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汤师爷
这次攻打九龙寨，可以说十分顺利。
山寨内的土寇自己将自己喝趴下，没醉的也是两脚踩棉花，成了软脚虾子，哪里是赤备队的对手。
整个战斗下来，赤备队只有一人阵亡，五人被桌椅板凳砸成轻伤，但却战果斐然，杀死三十多名土寇，俘虏近七十名土寇。
这时，受伤的没受伤的土寇，还有家眷，两百多号人，都被绳子五花大绑的，丢在山寨中间，十多名赤备则一手打着火炬一手持着长枪，站在周围监视。
剩下的赤备，则在山寨内四处搜寻，李际遇的银窖。
众人将山寨翻了个底朝天，除了在李际遇的房间里，找到一些散落的银子和首饰外，便只有王敬德缴获的那一包袱银子，合起来不到二百两。
这时高欢坐在聚义厅虎皮座椅上，听着赤备队各人前来禀报。
“大少爷，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找到这个！”刘珲呈上一本书，“小的不知道是不是账册！”
高欢接过来一看，只见封面上印着三个字，却是明朝末年，在流寇土匪之中，非常流行的革命小说《水浒传》。
高欢接过来，放在一边，扭头对宋献策道：“军师，从明日起，俺教给你一个新任务！”
宋献策不知道瞎琢磨些什么，有些走神，闻语忙拱手道：“公子尽管吩咐。”
“以后每天晚上，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教授赤备队识字，一天不用认太多，十个字就行！”高欢沉声吩咐，连水浒传都不认识，小说和账本都分不清，赤备的文化水平太差了。
宋献策有些惊讶，“公子，有这个必要吗？”
高欢点点头，“很有必要！俺要成就大事，革藩王和革地主老财的命，为百姓争一条活路，必然被朝廷和士绅地主所不容。届时没有几个文人，会背叛自己的阶级，来投靠俺。既然旧文人不可靠，那俺们从现在起，就要培养俺们自己的读书人。因此教他们认字，对俺们今后的发展，很有必要。”
高欢并非心血来潮，而是发现仅仅一个高老庄，缺少读书人帮忙，光记账这块都是问题，等以后占据一县一府，需要的文吏便更多。
而从李自成的处境来看，高欢将长期受到现在的士绅文人集团敌视，在不能征服他们之前，不可能有什么读书人投靠自己。
这样一来，要治理地方，高欢只能自己培养一些能识字的人，来兼任一些文吏的工作，否则就只能像李自成一样，打完了不管，再吃下一个地方，成为毫无前途可言的流寇。
宋献策倒吸了一口凉气，高欢随口一提的主意，却把他给折服了。
流寇闹了十多年，一直不成气候，没有什么长进，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读书人支持他们，给他们制定长远的规划，治理打下的地盘。
直到现在，张献忠和李自成依旧还是像以前一样，打下一地，杀光官员和地主豪绅，聚集流民吃大户，吃完之后，再奔下一处，给地方造成严重破坏，并没有真正拯救百姓，反而让更多人流离失所，沦为流民。
流民要吃大户才能活，士绅大户和读书人，自然不可能站在流寇一边，不可能背叛自己的阶级，支持流寇去革自己的命。
高欢能够看到这一点，并提出培养自己的读书人，这份见识让宋献策有些吃惊，他心里也第一次，开始认为高老庄这个小团体，或许能够成事。
“属下明白了！”宋献策忽然郑重的给高欢作揖行礼。
高欢点了点头，随即才看向刘珲问道：“问过山寨里的土寇没有，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吧！”
刘珲达道：“早逼问过了，都不清楚，说只有李际遇和瘦猴知道。”
“那瘦猴呢？”高欢皱眉问道。
“死了！”刘珲道：“逃跑的时候，让王队正，一刀劈了！”
王敬德挠挠头，“咱也不晓得，那就是九龙寨的二当家！”
李平远皱眉道：“大少爷，会不会就只有这二百多两银子。”
高欢看向刘珲，问道：“刘家庄的刘财主，不会只有二百两家资吧？”
刘珲摇头，“那肯定不止！”
高欢皱眉道：“李际遇破了刘庄和唐庄，不可能只有二百两。”
宋献策问道：“谁说的只有李际遇和瘦猴知道？”
刘珲道：“山寨的军师汤亮！”
高欢沉声道：“把人带进来！”
不多时，狼狈不堪的汤军师，被两名赤备架着，丢在聚义厅中。
汤军师看见高欢，赶紧跪地道：“高公子，俺也是被土寇绑上山，迫不得已才给土寇当军师，还请公子饶俺一命，俺愿意给公子效命。”
高欢从虎皮座椅上走下来，蹲下去冷声道：“汤军师真不知道李际遇的银子藏在哪里？”
“高公子，那李际遇多疑狡诈，俺是被绑上山的，最值钱的东西藏在哪里，就是压寨夫人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让俺一个外人知晓。”汤军师流汗道。
“真不知道！”高欢道。
汤军师点头道：“真不知道！”
“呵呵~”高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知道就算了！既然你是被绑来的，以后就跟着俺干吧！给俺做个师爷吧！”
说着，高欢将他扶起，又给他松了绑，笑道：“弟兄们忙了一夜，就麻烦汤师爷，帮忙重新准备一些饭菜，让弟兄们吃顿饭吧！”
汤师爷面露感动之色，“公子如此信任俺，俺一定把事情办好。”
在汤师爷的安排下，聚义厅内外被打扫干净，重新摆上桌椅，接着便开始上菜，不大工夫，酒菜齐备。
当然，汤师爷只是告诉山寨内的东西在哪里，做饭上菜都是赤备队自己操作，以免被人下药。
这是酒菜摆好，高欢等人入座，不过却不动筷子，汤师爷见此，忙问道：“公子，是不是不合胃口，俺让人重做！”
高欢却看着他冷笑，盯得汤师爷心里发毛，“哼，俺带人打进聚义厅时，你跟着李际遇逃出聚义厅，一起往后山跑，李际遇独自逃跑时，你还向他呼救，是不是？”
汤师爷闻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整个人像是被人浇了瓢水一样。
高欢继续冷笑道：“方才俺让你为弟兄们准备饭菜，什么东西在哪里，我看你都门清，而且安排的井井有条，显然此前就常做过，而李际遇能把吃喝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你，我看你不像是被土寇胁迫啊！”
高欢话没说完，汤师爷便一下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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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枯井银窖
高欢阴沉着脸，对汤师爷道:“师爷，说说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老实的话，俺只能把你埋了！”
汤师爷跪在地上，脸一片惨白，颤抖道：“小人原名陈金斗，读过些书，因为没钱财贿赂上官，所以数次考试都不曾取中。时间一久，家里无力供养俺继续读书，俺便教教村里孩子识字，生活倒也过得去。可是两年前，家里遭灾，老母病重，俺只得抵押了祖上几亩薄田，向福王府的管事借贷，结果老母没救回来，家产也被福王下人给吞了！他们仗着王府威室，还抢走了俺的女儿～”
“谁问你这些，说银子藏哪儿呢？”李平远道。
高欢却摆了摆手，“你不是抵押了田产，钱还不上，收了你的田就是了，怎么还抢你女儿？”
汤师爷泪流满面，“姓马的说，田产算本钱，俺女儿是利息。可俺总共只借他二十两，俺家五亩地，就值五十两，他们吞了田产，还抢俺女儿。”
高欢点点头，“土豪劣绅，藩府走狗！”
“俺气不过，便去县里告状，结果反被狗官打了顿板子，被夹号示众！”汤师爷继续道。
高欢又点点头，“嗯，官绅勾结，鱼肉乡民！”
“当时，俺被夹号，跪在衙门院墙外，李当家因为抗税，被狗官绑在石狮子上。”汤师爷回忆道：“半夜时，瘦猴救了李当家，连带着把俺也救了。俺便跟着李当家九龙寨落草，怕牵连家里，便改名汤亮。公子猜的不错，李当家答应给俺报仇，俺是自愿跟随他的。”
高欢耐心听完，微微颔首，讲故事时间结束，回归正题，“说吧！银子藏哪儿呢？”
汤亮沉默片刻，手指着外面，低声道：“在水井里面！”
高欢看了李平远一眼，李平远便起身离去，高欢则站起身来，走过去将汤亮扶起，沉声道：“汤师爷若是信得过俺，你这仇，俺帮你报了！”
班子草创，需要人才和资源。
高欢不比李自成，打出了名气，登高一呼，就有百万赤贫相随，他要壮大，只能一步步积累，逐一收服周围的人。
一般而言，读书人耻于从贼，连李自成那样的巨寇，身边都没几个读书人，高欢现在缺人才，便决定留汤师爷一条命。
汤师爷听了高欢的话，微微一愣，惊讶道：“那马企牛，可是投献到福王府门下的家奴，李当家都不敢惹，公子愿意给俺报仇？”
大明朝有两个特权阶级，一是宗藩，一是士绅，其中藩王根本不纳税，而士绅地主，则有一定的免税额度，而且有办法逃税。
因此许多百姓为了不交赋税，便会将田产，投献到王府或者士绅门下。
他们自愿做王府的奴仆，或者士绅的家奴，每年向主家进献一笔钱财，从而逃避向朝廷缴税。
这样一来，投献的奴仆，每年能少交钱粮，而藩府和士绅大族，能够平白多得一笔收入，可谓皆大欢喜，唯有朝廷损失惨重。
这些投献到藩府或者士绅名下的家奴，少交税不说，还会仗着主家的威势，在乡里胡作非为，激化矛盾。
“原来李际遇只是光说不练啊！”高欢冷笑道：“那俺还真的要动一动这马企牛了！”
高欢并非是开玩笑，而是夺下九龙寨，下一步自然是要打登封县，而如果历史进程不出错，李自成今岁年底，就该在攻陷永宁后，顺着洛水而下，逼近洛阳了。
届时，洛阳福王府，还有河南三司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李自成身上，便不会注意高欢在登封的动作。
高欢便能没有顾忌，扫平登封境内的藩府走狗，还有土豪劣绅。
汤师爷见高欢不像说笑，又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要是公子能给俺报仇，俺做牛做马报答公子！”
高欢笑着再次将汤师爷扶起，“哈哈～不用你做牛做马，还是继续当个师爷吧！”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说是李平远带着几个汉子，在井里找到东西，正用井绳吊着下井去了。
高欢当即便领着众人赶到，便见一群赤备打着火炬，围在一口井旁，正一桶桶的从井下面往上吊砖头，李平远打着火炬，则一脸兴奋向下面观望。
“大少爷，是一口枯井，东西就藏在井壁里面。”李平远看到高欢过来，兴高采烈的向他禀告。
“好，快挖。”高欢也是喜道。
不多时，井下的杨树林兴奋喊道:“挖到了，挖到了。俺掏出个大洞来，里面埋了很多东西。”
高欢听见杨树林的声音，脸上露出微笑，没想到李际遇藏得还很深，居然把银子藏在了枯井的井壁里，或者说，这井从一开始，就是他挖来藏东西的。
没一会儿，第一框沉甸甸的财宝，被绳索吊上来，里面装满各种形状的银子，有马蹄银，有银饼子，还有方块银锭和银元宝。
高欢忙对宋献策道：“军师清点清点！”
宋献策一旁直搓手，这么多银子，只能拿秤来称了。
一框框的财宝，从井底往上吊，大称一上，足有三百多斤，再加上金子和首饰，至少有五千两。
高欢大喜，这个数目基本就对上，而有了这笔钱粮，他也算实现财富自由了，“汤师爷，不错！”
一旁宋献策道：“公子，就算分给高老爷一半，那也还剩下两三千两！”
“分！凭什么？”高欢道。
宋献策知道，高欢与高老财有约定，打下九龙寨，二一添作五，五五对分山寨的钱粮。
高欢解释道：“俺爹老糊涂了，太信任姓王的女人，这钱就是给他，也得落在那女人手中，俺替他存着，今后给他养老！”
宋献策立时附和道：“公子要成就大事，正需要钱粮，俺想老爷也是支持的。”
这是杨树林在井下，又找了找，没找到东西，便被吊了起来。
“大少爷，俺刚才向下挖，发现井下除了藏有银子，还埋了几具尸体！”杨树林上来后，禀报道。
高欢闻语，眉头一挑，这李际遇还真是个狠人，估计是将挖井和埋银子的人给杀了。
高欢看向汤师爷，见他一脸的震惊，不禁问道：“汤师爷不知道？”
汤师爷摇摇头，惊骇道：“这应该是徐二他们，大当家明明说他们，下山被官军杀了，怎么会~”
高欢明白过来，对杨树林道：“幸苦一下，把尸体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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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收降土寇
