渐渐恢复残图的轮廓。
就在这时,玄黄之气突然凝固,似被一股力量束缚住了。
老道士只觉得自己和二十四天狱残图的联系变得极为微弱,即将失去对残图的控制,顿时大惊失色。
他大袖一甩,数十道灵符从袖口射出,砰砰砰不断,灵符威能被激发,射向二十四天狱残图。
他还想挣扎,和妖族大圣争夺二十四天狱残图,不甘心这件宝物在自己手里丢失。
千钧一发之际,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拼死抢夺鸣妖鼓。
不过,若泉真人等人已经看清了局势。
他们全盛之时尚且不敢直面大圣,如今自斩修为,跌落至洞玄,轻轻一点余波就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已经不是舍生取义的问题了。
哪怕在场的所有人都付出生命,也无法阻止妖族大圣抢夺残图。
即使老道士收起二十四天狱残图,也逃不出多远,仍是死路一条。
只能寄希望于真君能够及时出手,逼退妖族大圣。
“是大圣亲至!不可力敌!快走!”
若泉真人疾呼。
三位大真人全力催动箓坛,调转方向,顾不得其他,率领战阵向外疾退。
老道士终于清醒过来了,望着残图,神色复杂,仰天长叹,狠心收起拂尘。
老道士乃是战阵核心,他下定决心,众人速度大增。
他们刚退出不远,便感到金光刺目,抬头看到上方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大洞。
一截龙尾贯穿幻景而至。
白衣妖王等妖早早带着鸣妖鼓聚拢在一起,所有妖修都一脸狂热和兴奋地望着龙尾。
‘唰!’
龙尾猛然甩出一道金光。
玄黄之气当场被打散,变回一张小小的残图,被金光接住。
龙尾卷起残图和众妖,没有理会心中惊惧的道门众修,倏然收回。
尽管妖族大圣懒得看他们一眼,那道金光仍令道门众修狼狈不堪。
他们全力向外逃,终究没能逃出金光的余波,顿时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在身上,当场口喷鲜血,化作天女散花。
四位大真人倾尽全力,也只能护持住那些道门真人,麾下兵马难免死伤。
龙尾收了回去,但金光大洞没有消失,治坛里的风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和之前金光爆发不同,妖族大圣真正撼动了治坛的根基,将多年以来维持的平衡打破了。
从被龙尾洞穿的幻景开始,上古神通之力助长风暴,不断扩散,更多幻景受到波及,根基被动摇,引发更大的混乱。
平静不复存在!
“不好!”
左真人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失声惊呼。
他虽没有亲眼看到,也能通过种种迹象判断出一二。
老道士等人此刻正处在混乱中心,如果不能及时逃出,凶多吉少。
‘唰!’
左真人甚至来不及招呼秦桑,急匆匆前去接应。
秦桑没有跟随左真人而去,只是望着治坛深处,脸色铁青。
第一千八百七十一章 动乱
“哈哈哈哈……”
龙尾卷走二十四天狱残图和众妖,白衣妖王的狂笑声在治坛回荡。
诸真心中五味杂陈,此刻却无法去想更多,龙尾带来的风暴正不断吞噬着一个个幻景。
他们亲眼看到刚经过的幻景被风暴吞噬,原本还算平和的幻景被生生撕裂,碎片被摧枯拉朽般卷入风暴,以更磅礴的气势继续冲击其他幻景。
风暴如同催命符,落后一步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治坛上空。
祥云中心的大洞有金光向外喷薄,龙尾终于从治坛抽离出来。
‘唰!’
龙尾遁入云中,宛若惊鸿,目不可睹,接着便见云中一片金辉极速远遁。
云海翻腾,风雷相随。
自始至终,无人得见妖族大圣真容。
从龙尾洞穿治坛,到卷走残图,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而在此时,黄铜铃铛被黑色翅膀阻挡,星辰玉符被困于雷域。
‘叮铃铃……’
铃声急促异常。
铃铛上爆发出一圈圈声纹,密集的声纹相连,看起来犹如漂浮在虚空的玄黄气浪,涌向黑色翅膀。
没有惊涛骇浪,有的只是层层叠叠的声波,看似轻柔的推动着,但在扩散的过程中,有惊人的力量在不断累积。
‘轰!轰!轰!’
声波频频撞击黑色翅膀,翅膀毫不示弱,下压之势无可违逆,宛若苍天崩坠。
撞击造成的声势惊天动地,这是道门真君和合体期凶兽的正面交锋。
黑色翅膀表面的翎羽不复柔顺,变得杂乱不堪,黄色的流光在羽毛表面弥漫,逐渐漫过翅膀,蔓延至凶兽的全身,终于将这头凶兽的全貌勾勒出来。
一对儿翅膀在苍茫天地间舒张开来,将极天遮蔽,正从天外飞扑而下。
那是一头形如鹰隼的凶兽,巨目犹如日月,射出慑人的凶光。
但世间的鹰隼绝没有这么庞大的体型,任何亲眼看到此兽之人,都会想起道经传说中绝云气、负青天的大鹏。
黄铜铃铛的本体,大小甚至不及凶兽的一根翎羽,但其散发出的黄色声波笼罩凶兽全身。
小小铃口正对凶兽,铃口是源头,声波好似一个口袋,直欲将庞大的凶兽吞噬。
另一个战场上。
星辰玉符深陷雷域。
一道道灰色的雷霆如雨,疯狂劈击向星辰玉符,但在劈中玉符的一刻,仿佛劈在了空处,连霹雳声都变得沉闷起来。
再看雷域中心,玉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星光。
星光并不凝聚,而是分散的,点点星光之间是黑暗的夜空。
此刻,这片星空在向外扩散,和之前出现的虚幻星空不同,这些星辰是真正存在的,只不过都处在一个平面上,原来是一幅星图。
玉符演化星图。
随着星图张开,灰色天雷不断劈打在星图上,令星辰纷纷破碎,但无法将星图摧毁,雷声也显得很闷,像是打在无垠的虚空。
终于,星图超出的雷域的范围,还在继续扩张,雷域反而变成了星海的一部分。
很快,星图越过黄铜铃铛,使之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一颗黄色星辰。
星图中的星辰比最初明亮不知多少倍,悬照天际,形成真正的星空。
这方天地入夜。
之前,凶兽的翅膀遮蔽天宇时,同样带来黑暗,但人们能够分辨出来,心中只有恐惧。
这一刻,如果星图不再继续变化,一直维持,人们不会怀疑,而是以为天真的黑了。
星空下,一道星光凝聚的身影缓缓浮现。
其身虚幻,披星袍,外貌和中茂治治坛金殿的道人一般无二。
随着道人的虚影浮现,星图扩张之速倍增,瞬间将那头黑翅凶兽也纳入星海。
道人向虚空一点指。
‘刷!刷!刷!’
星辰射出星光,道道星光彼此相连,星图化为弥天罗网,欲要以一己之力困顿两兽。
‘唳!’
这头凶兽被激怒了,发出急促的尖鸣声,双翅一震,狠狠撞击星图。
趁此机会,黄铜铃铛收摄声波,微微震颤,化作一道红光,越过凶兽,射向妖族大圣。
这时候,龙尾已经遁入云端。
乌云如潮水般褪去,红光和金辉竟相追逐,消失在天边。
道人身影微动,似要跨出星海,却顿住了。
两头凶兽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困住,而且道人不敢肯定,自己离开后,它们会追击自己,还是冲向下方的道门修士。
万一被大圣级数的凶兽冲进战阵,后果不堪设想。
视线越过治坛,后方烟尘四起,远方形成了兽潮。
在孽原更深处,道人还感应到了隐晦的气息,正有些躁动不安。
鬼方国在这里敲响鸣妖鼓,无疑是行险之举,一个不好,道门损失惨重,鬼方国也无法独善其身。
道人遥望天边,眉头皱起。
……
治坛内正处于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
在这里,化神修士也如蝼蚁一般,一道道遁光在无尽的幻景里穿梭。
有人疯狂逃命,有人反其道而行之,也有的在观望,寻找避难所。
其中一道雷光正向着秦桑的洞府飞遁。
左真人离去后,秦桑也立刻动身了,并未追随左真人而去,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洞府。
“那是妖族大圣吧……”
那截龙尾的景象映入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再联想到左真人的表现,真相不言而喻。
“还不知治坛外是什么情况,既然妖族大圣亲自出手,道门真君想必也现身了……一击便走,难道神庭已经被妖族大圣夺去了?”
秦桑感到一阵不安。
他非道门中人,却要依靠法箓在此界立足,万一道门失利,丢失神庭,自己的道途岂不是要掌握在妖魔之手?
在这之前,秦桑想不到此战如此重要,牵涉如此之广。
而且,此战对他的影响还不止于此。
秦桑扭头看向治坛深处,若他所料不差,龙尾目标就是左真人之前说的那个地方,离赤金灵针不远,恐怕赤金灵针已经被风暴卷了进去。
难以预料,此战会给两界通道带来什么影响,回归大计受阻。
不过,这些只是后话,当务之急是自家洞府的花灵。
无论如何,花灵不能再被毁了。
‘嗖!’
遁光穿过屏障,停在花田大阵上方。
秦桑扫过花田,看到花灵摇曳,龙尾撼动治坛,已经有波动传导过来了。
他表情凝重,念头百转,迟疑了一下,没有直接挪走花灵,准备再观望观望。
妖族大圣一击,应该不至于动摇整座治坛,除非道门真君和妖族大圣接下来还会进入治坛大战。
这座洞府或许有机会保存下来。
现在出去,被卷入合体期大能的战场,未必比这里安全,治坛也算是一道屏障。
秦桑悬立在花田上方,关注治坛深处,凝神感应幻景风暴的波动,并时不时仰头望天。
他的心神时刻紧绷着,随时准备将花灵带走。
风暴愈演愈烈。
时刻有幻景被风暴吞噬,不断向外扩张。
秦桑处在洞府的位置,还没有被风暴波及,但感知中的波动越来越强烈。
不久,风暴主体未波及到的地方也大受影响,四处都有幻景被撼动根基,出现异象,和金光爆发时如出一辙。
秦桑脚下有隆隆声响,是花田大阵震动造成的。
随着时间推移,震动愈发猛烈,秦桑也遁入了大阵,双目闪烁精光,似在推演着什么。
“好像,风暴扩张的速度开始减缓了……”
秦桑喃喃道。
看来,治坛长久以来维持的平衡并没有那么脆弱,上古残留的神通稳定了无数年,本身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抗风暴。
当达到某个限度,风暴将停止扩张,转机已经出现了。
不过,秦桑也不清楚风暴的极限在哪里。
大阵遭受的冲击持续变强,秦桑出手稳固阵法,也无法使花田安定。
“不好!”
秦桑灵光一闪,想起一事,闪身遁入花田窍眼,果然发现,窍眼里的毒果正在剧烈晃动。
窍眼里的聚毒阵法是后人添加的,巧妙嵌入花田大阵,大阵遭受冲击,毒果也无法幸免。
持续下去,余下的浆液很可能被毁。
秦桑只好又分出一缕心神关注毒果,回到外面主持大阵。
‘轰隆隆隆……’
风暴扩张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不过,聚毒阵法已经无法继续坚持了,秦桑闪身回到窍眼,轻叹一声,将毒果摘下来,收进玉瓶。
移栽花灵需漫长时间恢复,而这些浆液能够支撑他突破化神后期,不能毁在这里。
取走毒果,聚毒阵法当即大乱,因气机相连,花田大阵被连累,出现了不大不小的破绽,雪上加霜。
秦桑竭力维持,抵御着一波波冲击,亲眼看到下方的花灵东倒西歪,有些已经出现萎靡迹象,心痛不已。
……
当秦桑保护自家洞府之时,老道士等人正不顾一切逃命。
一路上,他们不知消耗了多少珍贵的灵符和宝物。
终于,他们遇到了第一位同道。
“雷真人!”
紫袍真人高呼,声音透着惊喜。
他们刚经历一场恶战,又护持这么多后辈逃命,早已感到力不从心,终于等到援手了。
南天门出现后,道门真人都在往这里赶,即使风暴出现,这些真人也没有抛弃同道,而是选择逆行。
来者是一名看起来二十许的清秀男子,下颌蓄须,气度不凡。
看到老道士等人,雷真人明显松了口气,挥手便打出十几道灵符,符光洒向战阵,众人如在驾风,飞遁之速大增。
“其他人呢?”
双方会合,紫袍道人见只他一人,开口询问。
“贫道一直没有遇到其他道友,至于那些小辈,都在后方等着……”
说着,雷真人驾驭箓坛,融入阵中,为四位大真人分担。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大真人前来增援,最后左真人也到了。
诸真联手,压力大减,且风暴扩张的速度开始减缓。
最终,诸真停驻身形,回望来路。
他们所在的位置,能够以肉眼看到一团灰暗而混沌的风暴,吞噬一切,在里面找不到任何幻景的影子。
左真人等人已经知晓了真相。
望着风暴,诸真陷入长久的静默。
“神庭出世……真是假的?”
雷真人神情怔忡,声音似在呢喃,一脸不甘,“真的……只是鬼方国的诱饵吗?”
诸真无言。
神庭回归意味着什么,所有真人都明白。刚有希望又破灭,以他们的心志也难以接受。
纵然被妖魔分去半座神庭,也比现在要好。
“百年前,治坛的那次异变,只是平常的震动?”若泉真人黛眉微蹙,望向老道士。
用计不难,难的是如何让道庭和真君相信,神庭真的出世了。
鬼方国的这个计谋不知筹谋了多久,不过可以推断出,应该是从那次治坛异变开始布局的。
如果只是一次寻常震动,神庭敕令做的再逼真,也很难让道庭孤注一掷吧?
老道士沉默。
没有人能回答若泉真人的问题。
他们能够听出来,这个问题带着若泉真人的不甘,他们何尝不希望具山治治坛还有未知秘密,而非一场纯粹的阴谋。
过了一会,紫袍真人轻轻一叹,“二十四天狱残图在我们手里丢失,回去不知该如何向阴天宫的道友交代。”
众人闻言都小心看向老道士。
可能是出于愧疚和不安,老道士一直紧绷着脸,不发一言。
紫袍真人现在说这句话,是要一起分担丢失宝物的罪过。
有人嘀咕道:“对阴天宫而言,未必是坏事。鬼方国布局百余年,多位妖王自斩修为,神庭出世之景如此逼真,可见妖族大圣对二十四天狱残图志在必得,即使我们不带过来,肯定还有后手引走二位真君……等妖族大圣亲自打上鹤鸣山,只怕丢掉的就不只是残图了。”
话虽如此。
但诸真都心知肚明,这种话只能在他们之间说,不能用来搪塞阴天宫。
“真君肯定会补偿阴天宫的损失。不知外界战况如何了,此地不可久留,我们快些出去吧,还能杀些妖魔,将功折罪!”
左真人接话道。
诸真纷纷点头,不再停留,驾起遁光向治坛外飞遁。
第一千八百七十二章 金刚
‘哗……
‘砰!砰!砰!
花田地动山摇,不乏一些山体开裂,巨大的山石滚落,将要砸进花圃时,被无形之力弹飞。
秦桑此刻压力极大,额角见汗。
治坛动荡一刻不休,他就一刻也不敢放松。
花田大阵已经出现多处破绽,秦桑祭出云游剑,施展七宿分野剑阵稳固阵势,可也无法逆转花田崩坏的趋势。
‘轰!
地面传来巨响,声音不同寻常。
秦桑闻声色变,神识扫过,立刻发现花田的边缘有一处发生撕裂。
紧接着,四面八方都有撕裂声响起,花田开始从外向内破碎。
秦桑思索后决定收束花田大阵之力,保护花灵,至于外围的部分只能听之任之。
‘砰!砰!砰!
一块块巨石从大地脱落,一座座山峰崩塌,裂缝持续向内部蔓延。
花灵成片种植在白骨堆积的花圃里,花圃都在花田空间的中间位置,但其花灵根系和地脉是相通的,如此对花灵也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
秦桑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保证花灵不死,等治坛恢复平静后,再慢慢调理,总比直接连根拔起强。
‘轰隆隆……
震动不断从外面传进来。
秦桑也分不清,究竟是幻景风暴,还是外界的大战造成的,抑或兼而有之。
他仰着头,幻景和祥云隔绝,看不到治坛外的景象,但心头始终有挥之不去的压迫之感,那是源自本能的压抑,对强者的恐惧。
不出所料,应该有合体期大能正在大战,治坛里气机太混乱,秦桑也分不清有多少大能。
不过,秦桑不像之前那般紧张了,最初感知到的压迫来自治坛上方,这段时间正逐渐远去,如此治坛遭受波及的几率越来越小。
现在只需要担心幻景风暴。
良久,秦桑感应到震动的变化,面露喜色。
“终于变弱了……”
下一刻,秦桑脸上笑容僵住,双手匆匆结印,体内真元狂泻,极尽所能凝聚出九枚灵印,弹指打向大阵九个最重要的节点。
与此同时,一股极强的波动从治坛深处扩散而出,所有受到波及的幻景都激发出惊人的异象。
‘咔嚓!
雷霆巨响,响彻空间。
大地赫然被撕开一条裂缝,贯穿整块陆地,几乎将花田分为两半。
有几片花圃不幸处于裂缝的位置,好在秦桑眼疾手快,大袖一挥,一株株花灵拔地而起。
‘噗!
白骨尽化齑粉,这些花圃几乎丧失效用了。
被拔出花灵紧紧合拢花苞,灵光暗淡,对生机的损害极大。
好在这么猛烈震动只有一下。
震动过后,幻景风暴似乎已经到极限了,停止扩张,方才更像回光返照。
仍有震动不断传来,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秦桑又等了一会儿,确定风暴应该不会再扩张了,这才放下心来,望向下方的花田,闪身落地。
扫视一周,秦桑开始忙碌起来,身影在花田周围穿梭,查看大阵破损的地方。
最后,秦桑从千钧戒挑选灵材,唤出九幽魔火,就地炼制阵器,修补大阵。
想要复原大阵,还需回具山治一趟,购买许多灵材才行。
一番忙碌后,秦桑再度催动大阵,空间外围的屏障顿时稳固了许多。
秦桑这才有时间检查花灵,查看一番后,不由轻叹。
花田保住了,但花灵状态不妙。
除了被他拔走的那些,幸存的花灵也萎靡不振,都遭受了损伤。
花灵本就娇弱,即使治坛和花田恢复正常,也需要时间休养,在花灵恢复之前,花露的来源将成问题。
“幸好还有毒果……”
秦桑将拔走的花灵移栽到其他花圃里,这些花灵复苏的速度更慢,上百年都有可能。
幻景风暴对秦桑的影响不止于此。
风暴虽停下扩张,并未平息,震动不断,治坛里的气机无比混乱,此地也无法幸免。
在风暴平息之前,治坛已经不适合修炼了,这里只能作为养花地。
“看来要回剑心岛了。”
秦桑暗忖。
等待许久,秦桑飞向大阵外,直面震动的冲击。
他离开花田,沿着熟悉的路径穿行,入目所及是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周围的幻景多多少少有些变化,过往的经验不完全适用。
但风暴中心不在附近,没到面目全非的程度,一些旧路还能走。
秦桑查探了一圈,开始小心向治坛中心探索。
他走的是之前开辟的路,但越往前越难行,在天目蝶帮助下,秦桑不断向前,直至亲眼看到幻景风暴。
视线穿过一些破碎的幻景,看到的是一片灰暗,好似呼啸的飓风,内部混乱异常。
秦桑的最后一点侥幸破灭。
赤金灵针所在的位置,就在幻景风暴内部!
即便将莫行道带过来,也不可能在这里找到和记忆吻合的景象了。
飞升之路,前路未卜。
幻景风暴多久才能平复,几十年、几百年,甚至几千年?还能恢复原状吗?
“以后只能老老实实在此界修炼,依附道庭吗?”
秦桑皱眉,观察许久,眼底忽然闪过精光,紧盯着一处不放。
渐渐地,秦桑神色微松,他发现风暴已经有消退的趋势,尽管很缓慢,算是个好兆头。
而且,随着风暴消退,那里的幻景似有重聚的迹象,说明根基还在。
“不知风暴中心的幻景还能否复原,或许还有机会,该有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秦桑想到太乙星舆。
后面若要闯入风暴探路,可能要仰仗太乙星舆,他决定突破化神后期便全力提升炼器之术,修复此宝。
思索着这些,秦桑又观望了一段时间,原路撤回,不过没有返回洞府,而是直奔治坛出口。
已是大战后的第十天。
治坛里似乎只剩他一人,路上没有遇到其他真人和妖侯,等秦桑抵达治坛外围的祥云,借着天目,只见外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无。
治坛外一马平川,平原另一侧的崇山峻岭全被夷平了,大地上一片狼藉。
战场虽被打扫过,血腥气恒久不散,可见最后那场大战是何等惨烈。
他不想被卷入战火,故意晚几天出来,因此也不清楚哪一方是赢家。
战场上的气息极为驳杂,且充斥着凶兽的疯狂气息,难以分辨。
秦桑仰头望向天际。
天空阴沉,似有一层阴霾始终笼罩此地。
秦桑知道这不是正常的天气变化,而是大能斗法的余韵。
感应到余韵中残留的气息,秦桑仍有心惊肉跳的感觉,毫无疑问是合体期大能留下的,而且气机很混乱,绝不止两三道。
通过余韵能够判断出,战场是一直往孽原深处移动的,不知结果如何了。
秦桑在治坛外停留了一会儿,复又返回洞府,须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放心离开。
……
洞府内。
秦桑服下丹药,盘坐调息,等伤势痊愈,幽幽醒转。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此次动乱,秦桑失去很多,收获同样极大。
战妖侯,斩妖王,经此一战,化神后期指日可待。
左真人为招揽他,指点他炼虚之道,却因为妖圣大圣搅局,最后一战没有发生,秦桑也算捡了个便宜。
虽然还需要用他的战功交换,但若非情势紧急,左真人肯定不会这么尽心。
想到收获,不得不提一切的开端。
千钧戒灵光闪烁,射出两道金光,落在秦桑掌心,灿灿发光。
金刚实很沉重。
“金刚实,金刚菩提树所结果实,集宝树之精华,位列十大神木,被誉为世间至坚至刚之木……”
秦桑脑海中闪过关于金刚实的记载。
据说,用金刚实炼制的宝物都非常坚硬,难以被摧毁。但用来炼剑也不算暴殄天物,由金刚实炼成的兵刃类宝物都锋利无比,专破防御神通。
“虽然只有两枚,也能大幅强化云游剑的剑身……”
秦桑暗想,唤出云游剑,收起其中一枚。
‘嗡!