杨树林再次下到枯井中，从井底挖出了五具尸体，摆放在地面上。
这时，高欢让赤备，将俘虏的山寨土寇，还有眷属押了过来。
土寇们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禁议论纷纷，不少人反应过来，更是义愤填膺的大骂起来。
高欢见此，朗声道：“方才俺在寨中寻找银窖，从枯井中取出银子，并发现了这五具埋在井底的尸体。据俺分析，应该是李际遇，让人挖井藏银后，为了避免太多人知道，将挖井藏银的人给灭口了。这些人想必也是你们的熟人，认领之后，掩埋吧！”
高欢话音刚落，大腿被扎了一枪的黑虎，就拖着一条血淋淋的大腿单腿跳着过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五具尸首。
一两个月过去，烂成这样子，连他妈都不认识，黑虎却忽然跪在一具尸体前，嚎啕大哭，“兄弟啊！怎么会这样？”
高欢方才已经从汤师爷那里了解到，被李际遇灭口的五个人中，有一个正是徐黑虎老弟徐二。
本来高欢想着，要收服土寇，还得费一些心机，没想到发现了李际遇杀自己兄弟的事情，那么收服起来就简单。
高欢手中有粮，又证明李际遇是个人渣，土寇们便很容易做出选择。
这时，高欢挥手，让两名赤备，扶起了徐黑虎，然后神情悲痛，“没想到李际遇这么狠，黑虎兄弟节哀吧！俺会让人好好安葬的。”
黑虎显然受到不小的打击，“俺为他出生入死，把他当兄弟，他为何如此狠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事已至此，节哀吧！”高欢安慰一句，趁机趁虚而入，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黑虎兄弟，以后有什么打算？”
徐黑虎一直以为，他兄弟下山，被官军杀害，或者给抓牢房里去了，却不想居然让李际遇给杀了。
他一直对李际遇忠心耿耿，两人结拜为兄弟，却不想李际遇居然这么对他。
“俺养好伤后，要找李际遇报仇！”黑虎红着眼睛道。
高欢点点头，“那你就先在俺这里，一边帮俺做点事情，一边养伤吧！”
黑虎颇为感动，他情绪复杂，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道声，“谢谢！”
高欢也不再多说，答应给他弟弄口棺材，便让赤备扶着他去疗伤，然后对其余俘虏道：“俺知道，你们也都是没了活路，才跟着李际遇落草。现在李际遇被俺打跑了，你们想走，现在可以离开山寨，要是不想走，那就跟着俺干，俺别的不保证，让大家都吃饱饭，还是可以保证的！”
“俺给你们一晚上考虑，天亮后要是还在，那以前的事情翻篇，以后俺就是你们的大当家了！”高欢朗声说完，便让赤备押着土寇离开。
这时高欢又对李平远道：“把银子看好，再将尸体处理一下。”
当下，赤备将银子搬运到了聚义厅，又将挖出来的尸体，还有被杀的尸体，简单收敛，那徐二还给做了个简易的棺材。
忙完这些，已经到了五更天，众人却依旧兴奋，毫无睡意。
聚义厅内，高欢将小头目们聚集在一起，便索性开个总结会议。
众人坐在银堆周围，一个个都非常亢奋。
高欢笑道：“这次攻打九龙寨，缴获粮食两千石，银钱接近五千两，缴获十分丰厚。因此，参与的赤备，俺决定每人赏银五两，火长加倍，队长再加倍。”
要是以前，一两银子，就足够让汉子高兴个把月了，可现在赏五两，赏十两、二十两，众人却并不怎么兴奋。
高欢继续道：“这剩下的银子，俺会添置军械，购买粮食，继续壮大赤备的实力。除此之外，俺还会用这比银子，给大家发饷，让大家有个持续的收入！”
如果给赤备发饷，每个月怎么也得花个一百多两，再加上吃的粮食，那么缴获的钱粮，其实也就不算很多了。
这让汉子们都非常感动，对自己刚才内心的贪婪，感到羞愧。
“公子怎么安排都行，我听公子的！”王敬德开口道。
刘启也点点头，他是队长，能拿十五两赏银，已经是几年的收入了，于是道：“俺也听公子的。”
各人纷纷表态，认可了钱粮的分配，高欢遂即对宋献策道：“军师，这次有大功，就赏三十两！”
宋献策露出微笑，“属下谢公子奖赏！”
银子的事情解决，高欢遂即沉声道：“打下了九龙寨，俺们有钱有粮，便该考虑下一步了。”
宋献策问道：“公子有什么想法？”
高欢道：“刘庄和唐庄被李际遇洗劫后，村民跑了大半，俺决定把这两个庄子占下来，然后收留流民，恢复耕种，积蓄钱粮，对抗大灾和流寇。”
宋献策点点头，高欢继续说道：“刘珲天亮之后，你带着一火赤备，领着没走的土寇和眷属，前往刘家庄，把他们暂时安置在那里。”
李平远问道：“让那些人远离俺们，今后失去控制怎么办？”
宋献策道：“不会，将钱粮依旧屯在九龙寨，土寇去了刘家庄，粮食只能靠俺们供给，公子只要掌握了粮食，就不怕他们失控！”
高欢微笑看着宋献策，狗头军师还是有些智慧，一下就看透了自己的想法。
他刚才虽说让土寇自由选择去留，但是高欢相信，他们为了能够吃上饭，多半会留下来。
毕竟河南现在闹灾，他们离了山寨，只能饿死。
“军师说的不错！现在是谁控制了粮食，就控制了人心！”高欢认可了宋献策的判断。
刘珲闻语抱拳，“小的知道了。那小的族人，是不是也迁回刘庄去！”
高欢点点头，“对！迁回去！刘员外死了，他的地就是无主之地，俺会招募流民，尽快恢复耕种。”
刘珲颔首，“小的天亮后，就去办。”
高欢遂即又看向宋献策道：“军师，俺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带回庄子给俺父亲，再将那范永椿押过来，俺有事情与他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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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骗取资助
次日一早，高欢出来时，被俘虏的土寇，如同高欢所料，并没有人离开九龙寨。
高欢随即，吩咐汤师爷，给赤备和土寇准备早饭，而他则将银子，抬出来召集赤备道：“昨夜大家攻打山寨有功，缴获大量钱粮。今日俺论功行赏，每人奖赏五两，火长奖赏十两，队正奖赏二十两。”
昨晚的战斗，比之前高老庄的血战，其实要轻松许多，赤备们没有付出什么伤亡，就轻松得了银子，各人心中都十分高兴。
当下，宋献策找来纸笔，搬来桌子，在一旁登记，高欢便一个个给赤备发银子。
沉甸甸的白银，落在个人手中，赤备们即兴奋，也感动。
“谢谢大少爷！”
“谢大少爷赏银！”
拿到银子的赤备，纷纷给高欢，行礼鞠躬。
谁也没有想到，前不久还在为生计发愁，不知道能不能渡过灾年的他们，现在手里居然有了银子。
这一切，都是大少爷给予，各人心里对高欢，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高欢给赤备发银，这一幕落在，土寇们眼中，便让他们心中对李际遇，更加怨恨。
李大当家最喜欢与人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异性兄弟，用兄弟情谊让别人为他卖命，可是抢来的银子，却从不分给他们。
银子发完，早饭做好，众人吃完早饭，高欢便让刘珲带着一火赤备，领着二百多人，去刘家庄安置。
宋献策也支取了两百两，带着一具战死弟兄的尸体，还有五名受伤的赤备，回了高老庄。
高欢则带剩下赤备，清理和加固九龙寨，将这里变成他的粮仓，还有重要的据点。
各人忙活一天，赤备正在寨子内休息，放哨的李启回来禀报道：“大少爷！军师把范永椿带过来了！”
高欢闻语，眉头一挑，从石凳上站起来，招呼赤备道：“都起来，随俺迎接贵客！”
正休息的赤备队，遂即纷纷起身，各自拿了兵器，在山寨内恢复队列。
这时，宋献策领着范永椿，往山上走，这位山西范家掌柜，内心一阵惶恐。
范家做了什么事情，范永椿内心清楚，不仅给关外的清军输送物资，搜集情报，还支援关内的流寇、土寇作乱。
虽然范家在地方和朝廷，都有保护伞，但是事情真捅出去，还是很麻烦。
届时范家可能没什么事情，不过他这个掌柜，多半会成为一枚弃子。
因此在被高欢抓住后，范永椿内心就有些惶惶不安，十分担心高欢将他扭送官府。
“呵呵～”宋献策见他额头冒汗，安慰道：“范掌柜不用紧张，公子不会伤害你的！”
范永椿心不在焉的点点头，附和道：“是是是！高公子仁慈！”
正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山寨前，而就在这时，山上一声号响，寨门打开，便见高欢骑着骡马，驻立在寨门前，大队浑身红色的赤备，冲出山寨，分别站在道路两边。
范永椿骇得一个哆嗦，转身想跑，却被宋献策一把拉住。
这时高欢骑在骡马上，朗声笑道：“九龙寨，欢迎范掌柜前来视察！”
“欢迎范掌柜视察！”两侧的赤备，高举兵器，齐声大呼。
范永椿又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吓得一个哆嗦，不过遂即也明白过来，对方似乎真的没有恶意。
宋献策侧身伸手，示意范永椿走前面，“范掌柜请吧！”
范永椿闻语有些迟疑，不过还是迈步，从两侧赤备中间，心惊胆战的往山寨走去。
这时高欢从李平远牵着的骡马上，翻身下来，爽朗笑道：“范掌柜欢迎啊！”
范永椿实在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少年，勉强笑道：“高公子这是何意啊？”
高欢微笑道：“范掌柜一路辛苦，我们边吃边谈！”
当下一行人，进入聚义厅，里面早备好了酒菜，不过范永椿却没有心思吃。
这时他沉着脸，大概知道高欢，对他有什么企图，否则不用唱着一出，“高公子想要咱做什么，说吧！”
高欢闻语，放下筷子，以茶代酒，开门见山道：“那俺就明言了。范家支持的九龙寨大当家李际遇，已经让俺给平了。据俺所知，你们范家支持李际遇，应该也是受到别人所托，而支持李际遇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扰乱明朝内部，牵制明朝精力，给关外的主子减轻压力。”
范永椿内心大惊，有些慌张的讲酒杯端起，一饮而尽，勉强镇定，“高公子说笑了！这是没有的事情！什么关外，什么主子，俺不懂你的意思！”
“范掌柜，你这就不坦诚了！”高欢冷笑道：“俺今天请你来，是希望与你们范家合作。你们支持李际遇，不过是希望他搅乱登封，但那李际遇一个蠢材，你们不如支持我，我能比他做得更好。届时，不只是登封，整个河南俺都能给你搅乱，保准你们背后的主子满意！”
范永椿惊讶道：“你们要造反？”
“范掌柜，俺已经坦诚相待了！”高欢背靠上座椅，沉声道：“你现在已经知道俺要造反，若是你不配合，俺就只能把你埋了！”
“容我想想！”范永椿额头冒汗，“东家让咱支持李际遇，俺不好交代啊！”
高欢道：“这有什么好想的，清军让你们支持关内流寇，不过是想搅乱明朝内部。现在李际遇被俺干掉，便说明俺比李际遇更有潜力，你联系上俺，你背后的主子，不仅不会怪罪于你，反而会赞赏你的眼光。再者，你们范家支持俺，俺们趁着李自成，在豫西吸引朝廷注意，把登封等地打下来，到时候俺抢了钱粮，与你们范家作生意，岂不美哉？”
范永椿眼前一亮，不过看着高欢的样子，却又有些怀疑道：“这是你的主意？”
高欢虽然行事老练，但是终究太年轻了一些。
高欢摸了一下，并不存在的胡须道：“嗯，这是俺的主意！”
范永椿皱眉道：“高老爷知道吗？”
“自然知道！”高欢沉声道：“俺是嫡出长子，而且年底就要冠礼，父亲已经为俺准备好了朝阳的表字，对俺是绝对信任，范掌柜不必疑虑！”
范永椿听说高老财知道，点了点头，立时就觉得这事，操作性高多了，于是拱手道：“既然如此，咱愿意去给东家说说，不过咱只是个掌柜，东家怎么决定，咱也不敢打包票。”
高欢笑着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包银子放在桌上，“哈哈，只要范掌柜愿意牵线搭桥，为俺要来援助，俺不会亏待范掌柜！”
范永椿看着那包袱，微微皱眉，“高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高欢道：“清军在关内资助流寇，兵甲军资，给别人是给，给俺也是给。这次范掌柜送来军械，一路辛苦，这是俺的一点心意。以后范掌柜若是给俺要来资助的军械，俺都会按着市价，折给范掌柜两成银子，作为感谢！”