灵剑轻鸣,剑光笼罩金刚实。
宝剑有灵,仿佛也知道金刚实是好东西,有些迫不及待了。
秦桑笑了笑,默运玄功,引导云游剑吞噬神木。
剑光牵引着金刚实,从秦桑手心徐徐升起,金刚实在剑光中缓缓转动,外皮开始‘融化。
看到久违的一幕,秦桑不由心生感慨,收摄心神,全力御剑。
最终,云游剑化为剑胎,吞下金刚实,将其化为最精纯的灵木之力,逐渐吞噬。
剑胎悬在面前。
秦桑仔细感应,片刻后暗暗点头。
云游剑已进阶灵宝,今非昔比,吞噬神木的速度远超以往,用不了太久就能将这枚金刚实‘消化。
收起灵剑。
接下来,秦桑又将其他战利品一点点取出来,分门别类清点好,然后想起来箓坛里还有两个俘虏。
一个女妖的精魄,以及一头灵幽王麾下妖侯。
若继续留在治坛修炼,带着他们不方便,既然决定回剑心岛修行,可以将他们留下。
飞升之路未卜,自己身边仅莫行道一个帮手,人手不够。
两妖都是识时务之辈,应该不难收服。
不过,秦桑没有急于将他们放出来,起身走出洞府,扫了一眼,纵身飞出花田。
两个月过去了,风暴带来的震动依然存在,周围幻景比之前稍稍安定。
一阵穿梭,秦桑出现在蓝色光海上方,俯身望向海面,感应一番,遁入光海。
极速下潜。
秦桑直奔幽谷的方位而去,抵达位置,看到的却是无尽幽蓝。
幽谷消失了。
秦桑不死心,在周围搜寻了许久,甚至不惜消耗精血,助天目蝶施展神通,也没有发现幽谷存在迹象。
悬立在海底,秦桑陷入沉思。
金刚菩提树并没有像其他气泡那样化为虚无,秦桑直觉它们还存在,但不知在哪里。
幽谷虽是在这里出现的,其他地方未必没有入口。
可蓝色光海太广阔了,且此时在这里感受到的压力极大,一寸寸搜索不知要耗费多久。
“以后有机会再来吧。”
秦桑化作雷光破海而出,返回洞府查看一番,飞向治坛出口。
治坛外一片死寂。
不知现在局势如何了,秦桑不敢直奔星岛仙湖,先是往西,绕行一大圈,最后通过白石治转道具山治。
他沿途很小心,并无意外发生,顺利抵达白石治,接着便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略作打探得知,道庭和鬼方国正疯狂陈兵黄泉道,战争一触即发。
其中一个消息,让秦桑有些迷惑。
不久前,道庭宣布阴天宫宫主加入北极驱邪院,获封正三品九天金阙上仙、九天察访使,北极驱邪院为此专门在治坛举办庆典,并有真君传旨,极尽殊荣。
在秦桑认知里,真君不问俗务,正三品乃是道庭仙官最高品阶,真真正正的一治之主。
正三品仙官定然屈指可数,即使有炼虚后期修为,若功劳不够,资历不足,也未必有资格。
道庭和道门宫观关系微妙,各派真人虽也能在道庭任职,但恐怕很难坐到这个位置。
阴天宫宫主何德何能?
而且,阴天宫也是道门一脉,宗门设在黄泉道,斩妖除魔不留余力,肯定有道庭在背后扶持。
双方本就亲密,这么做岂非多此一举?
秦桑百思不得其解,带着疑惑回到具山治,一路行来,气氛比白石治更加紧张。
战火一起,具山治首当其冲,修士人人自危。
进入星岛仙湖时,秦桑还遭遇了盘查,拿出执剑真人给他的剑心岛令牌才得到放行。
返回剑心岛,剑奴感应到大阵被触动,立刻出来相迎。
“老奴参见真人。”
尽管双方早已熟识,剑奴仍不折不扣行礼。
秦桑劝过几次无果,无奈之下也就随他去了,闪身落到岸边,望向执剑真人洞府,“执剑道友现在岛上否?”
剑奴点头,“主人一直闭关未出,真人若有要事,老奴这就去叫醒主人。”
“不必了!贫道准备留在剑心岛修行,等执剑道友出关,告知贫道一声便是。”
秦桑摇头,阻止剑奴,迈步向自己的洞府走去。
秦桑本想向执剑真人打听他和左真人的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倒也不急于一时。
第一千八百七十三章 琐事
得知秦桑要留下,剑奴喜道:“老奴时常打扫真人的洞府……”
说着便快步在前引路。
秦桑暗暗摇头,洞府内外都有灵阵,一尘不染,何须打扫?
初识剑奴时,剑奴便有元婴后期修为,此时再观其气息,距化神仅一步之遥。
换做风暴界便是一方霸主,剑奴却真的将自己视为了奴仆,不知执剑真人对剑奴有多大的恩情。
秦桑对此不便置喙,也明白剑奴发自内心崇敬的是执剑真人,对他乃是爱屋及乌。
行至洞府外,奇花异草争奇斗艳,清新灵秀,一如他离开时的模样。
“有劳道友了,”秦桑拱手。
剑奴道了声不敢,躬身退下。
秦桑向执剑真人洞府望了一眼,挥手打开洞府禁制,推门而入。
盘坐在蒲团上,秦桑思量着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处理完琐事方能专心闭关修行。
战争一触即发,星岛仙湖未必能逃过战火,不知还有多少清净日子。
手指在膝上轻点了几下,秦桑心神微动,唤出箓坛。
箓坛之门洞开,飞出两个精魄,正是被秦桑俘虏的二妖侯。
‘砰!’
二妖直挺挺砸在地上,都被设下禁制,封闭五感,如在沉睡。
它们此刻均只剩精魄,显化出的也是兽形。
桂侯乃是桂犬一族,粗略一看可能会被误认为狐妖。
女妖乃是一头全身长满青鳞的妖兽,外形像马,仔细看又有不同。
‘噗!噗!’
秦桑弹指打出两道流光,没入二妖眉心。
二妖身体一抖,倏然醒转,本能翻身跃起,满脸警惕,等看清面前的是秦桑,察觉自己仅余精魄,终于记起在治坛的遭遇,顿时一脸颓然。
桂侯当机立断,跳回地上,前爪抱头,匍匐在秦桑面前,一动不敢动。
女妖怔愣片刻,长叹一声,四足踏地,垂下脑袋。
她记得秦桑之前答应不杀她,显然也不可能轻易放她。
二妖摆出听候发落的姿态。
秦桑记得女妖的封号是雒侯,视线扫过二妖,问道:“你们肉身已毁,可有办法恢复?”
妖修最重肉身和血脉神通,秦桑也不清楚此界妖族有无专修精魄之法,否则二妖的用处就不太大了。
闻听此言,二妖不由意动,这个语气不像是要杀他们。
难道……
桂侯小心抬了抬前爪,探出脑袋,迟疑了一下,咬牙道:“小妖悟得一门本命神通,只要精血尚存,便有望重塑肉身,被……被上仙打碎肉身时,小妖暗中用神通抽出部分精血……”
这里显然不是具山治治坛,大王竟没有将他救出来,桂侯唯一的希望破灭。
他不想死,从秦桑话中听出别样意味,隐隐猜出几分真相,决定和盘托出,抓住唯一的生机。
事实上,在鬼方国,并非所有妖兽都抵触认主,能做到宁死不屈。
毕竟,他们的先祖就是道门真人座下兵马。
“哦?”
秦桑打量着桂侯,目光奇异,看得桂侯心里忐忑不安。
他禁锢桂侯的精魄时,竟然毫无察觉。
再想到之前交手过的夏侯和定襄侯,此界妖族的神通个顶个的玄妙。
秦桑微微点头,不置可否,又看向雒侯。
雒侯外表粗豪,心思却细腻,也猜出秦桑想要收服他们。
她的神情先喜后忧,她可没有桂侯那等玄妙神通,“启禀上仙,小妖原本乃是雒河里的影马一族,体内血脉异变,觉醒一丝搏云青电兽血脉,方有今日。若想夺舍,也需觉醒或即将觉醒同样血脉的影马肉身,小妖才有望恢复全盛实力……”
影马一族,觉醒搏云青电兽血脉者万中无一,至少她现在还想不到合适的选择。
问明雒河在鬼方国的位置,秦桑暂时熄了帮她的念头,淡淡道:“你们可愿放开心神,让贫道设下禁制?追随贫道,之前罪过既往不咎,日后有罪必罚、有功必赏!”
秦桑并未许诺什么大机缘,也没有直接拿出《天妖炼形》,语气甚至带有森然冷意。
二妖听到,心神却不知为何安定下来,对视一眼,双双叩拜,“小妖愿追随主人。”
收服二妖,秦桑手指洞府一角,命他们去自行修炼。
雒侯现在只能淬炼精魄,桂侯则化出精血,着手恢复肉身,需要何物,都会毫不客气向秦桑提出来。
看着二妖,秦桑暗想:“算上莫行道,有四个了……”
要闯幻景风暴,四个化神修士还不够,且莫行道和二妖都是化神初期而已。
“战争也不全是坏事,正是浑水摸鱼的时候,可以趁机收服几个妖侯……”
秦桑若有所思。
纵然不修兵马坛,也能借助箓坛操练兵马。
半途收服的妖修不可能完全臣服,只要能助他找到飞升之路,离心离德也无妨。
……
在剑心岛停留数日,秦桑驾起遁光,飞向壶中岛。
壶中岛的防卫更为严密,秦桑经过数道关卡才抵达齐大师府邸。
齐大师仙去,而‘齐府’的匾额还挂在门上。
“前辈回来了!”
看到秦桑,齐大师的弟子们大喜过望,立刻去叫醒闭关的同门,府内顿时热闹起来。
齐大师的大弟子最后赶到,匆匆走到秦桑面前,呈上一封符信,“前辈,这是您的一封书信,不久前才送到府上。”
秦桑接过,神识一扫,落款是顾大师。
看罢,秦桑皱了下眉头,沉思片刻,将信收起,走向齐大师昔日的火室,并命大弟子招呼众师弟过来。
虽然秦桑只许他们称呼前辈,众弟子仍如师长般尊奉他,在秦桑面前毕恭毕敬。
秦桑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一一考校。
齐大师的真传弟子共有三人,此时俱在府中,天资均不及齐大师,胜在勤勉,在秦桑看来中规中矩,守成有余,但这一代很难重现齐府辉煌了。
考校过后,秦桑留下三人,交给他们一枚玉简和一个储物法器,“这些宝物,你们拿去换取玉简上罗列的灵材。这段时间,贫道会一直留在府中,炼器之时,你们可在旁观摩。”
三人狂喜,立刻领命而去。
秦桑让他们搜集的是炼制阵器的灵物,准备用来修复花田大阵,道理是相通的。
战乱将至,人心不稳,许多修士拿出多年的珍藏换取保命之物。
秦桑留在齐府一年,便将所有阵器炼成,比预想中还要顺利,并幸运地交换到几种能够重炼明山铠的珍贵灵材。
众弟子依依不舍送秦桑出府。
秦桑出了壶中岛,不疾不徐在水面上飞行,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牌。
乘传送阵进入星岛仙湖北域,又往北飞了一阵,一座雾气环绕的灵岛出现在视野之中。
此岛比剑心岛大得多,但灵秀不如,最多只能支撑一名化神修士修行。
换做以往,这种岛屿都有主人,想在星岛仙湖找这样一座灵岛并非易事。
局势动乱,修士们纷纷逃进内湖避祸,秦桑在一个门派那里租到此岛,先付了五十年租金。
“莫道友,你终于来了。”
秦桑落在岸边,催动玉牌,打开灵岛禁制。
雾气分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的石道和石坊,话音未落,石坊前便闪出一道人影,正是莫行道。
“承蒙那头狈妖招待,莫某总不能白吃白住,也要为主人分忧才是。临行前帮它扫清几个障碍,耽搁了一些时日,”莫行道解释道。
秦桑数月前传讯莫行道,让他离开妖国。
继续留在妖国,等大战一起,鬼方国定会严密盘查,殊为不便。
“哦?”秦桑笑道,“它不是已经贵为国师,还有什么障碍,难道想掌控妖国不成?”
说话间,秦桑示意莫行道,迈步向前,手指岛上山峰,“看看秦某为道友准备的洞府如何……”
莫行道跟上,呵呵笑道:“是道友教的好,再给它一段时间,和蛇妖里应外合,真有可能偷梁换柱,成为一国之君。”
见莫行道心情不错,秦桑侧目打量一眼,拱手道贺:“恭喜莫道友跨过难关,恢复化神修为!”
莫道友的外表和以前的肉身别无二致,完全看不出是傀儡之躯。
不料,莫行道看了看秦桑,却露出一丝苦笑。
上次二人相见时,秦桑的《天妖炼形》尚未突破。
尽管秦桑并未显露气血,莫行道站在秦桑身边,也能感受到压迫更胜往昔,只能说明秦桑又有精进,而他完全看之不透。
昔日平起平坐的二人,差距越来越大了。
来到岛上一座石亭,二人随意坐下,莫行道便迫不及待追问,“道友探索具山治治坛,进展如何?”
原本计划,等莫行道恢复修为便随秦桑走一趟。
秦桑轻叹,简要将治坛发生的事告知莫行道。
“传言竟是真的!”
莫行道喃喃道,他藏身妖国,消息闭塞,一年来也听到许多传闻,怀着一分希冀,向秦桑求证,结果却比想象中更糟。
他抬起头,望向北方天际,有些失魂落魄。
秦桑能够理解莫行道的心情,宽慰道:“大圣一击应该不会摧毁飞升之路,贫道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必会想尽一切办法,莫道友放心。”
莫行道忽然起身,对秦桑长揖一礼,涩声道:“莫某所有希望都系在道友一人身上。道友但有差遣,莫某万死不辞!”
“何须如此?”
秦桑摇头轻叹,搀起莫行道。
二人又商议一番,秦桑将控制灵岛禁制的玉牌留给莫行道,驾起遁光飞出灵岛。
他先是回了剑心岛一趟,得知执剑真人还未出关,便离开星岛仙湖,一路往西南行去,到新镜台寺见过真如尊者,共论日轮印。
停留月余,辞别真如尊者,继续西行。
抵达白石治,秦桑先去拜访灵虚大师,拿出一张新的丹方,取走新炼成的滢花丹,最后来到白石治治坛,拱手对金甲守卫道:“贫道清风,和左奉道左真人有旧约,特来拜访,还望代为通传。”
金甲守卫原本满脸戒备,闻言目露精光,打量秦桑一眼,“左真人早就命我等留意,既然是清风道长,不必通传,请随我来。”
说着,金甲守卫脚下生云,示意秦桑站上来,驾云飞空。
秦桑立于云端,向下眺望,看到了之前去过的功德院和授箓院。
云团不停,径往治坛深处的金殿飞去。
秦桑隐隐感到穿过了几层阵禁,前方的视野愈发清晰,一片气势恢宏的金殿映入眼帘。
这片金殿的规模和具山治治坛不相上下,但无丝毫破败之感。
才靠近,秦桑便感觉到其中几座金殿散发出的强大气势,应是大真人的府邸。
金甲守卫习以为常,秦桑心神却是始终紧绷。
云头降下,落在一个平台上,金甲守卫带着秦桑步行到一座金殿前,自行退下。
左真人早已收到消息,站在殿前,看到秦桑,含笑相迎:“清风道友,别来无恙。”
看到左真人竟亲自相迎,秦桑受宠若惊,快步上前,躬身一礼,“清风拜见左前辈,一年来琐事缠身,未能及时履约,望前辈勿怪。”
秦桑本想等执剑真人出关,请他同来拜访左真人,可耽搁太久,不能再拖了。
二人进殿落座。
秦桑取出一个玉盒呈上,“灵幽王妖丹在此。”
左真人像是对待寻常之物,也不打开玉盒查看,随意放在案上,“大圣出手导致治坛动荡,贫道急于救人,未能顾及道友,道友没受伤吧?”
秦桑暗中观察左真人,感觉他的气息和在治坛时变化不大。
由此可见,自斩修为再想恢复也不容易。
“承蒙前辈关照,晚辈见势不妙,寻地躲藏起来,并无大碍。只是不知,最后那神庭……”
秦桑试探着问道。
“神庭出世是假,实为鬼方国的阴谋,”左真人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喜怒。
秦桑一怔,却是没料到是这个结果,猜不出鬼方国真正的图谋,见左真人不愿解释,也不便追问。
左真人交给秦桑一枚玉简,道:“清风道友的功劳,道庭已有定论,呈上妖丹便能兑现。”
秦桑立了功,也得了好处,接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趁秦桑查看玉简时,左真人顿了顿,又道:“清风道友还记得贫道之前说过的话吧?道友这门神通最适合用于战场拼杀,当是一员难得的虎将!倘若道友甘愿为道庭效力,贫道愿亲自出面举荐。”
第一千八百七十四章 吾所愿也
秦桑放下玉简,迟疑道:“战场之上,有大真人和妖王争锋,只怕晚辈无有用武之地……”
左真人笑了笑,“若大真人和妖王能完全左右战局,直接捉对厮杀便是,何须这么大张旗鼓?况且,战场之外亦有明里暗里的交锋,不便出动大真人,除了那些自斩修为的妖王,想来妖侯之中,罕有道友的对手……道友也不用担心遭遇妖王,它们定会闭关,全力恢复修为,否则便是因小失大!”
很显然,左真人等人亦是如此,所以才这么器重秦桑。
在左真人看来,秦桑强大的不仅是灵木之躯,还有和灵幽王不相上下的遁术,只要不遭遇妖王,便能来去自如。
这等人物,在战争时的作用极大,遍观道庭两院也屈指可数。
顿了一下,左真人看着沉思中的秦桑,又道:“道友是否担心非我道门嫡传,会在道庭受到排挤?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正值多事之秋,谁敢嫉贤妒能,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和道庭作对,和左某人作对!”
左真人双目微瞪,一拍桌案。
事实上,秦桑对此并不担心,左真人亲自出面举荐便表明了态度。
自己背后有大真人,还是一位道庭自斩修为的功臣,就算有人生出异样心思,也要好好衡量衡量。
在战场上浑水摸鱼,攫取好处,也在秦桑计划之内。
不过,不是现在。
“前辈厚爱,晚辈受宠若惊。”
秦桑起身,先施了一礼,继续道,“实不相瞒,晚辈和灵幽王一战,险象环生,却也福祸相依,在生死之间反而灵台清明,有所明悟,后又得到前辈指点,大受启发,如今迫不及待想要闭关,消化所得。”
此言非虚。
一年来,秦桑体悟自身,只觉前路一片开阔,治坛恶战对修行帮助极大,有种预感,自己唯一欠缺的可能只是积累了。
左真人了然,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道友便以修行为重,日后才能更好为道庭效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战火亦不会立刻点燃。”
想了想,秦桑决定探一探左真人的口风,“依前辈之见,现在这种相持的局面,还能维持多久?”
“哼!若非贫道实力不足,恨不得现在打上大圣府!那些妖魔看似气焰嚣张,实则在虚张声势罢了,鬼方国一直暗中收缩兵力,意图避而不战。”
左真人面露愠怒之色,拍案而起,“抢了宝物还想做缩头乌龟,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鬼方国究竟抢走了什么,秦桑并不清楚,听左真人的语气,道庭好像吃了个不小的亏。
“既然道友心意已决,贫道也不强求,道友先将这枚令牌收下,日后有了决断,便携此令来找贫道,贫道会一直在治坛修行,”左真人递出一枚金令。
令牌上刻有一个‘左’字。
秦桑道了声谢,双手接过令牌,见左真人已有送客之意,躬身告退。
走出金殿,回到平台,见那位金甲守卫正在这里等他。
二人共乘云气,原路回返。
走出白石治治坛,秦桑转回身看了一眼,便融入熙熙攘攘的街道。
心中思索着方才的对答,应无纰漏。
此行堪称收获颇丰,自己和道庭的关系再进一步,抓住左真人这个靠山,以后行事便能方便许多。
许是左真人在背后运作,秦桑用斩杀灵幽王的功劳交换炼虚修行机要,竟还有剩,但他不打算现在用掉。
穿街过巷,步入仙城内的一座青山。
熟悉的庭院景象映入眼帘,正是顾大师府邸。秦桑脑海闪过那封书信,轻轻触动门上禁制。
“谁呀?”
“呀!是前辈回来了!”
庭院后面传来欢快的笑声,接着便见两道青光掠到门前,现出两名身穿海青的清丽少女,笑吟吟看着秦桑,满脸欣喜。
“是风儿和烟儿?”
秦桑看着两名少女,五官有些熟悉,是上次见过的两名道童。
上次来时,她们还是六七岁的小道童,粉雕玉琢,现在看起来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她们的年岁当然不止如此,在顾府修行鲜有机会外出,未经世事,依旧天真烂漫。
“嗯!”
“嗯!”
二女小鸡啄米般点头,不经通传便打开禁制,烟儿小声道:“师父正在炼器呢。”
秦桑莞尔,当初一年多的相处,她们现在还记得自己,估计是见面礼还在发挥威力。
被二女簇拥着,秦桑熟门熟路向客堂走去,耳边叽叽喳喳。
童年的记忆对秦桑印象极好,二女起初也有些忐忑,见秦桑的态度一如往昔,便全然没有了面对其他客人的拘谨。
她们听顾大师说过秦桑来自具山治,而她们最远只去过白石治的其他靖坛,对外界充满向往,对鬼方国的妖魔又是好奇又是惧怕。
二女手脚麻利,分工明确,秦桑坐下便有香茗奉上,然后一左一右坐在秦桑两侧,双肘支在桌面上,两手托腮,亮晶晶的眼睛望着秦桑。
秦桑难得有这种闲适时光,靠在椅背上,手托茶盏,被茶香和幽兰香气环绕,也不觉聒噪,面带笑容,知无不言,有时想起来,还会拿出一些小礼物。
不管风儿和烟儿的问题多么刁钻,都能得到新奇的答案。
客堂时不时响起惊呼声。
秦桑抿了一口香茶,惬意地眯了眯眼睛,望向门外,含笑点了点头。
顾大师从外面进来,二女浑然不觉,刚听秦桑编了个力战妖王的故事,又是害怕又是刺激,俏脸通红,迫不及待询问各种细节。
‘啪!’
顾大师故意弄出声响。
二女回头看到师父,顿时花容失色,急匆匆站起来,小声叫了声师父,低着头不敢说话。
“下去吧,”顾大师淡淡道。
二女长舒一口气,忙不迭小跑出去,都忘了给师父斟茶。
顾大师坐到秦桑对面,端详他一眼,轻声道:“道友是不是紧绷太久了?”
秦桑微怔,回想起来确实如此。
自从来到此界,先是为恢复修为忙碌,后又得到《毒神典》和花田洞府。
修行、炼体、炼器、练剑……
孽原、妖国、星岛仙湖、白石治……
不是修炼就是来回奔波,没有一刻闲暇。
在风暴界时,虽也是苦修不辍,有亲友、有游历,比现在多一些调剂。
但不可否认,在此界进步之速,是以往无法比拟的,也是秦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秦桑饮了一大口茶水,品味茶中苦涩滋味,道:“吾所愿也。”
顾大师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语气一转,面带歉意道:“那封书信,道友收到了?局势有变,贫道一时间联系不上道友,擅自作主,望道友勿怪。”秦桑放下茶盏,神情严肃起来,“已经有大真人见过战鼓了?”
顾大师摇头,“因战乱将起,北极驱邪院的荀真人召我等入府奏对,贫道便略微提了一句。不过,没有得到道友允许,贫道不会擅自将战鼓拿出来的。”
书信之中,顾大师询问秦桑,是否愿意将战鼓呈给道庭。
道庭若能复刻,哪怕只能炼制出几个灵宝品阶的战鼓,也是战场上一大利器。
在修复战鼓的那一刻,顾大师便看出了战鼓的价值。
顾大师继续道:“荀真人尚不知全部,但已经许以重利,承诺绝不会亏待道友。”
秦桑沉吟不语,良久才道:“顾大师应该知道,贫道想要通过复原此鼓,参悟炼器之道。”
后天灵宝可遇不可求,这个机会岂能轻易放弃。
若在一年前,秦桑或许会考虑。
那时还没有幻景风暴,寻找飞升之路未必需要依靠太乙星舆。
时移世易,秦桑必须抓住每次提升自己的机会,争取修复此宝。
顾大师早有预料般道:“等道友复原战鼓,再将其献给道庭,只要将复原此宝的心得一并送上,相信道庭不会介意,反而会全力帮助道友,尽快领悟出复原之法……”
顾大师的语气里带有几分异样。
秦桑听出来了,心中一动,“大师的意思是……”
顾大师点头,“道友不是苦无真传吗?道庭珍藏的古籍汗牛充栋,不乏炼器宝典,以及一些失传宗门的传承,甚至还有机会请道庭的炼器宗师亲自指点,何不抓住这个机会?”
说着,她指了指火室,“至于修复战鼓所需灵材,道庭财大气粗,更加无须道友担心。”
秦桑心里清楚,顾大师这番话绝非信口开河,定是得到道庭授意的。
战鼓之秘泄漏,秦桑就不认为自己能够强行留下来,所思所想不外乎能交换到什么。
这些条件太好了,比秦桑预想中还要好,所有条件都在为他着想!
炼器传承、宗师指点、宝物灵材……
每个都精准击中秦桑的软肋,想必有顾大师斡旋之功。
秦桑不担心道庭会行毁诺之事,在这方面,道庭历来有口皆碑,无可指摘。
“既然如此,有劳顾大师联络荀真人,贫道答应了!”
秦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当机立断。
顾大师大喜,立刻在客堂和秦桑商议起细节,并取出一张空白符纸,在上面罗列复原战鼓所需的灵材。
列到最后,秦桑以真元为笔,又加了几条。
这些灵材,秦桑准备用来重炼明山铠。
“你啊你……”
顾大师指了指秦桑,哑然失笑。
“顾大师有何急需之物,一并写上便是,”秦桑笑道。
顾大师笑着摇头,收起符纸,也没有多说什么。对道庭而言,这些灵材不过九牛一毛。
“荀真人忙于战事,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一遇,等他回来,贫道便去求见。这段时间,道友好好梳理一番自身对炼器之道的领悟。大宗师指点一语千金,切莫只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错失良机!”
顾大师神情一肃,沉声提醒道。
秦桑肃然应是,干脆直接向顾大师请教,顾大师也没有推脱,帮他做初步的梳理。
半年后。
秦桑离开白石治,驾起遁光北去。
这半年没能见到荀真人,不过秦桑对自己的炼器之道有了更深的领悟,在顾大师指点下,对后面挑选何种典籍和传承,也有了大概的方向。
久候荀真人不至,秦桑决定先去修复花田大阵。
过去近两年时光,治坛外恢复了往日的热闹,战场上绿草如茵,大战的痕迹逐渐湮灭在岁月中。
秦桑进入治坛,顺利抵达洞府。
之前仓促修补大阵,过去这么久,在震动不断冲击之下,又有几处运转不畅。
秦桑散出神识,扫过整片花田。
不出所料,在这种环境里,花灵恢复的速度也很缓慢。
大部分花灵萎靡不振,两年来竟没有一滴花露产出。
‘嗖!嗖!嗖!’
一道道流光飞出千钧戒,射向大阵各处。
随着秦桑动作,花田外的屏障愈发凝实和坚固,直至最后气机圆融,恢复如初!
灵阵内的空间顿时稳定了许多。
除非治坛再有异变,此阵坚持百年,毫无问题。
秦桑稍作停留便离开花田空间,又向治坛深处行去。
和两年前相比,幻景风暴几乎没什么变化,照这样下去,恐怕至少数百年才能平息。
秦桑暗叹一声,退出治坛,此次没有往西,而是向东,顺道见了见蛇妖,便直接返回剑心岛。
若有荀真人的消息,顾大师会传讯过来。
秦桑现在也要开始准备,先参悟顾大师多年来记录下的心得,战鼓也带在身上,等得到道庭炼器真传,尽快复原战鼓。
当然,修炼也不可荒废。
秦桑请剑奴关注白石治方向的信件,便将洞府封闭,闭关修行。
孰料,一晃就过去了五年。
这一日,秦桑正默运玄功,神色微微一动,感觉洞府禁制被触动。
他依旧运转完整个周天,收起手边装着毒果浆液的玉瓶,起身开门,见执剑真人已经出关,正站在门外。
……
故友重逢,把酒言欢。
秦桑品着仙酿,毫不避讳,问出心中的疑问。
执剑真人端着酒杯,若有所思,“你是说左奉道左真人?和贫道确实有些渊源,但都是往事了。不过,他乃是有道高真,德高望重。既然你们有缘,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可以请他主持公道。”
第一千八百七十五章 剑术
“既然道友这么说,贫道以后便厚颜,多多拜访左真人。嗯,俗语叫常走动走动,哈哈……”
秦桑说着,自己也不由失笑。
执剑真人也微笑摇头,“道友莫非以为左真人是因为和贫道的渊源,才对道友另眼相待?大真人法眼如炬,明察秋毫,岂会被外人左右判断。既然左真人拉拢道友,只能说明,道友的能力强大到获得大真人的认可和器重,道友切勿妄自菲薄。”
秦桑抿了口酒,道:“贫道不会妄自菲薄,但不可否认,能够结识左真人,且左真人愿意出手,救我于危难之中,和道友也有关系……”
说着,秦桑将七年前,和左真人联手大战妖王的经过简单描述了一番,客观描述自己的实力和发挥出的作用。
在这之前,秦桑每次回星岛仙湖,都会隐藏真正的修为。
得到《毒神典》后,秦桑的修炼速度称得上惊世骇俗,他倒不怕执剑真人知晓,只怕传至道庭,被有心人盯上。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秦桑还是明白的,身为散修,无依无靠,便要事事谨小慎微。
经过治坛一战,不可能再隐瞒下去了,不过他现在无论实力还是背景都已今非昔比。
秦桑猜测,治坛之乱后,左真人应该联络过执剑真人,打探自己的底细。
执剑真人可能早已知晓。
果然不出所料,听完秦桑讲述,执剑真人并没有多么惊讶的表现,轻轻摇晃手中酒杯,故作惊异道:“俗话说一别三日当刮目相见,贫道闭关区区几载,不仅外界风云突变,故友也一飞冲天,险些不敢相认!道友有诛杀妖王之能,想必已经参透了承影剑,在剑道有所悟,还记得当年的约定否?择日不如撞日,月色正好,不如你我今晚便以剑论道!”
秦桑无奈了,执剑真人明知他想问什么,却故作糊涂,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想来是有难言之隐。
既然执剑真人不愿说,秦桑便不追问,将杯中酒水饮尽,“在道友面前使剑,贫道须做些准备,能否再等我一年?”
和执剑真人的约定,秦桑并未忘记,且一直非常期待。
不过,他现在手里没有趁手灵剑。
灰莺剑的品阶不够,云游剑正在吞噬金刚实,估计很快就能完成了。
“好,就定在一年后!”
执剑真人点头,陪了一杯,拿起酒壶晃了晃,又将两人的酒杯斟满。
不知不觉,已至深夜。
二人谈天说地,纵论古今,尽兴而归。
……
半年后。
洞府中。
秦桑正闭目静修,忽有所感,默催剑诀,顷刻间剑光盈室。
一道盈盈剑光悬停在秦桑面前,显现出灵明通透的云游剑。
看起来和之前差别不大,只是灵剑散发的青光似乎浑厚的几分。
不过,秦桑能够感知到,云游剑的剑身如今称得上坚不可摧,正是得益于金刚实。
诞生灵胎,进阶灵宝后,云游剑吞噬灵木的速度远超以往。
两枚金刚实均已被云游剑吞噬,从开始吞噬的那天算起,到现在过去七年,其实吞噬用的时间加起来也就三年。
吞噬两枚金刚实的中间,秦桑体悟金刚实带来的变化,耽搁了几年。
秦桑始终闭着眼睛,用心神感知自己的本命灵剑,片刻之后,喃喃道:“果然如此……”
吞噬完第一枚金刚实,秦桑就发现了,吞噬金刚实之后,灵胎的变化并不明显。
第二枚仍然如此。
由此可见,吞噬灵木只能提升灵剑本身,可以增加灵剑的威力,但无法通过堆积灵木加快云游剑蜕变。
灵宝向后天灵宝蜕变的过程,关键在于灵性,灵胎之中孕育器灵。
秦桑向顾大师请教时也了解到。
在孕育灵性上,本命灵宝和主人性命交修,血脉相连,有其他灵宝无法比拟的优势。
可想要本命灵宝保持纯净,以防和主人之间出现裂痕,一些靠外力催化灵性的炼器秘术不能粗暴用在本命灵宝身上,须小心甄别。
秦桑没有学过多少秘术,暂时还只能依靠自己温养云游剑。
他睁开双目,云游剑微微转动剑身,剑锋正对秦桑的眼睛。
这一刻,秦桑瞳孔不由一缩,只觉剑锋锋利异常,竟感到了刺痛,不由暗赞一声。
……
半年后,约定之期已到。
星岛仙湖北域。
这里越发显得死寂了,修士们争相逃进内湖避祸,有些甚至举派搬迁,带着依附于宗门的家族、凡人一起。
有门路的凡人也都在往南逃,留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一座座岛屿变成荒岛,尽管还能够看到昔日繁华的痕迹,早已空无人烟。
两道人影御风而行,正是秦桑和执剑真人。
遁光不停,一直往北飞,越来越难见人间烟火,继续向北,满目荒凉。
飞到一片空旷水域,执剑真人降下遁光,弹指打出一道剑影,呼啸而出,片刻后去而复返,轻轻点头:“方圆千里无人,就在此地吧。”
“好!”
秦桑落到执剑真人身前千丈,脚踏水面,随着微波起伏。
二人隔水遥施一礼。
秦桑掐了个剑诀,眉心射出了一道剑光,剑出如龙。
被剑气所激,秦桑面前顿时巨浪迭起。
云游剑在秦桑头顶盘旋一圈,化作惊虹,直入苍穹,剑鸣如雷声,震动八方。
附近没有岛礁,但水中不缺生灵,听到雷声,即便未曾开悟的普通鱼虾,本能中也生出了恐惧,成群结队逃离这里。
天上的飞鸟更不敢飞过这片水域。
“好剑!”
执剑真人的视线随着云游剑移动,眼中异彩连连,朗声大赞。
下一刻,他一抖袖袍,一道银光飞射而出,化作一柄三尺青锋,倒悬在执剑真人面前。
秦桑见过此剑,正是当年在星谷地窟初见时,执剑真人用的剑。
此剑当年只是一件伪灵宝,现在已经成为真正的灵宝,剑身上不知何时铭刻了两个篆字‘问心’。
但秦桑知晓,这并非执剑真人的最强灵剑。
秦桑好奇问道,“为何不用那柄剑?”
他说的剑,是指执剑真人洞府中的那一柄无鞘灵剑,通体被铭刻符咒的白色布条缠绕。
初见那柄剑,就给秦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好奇灵剑真容。
执剑真人知晓秦桑在问什么,道:“那柄剑,我也不能完全掌控,留在洞府了。”
秦桑点了点头,见悬在执剑真人身前的问心剑没有动作,也不客气,心念微动,天上传来清越的剑鸣,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嗖!嗖!嗖!’
剑啸声响彻天地。
执剑真人抬起头,看到的是万千剑气蔽空的景象,一道道剑影如真似幻,剑气如雨,覆盖整片水域。周围已然变为一片剑林,避无可避。
“道友看剑!”
执剑真人轻喝。
问心剑轻震,剑身一转,剑尖对准上空,倏忽之间竟消失不见。
秦桑面露讶然之色,在问心剑消失的一刻,他竟然失去了对问心剑的感知。
借助天目神通,才能看到一道剑影迎着漫天剑气,逆势而上。
而在剑影即将和剑气碰撞的刹那,天目蝶竟也失去了问心剑的踪迹。
‘铮!’
一声和云游剑截然不同的剑鸣声骤然响起。
声音不算响亮,和剑气呼啸声比起来,堪称微弱,却清晰可闻。
这一刻,剑啸声仿佛也被这声剑鸣压制了。
紧接着,半空中忽然浮现金色的剑芒,数量之多,和自天而降的剑气不相上下,且每一点剑芒都恰好对应一道剑气。
万千剑气和万千剑芒几乎同时碰撞,好似天地相撞一般。
‘轰!’
天上乌云密布。
湖中巨浪滔天。
水天之间爆发出刺目的剑光,仿佛变成了雷域,无法视物,两人的身影也被剑光淹没。
两道不同,但同样强大的恐怖剑意,瞬间横扫八方。
幸好这里是空旷的水域,换做陆地,一击之威可能已经令山岳崩摧、江河断流!
此刻,秦桑被混乱的剑意包围,眼中、心中唯有剑,心念一起,正欲变招,忽有剑鸣响在心田。
这声‘剑鸣’并非真正的声音,而是他参悟承影剑得到的神通,正所谓剑起心田,一旦感知到对自己的杀意,立刻便会示警。
秦桑心中警兆大起,毫不犹豫召回云游剑。
‘唰!’
刹那便有剑虹天降,破空而至,斩在秦桑一侧的虚空。
只听‘当’的一声,一道剑影未及发作便被云游剑斩了出来,正是问心剑。
“不错!”
远处的执剑真人微微颔首,出声赞道,竟似一眼便看出了问心剑暴露的原因。
问心剑轻颤,无功而返,也不和云游剑纠缠,化作剑光倒射而回。
秦桑盯着问心剑,却看不出此剑是怎么消失的,又为何能够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边,心知如此纠缠对自己不利,不再迟疑,立刻变换剑诀。
剑阵出!
天昏地暗,俄而星辰耀天,一颗颗剑星悬空,两人身下的湖水消失了。
此时此刻,他们都似被拉进了虚空,在星河里漂流。
这一次消失的是秦桑,他真身融入了一颗剑星,并在暗中分化出七道剑魄。
剑魄分别入主七宿,各自坐镇一宿,一人之力演化剑阵。
执剑真人立在原处,始终不动一下,任由自己被拉入剑阵。
此刻,他的位置恰好位于剑阵的中心,仰观剑星,目光深邃,仿佛在推演着什么。
秦桑自然不可能放任他破解剑阵,立刻催动剑阵。
执剑真人身处昴宿,昴宿的剑星最先亮起,道道星光如注,轰然打向执剑真人。
与此同时,其余六宿皆有星光闪烁,遥遥打来。
星光便是剑光。
被星光锁定,同时还要面临可怕的剑势,执剑真人的神色毫无变化,身前问心剑陡震,一股绝强剑意爆起,压迫在他身上剑势竟纷纷破碎。
‘唰!’
灵剑逆斩苍天!
第一道星光和问心剑交汇,竟如实体一般,先是凝滞,继而寸寸碎裂。
执剑真人单手负在身后,另一只手掐了个念诀,点指虚空。
问心剑忽然一分为二,一实一虚,一明一暗,围绕着彼此旋转,越转越快。
最终,两柄问心剑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停旋转的阴阳图案。
剑意化阴阳。
接下来的星光,在降落时好像受到某种吸力,纷纷落入阴阳图。
‘砰!砰!砰!’
闷响声不断响起,阴阳图震动不休,但始终没有崩溃。
与此同时,秦桑察觉,自己的剑阵也在无形之中受到影响,不由暗暗惊异。
尽管他只有化神中期,凭借云游剑和剑阵,仅用剑术,化神后期强者面对他也要严阵以待。
强如灵幽王,虽不惧七宿分野剑阵,想要破阵也没那么容易。
却不料,在执剑真人面前,只过去几息,对方似乎就找到了应对之法。
要知道,执剑真人的修为和他相当,也是化神中期。
“自己和执剑真人在剑道上的差距当真这么大吗?”
秦桑顿时生出一种班门弄斧的感觉,但并未气馁,毕竟他还没有施展出剑阵的所有威能。
‘轰隆隆……’
水波阵阵。
从剑阵之外看,整片水域都被一种隐晦的气机笼罩,似乎隔绝在了天地之外。
但这里并不安宁,不断有震动从里面传出来,撼动天地。
这场交锋持续了足有一炷香时间,剑阵内的景象如故。
阴阳图上乘星辰,自顾自旋转。
秦桑几乎用尽的剑阵所有变化,无法将之破开,更不可能伤到执剑真人。
‘嗡!’
陡然间,七宿星辰共震,前所未有的浓郁星光照彻星海。
一头凶兽在星海之中诞生,乃星煞所化,发出雷霆咆哮,纵扑而下!
“西方圣兽……”
执剑真人脸上第一次露出凝重之色,用秦桑能够听到的声音喃喃道,“此阵效法天地星辰,玄妙不凡,只可惜仅有西方七宿,若能将周天星斗尽数纳入阵中,令四象俱全、三垣齐现、九耀同辉,当属绝世剑阵!”
秦桑听到此言,微微一怔,执剑真人似话里有话,这时候来不及细想,全力御使白虎圣兽撞向阴阳图!
第一千八百七十六章 重玄观
白虎星煞尽情舒展身躯,两只巨大的前爪几乎触及到了阴阳图。
碰撞尚未发生,便已在战场上引发惊人的异象。
‘轰!’
如有一记重拳砸进湖中,战场上的水面瞬间矮了一大截。
湖面上凭空凹陷下去,同时有可怕的力量从中心向外扩散,凹陷周围的水面高高隆起,轰然间爆起千丈巨浪。
战场之中,星空消弭,肉眼可见一头通体如星光般梦幻的白虎圣兽,以及一个越转越快,且在飞速扩张的阴阳图案。
‘吼!’
虎啸震天地。
两只前爪已经刺入阴阳图,不知是不是巧合,恰好位于阴阳分界,一阴一阳。
若有旁人在此,即便眼睛能够看到白虎之形,可感知之中这分明是一柄剑,一柄凶煞之剑!
阴阳图横陈在虚空,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一戳就破,如何能挡住这一击?
哪怕在此刻,看到白虎即将撕开阴阳图,执剑真人的语调依旧保持着平稳,清晰说出对七宿分野剑阵的评价。
而他更是毫无躲闪之意,抬起右手,骈指在身前画了一个圈。
真元灌注手指,在虚空划过,留下一个规整的圆,口中淡淡说了一句,“阴阳法剑!”
‘咻!’
阴阳图中的黑白二气骤然生波,不等被白虎撕碎,便主动退去。
随着阴阳图自行溃散,白虎凶煞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这时候,从阴阳图中分化出的一黑一白两股气息,疯狂冲进执剑真人指尖的圆圈里面,刹那间从中诞生出一柄法剑。
此剑的剑身半边黑、半边白,纯粹且黑白分明,像是拼接而成的。
而此剑的形状和不知遁入何方的问心剑完全一致。
‘嗡!’