高欢笑着将银子，推到范永椿面前，后者不留痕迹的将包袱，划拉到自己坐下，端起酒杯笑道：“咱觉得高公子，远胜李际遇，选择公子，东家绝对不会失望！”
宋献策趁机端起酒杯，“范掌柜，喝！”
几杯酒下肚，范永椿心情大好，已经把众人当自己人了，气氛极为融洽。
一场晚宴过后，范永椿在寨子里休息一夜，次日一早，高欢便送着他到寨门前。
“朝阳小兄弟，不用相送，你等俺好消息吧！”范永椿骑上骡马，准备先返回高老庄，再带着被关押的伙计，返回山西。
高欢热情不舍的挥手，“范掌柜，一定再来啊！”
一行人站在山寨门口，看着范永椿身影消失，高欢正准备回山寨内，一名赤备却急匆匆的跑上山，来到高欢身后，急声道：“公子，大事不好，刘庄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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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马邦德
高欢等人正要转身回寨子，忽然听见身后呼喊，不禁转过身来，发现是刘珲带回刘家庄的赤备刘二狗。
宋献策不禁喝问，“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
二狗气喘吁吁的小跑到跟前，指着刘庄方向，“大少爷，俺们去了刘家庄，夜里让人给围了。”
高欢心头一惊，“遇见土寇呢？”
这年景不好，土寇多如牛毛，不过这伙土寇，不知道刘庄已经被洗劫过，庄子早已荒废吗？
莫非是临县的土寇捞过界了？
二狗摇摇头，喘息道：“不是土匪，是马家的家丁。”
一听到马家，汤师爷脸色就难看起来，惊道：“马邦德？”
马邦德就是坑了汤师爷田产，抢了他女儿，投献在福王门下的登封豪强。
这人仗着福王府的关系，在乡里胡作非为，决不好惹。
马邦德早年只是登封县里的混混，勾结一帮泼皮，坑蒙拐骗无所不为，渐渐攒起一点家业。
十多年前，马邦德与马氏的族长起了冲突，族长打了他的板子，要他改邪归正，结果他不仅没有改正，还谎称马家堡的土地都是他的，投献到福王府门下。
王府平白得几千亩地，自然不会去追究真假，直接派遣奴仆，就把马家堡的地给占了。
马家族长去县里告状，却被马邦德带着福王府的奴仆，打死在半道上，自此马家堡就成了马邦德的天下，而马邦德也成了县里，数一数二的豪强。
马邦德如今六十多岁，生了几个儿子，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马老大在洛阳福王府做侍卫，马老二管着数个投献在福王府名下的庄子，马老三在登封县里做生意，放高利贷，收印子钱，手下有一帮登封城的地痞无赖，马老四则在县里当典史。
这一家人在登封黑白两道，都有很大势力，你跟他耍流氓，老三就是登封流氓的头头，你跟他律，马老四有是县里的典史，相当与公安局长和监狱长。
因此在登封县，马家势力之大，几乎无人敢惹。
李际遇那厮，说给汤师爷报仇，却也从来没敢打马家的主意。
高欢沉着脸，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二狗喘息一阵，气息平顺了一些，“大少爷，是这么回事。昨天刘火长带着我们到了刘家庄，便有人让俺们滚，说庄子是马家的产业。刘火长说，这明明是刘家人的庄子，怎么突然变成马家的产业，便没听那些人的话，领着俺们在庄子里安顿下来。谁知半夜里，一百多马家的家丁，忽然气势汹汹的杀进庄子，直接就把俺们给包围了！”
马家出动一百多家丁，刘珲只带了十个人，还有两百多不是一条心的土寇，肯定不是马家人的对手。
高欢担心道：“刘珲呢？人没事吧！”
二狗道：“火长和兄弟们，被堵在仓库里，俺是夜里翻墙出来报信的。”
汤师爷有些惊慌道：“马家势力很大，有几百家丁，不好招惹。”
李平远却看向高欢道：“大少爷，你说怎么办，俺们听你的！”
“不管怎么说，先救弟兄们！”高欢沉声道：“军师，俺给你留下二十人，看好山寨的钱粮，其他人换上衣甲，拿上兵器，跟俺去刘庄。二狗，你回高老庄，告诉李武叔，让他把两百庄丁，一起给俺拉到刘庄！”
说完，高欢又看向汤亮，“师爷，你跟俺一起走一趟！”
各人听了高欢的吩咐，各自领命，立刻分头行动。
赤备队中，王敬德的刀手队，穿上了范永椿送来的三十件棉甲，其余赤备拿上最好的兵器，带上足够的梭镖和箭矢，便跟着高欢，匆匆出了九龙寨，往刘家庄而去。
刘家庄在刘老爷一家被李际遇杀了之后，庄子的百姓为了生计，大多已经向外逃荒，只剩下一些挨饿等死的老弱。
李际遇抢光了庄子里的粮食，田里的小麦又被蝗虫吃光，村子里没有粮食重新播种，田地便只能荒废，人也只能饿死。
刘庄人自己救不了自己，不过对于手中有粮的其他人来说，刘庄和唐庄却是一块肥肉。
两个庄子一万多亩地，那可是几万两的财富。
这时在刘庄内，由于马家的人马来得突然，刘珲只带了少数人，退到了仓库中，其余的人都已经沦为马家的俘虏。
在仓库外，几具尸体，扑死在地上，尸体下面一滩滩的血迹，已经乌得发黑。
刘员外一死，马老二就盯上了刘家庄的土地，准备将这些土地，占为己有，种上棉花，然后卖给江南换钱。
只不过，马家对待佃户极差，连流民都不愿意给马家干活，马老二一时找不到人手，才只派了几名属下来刘庄守着。
昨天，留在刘庄的属下，忽然回报，说一群人来到刘家庄安置下来，马老二听后立刻大喜，他正愁没人，准备去骗点流民当奴隶，不想居然有人送上门来。
当夜马老二就带着一百家丁，匆匆赶来刘庄，准备将这些进入他马家庄子的流民全都抓起来，把他们变成马家的奴仆，为马家种地，为马家赚取财富。
这时，刘珲拿着弓箭，站在窗子边，其他人守在各处，门后则用木箱堵住。
“火长！对面人太多了，我们能守住吗？”被困的赤备，有些恐惧。
刘珲盯着外面，马家被射死几人后，便围着仓库，没有继续攻击。
“能守住，大少爷肯定会来救俺们的！”刘珲取下身后的背旗，握在手中，“俺们必须守住，旗帜绝不能丢！”
仓库是刘员外储存钱粮的地方，修建的比较坚固，而且只有一个正门，坚固的像一座堡楼，马老二让家丁冲了几次，都被赤备打退。
“二爷，里面人有弓箭，还有梭镖，关键仓库大门，也被他们堵住了，弟兄们冲不进去啊！”一名家丁头目解释道。
马二爷不到四十，嘴上一颗大痦子，面相一言难尽，他皱起眉头，犹豫半响，沉着脸道：“给老子喊话，再不出来投降，老子就放火烧死他们！”
李珲过来时，带了两百多人，十多天的口粮，都放在仓库里。
马二爷垂涎粮食，才没有一开始就放火，而是让庄丁进攻，心想对方也就十来人，一口气就拿下了，却不想死了四五人，门都没进去。
这么继续僵持下去，不是办法，马二爷日理万机，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他冷声下令道：“去把周围房屋拆了，把茅草和柴火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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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乡匪村霸
马家的家丁，找来大方桌，人顶着桌子，往仓库下面运柴草。
“火长！他们要烧仓库！”一名赤备脸色惨白。
刘珲也有些慌了，不过还是安抚道：“粮仓建造时，就考虑到防火，二狗已经去找公子，大家别慌！”
这时，仓库外面，一个家丁头目大声喊道：“里面的龟孙听着，在不出来，俺们可就要放火啦！”
刘珲站在桌子上，从仓库小窗中，拉开弓箭，“嗖”的一箭射出，一箭射在那家丁身前。
他虽是射手队火长，不过才练弓箭，射得不准，不如梭镖玩得溜。
那马家的家丁，却吓了一跳，急急忙忙跑回围墙后，对马老二道：“二爷，里面的孙子还挺烈的，还想寻死来着。”
“娘的！”马老二将正喝到一半的水碗，砸在地上，“不识抬举，落在俺马家手中，还敢刚烈，给老子烧死他们！”
家丁们拿着大方桌当盾牌，仓库外的柴草越堆越多，家丁们点着火炬，正准备去放火，忽然一名家丁，急匆匆的跑过来，“二爷，庄子外杀来一队人马，让俺们立刻放人！”
马老二楞了下，“娘的，谁这么狂，敢对俺马家发号施令！”
“是高老庄的！”庄丁忙道：“有六七十号人，还带着甲哩！”
“娘的！”马老二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高老财也敢和俺马家叫板！”
在将刘珲堵在仓库后，马老二就已经知道，这群人不是流民，是九龙寨的俘虏，被高有才儿子派过来，准备抢刘庄的土地。
不过虽然惊讶高老庄灭了李际遇，知道是高老庄的人，马老二依旧没放在心上，反而决定借此机会，给高老庄一个教训，也让县里其它垂涎唐庄和刘庄土地的士绅大户，知道老马家的威风，谁敢和老马家争，伸手斩手，伸脚斩脚。
马老二大手一挥，“看看去！”
当下留了十多人，继续监视仓库，一大群家丁，便簇拥着马老二，来到村口，老远便看见，一片火红的身影站在庄子外，与马家人对持。
马老二微微皱眉，乍一看去，还以为遇上官军了，整得还挺吓人。
“回头俺也给弟兄们整一套！”马老二笑着对属下说了一句，便走上前来，傲慢骂道：“哪里来的龟孙，敢来俺马家的地头搞事情。”
高欢骑在骡马上，看见眼前大痦子，一旁汤师爷，咬牙切齿道：“是马家老二！”
高欢点点头，来的路上，高欢从汤师爷口中，进一步了解马家的情况。
相对于高老庄，马家势力确实强大，县里三四成的土地，都是他们替福王府在管理，是福王府在登封的大总管，有五六百家丁，高欢暂时还惹不起。
“是马二爷吧！”高欢冲着他一拱手笑道：“昨天俺的人来到刘庄，不晓得马二爷为何要抓俺们高老庄的人？”
高欢刚占了九龙寨，缴获了一大笔钱粮，眼下最重要的是利用这笔钱粮，来增加势力，招揽人手，所以高欢希望能够暂时和平解决这次冲突。
“哼，这里是俺们马家的地方，你们高老庄的人，闯进俺马家的院子，还问俺马家为何抓人？”马老二劈头盖脸的，反而指着高欢责问道。
高欢心头恼火，马老二不讲道理，不过他还是道：“刘老爷被李际遇杀害后，刘家庄的村民，有不少逃到俺们高老庄，俺将他们迁回来，准备资助种粮，让他们重新耕种。这里分明是刘家庄，怎么就成了马家的庄子？”
这话倒把马老二给问住了，马家就是看着刘老爷一家死了，来强占刘庄的土地，他说这里是马家的庄子，只是想在情理上，压一压高欢，自己占个理，可现在他可拿不出地契，也解释不了，刘庄怎么姓马的问题。
高欢却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叠地契，笑道：“马二爷，这里是刘老爷家的地契和宅契，这刘庄该是俺的，是你闯进了俺的庄子。”
这些田契宅契，自然是从九龙寨里抄出来的，高欢本来没当回事儿，毕竟乱世就是生产资料的再分配的一个过程，谁看前朝的东西。
不过，高欢出来时，汤师爷却找出这些东西，文人终究还是习惯讲道理。
马老二脸上肌肉抽搐，带着嘴上痦子抖动，他没想到高欢居然拿出了刘庄的田契地契，这下他彻底不占理了。
“哈哈哈”马老二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忽然仰天大笑。
高欢皱起眉头，身后一群赤备，都被马老二笑得莫名其妙。
“直你娘，你当俺马家是吃斋念佛的善人吗？”笑声戛然而止，马老二脸色阴鸷，冷冷道：“在登封县，俺说这庄子，是马家的，他就是马家的！高有才一个被废功名的废物，也敢和俺马家叫板，你们现在给老子滚蛋，不然老子告你勾结土寇，把高老庄也给占了！”
高欢没想到，高有才还有他手里的地契，在马老二眼里都不算事，对方是道理讲不过，直接耍起流氓，就是要欺负人。
对于这种村霸，一般人还真没办法，耍流氓耍不过他，到县里告官，他家四爷就是典吏，更是羊入虎口。
高欢看着马老二，自己的小本子上，又多了一个名字。
“俺的人还在里面，马二爷要怎么才肯，放过俺的人！”高欢冷声问道。
马二爷见高欢话语似再服软，心中冷笑，高老庄在马家面前算个屁，跟俺马家斗，老子一硬，小子就软了。
马二爷目光扫视了高欢身后一眼，赤备带着斗笠，一身红色，衣甲严阵，却也怕真的干起来。
他早已知道，自己抓的是些什么人，虽然说马家同样没把九龙寨放在眼里，但是高老庄能够扫了九龙寨，也让他不敢太过轻视。
马老二想了想，便沉声道：“俺马家大人大量，可以不计较，你们擅自闯入俺马家的庄子，可以放仓库里的人离开，不过其余土寇余孽，他们都有罪过，俺要押送县里。另外，把地契留下，这事俺就当做没发生过。”
“哈哈～”这次换做高欢仰天长笑了，“俺要是不同意呢？”
马老二嘴角扯动，“哼！有种！登封县上一个敢跟俺这么说话的，已经死了。”
马老二说完，便扭头对一名属下吩咐一句，那名家丁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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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火烧马家堡
马老二带来一百多名家丁，个个都是好手，不过高老庄七十多人，样子也不差，让马老二不敢轻举妄动。
“公子，马老二叫人了！”看着家丁，离开庄子，向马家堡奔去，汤师爷急忙提醒。
高欢皱起没头，看来和平解决是不行了，不过高欢就这么点人，又不愿意现在就和马家拼掉。
先不说，马家有五百多家丁，县里老三，老四手下，还有百多号人手，老大还在洛阳做军官，高欢现在动手，能不能打赢，就算打赢了，恐怕赤备和高老庄的村民，也会损失惨重，影响他后面的大计。
没想到，刚解决李际遇，又遇见马家这么个绊脚石。
这马家地方一霸，绝非善类，而且他们为福王打理田产，为了多获取利润，强占土地后，大面积种植棉花，也是造成饥荒的重要原因之一。
几十年前，河南巡抚钟化民就上奏：“臣见中州沃壤，半檀木棉。”
山东、河南许多藩产和士绅地主大量种植棉花，实际上是在进行一场血腥的圈地运动，为江南的手工业提供原料。
这就像是英国的圈地运动一样，河南大片土地被藩王和士绅拿去种棉，河南粮食种植减少，平常时候还好，一旦遇上灾年，那就会造成大饥荒。
藩府和士绅地主，反正是饿不死，还能从湖广低价买粮，高价出售，百姓又不能像西方一样，去殖民地讨生活，就只有跟着李自成造反了。
现在，要想救活更多的百姓，河南需要更多的粮食，藩府和士绅地主，都是高欢和百姓的敌人。
不过有唐庄和刘庄的土地，高欢原本不用这么快，与他们产生冲突，但是不想马家也看上了，两个庄子的土地。
高欢沉声道：“马老二去叫援兵，今天这事要是镇不住他们，逼他们退让，那俺们在登封就不用混了！”
身后众人早就被气得不行，这马家人太霸道了，不仅霸占刘庄，还围了高老庄的人，讲不过道理，就耍无赖，实在气得众人肝疼。
“公子，你下令吧，俺们跟他拼了！”王敬德义愤填膺道。
“对！大少爷下令吧！”
打败了李际遇得了银子，让赤备各人都勇气倍增。
一旁汤师爷内心，也是激动，不过他从心里惧怕马家，知道马家的势力，“公子，马家有四五百庄丁，冲动不得啊！”
虽说他很想借着高欢给自己报仇，但是得报得了仇才行。
高欢敢跟马家硬刚，已经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他不想这丝希望破灭。
赤备群情激奋，加上得胜后心气高，都没把汤师爷的话放在心上，刘启急道：“大少爷，动手吧！刘珲还在里面困着，等马家的援兵到了，就不好打了！”
高欢却沉声道：“大家别激动，汤师爷说的得有道理！”
赤备众人听了，王敬德咬牙道：“难到真把地契给他们，让出刘庄？”
在决定恢复刘庄后，高欢曾向赤备透漏过，要把刘庄的一部分土地分给赤备。
这话众人都听在心里，因此一个个气呼呼的不说话。
汤师爷听见高欢不硬碰，松了口气，不过心里也有一丝失望，没办法，秀才就是这样，优柔寡断，患得患失。
“自然不能把地契给他！”高欢却冷笑一声，“马老二不是去马家堡叫援兵了吗？汤师爷、刘启，俺给你们两个一个任务！”
听说不叫交地契，不妥协，个人都是精神一阵，刘启忙抱拳道：“大少爷您吩咐！”
高欢沉声道：“你们返回山寨，换身衣服，再多备火箭，火罐，趁着马家堡的家丁，赶来刘庄增援马老二，马家堡空虚，扮作土匪，等到晚上，把马家把给俺烧了。”
汤师爷眉头一挑，茅塞顿开，“公子英明啊！马家堡一起火，马老二肯定回去救火，刘庄就成我们的了！”
高欢颔首：“放手去做，不过有一条，注意安全，也不要暴露了身份！”
汤师爷激动道：“公子放心，拌土寇，汤某还是有些经验的。”
刘启抱拳道：“大少爷，俺保证把马家堡给点了。”
“你们没得马！切记小心！”高欢再次嘱咐一句，便挥手道：“去吧！”
当下刘启和汤师爷，领着十多个兄弟，转身离去。
“二爷！高老庄也去叫人了！”家丁发现高老庄的动静，提醒马二爷。
马二爷冷笑一声，不当一回事，高有才在登封地界，只能勉强算个小地主，给马家提鞋都不配。
“哼，让他去叫！”马老二冷声道：“看谁的人多。”
两边就这么在村口对持着，黄昏时分，高老庄这边的援兵先到，李武领着两百多庄丁，高有才听说与马家起了冲突，也领着护院，匆匆赶了过来。
高欢眉头一挑，“爹，你怎么来呢？”
高有才阴沉着脸，“俺不过来，还不知道你要惹多大的祸！”
马老二看着一下来了近三百人，各个都带着家伙，心头有些吃惊。
这时，高有才从人群中出来，抱拳道：“马二爷，退一步海阔天空，给俺一个面子，俺们两家各退一步，今天这事就这么算了。”
马老二吃软怕硬，见高老庄来了三百人，本来有点虚，一听高有才的话，立刻又神气起来，“娘个劈的高有才，你带这些人过来想吓唬俺马老二，俺马家会怕你这没有功名的废物！今天不把地契交出来，给俺马家赔偿损失，老子要你们好看，谁也不许离开！”
高欢闻语大怒，高有才毕竟是他爹，马老二当着他的面，骂高有才废物，他怎么能忍。
“马老二，你这是找死，俺非宰了你不可！”高欢提枪上前，身后赤备还有高老庄的人，顿时就鼓噪着向前压来。
马老二现在人少，心头一凛，向后退了两步，家丁也跟着往村子里退。
高有才脸色极为难看，好歹也是中过进士的人，一把年纪被个小辈骂废物，真是窝囊到了极点，但他还是一把抓住高欢，“欢儿，别冲动！”
高欢却愤慨道：“爹！马家是地方一霸，要镇住他们，就得比他们还狠，还凶才行！向他们示弱，马老二只会蹬鼻子上脸，不把俺们放在眼里！”
高欢与赤备群情激奋，摆出要火拼的姿态，“马老二，今天你不放人，不归还刘庄，就别想离开庄子！”
马老二看见高老庄，三四百人压上来，心头慌了，可就在这时，他身后一阵喧哗，马家堡的援兵也到了，一来就是三百多人，而且大多穿着盔甲，装备远胜过高老庄的村民。
马老二见此，立时有了底气，冷笑道：“娘个劈的，小子，你再给老子狂。今天谁先退，谁是婊子养的！”
两边人马在村口嚷嚷大骂，马老二搬来座椅，坐在村口，指着高欢和高有才，“马二爷今天就在这里，你们两个龟孙，今天不磕头道歉，马二爷弄死你们！”
正放着狠话，对面的高老庄众人，却指着北面，一阵喧哗，紧接着马家的家丁，也跟着哗然起来。
马二爷皱起眉头，扭头一看，顿时满脸惊骇。
“二爷，大事不妙，马家堡起火了！”家丁头目惊慌道：“不会是有土寇攻打庄子吧！”
马二爷脸上肌肉抽搐，按理说，登封地界，没人敢动马家，可最近整个河南都不太平，老大那边传来消息，闯贼已经杀入河南府，洛阳周围盗匪风起，就怕外县的过江龙，流窜进入登封。
马二爷脸色阴晴不定，担心家里老爹，还有庄子里的钱粮，现在家丁都在这里，万一出事，后悔莫及。
“娘的！撤！”马二爷一跺脚，“随俺去救庄子！”
二爷一下令，近四百家丁，呼啦啦的便撤进村子，收拾东西往北而去。
“大少爷！刘启得手了！马老二撤了！”王敬德兴奋道。
高欢却脸色一沉，忽然看见庄子内火起，顿时大怒道：“不好！马老二在烧仓库，快进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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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两头下注
马老二心里不甘心，临走让人点了把火，将仓库给烧了。
高欢看见火光，急忙招呼众人冲进村子，向着起火的方向赶去。
这时仓库周围火已经烧起来，门口堵了柴草，把刘珲等人困在里面。
高欢听见里面的人，咳嗽着呼救，急忙喝令，“去打井水！再找长杆子来！”
赤备分头行动，好在仓库建造时，就考虑到了防火，各人找来工具，一盆盆水浇下去，火势减少不少，王敬德等人，则拿着长杆，将堆在门口的柴火挑开，终于清理出一条通道。
刘珲等人撞开烧毁的木门，一个个捂住鼻子，从里面冲出来。
高欢不禁松了口气，而等他们救完火，马二爷已经带人走远。
“公子！”刘珲被人扶着过来，面露羞愧之色。
高欢看了看他，还有身后狼狈的赤备，拍拍他的肩膀，又从他手中拿过背旗，展开看了看，不禁颔首，“这次你们做得不错！面对十多倍的敌人，还能坚持下来，俺会给你们记上一功！”
“可是俘虏都让马家人抓走了！”刘珲低头道。
九龙寨的俘虏，高欢这边还没捂热乎，就让马老二的人抢去，确实令人感到气愤。
“不打紧，用不了多久，俺们不仅会讨回俘虏，还会让马家人，也变成俺们的俘虏。”高欢安抚道：“先去休息，把伤养好！”
赤备们将刘珲等人，扶到一边，给她们水喝，而高欢则继续指挥灭火。
高老庄众人将火彻底扑灭，已经快到半夜，库里面放着的口粮，被烧毁大半。
这让高欢不禁庆幸，没有把粮食运来刘庄，同时对马老二咬牙切齿，他与马家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时，高欢让赤备收拾庄子，自己则走进一间院子，对坐着的高有才行礼道：“爹！”
高有才回过神来，看了高欢一眼，忽然对身边护院道：“你们先出去！”
高承建和几名护院，向高欢微微颔首示意，便退出院子，留下父子二人。
“过来坐！”高有才指着石凳道。
高欢坐下来，正想解释一下，没将在九龙寨缴获的钱粮，运回高老庄，却听高有才道：“九龙寨的钱粮，你都留着，俺就不要了！”
“爹！”高欢心头一惊，这可不像高有才的作风。
高有才伸手制止欲言的高欢，继续说道：“自从你母亲走后，为父就没怎么管你，没想到事情会一步步变成现在这样。年底时，你就该加冠礼了，为父看你早慧，自己又有主见，不如今天就给赐字，让你自立吧！”
高欢皱起眉头，“爹什么意思，害怕马家，要逐俺出家门吗？”
高有才阴沉着脸，摇摇头，“为父深思熟虑过，你说的话，并非没有道理，不过你要造反，为父不得不为高家考虑。毕竟这造反之事，风险很大，成了还好说，不成就是全家被诛。因此为父觉得，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你继续你的事情，成了高家祖坟冒青烟，高氏族人跟你鸡犬升天，不成为父到时候也可尽力保全你，为你搭桥牵线投降保命！”
高欢明白，高有才的意思就是两头下注，高欢造反，他则继续想办法巴结侯家，站在东南士绅一边。
这样明朝要真的灭亡，有高欢在反贼一边，新朝建立时，高欢能够保全站在明朝一方的高家人，而要是明朝平定叛乱，高欢势穷，站在明朝一边的高家人，则可以进行奔走，促使高欢投降，保下一条性命。
不过，本质上，其实还是怕高欢牵连到高家。
高有才见高欢不说话，便继续道：“你属下一百人，还有他们的家眷，为父会尽快把他送来刘庄。他们田里的麦子，为父会折成面粉，让他们带过来。你就别回高老庄了。”
高欢沉默片刻，愠声道：“既然父亲已经决定，那俺也不强求，不过俺做的，并非只是造反，而是要带着穷苦百姓，为他们争一条活路，不让他们枉死在流寇、官军、鞑子的屠刀下！”
《中国人口史》认为崇祯初年，明朝人口在亿之间，到清军入关前减少到不足一亿，清廷在顺治九年，也是1652年统计，全国总人口不到两千万，当然加上南方明朝控制的地区，以及流民和隐匿人口，估计应该还剩下四千多万。
改朝换代，史书上几笔就过去了，这减少的几千万人口，每一个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有什么罪过，要遭受这样的苦难。
高欢想救下这些人，尽自己的能力，救下因为官府赈济不力，因为流寇洗劫，而饿死的河南流民，要救下因为清军南京，而惨死扬州的七十万生灵，要带着这些无辜的生灵，在乱世乞活，杀出一条生路。
高有才沉默片刻，叹息颔首道：“给你取个表字吧！”
高欢摇头道：“俺已经想好了！字朝阳，朝阳东升，俺会成为所有人的希望！”
高有才闻语，杵着拐杖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有点失落道：“嗯，朝阳！好字！”
说完，人已经迈步出了院门，领着一众护院里去。
……
马老二见马家堡起火，领着属下一路狂奔，等赶到马家堡外，火已经被马家人扑灭了。
这时，马老二气喘吁吁，走到马老爷面前，问道：“爹，哪里来的毛贼，敢袭击俺们马家？”