阴阳法剑被白虎凶煞所激,一股凌厉剑意陡然爆发。
秦桑凝视阴阳法剑,心中惊异。
剑还是那柄剑,长不过三尺,可他此刻面对的仿佛是一柄千丈、万丈高的倚天神剑!
若说白虎凶煞借漫天星斗之威,此剑引来的便是天威!
‘唰!’
阴阳法剑消失,一股黑白剑光骤然斩出。
刹那间,黑白剑光和白虎凶煞近在咫尺,天地之间只剩下它们,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轰!’
两道至强剑意毫无花哨碰撞,战场立刻被刺目剑光笼罩。
剑光中隐约能看到星光,看到黑白二气,但看不清白虎圣兽和阴阳法剑,也找不到云游剑和问心剑。
凌厉无比的剑气迸发出来,每一道都有着可怕的杀伤力。
‘嗖!嗖!嗖!’
‘哗啦啦……’
四周的千丈巨浪未及落下,便在混乱剑气的冲击下四分五裂。
水珠漫天飞舞。
正值当午,之前被星空阻挡的阳光照射下来,经过水珠散射,竟诞生一座虹桥,横跨战场。
水珠闪耀光采,为肃杀的战场带来几分异样美感。
秦桑立于虹桥下方,目光微微一凝,心念再起,剑诀立变。
‘当!’
剑光里传出一声金铁脆响,乃是灵剑交鸣之音,接着便有一道身影向外飞退,正是执剑真人。
阴阳法剑和白虎凶煞碰撞时,执剑真人毫无退让之意,此刻却在不停后退。
‘当!’
又一声灵剑交鸣,就在执剑真人面前,两道剑影交错而过。
阴阳法剑和白虎凶煞同归于尽,问心剑再现,悬浮在执剑真人面前,挡住突兀出现的云游剑。
秦桑的身影紧跟着云游剑浮现,只不过这个秦桑显得不真实,身形缥缈,因为并非本体,乃是一道剑魄。
剑魄一击无功,身影如气泡般砰然散去,化入无形,连云游剑也一并消失。
但执剑真人的表情依然凝重,后退不停,问心剑微微一闪,出现在左侧。
接着又一道剑魄御剑杀到,毫无征兆,好似凭空诞生,又像是从虚无中射出来,令人防不胜防。
‘当!’
诡异莫测的一剑仍旧没能突破问心剑。
‘当!当!当……’
剑击声几乎连在一起,瞬间连响七声,疾风骤雨已经不足以形容秦桑的剑势。
在承影剑传承领悟到的剑起心海,几近于道,秦桑一直在做的就是融会贯通,譬如将剑术融入七魄剑阵,演化出更多变化,已有成效,这七剑堪称神出鬼没。
换做其他化神中期的修士,抵御这七剑已非易事,何况刚刚才承受白虎凶煞的冲击。
可执剑真人尽管一退再退,看起来应对有些仓促,却在问心剑不断闪烁间,结结实实挡住这七剑!
不过,七剑连斩并非秦桑的极致!
“道友小心了!”
秦桑大喝。
下一刻,七道剑魄在执剑真人头顶齐现,共御神剑。
一剑斩下,杀意喧天!
执剑真人的表现,令秦桑对他产生了绝对的信心,所以出手毫无保留,如此才能更好地借执剑真人之手,印证自身剑道。
“好重的杀气!”
执剑真人目光凝重,在剑势成型前便感觉到危险,后退之速暴增,几乎快退到战场的边缘。
在飞退的过程中,执剑真人手指如轮,印诀连变,最后低喝一声。
“来得好!”
忽然挥出一掌,拍向问心剑剑柄。
问心剑蓦然巨震,绽放明亮之光,剑身变得透彻如水晶,或者说此剑变成了纯粹的剑光。
蓦然间,一道光华逆天而起,此光不像剑光那般凌厉张扬,甚至显得有些轻柔,却无比惊艳。
与之相比,云游剑威势更隆,可给人一种底蕴不足的感觉。
秦桑瞪大了双眼,目光深深被那道剑光吸引,一眨不眨。
这一刻,他仿佛看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剑,死死盯着那道剑光。
此时此刻,胜负已经不重要。
……“剑阵……看来道友已经做出选择了。”
执剑真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不知何时,执剑真人站在了秦桑身边,战场上剑气呼啸,久久不散,引动风云,不过二人已经收了剑势,乱象正逐渐平息。
秦桑点了下头。
他知道瞒不过执剑真人的眼睛,他选择的正是剑阵之道,虽也融入了从承影剑传承领悟出的杀剑之道,但不如真正修杀剑的剑修那么纯粹。
选择此道,是秦桑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修的是杀道功法,按理说修杀剑更容易,但随着修为提升,秦桑能够肯定《元神养剑章》的杀道和承影剑传承的剑道截然不同,也不是常人理解的杀剑之道。
再修杀剑,会不会和功法产生冲突,秦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势必要消耗大量心神和精力参悟杀剑,但他不可能得到第二柄承影剑了。
而剑阵是现成的,有以前的积累,以后随着修为提升,对七魄杀阵的理解逐步加深,和功法有相辅相成之效。
哪怕日后继续在剑阵之道深入,学习其他剑阵,也有脉络可循,比自行领悟简单很多。
他受到执剑真人激励,试图在剑道有所作为,但更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从而选择出最适合自己的。
“记得道友说过,剑阵亦是剑道……”
秦桑道。
说话时,他一直注视着战场,目观水雾弥散、浪花回落。
在秦桑瞳孔里,似乎还残留着双剑交击那一幕。
结果如何,秦桑并不关心,甚至于自己的剑正逐渐淡去,只留下执剑真人的那道剑光。
秦桑缓缓闭上眼睛,那道剑光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几乎形成了烙印。
“不错!道友明晰前路,便是剑心雏形,正如贫道之前所言,凡持剑心者,所行皆是剑道!”
执剑真人看出秦桑异样,负手站在一旁,说完这一句便沉默不语。
不知过去多久,秦桑睁开眼睛,长舒一口气,侧身对执剑真人深施一礼。
执剑真人观察秦桑的神情,道:“道友最后一剑堪称绝伦,却有未尽之意,等道友登临巅峰,我们再来比过!”
秦桑点头,“此阵博大精深,贫道有时以为自己已经参透了,修为每进一步却又有新的领悟。”
七魄杀阵确实存在缺陷,并非剑阵本身的不足,而是秦桑的修为还不到家。
秦桑尽可能掩盖破绽,斗法时瞬息万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执剑真人只凭几剑便能识破。
不过,秦桑已经不觉得惊讶了,这场切磋,让他深刻认识到执剑真人在剑道上的强大。
执剑真人的两次提醒,以及最后那一剑,都有指点的意味。
秦桑不会感到失落,剑道并非他的全部,剑术不如执剑真人早在意料之中。
当然,秦桑确实没想到差距这么大,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全力出手能否击败执剑真人。
“心事已了,该回去了,”执剑真人收起问心剑,御风而起。
秦桑也驾起遁光跟上。
回程路上,秦桑寡言少语,那一剑翻来覆去在脑海闪过。
返回剑心岛,秦桑正要去闭关,消化这一战所得,剑奴却送上一封符信。
符信来自顾大师,言荀真人正在白石治治坛,让他速速回返。
此事同样重要,事不宜迟,秦桑只好辞别执剑真人,离开剑心岛。
一路西行,秦桑也在路上打探到一些消息。
总体而言,局势和五年前相差无几,道庭和鬼方国陈重兵在黄泉道,摩擦不断,互有死伤,但还没有全面大战的迹象,显然双方都在筹备。
不过,气氛一天比一天紧张,种种迹象表明,这场大战无法避免,只看时间早晚。
顾大师见到秦桑,毫不耽搁,立刻领他去治坛拜访荀真人,在路上提醒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
“晚辈顾晗、清风,参见荀真人。”
一座金殿中,秦桑和顾大师双双向一位道人行礼。
荀真人穿着简单的青衫道袍,脚踏云履,神态和煦,一望便知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者。
直面荀真人,秦桑感觉自己面前好像一位凡人,气息隐晦至极,分不出是什么境界。
不过,荀真人官至正三品,可见一斑。
官位虽高,荀真人更喜真人称呼,所以秦桑和顾大师都这么称他。
“无须多礼!”
荀真人虚抬双手,毫无居高临下的姿态,含笑看向秦桑,“听顾大师说,清风真人有一至宝,可助我道门斩妖除魔?”
秦桑点头,立刻取出战鼓,双手呈上,“请荀真人过目。”
荀真人接过,没有马上查看,向殿外打出一道符令,接着拿在面前仔细端详起来。
“确实是一件至宝,可惜……”
荀真人面露惋惜。
三人都明白他可惜什么,顾大师适时开口道:“清风道友已有修复之策,日后再经道门宗师之手,未必不能复现此宝。”
正说话间,一道青光落在殿外,现出一位白发老道。
老道似乎地位很高,入殿后只是随意对荀真人拱了拱手,荀真人也不介意,将战鼓递过去。
老道拿在手里查看良久,目中闪烁精光,忽然看向秦桑,审视道:“你想亲自修复此宝?”
“晚辈自知道行不足,望真人不吝指点,”秦桑深施一礼,恭声道。
老道和荀真人对视一眼,面露沉吟之色,片刻后问道:“你想学何种炼器之术?我道门有正统的炼器术,也有借炼器以演法,亦有较为偏门的,譬如用宝物炼制四肢器官,将脆弱的肉身替换成坚固外物,也有彻底融灵于器,做个类似器灵和傀儡术的存在……”
老道滔滔不绝,听得秦桑时而惊异、时而皱眉。
齐大师曾问炼器之道中有大道否,老道士现在说出来的已经不止一条。
“不过,”老道说了一大通,突然语气一转,补充道,“其中多数传承残缺,还有一些仅存一两部典籍,可能根本不是道门的传承,不知何处得来。这些贫道能指点的不多,需要你自行摸索。”
秦桑看了眼顾大师,没有犹豫太久,道:“晚辈就学正统的炼器术。”
“好,随我来!”
老道将战鼓抛给秦桑,便自顾自走出大殿,秦桑向荀真人和顾大师行了一礼,匆匆跟上。
一道青光裹着老道和秦桑,落在一座金殿前。
殿门未开,秦桑已能感知到精纯火力。
殿内。
考校过秦桑的炼器造诣,老道取出几枚玉简,“此乃上古重玄观传承,应是最适合你的。”
第一千八百七十七章 化神后期
“多谢袁真人。”
秦桑刚刚得知,老道本名袁演初。
这几枚玉简里的内容均是重玄观传承,其中最核心的是一部《重玄册》。
秦桑神识探入《重玄册》,沉浸心神,耳边时不时传来袁真人的声音。
袁真人在为他‘阐道’。
《重玄册》并非正常文字写就,而是由一张张非常复杂符图组成。
符图中的符文包罗万象,在符道造诣稍差一些的修士,可能连符文都认不全。
秦桑为修法箓,曾恶补过符道知识,仍有许多模糊之处,经袁真人指点方才明了。
看完整部《重玄册》,秦桑明白袁真人为何挑选出这门传承了。
道门重符箓,道门的炼器之道也和符道脱不了干系,甚至可以说是依托于符道发展而来的。
秦桑曾旁观顾大师炼器,她炼器时最重要的一个步骤便是施符,在开炉之前还会提前炼制各种灵符,准备的时间比炼制时还长。
各种符咒令人目不暇接,施符的时机和组合都有考究。
《重玄册》则不然,更注重灵材本身,通过尽可能堆砌高阶灵材,调和相性,以获得超凡的威能,在秦桑看来其实有些粗暴。
当然,《重玄册》亦有相配合的符咒,但不像道门正传的炼器术那么繁复,秦桑学起来也不会太难。
这门传承有一个要求,炼器之人必须能够精准把握灵材的特性,否则只是无效的堆砌,甚至反会引起冲突。秦桑在这方面颇有些天分,顾大师就曾称赞他灵觉敏锐。
秦桑最关心的祭炼灵宝的养灵术,《重玄册》中也传承有一门,竟是一种血祭之术。
血祭炼器,貌似邪术,实则也属于正统炼器术的一种。
只不过,《重玄册》显得更加豪放。
通过血祭‘饲喂’灵胎,将会大量损耗自身元精。
秦桑怀疑重玄观弟子修的应该都是龙虎坛,否则只怕用不了几次就会形容枯槁。
比起顾大师,重玄观给秦桑的印象,像是一群将道袍系在腰间,打着赤膊,露出一身腱子肉,不断挥舞大锤打铁的莽汉。
秦桑不得不承认,袁真人眼光毒辣,这门传承确实非常契合他。
就是它了!
秦桑收起玉简,再次道谢,“不知重玄观当世可有传人?”
袁真人捋须道:“重玄观传承已断,今后你便是重玄观惟一传人,但也不必拘泥于此。倘若有心,可收三两弟子,承接道统,也算你和重玄观的缘法。”
说这些时,袁真人的语气没有多少波澜。
自从道门衰微,道庭尚且衰落至此,断绝传承的道门宗派更是不计其数,许多连宗门典籍也一并亡佚了,只剩史书上一句冷冰冰的记载。
秦桑突然感到手中的玉简沉甸甸的。
“听顾大师说,这面战鼓在她手里多年,后来将参悟战鼓的心得记录在册,都交给你了。这些年,你可有什么领悟,打算何时开炉?”袁真人问道。
秦桑听出言外之意,毫不迟疑道:“晚辈道行短浅,看到《重玄册》,更加认清自身不足,想等有所精进再动手。这段时间无法分心,不便将战鼓带在身边,请袁真人代为保管。”
见秦桑识趣,袁真人露出笑容,微微点头道,“你且放心,荀真人金口玉言,复原战鼓之时,定会等你亲自出手。暂时来看,局势还会继续拖下去,贫道也须参详一段时间,你不必急切……”
想了想,袁真人又道:“贫道每隔七年便要重整大阵,梳理地脉炎火,你可以趁这时候过来。现在,我为你阐述一遍《重玄册》精要!”
秦桑立刻正了正衣冠,在袁真人面前正襟危坐。
不久后,秦桑独自离开治坛,在顾大师府邸停留数日,踏上返程之路。
剑心岛。
秦桑回到洞府,便迫不及待入定,在心神之中重现执剑真人的那道剑光。
何其绚烂和玄妙的一剑!
秦桑赞叹不已,只觉通过观摩这一剑,自身的剑道竟被触动,隐隐有了突破。
不过,他不可能完全沉浸在剑道,不久又恢复往常的修行。
接下来的时间,秦桑主要精力用来修炼《元神养剑章》,但也不是一直闭关。
他偶尔会外出,一来借用齐大师的火室参悟《重玄册》,二来拿出从灵幽王那里得到的丹药,交换自身修行所需。
这些丹药里,秦桑将自己能用的留下,多为淬体的灵丹。
余下的部分只对妖修有用,尽管秦桑座下也有妖侯,肯定以提升自身为先。
道门之中,修兵马坛的真人,不是道庭仙官就是宗门真传,个个身家不菲,丹药不愁销路。
……
不知不觉,又在剑心岛度过了二十五年。
这一日。
秦桑叮嘱剑奴不可打扰,封闭洞府禁制。
一连过去十几天。
剑奴盘坐在山顶的一块岩石上,他听出秦桑的叮嘱不寻常,一直守在外面。
忽然,静坐中的剑奴睁开双目,精光大放,望向秦桑的洞府。
一股淡淡的威压从洞府散发出来,洞府周围的天地元气出现异象,渐渐扩散至整座剑心岛,乃至外面的水域。
“难道是……”
剑奴意识到什么,面露惊容,又喜又羡,立刻飞上半空。
执剑真人现在不在岛上,只他和两名妖侯为秦桑护法。
雒侯和桂侯一左一右守在洞府外。
局势不安稳,剑奴不敢怠慢,掌心华光闪现,祭出一枚令牌,催动护岛大阵。
‘轰!轰!轰!’
剑心岛微微震动,岛屿四面均有光柱射出。
四道光柱的声势不算大,仅百丈高,接着以光柱为支撑,浮现一个半圆形的光罩,笼罩整座岛屿。
光罩表面雷霆游走,蓄势待发,给人一种无比危险之感。
启动大阵,剑奴神色稍缓。
大阵无法掩饰异象,剑心岛上空的天地元气动荡不安,已经有风暴的雏形,天色都变得混乱起来。
阴云凭空而生,在天上凝结。
异象愈来愈猛烈,剑奴有些不安地扫视岛屿周围。
如今内湖人烟稠密,随时可能有高修路经此地,被异象吸引过来。
天象变化极快。
剑心岛方圆百里都变得昏暗,兴起狂风,果然有修士被惊动了,剑奴感知到有气息在接近,紧张地握紧手中令牌。
‘轰隆隆……’
乌云翻滚,天地轰鸣。
剑奴面露震撼,他知道这并非天劫,仅仅是突破引发的天象,竟似带有天威一般。‘呼!呼!呼!’
秦桑洞府的上方,天地元气形成肉眼可见的灵潮,汹涌澎湃。
这时,有两道遁光由远及近,传来问询:“剑奴道友,可是贵岛遇到了什么危险?”
“道友请止步!”
剑奴大喝,手中令牌闪烁,其中一道光柱上浮现一柄光剑,遥遥对准来人,发出警告。
来人收起遁光,对视一眼,他们通过天象,隐隐有猜测,此刻再看到剑奴的表现,可以证实了。
“执剑真人突破洞玄中期,好像还不到百年吧?没想到又有突破,难道有朝一日能够成就大真人?可惜执剑真人性情孤僻,不喜与人结交,我等几次拜访都无缘一见,不然能够结个善缘也好。”
“正在突破的人未必是他……”
剑心岛上空,一声惊雷炸响,打断二人的交谈。
灵气风暴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向剑心岛涌去。
二人身体微微一颤,均满脸震撼,喃喃道:“成了?”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无匹的气势从剑心岛中爆发,但瞬间便又收敛回去。
乌云消散。
天地逐渐回归正常。
“这……究竟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二人迷惑,又不敢发问,生怕受到迁怒。
洞府内。
秦桑缓缓睁开双眼,感应体内澎湃的真元,露出笑容。
终于步入化神后期!
他没有多么惊喜,因为都在意料之中。
秦桑对此次突破极有信心,所以没有特地选择地方,直接在剑心岛冲关。
力战定襄侯、斩杀灵幽王带来的杀道感悟,灵幽王遗物换取的丹药,加上《毒神典》和毒果浆液,种种有利条件令他短短时间便取得如此惊人的成就。
若非期间分出不少精力参悟《重玄册》,还会更快!
秦桑侧目,看到身旁悬浮的玉瓶,拿在手里晃了晃。
玉瓶里盛放着毒果的浆液,现在只剩薄薄一层,如果花灵还不能产出花露,他快断药了。
‘唰!’
雷光照亮洞府,箓坛现!
秦桑凝视箓坛,感应其内的青鸾真雷,雷龟妖丹的丹力之前已经耗光,以后都需要用青鸾真雷铸坛。
经过这几次,秦桑愈发熟练了,不会成为修行之路的障碍。
凤翼中的青鸾真雷,支撑到化神后期巅峰绰绰有余,至于炼虚之后还能坚持多久,则不是他能揣度的。
感应到坐镇箓坛的护坛神将,秦桑不由皱了下眉头。
他一直有一个隐忧,他的护坛神将乃是存思的内真,而非雷部天神。
现在还能够用心志坚定来解释,等他开始冲击炼虚,若还说不出是哪位天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定会引起怀疑。
“只愿幻景风暴里会有转机,或者玉佛能够继续庇护于我……”
秦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更换法箓。
尽管融入的青鸾真雷还不够多,秦桑已然感觉到青鸾真雷带来的变化,未来可能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惊喜!
以青鸾真雷凝聚的神霄雷玺施展雷法,将是何等威能?
秦桑收起箓坛,又运转《天妖炼形》,唤出青鸾法相。
这些年没有修炼这门功法,但服用了灵幽王的丹药,亦有不小的提升。
秦桑复又闭上眼睛,心神勾连元精,体会内天地。
片刻之后,青鸾法相的脑袋忽然动了一下,低着头望向秦桑,原本呆板的神情平添了一丝灵动。
自从左真人为秦桑指明了内景、外景之道,秦桑对法相有了更深的认知。
此刻,他便是通过内天地感应青鸾法相,有朝一日,或许能够像自斩修为的妖王那般,运用法相之力,实力大增!
说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其他妖侯连参悟法相都无比艰难。
秦桑先有青鸾法相而后参悟,比预想中要顺利些,但也很快耗尽了心神,收功时难掩疲惫。
接下来,参悟法相、调理五行是必须要做的,而毒果浆液濒临枯竭,花露难产,不可能像之前这么顺遂了。
调息之后,秦桑打开洞府,看到守在洞府外的剑奴。
“恭喜真人离大道又近一步!”
秦桑含笑道谢,“有劳道友为我护法……之前我让道友搜集的灵物,可齐全了?”
剑奴道:“大部分都有眉目了,到手的已近五成。”
秦桑点了点头,送给剑奴一枚玉简,玉简内记录的是天玲珑和上品镇灵香炼制之法。
“这……”
剑奴又惊又喜,“老奴何德何能,不敢收真人如此大礼!”
秦桑安抚道:“道友为贫道护法还不够吗?贫道也想让道友帮我一个忙,其上列出的灵物,你留下自己所需的一份,剩下的有多少要多少,需要什么,尽管来我这取。”
这些灵物,风暴界珍稀难寻,在此界则偶有出现,他自己也在留意。
“老奴遵命!”
剑奴小心收起玉简。
秦桑上下打量着剑奴,问出心中的疑惑,“依贫道之见,道友早已有冲击洞玄的能力,成功的几率应当不低,何不及早尝试?”
剑奴恭声回道:“主人命老奴继续打磨剑意,想必是老奴的积累还不够。”
“原来如此,厚积薄发,等道友步入洞玄,当突飞猛进!”