马邦德看了老二一眼，却问道：“刘庄的事情解决了？”
马老二闻语气愤道：“儿子刚要收拾高老财，这不看见庄子起火，担心您老人家，便急匆匆地赶回来了！”
马邦德闻语眉头一挑，老眼中闪着精光，拍了下马老二肩膀，“傻儿子，你让人给耍了，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知不知道？老夫让你多读些书，你却不听，现在知道差距了吧！”
马老二惊怒道：“爹的意思是，火是高老庄的人放的！”
“操！”暴躁马二爷顿时，勃然大怒，“老子这就带人杀回去，灭了姓高的！”
马老爷却白了他一眼，“就知道打打杀杀，多用点子智慧中不？俺们马家现在是福王府的人，良善人家，你派个人去县里告诉老四，看看他怎么解决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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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另起炉灶
高有才与高欢交谈一番后，带着护院，还有两百多庄丁，连夜返回了高老庄。
他们前脚刚走，宋献策和汤师爷就带着刘启等人来到了刘庄，各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之色。
“公子，俺们到了马家堡，趁着天黑，投掷火罐，对着马家宅子射火箭，把马家堡扰得大乱！”汤师爷出上儒服，摇着羽扇，心请十分愉悦。
“大家幸苦了！”高欢微笑看着众人，“没有弟兄受伤被抓吧！”
刘启道：“点燃了马家堡，俺们立刻就撤了！”
听见高欢关心自己，赤备们都是一脸憨憨的微笑。
高欢满意颔首，随即道：“大家都去休息，宋军师，汤师爷，还有各队正和火长留下，俺们连夜开个会！”
高有才让高欢自立，让他和赤备搬离高老庄，那么高欢必须给属下通气，并且安抚人心。
现在赶走了马老二，整个刘庄就是高欢的，而且庄子几乎是一张白纸，正好高欢可以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发挥。
这时，一众人坐在刘老爷的院子里，高欢看了他们一眼，微笑道：“俺与俺爹商议过了，刘庄的地契在俺手里，那么庄子现在就是俺的了。”
原主人刘老爷一家，被李际遇杀了，自然没人反对。
高欢继续道：“现在俺们如果退回高老庄，庄子可能又被别人占去。因此俺和俺爹商议之后，决定带着赤备驻守刘庄，并且把大家伙的家人全都接过来。”
汉子们听说要从高老庄，搬到刘庄来，一个个脸色都变了。
毕竟大家在高老庄生活了几十年，甚至几代人都在高老庄，听说要搬家，各人都有些心慌。
“大少爷，那俺田里庄稼，还有宅子内？”杨树林不禁问道。
高欢没有告诉他们，是高有才要与他划清界限，就是怕引起人心不稳，不过现在看来，即便只是搬家，大家依然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田里的庄稼，会给你们折成面粉，直接带过来，至于宅子，这刘庄的屋宅，可不比你们原来的差！”高欢微笑道：“这里原本有四百多户人家，大多数房子都能住人，俺让军师给你们拣好的分配。另外，俺看了一下地契，刘庄有五千多某田地，只要搬过来，俺给赤备每户二十亩永业田，火长给三十亩，队正给四十亩，并且每亩只收一成的租子！”
“给三十亩地，只收一成的租子！”杨树林微微一愣，“还是永业田？”
在高老庄租中一亩地，佃户没亩只能得到四成的收成，剩下六成则被高有才和官府拿去。
因此高欢只要一成为租子，而且白送几十亩地，几名火长都动心了。
高欢道：“剩下的土地，则是口分地，按着丁口授予，一丁可授二十亩，不过租子要收三成，而且人死后，随即收回。”
一旁汤师爷摇着羽扇，微笑道：“公子这是北魏唐初的均田制啊！”
高欢敢于马家对着干，让汤师爷态度大变，有点以军师自居，真心效命高欢了。
高欢点点头，笑道：“不错！就是永业田和口分田，不过相比与唐制，后面俺会做一些更改。”
赤备众人不管什么均田制，只看到了好处和利益。
王敬德道：“俺听公子的，全家搬过来！”
他一家住着棚户，给高有才养牲口，而且来高老庄也就不到一年，自然幸喜答应。
其余人想了想，都禁不住诱惑，想着反正刘庄离高老庄也近，上坟祭祖也方便，便纷纷答应下来。
“好！下面的人，就由你们去说！”高欢满意的微笑，随即挥手道：“两位军师留下，你们散了！”
李平远等人，随即起身离去，院子里便只剩下两位军师。
宋献策低声问道：“公子这是要另起炉灶呢？”
高欢看了宋献策一眼，点了点头，随即沉声道：“刘庄这边有田有宅，不过牲畜/农具/什么都缺。俺们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得添置一些家当。另外，马家老二回去后，发现马家堡没有事情，迟早会卷土重来。”
宋献策和汤师爷微微颔首，神情严肃起来，知道眼下高欢的处境，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很危险。
高有才怕被高欢牵连，与他划清界限，等于把本就不强的高老庄的实力分散，让高欢独自面对马家的威胁。
“公子要俺们做什么？”虽然局势不乐观，但宋献策脸上却很轻松。
高欢道：“俺要宋先生去趟临县，购买一些农具/牲畜/油盐等物资，另外设法收拢一些流民，聘请一些木匠/泥瓦匠来庄子！”
马家在登封县很有势力，老三和老四都在登封县城内，高欢不敢让宋献策去登封采购，只能去临近的县城，购买物资，特别是买些猪崽/鸡鸭/耕牛回来。
除此之外，就是需要招揽流民，扩充实力。
宋献策点点头，“俺沿着颍水去禹州，要是禹州没有，就去许昌！”
“俺稍后列个单子！然后让杨树林带十个人，跟宋先生一道去！”高欢沉声道。
汤师爷见宋献策有了任务，不禁行礼道：“公子要是信得过汤某，汤某愿效犬马之劳！”
高欢看着汤师爷道：“确实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汤师爷去办！”
汤师爷一脸郑重的拿着扇子作揖，“公子尽管吩咐！”
高欢沉声道：“眼下中原蝗旱不断，而藩府和士绅地主又多种木棉，造成中原粮食匮乏。现在眼看着一场大饥荒，不可避免。届时能救百姓，唯有粮食，而谁得粮多，能给饥民一口饭吃，谁就能得到人心！”
宋献策和汤师爷都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公子所言甚是，谁掌握粮食，谁就掌握人心！”
“现在这个年景，长年干旱，麦子豆子都得减产，甚至可能颗粒无收。”高欢沉声道：“俺听人说！在福建那边，有三种从海外传进来的作物，一叫番薯，一叫玉米，一叫土芋，皆耐旱又高产。俺给汤师爷五百两银子，希望你带人去趟福建，为俺找到这三种作物，购买些种子运回来！”
汤师爷微微一愣，没想到高欢居然让他去福建，心里不禁打起退堂鼓，“公子，真有耐旱又高产的作物？”
要想在北方立足，不决绝粮食问题，便只能像李自成一样，而明末已经有了李自成和张献忠，不再需要一个高闯王，高欢必须获得这些高产的作物。
虽说这有可能改变北方的格局，但能活民无数，所以高欢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派人前去寻找。
“汤师爷放心，肯定有这些高产又耐旱的作物！”高欢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坚定道：“相信俺，没人比俺更懂高产耐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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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安置清扫
高欢与两位军师商量之后，次日一早就一起返回山寨，宋献策便带着杨树林，推着大车准备沿着颍水河而下，去下游的禹州和许州采购物资。
登封县属于河南府，归洛阳管辖，不过要论联系和交通方便，其实与开封府更加方便一些。
因为登封在嵩山西南麓，去洛阳要翻山越岭，而去开封府，则可以直接顺着颍水河进入开封府的禹州和许州。
许州也就是三国时的许昌地区，这里地势相对平坦，人口众多，又临近江北，经济比登封发达的多，物资也比登封充沛。
登封位于山林高处，许州位于山下平原地区，等高欢势力发展起来，以高冲下，拿下许州等地，应该是比翻越嵩山去挣洛阳，要容易得多。
因此，这次宋献策除了去许州，购买各种物资，还有一个使命，就是打探禹州和许州的情况，提前搜集情报。
这时，高欢领着一众人，站在庄子外，宋献策拱手道：“公子放心，俺最多六日就回！”
高欢点点头，“先生路上小心！”
现在河南地界，土寇毛贼风起，许州离登封不远，不过路上却并不安全。
宋献策却潇洒的拱了拱手，便携带着一千两白银，领着杨树林等人，赶着骡车下山而去。
在宋献策走后，汤师爷也换了行装，身后跟着两个背着包袱的赤备，作揖道：“公子，那俺也走了！”
同宋献策的潇洒不同，汤师爷要拔山涉水去，去遥远的福建，便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了。
毕竟好几千里路程，去了能不能回来都是问题，汤师爷心里实在没底。
高欢看他一脸悲壮，微笑道：“师爷放心！南方不比俺们河南，那边地界太平，没有咱们这么多流寇土匪，师爷就当是去远方游历，边走边玩，就把事情给办了！”
汤师爷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勉强笑着作揖，“属下明白，俺这就走了！”
说完便杵着木棍，带着两人，向山下走去。
高欢对着背影抱拳，“师爷一路顺风！”
……
良久，等他们背影消失在视线中，高欢才转过身来。
从今天起，他就要走自己的路，开始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斗争生涯。
“收拾一下，回庄子！”
高欢挥手吩咐一句，身后众人随即推着装着银两的大车，还有粮食往刘庄而去。
高欢回到刘庄时，李武已经带着赤备的眷属，近四百老弱妇孺，来到了刘庄了。
在庄子的晒谷场，几百等着分配屋宅的眷属聚集在一起，周围地上箩筐、板车、大包小包堆在地上，像极了去工厂上工，等待分配宿舍的阶级工人。
而高欢也确实，准备将他们培养成，一名名合格的工具人，调动起最大的战争潜能。
“大少爷，人都来了，不过物资估计还得回去运两趟！”李武上前道。
高欢扫视众人，看见杨家嫂子，还有杨彦等少年，并且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刘铁匠。
这让高欢面露喜色，走过去道：“刘师傅也跟过来呢？”
刘铁匠道：“咱估摸着跟着公子安全一些，咱的手艺也能用上，便跟着过来了！”
高欢问道：“那高老庄的铺子呢？”
“咱交给徒弟打理了！”刘铁匠眼中，闪烁着精明的目光。
高欢这边分田又分宅子，他过来等于开个分店，横竖又不吃亏，还有便宜占，为何不来！
“好好！”班子初见，高欢需要各种人才，高兴的赞了两声，遂即看着闹哄哄的人群道：“李叔，先把宅子分了，再让各家，好好把庄子清理一遍。”
李武点点头，庄子里除了刘员外的宅子之外，其它人家的宅在都差不多。
明朝近三百年，土地兼并严重，社会财富高度集中，每个村里除了地主家，剩下都是赤贫，宅子区别不大，不过分配时，高欢还是将宅子分成了甲乙丙丁四个等级。
最好的刘家大宅，高欢和幕僚们居住办公，算是甲等，好一点的刘家宗族的宅子算是乙等，让队正、火长们居住，空着的也不分给赤备，而是等今后分给提拔上来军官，或者引进的人才。
庄子普通一些的宅子为丙等，分给普通赤贫，身下的屋宅为丁等，则留给收留的流民居住。
高欢有意划分，制造一个等级制度，让跟随他的人，享受到跟好的待遇，也让下面的人，有向上晋升的动力。
按着高欢的划分，宅子分配很快完成，各人找房子的过程，像是一场寻找出生地的游戏，不到中午，就完成了分配，也完成了等级的划分。
在屋宅分配完后，赤备各人都比较满意。
在高老庄内，最先选择跟随高欢的人，大多是村子里最穷最底层的佃户，他们在高老庄内，只能住现在被划分到丁等的屋宅，现在各家宅子，等于都比之前的好了一些。