秦桑恍然,闲叙几句,便驾起遁光飞向壶中岛。
过去这么多年,秦桑数次去白石治向袁真人请教,但一直没有开炉修复战鼓。
道庭不催促,他也乐得拖延下去,修为越高对炼器也是有利的。
“是时候开炉了,在这之前,先重炼明山铠……”
秦桑思索着,进入齐府,命齐大师的弟子打开火室。
接下来正式进入本卷收尾阶段。
请假一天,将剧情梳理一下。
第一千八百七十八章 初探风暴
秦桑留下齐大师真传弟子,以及两个身材壮实的记名弟子。
两个都是齐大师的记名弟子,是秦桑特地挑选出来,准备传承《重玄册》,不过秦桑没有重立重玄观的打算,也不让他们叫师父,等他们学有所成,自行开宗立派。
秦桑鼓动真元,催动火室大阵,炎火之力越来越盛,灼热异常。
五名弟子尽管不是第一次观摩秦桑炼器,但之前只是练手之作,他们拘谨的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生怕出什么差错。
“不用紧张,尔等所学已经超出了你们师尊,只要平时没有懈怠,平心静气,按照贫道的吩咐去做,不会有问题,”秦桑看了他们一眼,淡淡道。
“晚辈牢记教诲,不敢懈怠,”五人齐齐行礼。
秦桑不再多言,屈指轻弹,道道宝光飞出,有残破的明山铠,也有各种灵物宝材,最珍贵的部份都是自道庭得来的。
他打算重炼明山铠为内甲,但不会彻底将其打回原形,齐大师当年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且有许多想法碍于能力无法实现,秦桑现在能够做到了。
除了最重要的几种灵材,基本都是由五名弟子完成淬炼,秦桑一直拿着明山铠,在上面刻画着什么。
五人心知机缘难得,兢兢业业,秦桑偶尔提点两句,没有大的差错。
完成初步的准备,五人均一脸疲惫,但没有一个愿意这时候离开,反而有些亢奋,因为秦桑准备开炉了。
接下来的炼制,他们能插手的地方不多,但秦桑时不时会做些解释,一言一行都能令他们受益匪浅。
一月后。
炎火之力徐徐消退,秦桑凝视赤红火焰,探手一招,一道红光入手,火焰灼烧着他的手掌。
五人均期待地看着秦桑手心。
火中渐渐露出一物,乃是一件内甲,看起来非常轻柔,卷之不盈一握,感受不到重量,却非丝非帛,表面还有残存的火苗,无法损伤其分毫。
火焰散去,秦桑手心感到一阵温凉,真元灌注其内,舒展开来,乃是一件纤薄如蝉翼的内甲。
秦桑祭出掌心剑,一剑刺向内甲。
‘唰!’
一声如同金片震响,内甲只是荡了一荡,毫发无损,连一丝划痕也无。
“不错!名字就不必改了,以后还是叫明山铠吧。”
秦桑露出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略作祭炼,催动明山铠穿在法衣之内,轻如无物。
“尔等好生修行,贫道有时间再来考校你们的功课。”
说着,秦桑关闭火室大阵,起身向外走去。
五人恭声应命,恭恭敬敬将秦桑送出府外,便匆匆闭关去了。
出了齐府,秦桑孤身西行,按照惯例先去拜访真如尊者,共论日轮印。
经秦桑和镜台寺诸位高僧多年参悟,对日轮印的理解逐步加深。
不过,秦桑明显感觉到,当自己明白了内景、外景之道,开始参悟法相,领悟日轮印的速度也变快了。
在镜台寺略作停留,秦桑继续西行,踏入白石治治坛,见到袁真人。
“决定了?哦?原来修为又有突破,看来你此次当有不小的把握,”袁真人眼中闪过一丝讶然。
秦桑坦然道:“无论成与不成,不能再拖下去了,万一延误战机,晚辈只恐百死莫赎。”
“局势还不到那种地步,不过提早准备也是好的,”袁真人没有还给他战鼓,而是取出一枚玉简,“里面是贫道这些年的心得,你拿去参详。开炉之前须对火阵做相应的调整,以求更契合宝物,这些《重玄册》上也有描述。在治坛里有诸多忌讳,只能贫道亲历而为。”
“有劳前辈费心,”秦桑接过玉简,行了一礼,由金甲卫士领去一座金殿,闭关参悟。
此次闭关近半年,秦桑相当于得到顾大师和袁真人两人的指点,信心更足了。
治坛火室内。
秦桑盘坐在炎火一侧,袁真人坐在对面,透过火光看了秦桑一眼,“开始吧。”
秦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战鼓抛向火焰,此时战鼓已经被袁真人恢复成破损时的样子。
同时,一件件珍贵灵物也被秦桑祭起,开始淬炼。
有袁真人帮衬着御火,秦桑轻松许多。
他不会狂妄到认为自己得到重玄观传承和袁真人指点,就能独自修复后天灵宝。
若非两位炼器大师先后将心得传给他,有明确的思路,为他指明了方向,让秦桑从头开始,真不知还要沉淀多久。
秦桑牢牢记下顾大师和袁真人的一字一句,他的目的是从这次炼器中成长,而非特立独行。
灵火在秦桑手里变化万端,一件件灵物被萃取出精华,为防失败,袁真人准备了三份,但秦桑的表现比他预想中轻松得多。
渐渐地,袁真人放松对灵火的控制,发现秦桑仍游刃有余,御火之能非比寻常,灵觉也极为敏锐,不由面露嘉许之色。
灵物淬炼完备,秦桑将心神沉入战鼓,心无旁骛。
与此同时,他手掐印诀,操纵着一缕缕火焰,或轻或重击打在鼓面上。
‘咚!咚!咚!’
鼓声连响,被灵阵封锁在火室之内。
不多时,战鼓表面泛起红光,越来越耀眼,几乎能与灵火争辉。
令人惊讶的是,这时秦桑额头竟出了一层细汗,显然这一步难度不小。
随着时间推移,战鼓又生变化,红光之间隐隐约约浮现细密的丝线,乃是无数禁制符文,复杂无比,寻常修士看一眼都要头昏脑胀。
秦桑不知疲倦,目光灼灼盯着鼓面。
炼器有一步至关重要,名曰通贯气脉,修复宝物也要从这一步着手,秦桑此举便是激发战鼓残存的气脉,进行梳理、修补。
战鼓破损,气脉枯萎,混乱异常,有二位炼器大师‘指点’,秦桑仍感到很大压力。
火室内不知朝暮。
秦桑忘我的沉浸其中,稳稳做好每一个步骤。
灵物淬炼出的精华静静漂浮在秦桑周围,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有一团青灵之气被秦桑招了过去,缓缓飘向战鼓的破洞。
青灵之气覆在洞口,卷曲不定,秦桑印诀连变,道道流光打向洞口,鼓面和青灵之气共振,气息逐渐凝聚,化作一层轻纱,恰到好处贴合在洞口。
完成这一步,秦桑长舒一口气,面露兴奋之色。
“很好!贫道为你准备五株源丝草,没想到你一次就成功了,看来你颇有天分,只是以前没有名师指点,先歇一歇吧,”袁真人连连点头,出手帮秦桑稳住战鼓。
纵然秦桑不再是需要鼓励的年纪,听到大真人夸赞也不由精神大振,立刻入定调息。
随着一团团灵物精粹被打入火中,鼓面上的破洞被逐渐填平,几乎看不出破损的痕迹。
中间偶有失手,无伤大雅。不过,此时还未到大成,行百里者半九十,接下来将灵物和鼓身真正混融,气脉贯通,才是最困难的一步!
“呼!”
秦桑又调息了一次,轻吐气息,满脸凝重,双掌直接探入火中。
灵火大盛,起初战鼓没有变化,随后竟仿佛被烧融,浮现釉质般的光泽,漫过破洞之处,在整个鼓身上流动。
最后已然看不出战鼓原本模样,变成一团流光溢彩的赤红灵胎。
“机不可失,莫要犹豫!”
袁真人轻喝提醒。
秦桑毫不迟疑,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一道印诀打入赤红灵胎。
‘刷!’
赤红灵胎迸发出一道波动,震荡灵火,被袁真人及时镇压。
秦桑此刻已经无暇分心,紧紧盯着赤红灵胎每一分变化,飞快出手。
‘砰!砰!砰!’
赤红灵胎在不断震动中向内收缩,那层釉质流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昭示着内部正在发生融合。
终于,当灵胎缩小到一层程度,任凭秦桑施展各种印诀,都无法令灵胎变化分毫。
秦桑额角又有汗水滴落,一是消耗极大,二是不如预想中顺利,遇到了难关。
‘啪!’
秦桑双掌紧扣赤红灵胎,浓郁血气涌现,不惜损耗元精施展重玄观秘术,血气疯狂涌入灵胎,终于使得灵胎出现扭曲,隐隐塑形出战鼓轮廓。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极为艰难。
直至后面,完好的战鼓几乎要脱胎而生,可秦桑发现自己无论怎么做,总是差一口气。
眼看消耗越发剧烈,难以为继,秦桑终于移转目光,望向袁真人。
下一刻,雄浑真元自袁真人掌心喷薄而出,火室温度暴涨,灵火霎时凝聚到极点,尽数没入赤红灵胎。
‘轰!’
一道火浪横扫火室。
火浪中心赫然浮现一面灵鼓,鼓面上的破洞不见踪影,鼓身散发的宝光比顾大师修复后的更加浑厚温润。
秦桑拿在手里把玩,感应一番,交给袁真人,回味炼器的过程,有些遗憾。
换成顾大师,应该比他做的更好,而顾大师的修为还不如他,所以差的不是修为,而是对炼器之道的理解。
不过,有这一次经历,秦桑已有许多明悟,迫不及待想要寻地参悟,等消化此次所得,他的炼器术定会突飞猛进。
‘咚!’
鼓声惊醒沉思中的秦桑。
袁真人连敲了几下,沉吟道:“残余威能接近灵宝,贫道接下来要闭关很长时间……道友想必也急于闭关,就不留你了。”
“多谢袁真人指点。”
秦桑起身,行礼道谢,退出火室,掐指一算,竟过去了三个月有余。
他和道庭的交易已经完成,战鼓不属于他了,不过袁真人并未拒绝他以后前来请教。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秦桑都觉得自己赚了。
袁真人闭关,他也不便在治坛久留,向顾大师借了间静室。
……
一年后。
秦桑出关,离开白石治,孤身北上,一路无事,重返具山治治坛。
穿过祥云,进入金殿,秦桑发出讯号,不多时便有一道遁光飞驰而来,正是莫行道。
“和顾大师讨论炼器之术,耽搁了一些时日,”秦桑歉意道。
“无妨!收到道友传讯,我便来此,独自去探了探,可惜尚未接近道友说的风暴幻景,便觉吃力,不敢继续行险,”莫行道叹了口气,“里面果然面目全非!”
说话间,二人穿过九曲星河,在幻景间穿行,抵达幻景风暴边缘。
莫行道伫立在风暴前,良久不语。
秦桑则道:“风暴内部变成什么样子,进去才知道!”
说着,秦桑祭起箓坛,打开八门,唤出桂侯。
桂侯神通果然了得,短短几十年便复原肉身,实力也恢复了八成。
得知要闯幻景风暴,桂侯心里发怵,但不敢违逆秦桑的命令。
接着,秦桑拿出一些护体灵符,三人各展神通,结成三才之阵,试探着向风暴飞去。
秦桑在前,大金刚轮印、离合神光、明山铠等所有护体神通一并使出,云游剑倒悬在头顶,剑光笼罩三人。
进入风暴的刹那,一股股混乱的气息扑面而来,狂风如刀,秦桑全身一震,重踏虚空,强行稳固身形,云游剑剑光大作,笼罩三人。
有秦桑顶着,桂侯和莫行道承受的压力小得多,全力维持战阵,辅助秦桑,缓缓向风暴中心飞去。
他们的速度很慢,走走停停,确定安全才会继续向前。
情况比预想的好一些,风暴外围还能找到幻景原本的分界,说明有望恢复。
不过,随着三人深入,眼前的景象愈发触目惊心。
秦桑循着记忆中的路线行进,后面连幻景的痕迹也找不到了,几乎是彻底的混沌、噬人的风暴,愈发危险。
直至最后,到赤金灵针还有不短的距离,桂侯和莫行道便感到体力不支,只得退了出来。
桂侯现在的实力在三人中最末,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莫行道神情低沉,一语不发。
秦桑知他在想什么,只能宽慰他几句,道庭有和傀儡术相近的炼器传承,即使找不到飞升之路,也能设法帮他求来。
说话时,秦桑想的却是太乙星舆。
如今看来,欲闯风暴,即使有足够的人手,也须有一件强力的护身之宝,据鲍姑留言,太乙星舆兼顾遁行和防护之能,是时候着手修复了。
第一千八百七十九章 乘龙奔月
在幻景风暴无功而返。
秦桑估计以他现在的实力,闯到赤金灵针的位置应该快到极限了,很难继续深探。
在修复太乙星舆之前,没必要再来浪费时间。
三人向外退走,秦桑选择了另一条路线,在蓝色光海边缘停下。
“不远万里来此一趟,请道友帮我寻一件宝物,”秦桑指着光海,将此地可能藏有金刚菩提树和金刚实之事告知莫行道。
光海辽阔,一人力有未逮,若能寻到金刚菩提树,秦桑并不介意和人分享。
莫行道神情微变,连声追问:“此地当真有十大神木之一的金刚实?”
看到莫行道的神色,秦桑心中一动,“此宝能帮助道友?”
经莫行道解释,秦桑才知,金刚实可以凝练入他的傀儡之躯,据说有不小的好处,可惜两枚金刚实都被云游剑吞噬了。
莫行道重燃希望,之前的阴霾一扫而空,迫不及待便要进入光海。
秦桑将雒侯精魄也放了出来,告诉他们金刚菩提树波动的特征,分成四个方向,仔细搜寻起来。
由于准备不足,加上之前在幻景风暴损耗过度,众人搜寻了一月便退了出来,果然毫无所获。
秦桑在之前幽谷在的位置来来回回搜寻了十余次,并无一丝一毫痕迹。
按照常理,幻景风暴引发的震动不逊于鬼方国的元胎大阵,蓝色光海却没有出现之前那种的异变。
若想知道原委,除非查明鬼方国的元胎大阵特殊在哪里。
秦桑和莫行道商议了一番,并不气馁,探索幻景风暴不可能一蹴而就,以后会频繁来探,有的是机会。
“道友在此稍等片刻,贫道想起一事,去去就来,”秦桑留下莫行道,独自向洞府飞去。
当年,秦桑将莫行道带回花田,一直将他限制在洞府,莫行道仍不知晓花灵的存在。
花田里一切如常。
秦桑落在一处花圃,仔细查看花灵的状态,走过一个个花圃,最后拿起手里的玉瓶看了看,轻叹了一声。
搜集到的花露很少,远远无法和全盛时相比。
这些年,花灵逐渐复苏,但速度很慢,被连根拔起的那些花灵更是才恢复了细微的生机。
可以预料,未来花露肯定不足以支撑他修炼所需。
“日后,修炼和参悟法相、调理五行并行,或许能勉强支撑……”
秦桑暗忖,察看过花田大阵,原路返回,和莫行道一起离开治坛。
抵达星岛仙湖,二人分开,秦桑回到剑心岛的洞府,调息之后,取出太乙星舆。
月光盈室。
光华如水,澄澈醉人,流过秦桑的指缝,在静室内流淌。
入得此界,秦桑未曾动过此宝,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太乙星舆似一辆宝辇,又似一座神宫,羊脂白玉雕成,可惜裂纹满布,触目惊心。
秦桑手托太乙星舆,双目微阖,心神将之笼罩,感知这件宝物。
许久之后,他又抬起另一只手,凌空画符,将一道道神符打向太乙星舆。
神符悬浮在太乙星舆周围,犹如八面屏风,淡淡的血气在八道神符之间流转,形成一个奇异的血环,此乃重玄观的一种符阵,辅助修士分析来历不明的宝物。
太乙星舆在秦桑身边多年,他偶尔也会拿出来把玩、参悟。
不过,他修为今非昔比,炼器造诣也远超当初,现在再看,又有许多新的发现。
渐渐地,洞府的光华出现起伏,太乙星舆传出阵阵环佩碰撞般的脆响。
秦桑始终盘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但法诀已经变换了数种。
此刻,太乙星舆自行悬浮在他面前。
秦桑时而画符,时而陷入沉思,左手在无意识的比划着什么。
不知过去多久,秦桑缓缓睁目,有些惊异的喃喃自语,“没想到,沧浪海四圣当年竟有这么高的炼器造诣!”
以秦桑现在的眼光来看,修复太乙星舆的难度绝对不逊于战鼓,完好时可能是一件真宝或后天灵宝。
这次没有顾大师和袁真人的心得,仅解析就需花费漫长时间。
不料,秦桑发现,鲍姑留下的修复思路竟是可行的。
当然不可能完全复原太乙星舆,更像顾大师第一次修复战鼓,只能恢复部分威能。
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要知道四圣中修为最高的鲍姑也只是刚步入化神而已,除非他们在七杀殿得到过炼器传承。
让现在的秦桑来看,鲍姑的思路难免存在局限,不乏错误和疏漏之处,但秦桑可以顺着鲍姑的思路继续下去,省却许多精力。
和复原战鼓的过程一样,先进行初步修复,即使修复后的威力不尽如人意,也有助于解析太乙星舆,最后再去谋求尽善尽美。
这么做,秦桑自己就能完成,不必求人。
想到这里,秦桑几乎立刻就做出决定,将自己的修行也搁置一旁,传讯告知剑奴一声,便封闭洞府,再次闭关。
进展比预想中顺利。
秦桑相当于是基于鲍姑的思路,进行完善,比白手起家轻松得多。
许多鲍姑无法达成的想法,秦桑可以做到,且能继续发散和延展。
限于眼界,鲍姑选取出的灵物品阶不高,炼制时存在隐患,秦桑便用特性相近,更纯净的高品阶灵物代替,从而增加成功的几率。
到后面,秦桑还会根据自己的理解和现实情况做出改动。
仅用两年,秦桑便有了清晰的想法,接下来就是搜集灵物灵材。
‘吱呀!’
两年来,秦桑首次打开静室。
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带来一股暖意,秦桑探出神识,察觉到执剑真人的洞府开启了防护禁阵。
剑奴没有闭关,感知到神识的波动,飞纵过来。
“执剑道友回岛了?”秦桑问。
剑奴点头,“主人半年前回岛,见真人正在修炼便没有打扰,交代老奴说要闭关一段时日。”
秦桑向执剑真人洞府望了一眼,这些年执剑真人频频外出,回来便要闭关静修,二人见面的机会很少,不知在忙碌什么。
问过几个问题,向剑奴了解现今的局势,秦桑驾起遁光向壶中岛飞去。
星岛仙湖的气氛一如既往紧张,秦桑规规矩矩登岛,先到齐府。
数日后,秦桑和齐大师弟子分头离开齐府,想方设法搜集灵材。
秦桑身家可谓雄厚,只是初步修复太乙星舆,不至于掏空他的家底。
可他选出的灵物无一不是世间珍宝,寻遍星岛仙湖也难凑齐。
接下来的半年间,秦桑主动联络幽篁真人等故人,频繁参加各种拍卖会和交易会,遇到目标,不惜溢价也要拍下。
若得到消息,有人可能珍藏某种灵物,也会设法打动对方。
这段时间,星岛仙湖许多修士都耳闻,出现了一位财大气粗的神秘高手。
半年后,齐大师弟子们将琐碎之物凑齐,秦桑见星岛仙湖被自己‘搜刮’的差不多了,便决意西行。
若论世间珍宝,何处最丰,自然是道庭!
重回治坛。
金甲卫士都已认识秦桑。
秦桑和一名金甲卫士有说有笑进入治坛,得知袁真人还在闭关,便让金甲卫士带自己去宝库。
值得一提的是,掌管北极驱邪院宝库的府衙竟叫粮料司,倒是和道庭兵马相称。
袁真人曾亲自带他进入宝库,讲解各种灵物的特性,秦桑由此结识粮料司的都录苗真人。
苗真人执掌粮料司,官居正四品,修为和秦桑相当,二人平辈论交。
得知秦桑到来,苗真人热情相迎,秦桑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苗真人并未拒绝,沉吟道:“道友欲用功德交换?”
在这里,灵石是无用的。
秦桑点了下头,又问道:“不知可否以物易物,皆是世间奇珍,绝不会令道友为难。”
说着,秦桑取出几样灵幽王的遗物。
苗真人迅速扫过,神色一松,以高换低,或者平等交换,他都能作主,最怕秦桑的要求太高,又拿不出相应之物。
并非多件低阶灵物就能换走一件高阶灵物。
当日,秦桑走出治坛,步履轻松,自己所需灵物换到了大半,缺少之物道庭也有记载,苗真人为他指明了方位。
秦桑自是感谢不已,但想到自己拿出去的那些宝物,也不由肉痛。
顺便拜访过顾大师,秦桑便经小挪移阵,几次迁转,抵达白石治最南端,进入孽海,在海中岛屿搜寻灵物。
接下来的半年,秦桑走遍苗真人说的那些岛屿,回程时亲临黄泉道查探局势。
外界尚未被战争波及,黄泉道上已经血流成河,发生过不知多少次惨烈厮杀。
秦桑暂不打算抛头露面,正因如此对局势只能雾里看花,看不清晰。
不过,道庭和鬼方国还没有大规模会战的迹象,他还有时间。
带着搜集齐全的灵物,秦桑马不停蹄赶回齐府,立刻封闭火室,下令任何人不许打扰。
火室内。
九幽魔火和地脉炎火相辉映。
秦桑神识引动灵物,一个个炼化,然后将太乙星舆抛入火中,施法激发气脉。
过程和修复战鼓时大同小异。
比起当年,秦桑显得游刃有余,一来又有进步,二来此次修复的要求不高。
随着一团团灵物精粹打入灵火,太乙星舆并没有向灵胎转化,秦桑此时更像一个修补匠,修补着一道道裂缝。
不过,太乙星舆仍出现了醒目的变化,一些威能被激活,形态亦有改变,好似正逐渐舒展开来。
‘唰!’