高欢在庄子内走了一圈，看见村民们，将原来人家里的一些东西丢了出来，整个庄子十分脏乱，于是对跟在身后的各人道：“庄子太脏了，容易滋惹蚊虫，造成疾病。让各家把垃圾清理一下，拉到村外焚烧，再让人在村里，建几个厕所和粪坑！”
在高老庄时，高欢就对镇子里的卫生，还有居住环境不满，一到夏天，村里恶臭难闻，蚊虫肆虐。
现在刘庄由他做主，那么以后就得按着他的想法来。
高欢的话，众人自然都听，村民们一起动手，将屋内屋外，清扫干净，而高欢则亲自指挥，在村里修建几个公厕，规划猪圈。
这时，刘铁匠清理完一车垃圾，正往村外运，高欢忽然叫住他，“刘师傅，你过来一下！”
刘铁匠分了一个乙等的院子，清理完垃圾后，院子干干净净，整个人神清气爽，哼着东北小调，“你要让我来呀，谁他们不愿意来，哪个犊子才～”
正哼着调子，刘铁匠听见高欢叫他，忙将垃圾倒了，小跑着过来，“公子叫咱？”
高欢点点头，指着自己的成果，问道：“刘师傅知道这是干啥吗？”
“不是厕所吗？”刘铁匠饶头回道，可看见高欢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挑眉惊道：“公子要练硝？”
高欢点点头满意笑道：“刘师傅既然知道，那这个事，俺能拜托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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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土法制硝
现在火药属于战略物资，明朝的军队都不够用，民间很难搞到。
晋商或许能够通过一些渠道获得火药，可他们肯定送给关外的主子，不可能让高欢得到。
因此高欢要获得火药，就必须自己想办法了。
眼下要制作火药，其中最重要的原料就是火硝，而硝这个东西，市面上极少，也没听说那里有硝矿，所以高欢便想到了土法炼硝。
这其中茅房粪堆产生的硝土，含量最多，效果也最好，是获取土硝的主要途径。
虽说土法炼硝有点重口味，但是确实能得到硝。
刘铁匠听说高欢让他制硝，却一点也不嫌弃重口味，反而来了兴致，“公子你这茅房，四周得用泥墙围起来，上面还要盖茅草，不能让雨水淋着，才能生出硝土来。”
“这么说，刘师傅愿意接手炼硝了！”高欢微笑道。
刘铁匠微笑道：“只要公子付工钱，赏咱口饭吃，咱自然愿意啊！”
高欢遂即对属下道：“按着刘师傅的要求，砌泥墙，盖茅草。”
刘铁匠又道：“虽说这茅厕确实能产生土硝，但是需要大量粪便，而且产出也比较少，公子可别期望一下能够练出很多硝来！”
“这个俺清楚！”高欢微笑道：“没人比俺更懂土法炼硝。俺会规定赤备，不许在庄内随地大小便，必须在茅厕解决，除此之外，俺还要修几处猪圈和鸡场，也能产生不少硝土！”
刘铁匠砸吧嘴，好吧，您都最懂，那他也就不差嘴了。
高欢继续道：“这硝炼出来后，俺希望你帮我尽快制出一批火药！”
虽说没枪没炮，但只要火药制造出来，高欢便有利用的方法。
……
庄子内，各人将自家屋宅和庄子的角落清扫完，天已经黑下来。
高欢安排了暗哨，便回到刘家老宅，与李武一起盘点家底，对庄内人口和物资进行造册。
房间内点着油灯，两人忙活到三更天，李武抬起头来，“大少爷，现在庄子里有男女老少四百三十三口。钱粮方面，粮食有一千石，蝗虫二百石，银子除去，奖励花费六百五十两，给庄子二百两，宋先生带走一千两，汤师爷带走五百两，还剩下两千六百五十两！”
高欢点了点头，粮食和钱粮足够现在的四百多人开销了。
“不过农具、耕牛、鸡鸭、盐巴，只有各户人家有一些，库房里却什么都没有。”李武道。
“这个不用担心，宋先生便是去采购这些物资！”高欢笑道：“明天让平远哥回庄子，去运蝗虫，李叔带人把仓库修缮一下，还要建设猪圈、牛棚、鸡舍，准备安置宋先生买回的牲畜和活禽。等忙完这些，再着手分配土地，招揽流民！”
李武点点头，“嗯，俺明白了！”
高欢见已经到半夜，遂即对李武道：“今天辛苦叔了，叔先去休息吧！”
“那少爷也早点歇息！”李武站起来，身体晃了晃。
高欢忙把他扶出房间，等李武走后，自己又回到烛台下，盘算起让村里妇女帮忙养殖，该给予多少工钱等事宜。
次日一早，众人吃过早饭，李平远便带着人，回高老庄继续运蝗虫、家具等物品，刘启则去九龙寨运回一部分粮食，剩下的人，在庄子里修缮自家院子和屋顶，还有修复仓库。
高欢则领着一群人，来到村外的颍水河边转了一圈，查看两岸被抛荒的土地。
蝗虫过境，刘家庄外田里的庄稼被蝗虫吃完，两个月过去，田地里已经长满了杂草。
现在是六月初，如果动作迅速，还能种些豆子、高粱、蔬菜，收上一季粮食。
高欢来到河边，颍水河水位很低，裸露出大片的河滩，庄子里原来的水车，已经无法车水，不过露出的河滩上面长满了杂草，却可喂牛养羊，放养鸡群。
高欢在庄子周围看了一下，刘庄的情况其实还可以，只要兴修水利，重新架设水车，方便灌溉，抛荒的田地，就可以重新耕种。
不过这天干旱少雨，耕种全赖灌溉，看颖水河的流量，恐怕还要往下降，除了依靠河水灌溉，还得挖井才行。
高欢看了一圈，心里有底，心中迸发出不少想法，不过想法虽多，人手不足，事情还是得一件一件的来做。
当下高欢回到庄子，便纷纷人在庄子外，搭建牛棚，围起猪栏，修建鸡舍。
村民连着忙碌了几天，庄子里的设施逐渐完善，就等宋献策购买物资回来。
“大少爷，要不俺带人向许州方向去找找，迎接下军事！”王敬德看见高欢，每天站在村口张望，都快成了望夫石，提议道。
高欢心里也是打鼓，宋献策说六天就回，这都七八天了，却还没见人影，莫不是龟孙背叛革命，拿着革命经费潜逃了。
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宋献策怕也是第一次到手这么多钱，足够他带着钱，找个地方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高欢摇了摇头，将这种想法，甩出脑海，就算宋献策意志不坚定，杨树林还是可靠的，他老婆孩子还在庄子哩。
高欢想了一阵，七八天没回，确实可能出什么问题，“好吧！庄子里的事情，也干得差不多了，你带一火人，去迎迎也好！”
王敬德抱拳，正要领命，远处一队人影，却出现在高欢的视野里。
“不用了！”高欢一脸欣喜，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哈哈～宋军师回来了！”
村里人听见消息，跟随着高欢，呼啦啦地涌出庄子，便见远处宋献策、杨树林等人，推着大车，赶着牛羊，还领着一两百流民过来。
这些流民多是老弱，没什么青壮，个个拖家带口，挑着自己简单的行李，目光忐忑不安地看着一大群人欢天喜地地迎过来。
村民没去理会流民，而是围着耕牛看，有人摸了把牛屁股，牛愤怒地打着响鼻，惹得村民发出一阵幸福的哄笑。
高欢的目光却在流民身上，他现在不缺钱粮，缺少的是人口，特别是青壮人，不过眼前流民的素质，明显差了一些。
宋献策上前道：“归德府那边出了一股流寇，领头叫袁时中，人马号称小袁营，把归德数县搅得大乱。归德的百姓，为了躲避战乱，逃到了许昌，官府为了剿灭流寇，在流民中抓了壮丁，这些老弱妇孺，则任由自生自灭。”
高欢心头一惊，小袁营的袁时中也起来了，看来大乱已经拉开序幕。
高欢看了眼流民，见他们瘦弱不堪，饥肠辘辘，十分可怜，立刻扭头高声吩咐，“杨家嫂子，蒸点馒头，烙点大饼，让兄弟们和流民充饥！”
杨家嫂子正和杨树林说话，闻声忙招呼几个妇女往回走，去庄子里给众人做饭。
高欢又补充了一句：“在宰两头羊，大家庆祝一下。”
王敬德立时自告奋勇，村民们欢声笑语，而新来的流民，也是一阵骚动，知道遇上好心肠的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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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要打登封
村民欢天喜地的将牛赶进牛棚，将猪关进猪栏，把羊和鸡鸭，也都分别安置在修好的羊圈和鸡舍中。
看着耕牛，还有猪崽、山羊和鸡鸭，各人脸上都满是喜色，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毕竟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何况还有这么多牲畜。
众人将牲畜和家禽安置好后，村民们又欢天喜地的将大车上的农具、布匹，还有菜油、盐巴、高粱种子等物资，搬进仓库。
两百多号流民，则蹲在晒谷场，看着村民忙碌，眼中满是羡慕。
人群中，还有十多汉子，则挑着自己的工具，鹤立鸡群一般，站在流民之中。
高欢注意道他们，问道：“那些人是聘请来的工匠吗？”
宋献策喝了碗水，点点头道：“嗯，按着公子的吩咐，请来的泥瓦匠和木匠。”
高欢脸上露出微笑，对宋献策道：“军师想想办法，忽悠忽悠，看能不能说服他们，在庄子里安顿下来，俺给他们赤备一样的待遇，分宅分田，还给工钱！”
宋献策笑了笑，“俺想想办法！”
“那就交给军师了！”高欢点点头，遂即又吩咐王敬德，将匠人领到一边，茶水倒上。
这时宋献策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递给高欢，“这是俺采购的物资清单，还有价格！”
高欢翻开一看，里面详细列出了，购买物品的数量，还有单价，看上去一目了然。
宋献策道：“若是往常，一千两银子能够买到的物资，只少三倍于此，无奈物价飞涨，耕牛、农具什么都比以前贵了几倍。。”
高欢看着账目，十头牛，六大四小，小牛十两，大牛三十两，就花去了二百多两，猪仔、小羊、鸡鸭这些家畜和家禽，价格也是平常的三倍。
高欢皱起眉头，“俺记得以前，庄子里壮牛只要七八两，小牛只要三四两，这物价确实涨得厉害。”
“不仅是涨价，关键是战乱导致商贾中断，有价也买不到东西。这些牲畜和物资，俺跑遍了许州的商铺，又在沿途镇子高价收购，才收来这些。”宋献策道。
物价涨得这么狠，看来手里的两千多两银子，有必要再拿出一部分，购买物资进行储备。
高欢问道：“粮价涨到多少了？”
宋献策道：“禹州这边涨到三两每石，许州那边则便宜一些，只要二两五钱每石！”
高欢沉吟道：“俺再给军师一千两，军师辛苦一趟，跑趟许州，把银子全换成粮食，并且招揽一批流民青壮过来。”
“公子，往常南直隶的粮价也就一两多一石，河南与南直隶相邻，那边的粮商见有利可图，肯定会运粮入河南，到时候粮价多半会降下来，俺们现在粮食也够吃，有必要这个时候大笔购买吗？”宋献策问道。
“粮价降不下来，肯定还会再涨！”高欢却斩钉截铁道。
宋献策见他笃定，不禁问道：“为什么？”
因为张献忠又从四川打进了湖广，还破了襄阳、武昌、长沙，逼得杨嗣昌自尽，湖广局势彻底糜烂。
湖广是明朝的粮仓，被张献忠搅乱，粮食必然减产，也运不出来，肯定加剧河南粮荒，粮价恐怕要涨到天上去。
到时候才真的有钱都没有地方买粮食，而据高欢所知，李自成打开封时，开封城中粮食，最高五十金就换一张大饼。
这些高欢自然不好给宋献策说，遂即手指一掐，摆出山人姿态，“俺算的！”
宋献策一直都是靠算命看相混口饭吃，到高欢这里，却直接被抢了饭碗，让他一个靠算命吃饭的江湖术士，只能丢下老本行，靠着实力吃饭了。
宋献策忙道：“属下听从安排！”
高欢微微颔首，看了晒谷场上的流民一眼，又沉声道：“眼下闯军逼近洛阳，袁时中又在豫东起事，要不了多久张献忠和左革五营，就得杀回湖广，俺们这边也该近早行动了。军师这次去，一定设法多招揽一些流民过来！”
河南乃是中原四战之地，登封又地处河南中部，如果不尽早发展起来，等周围的流寇壮大，那高欢就没机会了。
宋献策也担心道：“现在豫东那被小袁营搅乱，豫东各县城外，都聚集了不少流民，等着官府开仓赈济，公子要招拦流民并非难事，只是流民多后，粮食恐怕就不够吃了。”
“人越多越好！”高欢却挥手道：“粮食不够吃，那就打登封县，灭了马家这样的土豪劣绅！”
听说要打登封县，宋献策来了精神，他听说闯军逼近洛阳，这次去买粮，又得知袁时中打下归德数县，而他这位小主公，却还围着个小庄子转。
虽说看高欢的行事，宋献策感觉高欢与外面那些流寇不同，但别人都拉出了几万人马，这边才一个小村子，宋献策也是看在眼里，急在蛋上。
“属下让人去散播谶语，一路张贴告示，把流民吸引过来!”终于要大干一场，宋献策眼中精光闪烁，整个人都精神了。
“你可算是记起谶语了！”高欢微笑颔首，两人又商谈一阵细节，而这时，杨家嫂子和一众妇女们，已经抬着一缸缸，冒着热气，远远飘着香味的胡辣汤过来。