火室内骤然爆发刺目火光。
秦桑双目圆瞪,毫不迟疑,双掌血气勃发,狂涌入灵火,太乙星舆包裹在火焰和血气交融而成的茧中。
‘轰!’
一道纯净光华破茧而出。
秦桑疲惫的脸上难掩喜色,反掌稳定地底火脉,注视着面前的泠泠白光。
白光内有一物,确切无疑是一座玉辇。
玉辇小巧玲珑,内置玉座,前方无遮,左右车壁仅半身高,后呈一面玉壁,其上镂空,勾勒玄妙符图,上有华盖,垂流苏,端是精巧。
有些细节看起来不协调,秦桑知晓是自己未能完全修复之故。
凝视宝辇良久,秦桑面露异色,本想尝试催动,也停了下来。
既然是经他亲手炼制,秦桑对玉辇的已经有一定的了解。
可不知为何,当他神识触及玉辇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又不知缘何而来,显然还有他不了解的秘密。
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在这里催动此宝。
想及此处,秦桑耐着性子入定调息,恢复后匆匆离开齐府,挪移至外湖,寻了一处无人水域。
……
正值深夜时分。
月在中天,大如银盘。
秦桑在月色下取出玉辇,真元灌注,顿时光华大盛,玉辇变化成正常车辇大小。
宝光和月光呼应,又添华贵之感,仙家宝辇,莫过于此。
秦桑试探着登上玉辇,端坐玉座,摩挲了一下扶手,定神感知玉辇,那种奇异的感觉愈发清晰。
下一刻,秦桑面色陡变!
一声可怕的咆哮从玉辇中传来,声如龙吟,惊天动地,令秦桑心神巨震。
只见玉辇前方金光大放,耀眼的金光中诞生出一道修长的虚影,虚影身躯扭动,头生龙角、通体金鳞,威风凛凛,竟是一条金龙!
其身形虚幻,又仿佛一头龙魂。
咆哮声正是龙吟!
秦桑满脸震撼,尚未明白原委,忽而心有所感,猛然抬头,直勾勾望着天上明月。
他感觉明月中有一股力量,正和身下的玉辇呼应。
金龙身上有两条金索,绑在玉辇上,不等秦桑命令,张口咆哮,龙尾轻摇,龙爪踏空,拖着玉辇,带着秦桑朝九天飞去,直奔月宫。
‘呼!呼!’
夜风呼啸。
龙驭九天!
明月愈发耀眼,确切的说是圆月中心。
刚入此界,秦桑便注意到,此界的月亮仿佛一大一小两轮明月交叠。
秦桑有种感觉,中间的那轮明月正在他眼中飞速放大。
明月之内仿若有一个奇异空间,小如芥子,又似大若无穷。
入口前,隐隐可见一座仙家牌楼。
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上书——南天门!
就在金龙现身的刹那。
……
中茂治治坛。
金殿中,道人从入定中惊醒。
……
白石治治坛。
竹林里,坤道盘坐林间,黄铜铃铛在她面前缓缓转动,转动一圈便奏响一声清脆铃音。
铃音戛然而止。
……
鬼方国,大圣府。
一座高坛上盘坐一男子,此人器宇轩昂,头戴帝冠,身穿龙袍衮服,头顶有一张残图缓缓转动。
高坛四面,阴影中盘坐着一个个人影,皆气息浑厚。
忽然间,所有人似遭到某种冲击,猛地晃动了一下,惊疑不定望着坛上之人。
……
剑心岛。
静室内,执剑真人闭目盘坐,缠满白布的宝剑插在面前地上,剑身震动,发出浑厚剑鸣。
执剑真人豁然起身,移步室外。
……
今夜,此界之内,若有人在室外赏月,便能看到一道惊虹划过夜空,径往九霄云外。
有仙人驾驭神辇,乘龙奔月!
第一千八百八十章 巡天
南天门!
秦桑心中一惊,当年治坛之战,左真人曾告诉过他一些道门秘辛。
“神庭!神庭竟在月宫里!”
透过月光,穿过南天门,秦桑隐约看到了一个广袤的空间。
但见那南天门下金柱顶梁,龙凤盘绕,玄龟承负,麒麟环列。
门后宛若一个神仙世界,清光云烟,天河明霞,一派仙家妙景。
座座长桥跨云海,或消失在白云深处,或连通至神山云岭。
神山之上,云飞白花,灵园仙圃。
山色苍、水色碧、风色清。
松之青、竹之翠、草之绿。
碧霞空濛,雾霭朦胧,奇花绣草,千年不败,万载长青。
云岭之间,琼阁玉宇,重楼宫阙。
金殿之后列金殿,仙宫之外有仙宫。
高峙无穷,上彻云际,星斗岳渎,壮丽毕备。
真可谓:云海沉浮现天宫,星辉流聚有浮槎。
秦桑好似看到一位位仙真踏云气、乘龙凤,腾风架空、浮叶泛水,餐仙风神露,采东来紫气。
若非知晓此为道门神庭,在这一刻,恍惚之间,秦桑可能以为自己即将得道飞升,仙界登真。
仙家胜景,高上恢宏。
可是,这些景象给秦桑的感觉不像是真实的,如在镜中观花、水中望月。
仙境内一片死寂,仙山上的松柏绿竹虽然茂盛,却从中感觉不到生机,似乎都是假象。
甚至于,秦桑开始怀疑这个‘仙界’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可能一切都是幻景。
明月高悬九霄。
地面上不仅能够看到星舆之芒,还能够清晰感觉到月光越来越亮,月晕正在扩张。
秦桑紧靠玉座,双手紧握扶手,视线从月亮上挪开,垂望大地。
龙驭飞天。
山川江河沐浴月色之中,正在他视野里飞快缩小,秦桑看到了莫行道闭关的岛屿,看到了剑心岛、壶中岛,星岛仙湖的南北两岸,东西大江。
以及,外面广袤大地的山岳轮廓……
此时此刻,他心中无比紧张,太乙星舆的声势太大了,引得明月异变,一界震动。
在金龙现身的刹那,秦桑便意识到不对劲,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太乙星舆上应明月,此等异变,瞒不过此界大能的灵觉。
秦桑似乎已经感觉到望向这里的目光。
无论如何,他的秘密肯定瞒不住了,道庭真君、妖族大圣都得来寻他。
他自然更倾向于道庭,可这不是他能够决定的。
看似万里之遥,对大能而言可能只在眨眼之间,谁也不知究竟是哪一方先到。
倘若双方齐至,被卷入大能之间的争斗,下场也绝不会太好。
秦桑自知祸福难料,逃无可逃,心下一横,任由星舆奔赴月宫,若能赶在真君和大圣来临之前抢进神庭或许还有转机。
事实上,他也无力阻止金龙。
神庭不知有何物吸引着金龙,迫不及待想要归巢一般,奋力拉着玉辇飞向月宫。
秦桑试图操纵太乙星舆,和金龙沟通,回应他的却是一声声高亢的龙吼,根本无法让它停下。
太乙星舆和神庭有什么关系?
七杀殿和道门又有什么渊源?
秦桑心里有太多太多疑问,但此时此刻无暇去想这些,收回视线,紧张注视着天上明月。
治坛一战,真君和大圣的神通展现出冰山一角,可将神通打向万里之遥,而明月高悬九天,不知何时才能飞到,秦桑担心他根本没有进入神庭的机会。
不过,秦桑的疑虑很快被打消了。
不仅金龙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在秦桑奔向月宫的同时,明月也在向他靠拢。
中心的那轮月就像通往神庭的通道,对金龙有着无穷的吸力,在他眼中以超乎想像的速度放大。
眨眼之间,秦桑便觉自己被月晕笼罩,徜徉在清凉的月光之中,有种穿越空间之感。
这么短的时间,他根本不可能飞上月亮,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罡风的冲击。
而南天门就在前方!
…
中茂治治坛。
道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金殿上方,仰头望着天际,神情凝重。
目中精光一闪,道人抬起右手,手指掐动,印诀未完,却见金龙已经拉着玉辇遁入月晕。
‘轰!’
大地山川,江河湖海,和明月共震。
……
具山治某处。
大道上,一队马车,在月色下奔驰,车轮在地面留下清晰的痕迹,可见车辇很重,满载货物。
护卫骑马在车队两侧往来不断,戒备大道两侧的密林。
前方有一辆最轻便的马车,两人正在低声交谈着。
“消息可靠,只要在三天内抵达临阴城,货值可翻十倍……”
说话声突然被外面的惊呼声打断,二人面色微变,感觉到地面在震,犹如万马奔腾。
其中一人急忙掀开窗帘一角,只见所有护卫都望着天上,没有盗匪出没的迹象。
“你们在干什么?”
那人皱眉,呵斥一声,也探出头望向天空,顿时呆住了。
……
某处灵山秀峰。
石洞之门半掩着,门前置一石桌,摆放琼浆仙果,三名道人围坐,一人饮酒作歌,另外两人箸敲玉碗以和。
正至兴处,歌声顿止。
三人霍然起身,推翻了石桌也浑然不觉,齐齐飞空而起,望着再熟悉不过的明月,脸上露出震撼之色。
身为修士,他们看到的比凡人更多。
……
孽原。
嘶吼声此起彼伏,混乱异常。
这里也能够看到明月的变化。
孽原中的凶兽被月变所激,都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很快便有许多地方发生厮杀。
孽原深处,有强大的气息蠢蠢欲动。
……
孽海。
‘哗啦啦……’
明明没有暴风,海上却大浪迭起。
浪头过后,水下有神秘的黑影游过。
乱象无声无息在海上蔓延,有些地方的海水被染成血色,渐渐连成一片,触目惊心。
更有滔天巨浪,要将大海震碎一般,散发出令其他凶兽恐惧的气息。
……
治坛的宁静被打破。
一道道人影飞出金殿,仙官们被异变惊动,看到天上的异象,张口结舌,难以置信。
类似的景象同样出现在靖坛、都坛,道门各派,鬼方国的王府、侯府,具山治宗门、散修洞府……
……
道人垂下手掌,收回视线,望向东方,白石治治坛的方向。
同一时刻,莲足踏在一片竹叶上的坤道,正好也看过来。
两道目光隔空相对,似乎都能够看到对方凝重的表情。
异变太突然了,毫无征兆。
谁也预料不到,神庭竟在这个时候出世,道庭对此毫无准备。
长达两百年的谋划,一朝被毁!
开启神庭之人,也是他们始料未及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两位真君似已经完成了交流,纷纷移转目光,望向具山治。
他们所看的方向正是星岛仙湖,剑心岛!
剑心岛上。
执剑真人悬立在岛屿上空,仰观明月,眼中的讶色未消。
他的目光深邃,内含神韵,透过月晕,看到了神庭和玉辇,以及玉辇上的人影。
这时,执剑真人感知到来自远方的注视,侧目望向西方,捏碎一道灵符。
“执剑道友?”
道人的声音响在耳畔,虽是疑惑的语气,却暗含一丝责备。
执剑真人轻叹一声,带有歉意道:“此事亦在老夫意料之外,是老夫疏忽了。”
远方的道人张口欲言,忽然心神一震,运足法目,视线越过具山治,望向鬼方国。
只见冈山治治坛,也就是鬼方国大圣府,此刻妖云弥漫,妖气冲天。
‘咚!’
一声鼓响,惊天动地!
道人神色陡变,用急促的语气追问:“之前道友和我等的约定,还作数否?”
此界六天故气无处不在。
道门困于此界,道门修士皆依附于神庭方能修行,一身修为系于都功印。
也正是受制于都功印,道门修士修行和行动都受到种种限制,却又无法脱离此界。
须知,此界并非自然而生的小千世界,乃是道门先辈在危机关头以神庭分割大千,封断一界,保存下来道门香火。
找不到神庭便无法回归大千。
倘若四别治俱在,四印合一,道庭仍有可能诞生新的天师,再启神庭,重振道门。
可惜世事难料,具山治治坛被毁,兵马鬼神反叛,局势糜烂至今。
道门真人、真君前赴后继,尝试种种办法,试图破局,因此界环境的天然限制,均告失败。
直至两百年前,转机到来。
具山治治坛无缘无故震荡,二位真君隐约察觉到神庭的波动,同时一名域外之人找上了道庭,正是执剑真人。
双方立下誓约,合力助道庭回归。
不过,一旦神庭现世,势必震动大千,甚至可能引来其他天师级数的强者。
道庭符神乃是将符道推演到极致的成果。
洞真以上位业的符神,如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在任何人眼里都是符道至宝。
哪怕道庭当年的敌人不在,那些强者也绝不介意抢走一尊符神。
回归大千,有外患,亦有内忧。
内忧便是鬼方国,不出所料,妖族大圣毫不犹豫敲响了鸣妖鼓。
在原本的谋划之中,道庭一方面为重启神庭做准备,一方面以神道为饵,引妖魔入局,主动送出二十四天狱残图。
一旦鬼方国大圣真的与神合真,踏入神道,成为鬼神。
道庭便能在掌控神庭后,通过神庭对鬼神的压制,轻易收服鬼方国,解决内忧,专心应对外患。
在道门自封的期间,外界的神道也在不断衍变,已经和道门推演出的,由符道演化出的神道有了很大不同。
执剑真人将外界的神道秘典带入此界,道庭改动之后,神不知鬼不觉让送去鬼方国,给妖魔带去新的启示。
无数年来,道门和鬼方国都在锲而不舍寻找出路,只要有一丝希望都会去尝试。
一旦大圣从中获得启发,定会去推演新神道,如此落入局中。
与此同时,为避免引起妖魔警觉,真君不可轻动,寻找神庭的任务落在执剑真人身上。
他乃真正的剑修,唯我唯剑,道基在剑而不在神庭,抱剑守一,竟能进入具山治治坛。
执剑真人多次出入具山治治坛,渐渐有了些眉目,并且顺利将鬼方国引入陷阱。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却突发意外。
神庭现世,乃是被秦桑座下神辇所激,道庭的准备远未完成。
没有天师敕命,尽管找到了南天门,可哪怕真君也无法立刻进入神庭,偏偏有一个例外。
二十四天狱残图!
酆都鬼府当年和神庭相接,相当于变成了神庭的一部分,只要知晓神庭方位,便能通过残图,将已经成为鬼神的妖修送入神庭。
甚至于,妖族大圣即使未入神道,也能借助残图,抢入神庭!
一旦被妖魔窃据神庭,后果不堪设想,送出的二十四天狱图反而成了催命符。
这些还在其次。
道人望向深邃的虚空,眉心紧锁,神庭意外现世,震动已经传递到大千,无法遮掩。
如果执剑真人撕毁契约,弃道门而去,此时的道门无力解决内忧外患,将迎来灭顶之灾!
执剑真人仰天长笑:“我辈剑修,宁往直中取、不在曲中求,岂会做毁诺之事!老夫宁身死,以求全节!”
笑声朗朗。
执剑真人迈步而出,步踏虚空,登天而去。
剑奴站在岛上,满脸担忧,忽闻执剑真人喝声传来:“今夜正是汝等杀敌突破之时,还不速去!”
剑奴心中一震,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祭起灵剑,御剑北上孽原。
……
神庭之中。
秦桑乘龙而来,冥冥中感觉自己好像越过了一层无形屏障,轻而易举在南天门下飞过,没有丝毫阻碍。
刚穿过南天门,秦桑眼前突然一花,竟现出一道人影,挡在前路。
“执剑道友?”
秦桑满脸震惊。
眼前之人赫然正是执剑真人,只是身形虚幻,似是元神之力凝就的虚影。
“吾乃天越!”
执剑真人沉声道。
此时此刻,他的气势和秦桑熟悉的那个执剑真人截然不同。
天越?
北辰境的天越上人?
“你……”
秦桑神情剧变。
“吾受人之托,助你在此界达炼虚之境。”
天越上人看着秦桑座下神辇,眼神复杂,“老夫原以为是凤羽之功,原来道庭的巡天神辇在伱手里,难怪你能破开壁障,进入此界!”
第一千八百八十一章 破军
巡天神辇,检视群神!
被天越上人道破来历,金龙似有所感,发出兴奋的咆哮。
声震神庭!
可是,无论龙吼多么惊天动地,都不如天越上人这番话带给秦桑的震动大。
天越上人!
助我炼虚?
秦桑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惊。
听天越上人的语气,早已识破自己的身份和来历。
自己从何时开始暴露的?
秦桑无法通过一个虚影判断天越上人的修为,但绝不是化神中期。
面对左真人时,秦桑也没有这般高深莫测的感觉。
他有种预感,天越上人的实力可能超出自己的想象!
假如天越上人比自己更早落入此界,意外相遇,通过自己的功法和道术,判断出自己同样来自风暴界北辰境,可为何又说受人之托而来?
那个人是谁?
当年在星谷的初遇,在鬼方国的重逢,难道都是一场精心的安排,守株待兔?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天越上人为何用这种方式接近自己?
花灵、《毒神典》、金刚实……
离侯、青狐圣王,乃至自斩修为的灵幽王。
那一次次难得的机缘,一个个恰到好处的对手,使得自己修炼和参悟杀道无比顺利,可以说想瞌睡便有枕头。
其中,有多少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安排?
或许具山治治坛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金刚菩提树,只是为了将自己从洞府引出去,直面危机。
北辰境曾出现过金刚实,天越上人肯定进过紫微宫,以他的实力,得到几枚金刚实并不奇怪。
但他怎么知道自己肯定会冒险夺取金刚实?
难怪道庭一直为自己大开方便之门。
法箓、灵材、灵材、炼器术,只要自己有合适的理由,绝不为难,予取予求。
自己结识的那些真人,不知有多少心知肚明,一直配合自己演戏。
这期间,又有多少人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大能的棋子!
可笑自己一直认为隐藏的很好。
秦桑只觉头皮发麻。
太多太多疑问冲击着他的心神,秦桑此刻的感觉却非荣幸,而是惶恐!
唯一能够安慰他的是,至少天越上人之前没有害过他,反而多次在剑道上指点他。
以天越上人的实力,若想对他不利,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秦桑张了张口,却见天越上人神情微变,向云海深处扫了一眼,又将目光移转过来,扫过秦桑座下神辇,严肃道:“传你一印,尽快控制神辇!老夫和二位真君都无法兼顾于你,在神庭内,依靠神辇,你应该能和那些妖王周旋一段时间……”
话音未落,天越上人的虚影逐渐淡去,留下一个复杂异常的符印。
“前辈……”
秦桑的话断在嘴边,眼前已经空空如也,见符印也在消散,连忙凝神记住。
一时之间,秦桑无比茫然,理不清头绪。
天越上人和真君要干什么?他们难道不应该尽快进来吗?自己为何要和妖王周旋?
这时,秦桑发现周围的云气和景物正在急速后退,这才意识到金龙一直没有停止飞奔。
金龙拉着太乙星舆在云海之间飞驰,很显然,吸引金龙的东西还在神庭深处。
妖王何在?
天越上人的警告犹在耳边,秦桑不敢轻视,眺望天越上人之前看向的方向。
秦桑不知那片云海是什么地方,全力催动天目神通,也只能看到一片深邃虚空。
起初并无异样。
陡然间,云海卷起波涛,云气高涌,铺天盖地,形成声势浩大的云潮。
在翻腾的云气之间,忽然射出一道道气柱,仿佛从天外而来,闯进神庭,颜色各异,五彩斑斓,有青、有赤、有黑……
即使在这里,秦桑也能够感应到那些气柱上散发出的惊人妖气!
其中有妖王的气息,绝非灵幽王那种自斩修为的妖王可以比拟的。
妖魔率先进入神庭,而且有全盛实力的妖王!
秦桑隐隐感受到了那里注视而来的目光,悚然一惊,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何等凶险。
‘吼!’
龙吼一声比一声亢奋。
秦桑将全部心神沉入巡天神辇。
他能够感知到金龙的‘情绪’,依旧难以沟通,但不像在神庭外面时对他那么排斥了。
符印在心中浮现,秦桑不敢迟疑,竭尽全力参悟。
……
鬼方国。
大圣府。
此地实为道庭四别治之一,冈山治的治坛,治坛里金殿罗列,气象万千,并无污浊之感。
只看表面的景象,很难相信这里已经被妖魔占据。
真正的大圣洞府,其实只是一个位于仙山之巅的石洞。
‘轰!’
山崩地裂,巨响声中,恐怖的力量从仙山内部爆发,山体崩溃,无数山石乱溅。
下一刻,自半山腰以上的山体彻底被毁,暴露出一座高坛,以及一道道人影。
头戴帝冠的龙袍男子起身,周围的人影也都发现了月变,一个个站起来,望着夜空,惊疑不定。
“神庭?”
龙袍男子正是妖族大圣。
他眼中也闪过惊疑之色。
谋夺二十四天狱残图之局便是出自他之手,再清楚不过,具山治治坛里的南天门是假的。
真正的神庭竟然出世了,就在月亮上,所有人每晚都能看到地方!
妖族大圣扭头望向西方,直至此刻,道庭都没有异常的动向。
“难道真是意外,道庭也措手不及?”
妖族大圣心中闪过此念,但并未因此感到兴奋。因为他心知肚明,神庭突然出世的后果是什么。
并且,他心中隐隐感到不安,事实可能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道庭真君迟迟没有动作,更加重了这种不安。
‘唰!’
妖族大圣视线一转,望向二十四天狱残图,目中精光爆闪。
“妖神何在!”
喝声传遍大圣府。
山脚下顿时腾起一道道身影,匆匆向高坛飞来,神情之中都有些彷徨和惊骇。
这其中,有修为低微者,离化形尚远,亦不乏妖侯。
甚至,盘坐在高坛周围的人影中,也有人向前踏出一步。
这些人均是鬼方国的妖王,一方霸主,之前辅佐大圣参悟残图,推演神道。
应召而来的妖修都改换了神道,且是已经和二十四天狱残图中的符神合真的妖神,均是经过大圣精挑细选,精明能干、天赋超群。
推演新神道的同时,他们也在依托二十四天狱残图参悟道庭的旧神道。
鬼方国和道庭渊源极深,推演时进展飞快,短短几十年便已经有妖王成功与符合真。
“妖神入天狱!”
妖族大圣扫过众妖神,大手一挥,二十四天狱残图迎风暴涨,玄黄之气滚滚而出,涌向一众妖神。
众妖神不敢反抗,被玄黄之气淹没,纷纷化作流光投向天狱。
与此同时,妖族大圣抬起右手,猛然挥出一掌。
一道虚幻的掌影飞出,掌心金光闪现,变化万千,顷刻幻化成为一枚金印。
金光夺目,无法看清金印上的印文,一闪便飞入天狱,融入玄黄之气。
‘轰!’
天狱巨震,骤然迸发出一道玄黄之光,粗如山岳,直冲霄汉。
此时,妖族大圣和诸位众妖均感觉到,这道玄黄之光触及到了一个未知的存在,将那里和天狱相连。
“尔等速入神庭,抢占神庭,道门便是我等之鱼肉!立下不世之功,本大圣许你们河图位业!”
妖族大圣厉喝,许下重利。
神道乃是道庭定立,河图位业便对应河图法位的真君,相当于妖族的大圣。
换做以往,妖族大圣无法做出这种承诺。
如今神庭已现,他能够感觉到,冈山治都功印正逐渐恢复和神庭的联系,以后将再无限制!
‘吼!吼!吼!’
天狱中传出兴奋的吼声,一道道流光顺着那道玄黄之光向天上冲去。
接着却传来阵阵惨叫声。
二十四天狱毕竟只是残图,勉强连接神庭,强闯时势必要承受可怕的压力,修为稍弱的,当场便被从世间抹去,成功闯进神庭的十不存一。
妖族大圣冷酷地望着天狱,神情毫无波澜,一挥袖袍,山中一座金殿涌现紫光。
紫光射向半空,现出一面大鼓,悬浮在治坛正中心,正是鬼方国至宝鸣妖鼓!
不见妖族大圣有什么动作,鸣妖鼓上紫光闪烁,响起鼓声。
和在具山治治坛时的鼓声不同,这一声显得非常沉闷,有种不安的意味。
听闻鼓声,四周的妖王均神情肃穆。
鬼方国境内,所有妖王府、妖侯府,乃至妖帅的府邸,齐齐奏响钟鼎之音。
这一刻,举国大乱。
妖修们纷纷回忆起一个久远的传说,一旦这种鼓声响起,意味着鬼方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举国上下,休戚与共,拼尽一切,对抗外敌!
惊骇、恐惧、疑惑、慌乱……
种种负面情绪在鬼方国扩散,但此乃大圣敕命,妖修们不敢违抗。
妖帅们立刻出山,聚拢麾下妖兵开拔。
一座座妖城内纷纷亮起华光,小挪移阵不惜灵石,时刻保持开启,一队队精兵强将,或奔赴黄泉道,或从妖侯府到妖王府,齐聚大圣府。
黄泉道里很快血流成河,大军不顾一切向道门冲杀而去。
妖族大圣目光灼灼,紧盯西方,对鼓声引发的乱象视而不见,脚下重重一踏。
‘轰!’
脚踏虚空,仙山巨震。
四方金殿迸发出道道金光,诞生出一根根擎天金柱。
每一根金柱表面都雕有浮龙,浮龙栩栩如生,鳞片灿金,仔细看能发现每一个鳞片上的花纹均不相同,像是一幅幅符图。
总计一百零八道金柱,矗立在大圣府上空,形成一座玄妙大阵。
无数妖兵加上这座金柱大阵,即使妖族大圣不亲自坐镇大圣府,道庭也不可能轻易夺走鸣妖鼓!
完成这一切准备,妖族大圣发出一声长啸,忽然化作一团金光。
下一刻,金光之中现出一头五爪金龙,身披鳞甲,头顶龙角。
天际雷声轰鸣,当真有风雷相随一般,比之拉辇的金龙更添几分威武。
龙目横扫。
触及那凶悍异常的目光,所有妖王心中一紧,这才从一连串的变故中惊醒。
“尔等全力敲响鸣妖鼓,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停手!”
声音滚滚如雷。
众妖王闻言大惊失色。
鸣妖鼓一直是震慑道庭的国之重器,鬼方国即使在最危机的关头,也没有全力敲响过。
大圣难道要鱼死网破,引来无穷无尽的凶兽,和道庭同归于尽?
‘咚!’
紫芒刺痛众妖的眼睛,一声鼓响带着奇异的韵律,传出鬼方国,传进孽原、孽海……
五爪金龙振起龙尾,用尽全力,狠狠砸中鼓面,接着身体一纵,卷起二十四天狱残图,破空而去。
……
孽原。
兽吼声响彻山野,夹杂着诡异的嘶吼,一股股可怕的气息冲了出来,狂暴异常。
黑压压的妖云在孽原上空弥漫。
……
孽海。
风气云涌。
海上掀起巨浪,无数阴影冲出海面,形成恐怖的风暴,直逼海岸。
……
天越上人虚步凌空,扶摇而上。
之前和秦桑交流的,只是他强行送入的一道神意,真身还在外面。
他望着天上明月。
月宫似乎极远,又好像极近。
他的步伐看似缓慢,实则一步都能跨越大段虚空。
‘咚!’
鼓声震天。
天越上人已至月晕边缘,微微垂目,伸出右手,淡淡道:“剑来!”
‘铮!’
剑心岛陡然响起剑鸣。
一道剑光劈开洞府,破天而去,直至执剑真人面前,现出剑身。
‘砰!’
宝剑倒悬,缠绕剑身的符文布条骤然断裂,显露出一柄古朴神剑,剑身上有古字‘破军’!
犹如被解开了封印,剑身表面流转神光。
天越上人探手抓向神剑,剑身微微震动,被他稳稳握住。
手腕轻震,神剑一颤,分出化出两道剑影。
‘唰!’
剑影凌空斩出。
一道斩向孽原妖云。
一道斩向孽海风暴。
就在这时,五爪金龙携二十四天狱残图,御空飞来。
看到天越上人,龙目瞳孔猛然一缩,怒喝:“你是何人,胆敢阻我!”
天越上人不惧妖族大圣凶威,一步跨入月晕,立在南天门丹墀之前。
他无法进入神庭,而是挡在神庭前方。
立剑南天门!
“擅闯神庭者,死!”
第一千八百八十二章 卫我道门!
道人遥望天宇,看到天越上人飞天登月。
收回视线,道人先后眺望孽原和孽海,鸣妖鼓敲响了第一声,他已经能够感受到,压抑的气氛正弥漫此界,包围道门。
此刻的道门,变成了一座孤岛。
道人满脸凝重,遥遥和坤道对视一眼,身影一晃,来到天枢院授箓司上方。
一道道人影正向授箓司飞来,皆是天枢院各司主官,道庭真人。
不过,这些真人现在只能站在外围。
在这之前,治坛之中,一些封闭多年,许多人怀疑有无主人的金殿纷纷开启,走出一位位气息浑厚、修为渊深似海的大真人。
皆是后人耳熟能详,传说中的人物。
在治坛之外,十方丛林,亦有在宫观闭关静修的大真人,被异变惊动,走出静室。
……
净泉观。
道观藏于深山,云雾缭绕间。
此山有灵泉百口,不负‘净泉’之名。
道观内的殿阁也如周围环境一般灵秀,掩映林间,并无丝毫突兀之感。
在净泉观后山,灵泉之畔建有一庭院、一茅庐,鸟鸣啾啾,甚是清幽。
院门左右建有几间木殿,两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清秀女道士,正在木殿前盘腿静坐。
忽然,茅庐之门开启,一道人影闪现而出,正是若泉真人。
若泉真人尚未恢复修为,依然停留在洞玄法位,她立于半空,衣衫飘飘,朝天看了一眼,面露惊容,破空向山前飞去。
若泉真人并未掩饰行迹,外面的两名女道士被惊醒,见师祖出关,不知原由,忙捏碎手中玉符。
山前道观内,立刻有遁光腾起。
“师尊……”
净泉观当代观主飞迎上来,檀口微张,刚要询问,便听若泉真人沉声道。
“天地有变,开启宗坛!速去召集所有弟子!”
观主不敢怠慢,依令行事,很快净泉观弟子齐聚授箓院,见到若泉真人负手站在宗坛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类似的情形在道门双治的各个地方上演。
……
中茂治治坛。
诸真围在授箓司上空,下方就是授箓司的核心重地,真正的治坛所在!
道人落到大殿前,殿门自行打开。
殿内的陈设和北极驱邪院授箓司大同小异,内部同样有一座授箓法坛,不过殿后悬挂的并非‘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圣像,而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
道人躬身对圣像一拜,踏上授箓法坛,盘膝而坐。
下一刻,坛中跃出一个光团,光团在道人面前扭曲不定,偶尔能够隐约从光芒之中看出一枚法印的轮廓。
此印正是中茂治都功印!
都功印尚未大成,法印不凝,是以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是这种形态。
道人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方印,手持方印,按向光团,留下朱红印文,一闪没入光团内部。
下一刻,整个授箓司都开始狂震起来,授箓大殿的穹顶仿佛消失了一般,都功印迸发出一道青色光柱,直冲云霄。
同一时间,天枢院辖下的靖坛、都坛、分坛,以及各地宫观、宗派的宗坛,全部生出感应。
“吾张海蟾,九天金阙上宰,天枢院尚书令。今持上清天枢院印,令传道庭仙官、宫观之主,奉令遵行,不可延误!”
“此诚道门危急存亡之秋也……”
授箓司响起道人的声音,并通过中茂治都功印,传遍境内所有法坛。
授箓司外的诸真,各地法坛里等候的真人、道士,皆神情肃穆,聆听真君法旨。
“望请诸真,卫我道门!”
最后一句,语调陡然高亢,闻者无不心神震动,热血沸腾。
“谨遵法旨!”
授箓司外,诸真轰然应诺。
……
净泉观。
若泉真人转身望向身后的弟子,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如观主般真人境界,也有刚入道不久,修为尚且低微。
他们的神情各异,或沉着、或彷徨……
“你,”若泉真人抬起玉指,点向观主,又分别点出一些人。
“你们留下!”
“师尊!”
观主大急,上前一步却被若泉真人摆手阻止。
若泉真人轻抬螓首,眼中泛起异样的光彩,“神庭出世,当有人坐镇宗坛,等候敕命。你且放心,后面会有你们用武之地。其他净泉观弟子,随贫道出山杀敌,除魔卫道!”
听到师尊不容置疑的语气,观主不敢抗辩,只能站到一旁,眼睁睁看着若泉真人率领一众弟子飞向山外,满脸担忧。
一道道遁光飞出净泉观,如流星雨般划过夜空,往东飞去。
他们此去的目标,正是距离净泉观最近的一座道庭都坛。
小挪移阵多设在道庭治下的仙城,大部分道门宫观建造在仙城周围。
一来是道庭的意志,二来道庭挑选出来的地方都是最适合修炼的修行圣地。
此时此刻,若有人从天上俯瞰,便能看到夜色笼罩的道门双治,无数遁光交织,犹如一张大网,覆盖大地。
这些光芒就像一条条支流,正向着主脉汇聚。
……
治坛里。
诸真星散而去,仍有一些人留了下来,其中包括两位大真人。
授箓大殿的殿门缓缓合拢,真君传下法旨,便没有了声息。
两位大真人各自点了一些人手,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双方隔着授箓司对视一眼,唤出箓坛,跃走天罡,其他真人、道士围绕大真人,阵列开来,纷纷行法,随着大真人罡步指诀变换阵势。
远远望去,犹如两张时刻变幻不定的符图。
阵中不断传出大真人念诵的法咒,一道道神符在凌空浮现,被打向治坛各处。
‘轰隆隆!’
治坛内震动不休,四面八方接连有灵光迸发出来。
道道灵光在天上相接,最终经由两位大真人之手,向内合拢,合二为一,如同一个巨型法坛,悬浮在治坛上空。
类似的一幕幕同样出现在白石治。
……
在坐镇治坛的大真人忙碌之时,其他大真人已经带领诸真和道庭兵马赶赴城中的挪移大殿。
挪移大殿上空人影如云,黑压压一片,没有边际,城外不断有遁光向这里汇聚。
即使在道庭最危急之时,也没有过这么惊人的景象。
看似混乱,实则在道庭的引导下,传送有条不紊。
道庭双治,南北两端的仙城之中,不断有人影涌入。
如果将此界看作两块,一块陆地,一块大海。
四治便是位于陆地和大海的交界,占据陆地向外突起的一部分,沿着海岸线一字排列。
北方要面临孽原的凶兽,南方则要面对海里的威胁。
即便凶兽很少主动攻击他们,道门也要防备鬼方国敲响鸣妖鼓,早有对应的布置。
双治境内,南北两端的仙城布局暗藏玄机,就是在防范这一天!
道庭大军浩浩荡荡,向这里进发,至于和鬼方国正面交锋的黄泉道,去的人并不多,反而有兵马被抽调去其他战线。
妖族大圣将大部分精锐调去了大圣府,防止道庭真君强抢鸣妖鼓。
至于黄泉道里的妖魔,驻扎在此的大军便能应付,他们不必主动进攻,只须结阵挡住妖魔,以防它们冲杀进入道门腹地。
只可惜,仓促之间,道庭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具山治的修士也通过宗坛得到真君法旨,知晓大变将起。
道庭难以兼顾,他们唯有自救。
好在,具山治的妖国也要自保,没有跟着鬼方国发疯,而且道庭并非全无布置。
鹤鸣山。
阴天宫不遗余力,开启宗门大阵,高手齐出。
星岛仙湖。
雷霆左府和雷霆右府皆爆发雷霆,震动八方。
……
荀真人独自一人,站在白石治北方的一处山顶,身后传来振奋人心的呼喝。
“卫我道门!”
“卫我道门!”
……
声震天地。
荀真人眺望北方,只见孽原黑云压城,夜色浓的化不开,妖气冲天,不由幽幽轻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这时,远处飞来一道遁光,在荀真人身后落下,现出一名外表年轻的道士。
年轻道士躬身行了一礼,语速飞快:“各城大阵皆已开启,互为犄角。诸位道友也都散出城外,尽可能接引凡人入城,只是……”
年轻道士面露不忍,艰声道:“兽潮将至,如果鬼方国不惜一切敲动鸣妖鼓,我们不可能将所有凡人接进仙城……”
“尽人事,听天命。”
荀真人淡淡道。
此语听着冷酷,实为无奈之举。
事发突然,妖魔已经孤注一掷,道门尚且自身难保,又有多少余力拯救凡人?
年轻道士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荀真人察觉,皱眉喝道:“吞吞吐吐,还有什么要说!”
年轻道士心下一横,单膝跪地,“恕下官无礼,为何迟迟不见真君法驾?”
荀真人冷哼,“真君岂能轻动!”
话音未落,荀真人忽有所感,猛然抬起头,便见月宫飞出两道白虹。
白虹之中,竟是两道剑影,一南一北,分别斩向孽海和孽原。
此时此刻,四治之内,无论修士还是妖修,都能够看到这两道仿佛将苍穹劈开的剑影。
荀真人注视飞向北方的剑影,只见剑影凌空,运足法目却无法看清剑影的本体。
他心知这是剑影中蕴藏的剑意太过强大的原因,不由暗暗心惊。
剑影分明不是斩向他,仅仅从高空呼啸而过,他竟感到一丝心悸和惊惧,全身汗毛倒竖。
他曾亲眼见过真君出手,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这位执剑真人到底是什么境界?难道修为比二位真君还高?”
荀真人早已从真君口中知晓执剑真人,却没料到此人的实力如此惊人。
‘咻!’
剑影绝空,飞入孽原。
鬼方国大圣府鼓响如雷,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异常。
孽原深处,嘶吼声连绵不断。
无数狰狞恐怖的身影被妖云裹挟着南下,荀真人所在的山峰就在兽潮前锋的正前方。
荀真人目露神光,视线穿透妖云。
兽潮后方有一道恐怖的气息,正极速逼近,乃是一头真君级数的凶兽。
参加过具山治治坛一战的修士会觉得熟悉,正是那头幻化出灰色闪电的凶兽。
凶兽当年被鸣妖鼓引来,为真君所伤,显然没有吸取教训,又开始兴风作浪。
直面真君级数的凶兽,饶是荀真人修为仅在真君之下,仍难以抑制心中的紧张,握紧双拳,注视着剑影的动向。
剑影似乎感应到了这头凶兽的气息,微微偏移,跨空向这里飞来。
在飞过高空途中,剑尖便展露锋芒,等飞临妖云之时,剑影已在虚空留下万丈剑光。
剑光斜斜斩向妖云。
所过之处,妖云消散,无数凶兽殒命,毫无反抗之力。
兽血染红大地。
剑光分破兽潮,势头未竭,不偏不倚斩在灰色闪电的正中心。
‘轰!’
剑光赫然从灰色闪电中心斩出一道裂缝,竟似要贯穿闪电而过。
“嗷!”
灰色闪电中传出凄厉的尖啸。
下一刻,灰色闪电凝固,节节寸断,从虚空跌出一个形如鲮鲤的凶兽,尖叫着向后方飞退,血洒长空。
荀真人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区区一道剑影,一剑便伤到了真君级数的凶兽。
一剑过后,孽原里的兽吼声陡然降低了许多。
剑影倒悬于天,锋芒毕露,妖云竟有停滞的迹象。
不仅如此,另一道飞向孽海的剑影,同样斩进风暴之中,收割无数凶兽的性命,导致血水染红大海。
海面上,一头酷似蛮牛的凶兽正烦躁地踏着四蹄,对剑影吼叫。
一剑遏妖云,一剑断风暴!
天越上人真身依旧挡在南天门前,只身拦住妖族大圣的去路。
破军神剑立于虚空,神光湛然。
斩出两道剑影,似乎消耗极大,天越上人面色苍白,没有再动破军神剑,挥手唤出自己的本命灵剑。
‘嗡!’
剑化万千,齐齐指向五爪金龙。
他竟要以一己之力,护卫道门!
……
天枢院,授箓司。
张真君盘坐于授箓法坛,目光穿透大殿,在天越上人身上停顿片刻,继续向上。
穿过神庭,看向九天之外。
星空深处,生出奇异的波澜,星河被阴影笼罩,星光不稳,仿佛苍天即将破碎。
他闭上双目,双手握住中茂治都功印。
下一刻,治坛周围风雷大作,天地灵气化作灵潮,疯狂涌入授箓大殿。
第一千八百八十三章 周天星斗
授箓大殿像是无底洞,天地灵气丝毫没有停止的趋势。
大殿内,张真君被灵潮环绕,源源不断的灵气灌注进体内,气息随即暴增。
此时,张真君的修为乃是河图初期。
事实上,他真正能够达到的境界不止于此,只是被中茂治都功印限制了。
在道藏的记载之中,神庭正常的情况下,即使都功印尚未大成,一治之都功也能够和都功印共同成长,修为提升反而有助于祭炼都功印。
在孽河之外,根本不必考虑六天故气对修士的不利影响,更加没有任何限制。
都功印上接神庭,应是道庭开疆扩土的助力,本不该成为制约。
道庭二十四正治,以及下治、配治、游治的来历,都是有志于开疆扩土的真人,先挑选出一处风水宝地,设立治坛,再祭炼都功印,传道授法,逐步壮大。
神庭沉寂,自封一界,导致都功印无法继续祭炼。
四治中最接近大成的具山治都功印被毁,冈山治被妖魔占据,而此界修士逃不出六天故气,才会出现这种道庭先贤始料未及的尴尬局面。
未及大成的都功印,护持能力存在极限,掌印之人可以选择分散‘权力’,也可以选择独占。
如果张真君独占都功印,天枢院将再无一位大真人,而他可以进阶中期,代价便是道门后进修为停滞,出现断层。
他并没有这么做,上代天枢院尚书令也没有这么做,修为一直停留在河图法位初期,直至最后一次天劫将至,闯进孽原深处,用最后的力量为后人开路,一去不返。
起程之前,将象征天枢院尚书令的上清天枢院印,和中茂治都功印交给他挑选出的传人。
道庭真君如此,鬼方国大圣亦如此。
哪怕他们的修为沉淀多年,可以轻易突破河图法位中期,渡过最后一次天劫。毕竟,能够从道门脱颖而出,无一不是天资绝世。
可他们依然坦然赴死,如此方能香火传继。
如果没有意外,张真君可能会步入上代天枢院尚书令的后尘。
直至天越上人登门,终于迎来转机。
具山治治坛一战,左真人等人顺势自斩,张真君收回‘权力’,便开始暗中提升修为。
现如今,神庭归位,都功印逐渐恢复和神庭的联系,限制已经不存在了!
中茂治和白石治的授箓大殿,两位道庭真君的修为正飞快提升。
……
神庭之中。
秦桑乘龙辇,翱翔云中。
他将那道符印参透了七七八八,正借助符印之力,尝试控制巡天神辇。
金龙仍在锲而不舍向前飞奔,但龙尾摆动的频率明显变快了,吼叫声显得躁动不安。
秦桑摒除杂念,双手紧紧握住玉座把手,试图使心神与神辇契合。
在那天边,气柱愈发醒目,搅得云气乱舞,有的气柱后继乏力,砰然散去,化为乌有,有的气柱则气势越来越盛。
观其迹象,很快就能贯穿云海,进入神庭。
神庭内部,仙殿楼阁皆是一片死寂,只有一辆龙辇在云端飞驰,太醒目了。
气柱里的眼睛带着浓浓恶意,锁定秦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吼!”