晒谷场上的流民一阵骚动，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不少孩子都使劲地咽着口水。
这胡辣汤是河南美食，将羊肉和面筋煮熟，然后倒入羊骨高汤之中，加入姜、胡椒、八角、肉桂，烧至汤汁变稠，再加入蔬菜、粉条，文火熬制片刻，搭配上葱油饼，油条，包子、馒头等一起食用，足以把孩子馋哭。
高欢见了，随即对宋献策道：“军师先吃饭吧！”
当下妇女们给宋军师和赤备，还有工匠先盛胡辣汤，个人还可以依据个人口味，在碗里加上适量的香油和醋。
庄子里的赤备和村民，端着胡辣汤，手里拿着馒头和饼子，一个个吃得美滋滋，引得流民中的小孩馋的哇哇大哭，大人们也都是喉结蠕动，口水都吞完了。
妇女们先给赤备、村里人和工匠盛汤，最后才招呼流民，大声喊道：“喝汤吃饼子了，大伙将碗筷拿过来，排队吃饭！”
流民们纷纷从自己可怜的行礼中，找出碗来，便一窝蜂地涌上来。
这时吃完的赤备呵斥几声，维持着秩序，一个个才学着排队领汤，他们前面的人盛了胡辣汤拿了馒头，不停的鞠躬感谢，后面没领到的则不断探头探脑，一脸猴急的等待。
村里人看见这些流民的样子，心里同情，不过同时又生出了一丝优越感，要不是大少爷带着大家灭蝗虫，打土寇，俺们或许与这些流民一样吧。
“大家不要急，排队吃饭，每个人都有！不过吃的时候，可不要忘记，这是俺们公子的恩德！”王敬德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发自内心的大声喊着。
流民们没工夫回应，各人领了食物，便蹲在晒谷场里狼吞虎咽的吃着，没人说话，只有一阵阵吧唧声，还有噎住后的猛烈咳嗽声。
这一顿饭，吃了近两个时辰，没奈何，算上流民，全庄七百多号人，午饭吃完又得准备晚饭了。
晒谷场上，流民们吃过一顿饱饭后，精气神都好了一些，而这时，宋献策走到人群前，朗声道：“这位就是俺们公子，大伙想留在庄子的，都安静听公子训话！”
流民们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宋献策身旁的高欢，目光中都有着一丝期盼。
高欢扫视众人一眼，今后这些人，就由他来守护了。
高欢注视流民半晌，才朗声开口道：“多的话俺也不说了，大家如果愿意留下，俺给大家分配屋宅，并按着丁口分地，提供种子、耕牛和口粮。”
流民们听了高欢的话，却没有反应，王敬德见有些冷场，忙喝道：“公子训话，有什么想法，还不快说出来？”
麻木的流民中，一名老者壮着胆子道：“公子，不知道俺们一年要交多少租子，还有怎么偿还公子的耕牛、种子和口粮？”
高欢道：“耕牛、种子由俺免费提供，口粮供给到秋收为止。这些都不用你们偿还，不过租子要收三成，除此之外，不再收取任何赋税，包括朝廷摊派下来的赋税。”
流民们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能给地主家白干都愿意，听了高欢的话，老者有些不敢相性，“那俺们不是可以得到七成的收成。”
高欢点点头，“不错，七成都归你们，但农闲时，所有十五到五十岁的男丁，都要参与一个月的军训，或者给俺服一个月的徭役。如果徭役时间超过一个月，俺则给予大家工钱！”
流民们本就没有选择，高欢给出的条件，还比他们给其他地主种田要好太多，各人要口饭吃就行，现在还能得七成收成，自然愿意。
这时人群中，一个女人站起身来，问道：“公子，家里没男人了，能给分地吗？”
高欢看了那女人一眼，面黄肌瘦，也就不到二十，背后还背着一个一两岁的小孩。
“没有男丁，种地恐怕不行！”高欢摇了摇头，看见那女人目光暗淡，随即笑道：“不过可以留下来，喂牛养鸡，俺会付工钱，养得好，还有奖励！”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女人感动得痛哭流涕。
当下高欢便嘱咐，李武给流民分配丁等的屋宅，让各人安置下来。
一夜无话，夜里村子十分安静，偶尔几声幼儿的哭啼，给庄子平添了一些烟火气。
次日，高欢要求赤备恢复训练，而李武则给村民和佃户们，划分永业田和口分田，各家分了田地，又领了工具，整个庄子的村民，便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抢种中来。
十多里地外，马家庄，佃户们也在挥汗如雨地劳动着，不过与刘庄村民脸上洋溢的微笑不同，马家庄的佃户，则在是皮鞭驱使下除草。
这时，在棉田中，黑虎拖着一条伤腿，动作慢了些，一名马家家丁，顿时就一鞭子抽来，“狗东西，还不给老子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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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为奴十二年
刘庄外，分配田地后，村民们热火朝天，在田地里除草翻地，木匠在河边架设着水车，泥瓦匠即帮助高欢修缮庄子搭建碉楼，还帮助村民，在距离河滩较远远处打几口灌井。
庄子里七百多口，壮丁不到二百，高欢又要求一百赤备进行训练，所以村子里三百多壮妇，便也要担起干农活的重任。
河南这边贫苦人家的女子，为了干活方便，大多都是天足，穷人家的男人，也都喜欢大脚，只有高老财这种老变态，才喜欢三寸金莲。
村里的妇女力气上不及男子，不过却胜在干劲十足，为了家人和孩子能吃饱，有的比男人还拼一些。
不过农活毕竟是比较繁重的体力劳动，庄子里的村妇还好，流民中的妇女，长期挨饿，身体难免吃不消。
村民和鸡场拿着蝗虫喂鸡，老母鸡喔喔的下蛋，高欢便留下一部分鸡蛋去孵小鸡，剩下都拿来给村民和佃户们调理身体。
起初几天，高欢只让他们在自家田里除草，然后鸡蛋、大饼、胡辣汤管饱，让各人把身体调养好，等各人气色养好些，才开始加强劳动强度。
为了提高村民积极性，高欢按着田地分布，将村民和佃户，划分为五个生产小组，然后给他们分配，疏通水渠，挑河里淤泥肥田，为水车引水等任务，并在各生产小组间，进行比拼，奖励完成快，完成好的小组。
这让村民们热情高涨，各小组间互不相让。
一连多天，众人都是天亮而出，天黑而回，每天插着红旗，挥汗如雨的劳动。
田地间，各小组的组长，不时敲锣打鼓的，鼓励着大家干活，“现在干活，秋天收粮啦！”
妇女和汉子们抬头看了一眼，便一一个个，又弯下腰去，滴着汗水，奋力挥舞着锄头，无需人催促，他们心中都清楚，种下去的是他们的希望。
……
马家堡。
半夜三更，黑虎肚子呱呱直叫，他又被饿醒了。
自从被掳来马家堡，马家为了防止他们逃跑，防止他们反抗，从没让黑虎吃过一顿饱饭。
白天他因为干活慢了一些，被马家的家丁打了几鞭子，又因为不服管教，所以被罚不能吃晚饭。
老马家不是人，饭都不让吃饱，还怪老子干活慢，地主老财真他娘的心黑。
黑虎不是没想跑，可是他腿上有伤，脚上还带着脚链，根本跑不了。
山寨里一个兄弟，因为忍不了一天到晚的劳动，饭还吃不饱，夜里想翻墙出去，不想身子没劲儿，墙没翻过去，却引来马家的家丁，结果被绑在院子里，不给水喝，不给饭吃，活生生给晒死了。
黑虎摸着脸上的伤，感受到腹中饥饿，在床上难眠，他是越想越窝囊，越想越生气。
堂堂九龙寨三当家，令人闻风丧胆的土寇强盗，居然沦落到给人当农奴的地步，还连口饱饭都没得吃，真是窝囊啊。
这要不是，兄弟的仇没报，以黑虎的火爆脾气，早就发飙了。
现在谁要是能救他出去，让他吃饱，黑虎保证一辈子给他效命。
黑虎从床上坐起，“不行，老子要离开这里，老子要宰了马老二！”
黑虎越想越气，坐在通铺上愤愤难平，不过他想逃离，想杀了马老二，首先要养好伤才行，然后要吃上饭，恢复力气，否则他连个家丁都打不过。
马家真不是个东西，也不给找个人帮忙俺看看腿，要不是俺自己注意，说不定就残废了。
黑虎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明天还得干活，于是重新躺下，准备好好休息养好身体。
这时，黑虎刚躺下，迷迷糊糊还没入睡，外面便传来一声令周扒皮直呼专业的鸡鸣。
通铺上熟睡的众人，便被这鸡鸣声，还有家丁的砸门的声音吵醒，“快天亮了，龟孙们赶紧起来干活。”
刚躺下的黑虎，只能从床上坐起，跟着俘虏们一起，出门干活。
来到院子中，黑虎瞪了院子的鸡笼一眼，“娘的，地主家的鸡，跟地主一样坏，俺迟早吃了你！”
马家人心黑，压榨佃户厉害，所以乡里没什么人愿意给马家干活，但马家又有几万亩藩产需要打理。
为此马家只能一面压榨手上现有的佃户，一面诓骗流民卖身为奴，还与官府和官军勾结，以低价购买那些投降的流民俘虏，还有逃荒的流民，到庄子里为奴。
这些人死了一批又来一批，马家用起来也不怜惜，反正这个年景，粮食没有，流民却到处都是。
黑虎忍着腹中饥饿来到院子，被安排劈柴的差事，其它各人则挑水、烧灶给庄园内的近千农奴做饭。
几名家丁，则站在一旁闲聊，并监视着黑虎等人，确保天亮之前，能够把粥煮好，让一千多奴仆能够吃上饭，然后去田地里干活。
这时，众人忙碌地将陈米倒入锅中，加上树皮，野菜，还有粗糠一起熬制。
黑虎则拿着斧头，准备劈柴，可是他实在饿得两眼发昏，一斧子劈空，二斧子没劈开柴，还让斧子卡住，怎么也没力气拔出来。
这让黑虎心头一凛，娘的，要糟了。
果然，旁边正闲聊的家丁，注意到他，立刻就提着棍子走过来，扬起棍子就一棒子。
“你娘的，又偷懒！”家丁一边打一边骂。
要是以往，黑虎肯定翻脸，把这狗东西弄死，可现在他只能忍气吞声。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黑虎忙拿起斧子，脚踩着拔出来，然后扶正木柴，一边准备重劈，一边急声服软道：“好了！兄弟，俺这就好好劈。俺怎么也是九龙寨三当家，给俺一个面子！”
那家丁却不停手，又是一棍，“什么东西，也敢和老子称兄道弟！”
他这一打，黑虎又一斧子劈空了，这下家丁打得更凶，黑虎暴躁的脾气，也终于压抑不住。
“别打了！”忽然黑虎怒吼一声，拿起斧子猛地一挥，尽直接砍断了家丁手里的木棍，然后又割开了他的喉咙。
空气忽然安静，家丁喉咙“噗”的一声，喷出一团血雾，仰面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院子里的人，一下惊呆了，一时间忘了反应。
那家丁手捂住喉咙，鲜血不住的从指缝间流出，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身体剧烈的痉挛。
“娘的，俺叫你别打的！”黑虎手里拿着斧头，也惊呆了。
“操！”周围几个正闲聊的家丁，看见这一幕，不禁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时怒骂一声，抄起家伙便向黑虎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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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筹措军粮
三月间，起自豫西的蝗群，席卷了河南和山东，造成了中原之地，极为严重的蝗灾。
往常五六月，河南已经进入农忙的时刻，百姓都忙着收割小麦，准备种植高粱和大豆等秋粮。
可是今年蝗虫吃光了庄稼，加上干旱，小麦严重减产，百姓吃光了存粮，却没有收获粮食，只能吃掉种粮，而等种粮吃完，便只能饿死了。
此时豫西之地，数以万计的饥民跟随李自成，而河南其他地区，也开始出现成群结队的流民。
登封县在河南一地，本来就穷，县里近半数的土地，又种植棉花，官府的仓库根本没有多少粮食，所以情况很不乐观。
这时在登封县衙内，县里醉仙楼的厨子，在后厨烹饪着河南名菜，将蒸好的鲫鱼，盛入盘中，淋上汤汁，又将菜叶烫了烫，放在盘中点缀，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端进去！”厨子手在腰上擦了擦，对旁边的仆役道。
“交给俺吧！”穿着黑色袍子，脚踩着皂靴的典史马老四，拦住仆役，抢过盘子便往外走。
县衙大厅内，穿着青色官袍，头戴乌沙的县令王独山，与绿袍的县丞侯方伯，坐在桌子两边，陪着一名绯袍四品大员。
马老四端着菜，走到门前，把菜塞给了衙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才从新接过菜往里走.