龙吼声突然变得凄厉起来,导致巡天神辇不稳,秦桑的身体跟着摇晃。
吼声不停冲击着秦桑的心神。
秦桑至今还不清楚金龙是什么样的存在。
究竟活物还是死物?
是被囚禁在神辇里的一头龙魂,还是巡天神辇的器灵,抑或本身就是神辇的一部分,其实并没有灵智,只是表现出灵动的样子?
巡天神辇超出了秦桑对炼器之道的认知,此刻也没有时间仔细参悟,只能寄希望于这枚符印。
好消息是,无论金龙的吼声多么‘愤怒’,都没有主动攻击秦桑。
秦桑稍作试探,不再迟疑,指蕴真元,凌空描摹符印。
待符印大成,手掌一挥,打向金龙后脑。
‘咻!’
符印化作一道流光,穿透金龙后脑的鳞片,没入金龙体内。
‘砰!砰!砰!’
金龙突然开始疯狂摆动头颅,好像正在对抗着什么。
令人诧异的是,即使变成这种样子,金龙依旧挣扎着奋力向前。
秦桑暗暗惊异,同时紧绷的心神放松了一些。
金龙的表现看起来凶狠,实则随着符印没入,对秦桑的抗拒正逐渐减弱,已经有被初步控制的迹象。
秦桑分出一缕心神,不由睁开眼睛,扫视周围,观察神庭里的环境。
此刻,秦桑看到的景物,比起刚入南天门时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神庭没有想象那么美好。
在南天门外看到的是仙境,进来才知多有破败迹象,不乏从半山腰崩断的仙山、坍塌成废墟的殿阁。
当然也有完好的金殿,金殿殿门紧闭,却有灵光焕然,映照仙山,神异不凡。
神庭好像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完好无损的地方只占少数。
他的视线越过车辕,眺望前方,好奇到底是什么在吸引金龙。
那里不仅有云涛生灭,还有奇光闪耀,隐隐可见仙家气象,远非周围的仙山金殿可比。
仙山如林,金殿接天,气象万千。
这才是真正的仙宫,天帝居所!
如果他没猜错,那里应该是整个神庭的核心,却不知有何神异之处?
秦桑眼中浮现震撼之色,催动天目神通,遗憾的发现,神庭核心亦多损坏,断桥残山,废墟遍地,甚至比外围还要严重。
“咦?”
秦桑神色微动,目光来回扫视,将视野内的仙山金殿纳入眼底,面露思索之色。
不知为何,神庭带给他一种熟悉之感。
沉吟片刻,秦桑终于找出熟悉的来源了,正是这些仙山金殿的布局!
“竟是暗合周天星斗之数!当年道庭创建神庭,难道是法效天上星辰?”
秦桑修习《七宿分野剑阵》,曾对周天星斗曾有过一番了解。
世人将周天星辰分为三垣四象二十八宿,认为是神仙居所,并赋予其非凡的意义。
三垣分别是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乃是周天星辰的核心星区。
二十八宿围绕三垣,按照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划分为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象,将天上星辰尽数纳入其中。
《七宿分野剑阵》剑阵正是效法西方白虎七宿。
道门将周天星斗纳入神庭,每座仙山金殿都代表一颗星辰。
秦桑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南方七宿,按照星宫排布,前方的那些仙山宫阙便是三垣之位。
“可是,三垣之上又是什么?”
秦桑微微抬头,面带疑惑。
只见三垣的中心之处,有云气堆叠,仿若天上之天,层层天阙,无有尽头。
又如一座擎天仙山,巍峨挺拔,贯云穿天,直达寰宇之极。
云霄之上霞光隐隐,雷鸣电闪。
秦桑运足目力,看清楚第二重天的景象,顿觉触目惊心。
那里竟是彻彻底底的废墟,留存下来的金殿寥寥无几。
再往上,亦如是!
孰不知,秦桑现在看的正是神庭初立之时,神霄派主导创立的九霄九天,上下九层,后称雷城。
第二次神霄合议之后,道门更制,但九霄九天并未废弃,而是和新的神庭相接,专供雷部天神。
新的神庭法效周天星斗,依托三垣四象二十八宿,立三十二天,定鼎四方八极,供奉雷部之外的天神。
到最后,两座神庭已经不分彼此。
“好一个周天星斗大阵!”
秦桑收回看向雷城的目光,不住扫视周围,暗暗赞叹。
很显然,神庭排布并非简单的和星位对应,而是暗合阵势,玄奥无比。
不知《七宿分野剑阵》和道庭的周天星斗大阵有无渊源?
秦桑不由想起执剑真人对《七宿分野剑阵》的评价,齐聚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将有另一番气象。
如若有机会在神庭观摩一段时间,或许秦桑真的能够以《七宿分野剑阵》为根基,搭建起周天星斗剑阵的雏形。
可惜,局势不容许他这么做。
“吼!”
金龙昂首发出长啸,脖子上的缰绳骤然紧绷,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缰绳的另一端被秦桑握在手里,用尽全力向后拉扯。
金龙犹不愿臣服,不停摇头摆尾,终究无法挣脱缰绳。
秦桑长舒一口气,终于能够勉强控制巡天神辇了。
尽管还没有完全掌控,不过可以驱使金龙改变方向,以免继续往前冲。
‘啪!’
秦桑一抖缰绳,金龙摇了摇脑袋,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并未抗命,龙尾一甩,改变方向,向西方飞去。
此刻,云海里气柱冲天,妖魔将至。
秦桑不清楚这些妖魔进入神庭的目的是什么,猜测它们的目标大概率在神庭核心的三垣区域。
他自然要尽可能避开那里,下意识选择自己最熟悉的西方七宿,希望能够相安无事。
不过,听天越上人的语气,妖魔恐怕不会放过自己,所以秦桑不敢有半分松懈,尽快掌控和熟悉巡天神辇。
……
‘轰!’
‘轰!’
‘轰!’
白云生惊涛。
道道气柱不断冲击着云海,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直震得周围仙山晃动,仙宫摇颤。
其中一黑一碧两道气柱最先出现异变,骤然膨胀。
“哈哈哈……”
气柱中里冲出两道虚影,在狂笑声中,闯入神庭。
狂笑声入耳,秦桑只觉气血不稳,骇然望去,只见两道可怕的妖兽虚影盘踞天边,庞大无比,正是两尊妖王法相!
黑色的虚影通体长满漆黑翎羽,巨翼张开,黑暗笼罩半边天宇。
秦桑觉得非常熟悉,正是当年在具山治治坛外劫杀他们的那头黑色妖鹏。
另一尊妖王法相是一条碧鳞妖蛇,猩红的蛇信不停吞吐,体型仅有黑色妖鹏一半,气势毫不逊色。
凶妖并立极天,妖目俯瞰神庭。
此情此景,分明是妖魔即将占据仙宫的景象!
黑色妖鹏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四周,注视三垣之位,最后抬起头,仰观雷城,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和震撼,赞叹道:“道藏诚不我欺,那些老牛鼻子没吹牛。”
说着,黑色妖鹏轻轻振翅,露出舒畅的表情,“看来妖神并非虚妄,我等在神庭之中,更能如鱼得水!”
碧鳞妖蛇身上的鳞片微微张开,发出‘沙沙’的声音,红蓝之光交替闪现,颇为赞同地点了下蛇首,凝望雷城片刻,直勾勾盯着巡天神辇。
它的眼珠也是红色的,竖瞳闪烁猩红之芒。
秦桑坐在神辇上,背对两妖,仍感觉脊背发寒,心底寒意森森。
“此人座下想必就是道庭的巡天神辇了,不知从何处得来。倘若巡天神辇一直在道庭手里,早已将神庭开启。此宝失落多年,突然现世,此人定然知晓许多秘辛!巡天神辇或许也能帮上我们,本王去拘他过来,你们先去闯神霄上宫……老妖蛇,你知道神霄上宫的位置吧?”
黑色妖鹏也看了过来,飞快道。
碧鳞妖蛇妖目一转,冷冷看了眼黑色妖鹏,又仰头望向九天。
它的目光穿透九霄九天,注视雷城之巅。
神霄上宫位于九天之上。
道庭官秩有秩、职、位之分,譬如张海蟾张真君官居正二品、天枢院尚书令、九天金阙上宰。
其中‘九天金阙上宰’中的九天金阙,狭义上指的就是神霄上宫。
对道门而言,神霄上宫意义非凡,乃天师驻跸之所,天师敕命皆出自神霄上宫。
三次神霄合议,更是决定了道门的命运。
另外,神霄上宫也是道门神庭的核心所在,藏有掌控神庭的关键秘密。
大圣法旨:不惜一切,控制神霄上宫!
“好!”
碧鳞妖蛇声音沙哑,语气和目光一样冰冷,注视雷城之巅,眼睛里露出思索之色。
“本王去也!”
黑色妖鹏狂笑一声,双翅用力一扇,妖风卷起无穷云气,黑羽遮天,向秦桑狂袭而来。
碧鳞妖蛇不甘示弱,蛇身轻摆,化作一道赤芒向三垣之位飞射而去。
接下来,又有其他气柱生出异象,有的难逃泯灭的厄运,但大部分气柱坚持到现在,都能够勉强稳住了。
越来越多的妖神进入神庭。
仙境即将变成妖魔的天下!
第一千八百八十四章 太岁神
秦桑扭回头,看到身后黑暗侵袭,从黑暗中射来的目光如同利剑。
和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相对,秦桑瞳孔一缩,只觉全身被寒意笼罩,本能生出一种颤栗之感,比当年面对灵幽王更加不堪。
灵幽王实力虽强,两人的修为勉强算是一个层次,此刻面对的却是真正的妖王,炼虚期强者!
‘呼!’
只见黑色妖鹏的翅膀上黑羽浮动,犹如黑色的天火,焚尽一切!
天火以惊人的速度向秦桑蔓延,双翅扇动一下,便会跨越大片云海。
秦桑心神紧绷,这头妖鹏竟然完全不理会其他地方,进入神庭便直奔他而来。
‘吼!吼!’
龙吼震耳欲聋,仔细分辨,明显少了几分抗拒之意。
最初,金龙向西方七宿飞驰时,频频扭头望向三垣之位,恋恋不舍,现在已经能够顺从秦桑的命令。
秦桑操纵起巡天神辇,愈发得心应手了。
‘嗖!’
巡天神辇穿云破雾,留下一道璀璨金虹。
秦桑双目微敛,平复心中杂念,感知巡天神辇,探查此宝还有什么威能。
与此同时,一缕心神时刻关注着身后的黑色妖鹏。
秦桑有自知之明,就算将雷遁之术催动到极致,也不可能从妖鹏手中逃脱,只能寄希望于巡天神辇有天越上人说的那么强大。
事实证明,巡天神辇非寻常宝物。
在进入神庭之前,巡天神辇好似眨眼之间便登上月宫,飞临仙阙,遁行之速无法估量。
尽管这些只是巡天神辇穿越神庭屏障带来的错觉,其本身的速度也非等闲。
除非黑色妖鹏还有余力,否则想要追上秦桑也没这么容易。
凭借巡天神辇,或许真能和妖王周旋一阵,问题是秦桑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清楚还要逃多远才能等到曙光。
要知道,秦桑仅仅将巡天神辇初步修复,此宝尚未完全复原,能够坚持多久?
生死之间,充满未知的恐惧。
心志稍差的人,承受如此可怕的压力,可能已经濒临崩溃了。
“哼!”
盯着逃窜中的巡天神辇,黑色妖鹏冷哼一声,全身翎羽炸开,发出‘沙沙’之声。
声音越来越响,须臾便如同狂风在呼啸。
周围竟然真的起风了,妖鹏身上弥漫出黑烟,化为妖风,声势浩大。
妖风随着妖鹏飞遁,肆虐云海。
在妖风的边缘,黑烟逐渐淡化,最后化无,仿佛正在和周围的云海融为一体。
紧接着,伴随着一声厉啸,黑色妖鹏的速度暴涨,瞬间和秦桑拉近了一大段距离。
黑色妖鹏此举,正是在勾连神庭,在一定程度上借力,因为其妖神的身份才能做到。
见此情景,秦桑不由大骇,局势比预想的还要糟糕,如果黑色妖鹏一直保持这种遁速,很快就能追上自己!
事实上,因为是初入神庭,黑色妖鹏确实无法一直维持这种状态,但随着它对神庭愈发熟悉,局势将越来越不利于秦桑。
身后妖风呼啸。
秦桑不遗余力驱使巡天神辇,龙吼震天,却无法阻止强敌步步紧逼。
‘唰!’
金虹从两座仙山之间穿过,两座仙山之巅皆有金殿,但均已坍塌,一片破败之景。
前方,西方白虎七宿在望。
可即使逃进西方七宿,又能做什么?
秦桑分出部分心神感应神庭的周天星斗大阵,和《七宿分野剑阵》存在相通之处,但这点儿联系还不足以让他操控神庭。
‘呼!’
不寻常的破空声在身后响起。
秦桑心中警兆大起,天目蝶的示警同时传来,一个画面映入秦桑脑海。
身后不知何时聚起一团黑色的妖风,妖风卷起云气,在高空化作乌云。
‘咔嚓!’
一声霹雳。
闪电从乌云中激射而出,分明是一道黑色的妖雷,狂暴异常,劈空打来。
秦桑全然没有硬接妖雷的念头,心念微动,金龙急急转向,巡天神辇在云中划过一道弧线。
‘轰!’
妖雷几乎是擦着巡天神辇,轰击进云海。
秦桑能够清晰感受到妖雷中蕴含的可怕力量。
一道妖雷落空,乌云翻滚,立即从中生出新的妖雷。
‘轰!轰!轰!’
一道道妖雷接连劈击而来。
趁着秦桑躲避之时,黑色妖鹏快速拉近双方之间的距离。
雷生雷灭间,乌云深处有银光闪烁,隐隐浮现出一面圆形古镜。
“原来是一件灵宝……”
秦桑一边躲闪,闪过这个念头,不由心中一动。
对付灵宝,血秽神光仍有奇效。
不过,现在的局面,秦桑根本不敢停下来反击,只能暂且忍耐,等待时机。
可敌人根本不给机会,在拉近一段距离后,黑色妖鹏又出手了。
它一反常态,忽然扶摇而上,啸声如雷,气势节节攀登,完成蓄势,自高空俯冲而下。
秦桑发现周围的光线都变得昏暗起来,巡天神辇周围刮起狂风,头顶传来惊人的压力。
此时此刻,巡天神辇上空的天色彻底陷入黑暗,乌云盖顶般,一团团肉眼可见的黑色妖风连成一片,遮天蔽日。
巡天神辇孤零零在风中穿行,给人一种孤独无依之感。
‘轰隆隆……’
妖风大起。
恐怖飓风压了下来,一眼望不到边际,巡天神辇正处于中心位置,无论逃向哪个方向,都无法脱离飓风的范围。
秦桑真正领教到妖鹏的实力,比当初在治坛外,险些将他擒住的那尊妖王法相还要可怕。
此时此刻,插翅难逃!
秦桑临危不乱,用力一抖缰绳,前冲之势戛然而止。
金龙停止冲刺,昂起龙首,发出一声比之前更为嘹亮的吼声。
后方的黑色妖鹏目光微凝,顿感不妙,急忙催动雷镜,接连劈出数道妖雷。
就在妖风即将淹没巡天神辇的刹那,金龙身上金鳞闪闪,迸发出刺目金光,将整座巡天神辇笼罩。
巡天神辇被妖风吞没,金光顿时消散,而巡天神辇竟凭空消失了!
下一刻,飓风之外,金芒乍现。
黑色妖鹏神色大变,霍然扭头,只见巡天神辇在金光中浮现,拉车的金龙、玉座上的秦桑均毫发无损。
巡天神辇竟能够在虚空之间穿行,拥有瞬移的能力!
‘啪!’
缰绳紧绷,金龙头也不回,拉着巡天神辇继续向前飞驰。
秦桑轻舒气息,想到方才面临的压力,仍心有余悸。
瞬移,正是秦桑从巡天神辇参悟出的一种神通。
事实上,巡天神辇本身并不能瞬移,而是借助它和神庭之间的紧密联系,能够在一定范围内‘跳跃’。
不过,这么做是有代价的。
‘咔!咔!’
秦桑听到轻微的声响,来自身下的巡天神辇。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瞬移会给巡天神辇带来很大的负担,他做的修复太粗糙,每次瞬移都会造成破坏,一次次积累,不知能够坚持几次。
唯一值得庆幸的,催动巡天神辇,对秦桑自身的消耗不大。
身后妖风呼啸,黑色妖鹏重整旗鼓,追了上来。
每次瞬移,必须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这时,秦桑感到袖中异动。
“要死了!要死了!”
袖口赤火闪现,传出朱雀幼灵的尖叫,“啊!啊!啊!你为什么又被追杀了!”
秦桑觉得这话有点儿耳熟,好像有人也这么说过。
他也非常无奈,本是一次寻常的炼器,谁能想到引出这么大的风波?
“你有何良策?”
秦桑似乎有些慌不择路,向朱雀幼灵求救。
“我……”
朱雀幼灵被噎住了,气急败坏。
它现在最多只能控制神树上的九只太阳神鸟,估计九鸟齐出也休想伤到妖鹏。
难道让它放出朱雀气息,虚张声势?
可对方乃是妖王,只怕立刻就会被看出虚实。
见朱雀幼灵迟迟没有回应,秦桑心中暗叹,凡事只能靠自己。
‘轰!轰!轰!’
落雷如雨,狂轰乱炸。
一道道妖雷从巡天神辇边缘擦过,惊险异常。
他们在雷霆之下疯狂逃遁,凭借金龙异乎寻常的速度和灵活,以及秦桑精准的判断,暂无大碍。
但好景不长,等黑色妖鹏拉近距离,再度出手,秦桑只能用瞬移逃命。
追逃之间,秦桑已经进入了西方七宿,很快便面露失望之色。
不出所料,即使他精通七宿分野剑阵,也很难做什么文章。
‘唰!’
陡然间,天上落下一道黑虹。
黑虹凭空出现,毫无征兆,速度极为惊人,牢牢锁定巡天神辇。
避无可避,只有瞬移才能避开。
恰在这时,巡天神辇即将从一座仙山上空掠过,仙山之巅矗立金殿。
金殿完好,灵光熠熠,
灵光在金殿表面形成光罩,散发奇特波动。
“进去!”
朱雀幼灵忽然大叫。
“贫道正有此意!”
秦桑一甩缰绳,金龙俯冲向金殿,轻易穿过光罩,触及殿门时,竟如若无物,穿门而过。
他观察这些金殿很久了,金殿外面的光罩乃是一种特殊结界,但波动和金龙很接近。
现在尝试,果然对他们毫无阻碍。
就看妖神能否穿过灵光结界,以及灵光的结界威力有多强。
进入金殿,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尊神像。
神像前供案齐备,但和俗世道观相比,这里少了些香火和人气。
神像雕刻的是一个儒雅男子,顶通天冠,赤面、金甲、皂衣,手执弓箭。
秦桑想起穿门而入时看到的匾额,上书‘庚辰太岁’!
顾名思义,此殿乃是供奉庚辰太岁这尊天神的神殿。
在道教经义中,庚辰太岁乃是六十甲子太岁神之一,又称六十元辰。
六十甲子太岁神亦是星辰神明。
纪年法里,以十天干和十二地支循环相配,六十年一个轮回,称为六十甲子,分别由六十位太岁神轮流值年。
有人认为本命年的太岁神影响一生流年,视为自己的本命神,凡间也有犯太岁之说,所以拜太岁神以求顺遂。
这些当然只是传说。
庚辰太岁位列六十太岁神,却不是传说中的神明。
通过天目神通,能够明显看出来,庚辰太岁的身体并非泥雕木塑,甚至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符字组成的,可以将其视为一道神符。
远比寻常神符复杂,带有其他神符没有的神秘韵味,望之真如神明一般。
这就是道庭口中的‘天神’,推演符道而生的符神!
庚辰太岁双目圆瞪,仿佛正注视着秦桑这个不速之客,不怒自威,但它显然没有灵智。
“太岁神……”
秦桑脑海闪过以前得到的万神雷司仙引。
道庭斗部亦有对应的仙引。
按照秦桑了解到的信息,六十甲子太岁神的位业应该不高,炼气期和筑基期的道士,修持的法箓就能将之请为护坛神将。
“太岁神的神殿能够挡住妖王一击吗?”
秦桑不由心生忐忑,目望殿外。
‘轰!’
黑虹砸落,正中神殿。
神殿和仙山一起狂震,爆发出浓郁的灵光。
‘轰隆隆……’
黑虹几乎将神殿吞没了。
灵光结界摇摇欲坠,竟在顽强地抵挡黑虹,没有被当场摧毁。
秦桑面露惊喜之色,看来灵光结界的威力和符神的位业不是完全对应。
“不知更高位业符神的神殿,灵光结界的威力会不会更强,如果挡住妖鹏……”
秦桑闪过此念,感知到殿外的黑虹疯狂冲击灵光结界,更有妖雷狂轰乱炸。
看起来,黑色妖鹏拿灵光结界束手无策,只能强攻。
妖王的实力当真了得,神殿狂震,灵光结界坚持不了多久。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自神殿中飞射而出,剑势惊天,斩向虚空。
那里正是妖雷的源头,雷镜所在。
黑色妖鹏目中闪过不屑之色,极速赶来的同时,遥遥催动雷镜,迸发出一团浓黑如墨的妖雷,向剑光吞噬而去。
孰料,剑光并未和妖雷针锋相对,突兀停顿,暴露出一柄灵剑,射出一团血光,而非剑气。
黑色妖鹏顿感不妙,但来不及收回灵宝,被血秽神光命中,顿时宝光暗淡。
秦桑也不恋战,收剑而回,趁黑虹之力减弱,全力冲出,继续逃遁。
他很清楚,堂堂妖王手里不会只有一件灵宝,此举未必有多大作用,但也要尽他所能,削弱敌人的实力,哪怕只能积累极少的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