“府君，清蒸焙鱼，是刚捞上来的鲜鱼！”马老四一脸讨好的将盘子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伺候。
“菜上齐了！”王县令谄媚地给周知府倒酒，招呼道，“府君请用菜吧！”
绯色袍子[
]大员，乃是河南知府周岳平，四十多岁，皮肤白净，胡须疏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脱离群众的讲究人。
周知府没有开动，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马老四，微笑道：“马典史也过来坐嘛！本府与你大哥，可是老相熟了。”
“府君和大老爷吃饭，哪里有俺的坐位！”马老四心里欢喜，嘴上却很谦恭。
王独山道：“府君发话，你只管入座！”
“那卑职就遵命了！”马老四行了一礼，坐在侯县承身旁，将酒壶放在身前，不挡几位大人发挥，又能随时斟酒表现。
“府君喝酒吃菜！”王独山端起酒杯敬酒道。
周知府微微颔首，看着一桌的鸡鸭肉鱼，却又板起脸，指着一卓菜肴道：“王县令，大灾之年，饿殍遍野，过分了啊。”
“这都是本县士绅，知道府君要来，尽的一点心意。”王独山忙陪笑道。
周知府也就是故作姿态，拿起筷子笑道：“下不为例啊！让那帮御史知道，又有话说了。”
“下官晓得！下次一定注意！”王独山忙陪笑道。
周知府满意颔首，筷子夹了一块鱼头下方最嫩最鲜的鱼肉，放入嘴中，三人见周知府动了筷子，才跟着开动，不过一桌子菜，王县令三人都没怎么吃，全伺候周知府吃饭了。
这时，酒过三巡，气氛融洽，王独山随即给侯县丞和马老四使了个眼色。
马老四立时拿起酒壶，给周知府满上，侯县丞则端起酒杯道：“府君，自三月蝗虫过境以来，全县又连续两月滴雨未下，眼下河流干涸，百姓颗粒无收。府君亲临登封，视察灾情，令登封绅民，感激不尽啊！”
“呵呵～”周知府笑了笑，摇头道：“本府看登封的灾情，还是可控的，王知县处理得很好，不像西面几个县，五姓七望的大户悉数被抢，让府里十分被动。”
王知县闻语，心道不妙，忙摇头道：“府君过奖了，登封的灾情也很糟糕，县里的大户，也有几家被灭门～”
“王县令！”周知府将筷子放下，沉着脸道：“豫西流民，抢完大户，就该抢衙门了。那闯贼兵马抢了永宁，已经逼近洛阳，局势危急啊！这个时候，作为大明的官员，不能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有大局观，要有牺牲的精神！”
王独山脸色难看起来，侯县丞也沉默不语。
“本府跟你们摊牌吧！”周知府见两人不说话，语重心长道：“全省受灾，府库空虚啊！本府过来，并非是发救济，减免钱粮，而是来筹措军粮滴！”
登封县普通百姓，基本都破产了，能割的韭菜，早就割完，再割就只能割大户了。
作为登封县令，王独山意识到，如今自己屁股就坐在火药桶上，有点玩不下去了。
看见知府大人过来，本想着能要点救济，再不济也减免点赋税，没想到结果确实筹措军粮。
现在这行情，自己都捞不到多少，要是还加征粮饷，让他怎么捞？
王独山看着一桌子菜，不禁暗暗后悔，这次亏大了。
周知府看着他们不表态，有些不满，淡淡道：“让闯贼打过来，对大家都没好处。准备三千石粮食，在加一万两白银吧。”
王独山很为难，看向马老四，马老四连忙道：“俺马家是替福王府打理产业的！”
言下之意，要马家出钱，得去找福王府。
王独山又看向，一旁与登封士绅关系不错的侯县丞，侯县丞立时道：“大老爷别看我！”
王独山没法子了，以前遇见这种事情，他肯定高兴，可以与士绅合谋，把老百姓的钱收上来，自己狠赚一笔。
现在老百姓都快饿死了，就得士绅掏钱，那这个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府君登封实在穷啊！”王独山道：“能不能少点！”
周知府怒了，登封县穷归穷，可穷的都是老百姓，士绅大户家里，谁没个几千两银子，本官要价已经很良心了。
作为河南知府，在洛阳城内，上面有三司官员，还有福王府在，别人求人办事，肯定找上面三司的人，他根本没多少机会捞钱，还要受气。
这次好不容易出来，怎么也得捞一笔。
周知府见大家这个反应，忽然一拍桌子道：“这是巡抚衙门下的死令，要是凑不够这些钱粮，你们都别干了。”
门口周知府从洛阳带来的护卫，杀气腾腾握着腰刀，目光向里面飘来。
王独山向马老四和侯县丞投来求助的目光，希望这两个地头蛇能帮他说几句话。
侯县丞无视王独山的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反正别想找他要钱。
马老四却对道：“府君息怒，还请给县里点时间，俺们设法凑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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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瓜分高老庄
县衙后堂，王独山在堂内来回踱步，脸上满是焦虑之色。
侯方伯坐在一旁，端着青瓷茶杯品茶，河南不太平，县丞也不是什么大官，这两年他已经捞得差不多了，所以准备请家里帮忙活动挪个窝，去江北弄个知县当一当。
现在侯家族长侯询，官拜户部尚书，朝中有多是东林党人，料想应该问题不大。
虽说他只是一个举人，但是侯方伯志向很大，还想继续进步，做到知府就满足了。
“马典史，你答应下来，不是把本县架在火上烤吗？”王独山停下脚步，脸上带着怒气。
马家不掏钱，县里的士绅也不掏钱，再向百姓征税，一是征不上来，二是本就是久旱堆薪，一点就燃，登封的刁民，非把他的县衙给拆了不可。
王独山虽贪，但是不蠢，知道什么时候该捞，什么时候不该捞。
马老四笑道：“大老爷别急，俺早有解决的办法！”
王独山皱眉，“什么办法，为何刚才不提？”
“周府君明显是来县里打秋风，让他知道，俺们不就分得少了！”马老四道。
王独山眉头一挑，一旁侯方伯也放下了茶碗。
听这话的意思，还可以捞钱？
“你打什么主意？”王独山不禁问道。
这年景，王独山已经做好了今年不捞的准备，把这段时间熬过去，让县里的韭菜恢复恢复，不能把根都拔了。
他是山西人，这些年来朝廷和地方上的高层走马灯似的换，他之前还活动，想找个政治上得靠山，结果钱刚送出去，领导就下马，不久就被皇帝砍了。
看着上层变动太快，好不容易捞点钱，送出去都打了水漂，王独山便想通了，专心捞钱，也不想往上爬。
按着他这个情况，在登封干了两年，估计还得干两年，不能现在就把老百姓逼反，否则后面两年去哪里捞。
马老四神秘道：“前段时间，土寇李际遇，不是洗劫了唐庄和刘庄吗？”
王独山点点头，这事他清楚，当时把他吓得不清，还好后来他派兵，将李际遇击败，为此还得到了省里的嘉奖，给他平庸的履历上，增加了一点政绩。
王独山还特意，将他这段功绩，以演义的手法写进了登封县志里。
“嗯，你接着说！”王独山提起了兴致。
马老四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请大老爷为卑职做主。”
王独山疑惑了，等着你说怎么捞钱，你这是唱哪一出，“马典史，你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马老四没有起来，“大老爷，土寇作乱，俺马家乃登封首善，加之卑职又是登封典吏，自然不能纵容，盗匪横行，所以前不久，俺们马家出手，赶走了盘踞刘、唐二庄的土寇，并俘获九龙寨三当家以下，二百多名土寇！”
王独山眉头一挑，“还有这样的事情！”
一旁侯方伯，眉毛拧了起来，分明是马家抢先一步，强占了两庄的土地，他想伸手时，都慢了一步，只能让马家捡了个大便宜。
“千真万确！”马老四道：“俺们马家击败了土寇，本来要趁势拿下九龙寨，可不想这个时候，高老庄的人却突然出现，放跑了李际遇，占了九龙寨，还打伤俺马家人，把俺二哥从刘庄赶了出来。”
王独山听明白了，不过马老四的话，他自然不会都信。
“这么说来，李际遇洗劫所得，都落入高有才手中呢？”王独山眼睛眯起，抓住了要点。
马老四道：“九龙寨的钱粮，确实都落在了高老庄手中，那高家人，还招募流寇，壮大人马，可谓野心勃勃。”
王独山怒了，好个高有才，得了九龙寨的钱粮，也不告知本县，居然想要独吞，真是太不把本县放眼里了。
王独山知道马老四的意思，办了高老庄，把粮食和银子搞到手，上缴完府里，剩下大家分了。
“好个高有才，尽敢招募流寇，意图不轨！”王独山一声怒喝，定下调子，然后问道：“本县要发兵灭了他，你们可有意见！”
“大老爷英明，灭了高老庄，钱粮都归大老爷和二老爷，俺们马家只要刘庄和高老庄的土地！”马老四为王独山的英明决策而喝彩。
侯方伯是东林大佬，户部尚书侯恂的族人，而东林党的影响力，其实不只是局限于江南，而是遍布大明。
临近江南的河南、山东、江西、湖广，早就变成了江南的经济殖民地，湖广江西为江南提供粮食，而河南山东则为江南纺织业提供棉花等原料。
在河南有大批士绅地主，依附于东林，靠着种棉花，逃避赋税来赚取大量利润。
这些士绅地主，从棉花种植中获得利益，已经与东南士绅，属于同一个利益集团。
在河南的士绅，都以河南籍的东林大佬侯询马首是瞻，而在登封，县里的士绅则都听侯方伯的。
高有才曾经的阉党身份，让他没有机会进入侯方伯主导的登封士绅核心圈子，不过他毕竟是士绅集团的一员，而士绅集团，往往都是抱团的。
因此想要动他，王独山得争取侯方伯的同意，这也是马老四不拉着王县令就去干，而要带上侯方伯的原因。
见两人目光看下自己，前段时间收到高家五百两银子，加上近来收的二百两，起了一点作用。
另外侯方伯对马老四的分配方案，也十分不满，三个庄子，一万五千多亩良田，在江南能值五十多万两，在河南也至少十余万两，凭啥都归马家。
这些地本来就属于，士绅地主一方，怎么能够归马家呢？
现在登封县，大鱼吃完小虾，开始相咬了。
因此马老四的方案，完全不能打动他，于是沉声道：“高老庄拿下九龙寨这个事情，高有才给我说过，是他的长子所为，不过两人因为钱粮的事情，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彻底捞翻了。我看高老庄就不要动了。”
“少了高老庄，钱怎么凑得齐！”马老四皱起眉头，站起身来，“二老爷开玩笑了，那高家长子不过一个少年，能干这样的事情？二老爷，您不是收了高有才好处吧！”
王独山眉头一挑，露出怀疑的目光，心中十分不快，这高有才给侯方伯通气，却不告诉他这个大老爷，实在没将他放在眼里。
老东西怕是不晓得，什么叫破家的县令。
侯方伯怒道：“我没有！”
马老四道：“那就把高老庄一起办了！不办根本凑不出周知县想要的数目！”
这话的意思，就不是讲道理了，就是赤裸裸的要办个大户搞钱。
高有才没有势力，朝中也没靠山，最为合适。
王独山道：“本县觉得可以！要是侯县丞反对，那钱就得侯县丞想办法了！”
侯方伯眉头紧皱，见两人这么赤裸裸，也不装了，沉声道：“我赞成，不过高老庄、刘庄的土地和钱粮，除了上缴的，得平分才行！”
虽然高有才一再巴结自己，但是为了大家好，侯方伯只能牺牲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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