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枝寒TXT下载北枝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枝寒全文阅读

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四十一章·误撞

    她这个脾气,和闵庭柯如出一辙,都是要强逞尖儿的性格。

    易嬷嬷却有些担心。

    大门前设粥棚,这可是只有当家主母才能做主拿主意的事情。

    难道还要她去和蔡氏商量不成?

    闵老夫人一见她的脸色,立刻便猜到了心事,低声道,“既然功德要记在小六和治哥的身上,就以他们两个名义来设粥棚好了。只是占了白家大门前的一块儿地,和白家又没什么干系,也不用让二房的人知道。他们贵人事多,哪里管得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易嬷嬷微微一笑,“可不是嘛,近来蔡二太太忙得焦头烂额,还真没有闲心理会这种事。”

    焦头烂额?

    二房出了什么事儿?

    白蓉萱坐在一旁,一脸的好奇。

    闵老夫人却没有再往下说,而是和易嬷嬷商量起了设粥棚的时间和具体事宜,末了还不忘叮嘱白修治,“到时候你得了空,也过去看几眼,好歹在人前露露脸,这是积攒好人缘的时候,在外行走,名声比能力可重要得多了。”

    白蓉萱似懂非懂,但还是乖顺地点了点头。

    易嬷嬷道,“治少爷只管放心听老夫人的安排,她现在对您可亲着呢,绝不会害您的。”

    白蓉萱失笑,“嬷嬷说得哪里话,老夫人待我极好,我心里都是明白的。”

    闵老夫人道,“好是谈不上,只是互相照顾罢了。多了你在身边,我的日子也有趣多了,咱们一老一小,就这样帮衬着过吧。等我将来老得动不了,还指望你照顾呢。”

    白蓉萱道,“老夫人身子素来强健,就算老了也一定是精神矍铄,哪就用得上我了?等您百岁寿辰之时,我倒是可以出力,好好地给您办一次寿宴。”

    闵老夫人听了十分高兴,“百岁?这治哥……是想让我活成个老妖精呢。”

    易嬷嬷道,“治少爷孝顺,也盼着老夫人长命百岁,您可得好好保养身子,等您百岁寿辰之日,我给您磕头祝寿。”

    “哎哟哟……”闵老夫人叫道,“你们一个两个的,快别咒我了。活到那个岁数,累也累死了。”

    正说着话,连翘匆匆走了进来,“老夫人,长房那边的戚嬷嬷过来了。”

    闵老夫人不解地道,“她来干什么?”

    连翘道,“她没说,要不奴婢去问问?”

    闵老夫人道,“算了,请她进来吧。”

    连翘出了门,没一会儿将戚嬷嬷送了进来。

    戚嬷嬷仍旧和往日无异,穿着打扮利落干净,浑身上下透着几分麻利干练。她恭恭敬敬地向闵老夫人行礼问候,态度极是客气。

    她是史大太太身边的贴身嬷嬷,闵老夫人自然要给她几分脸面,“起来吧,没有外人,不用行大礼。”不但让她坐下说话,又吩咐了郁金倒茶来。

    戚嬷嬷又惊又喜,不安地道,“可不敢当,打扰了老夫人休息原是不该,还有什么脸喝茶?”

    闵老夫人道,“大热天的,先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话。”

    戚嬷嬷这才不再推辞,半侧过身子抿了一小口茶,“多谢老夫人垂怜。”

    闵老夫人道,“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她心里最直接的想法便是白修衍的病情又加重了……不过看戚嬷嬷这副样子倒又不像,否则怎么敢真的坐下来喝茶?

    得多大的心啊!

    戚嬷嬷道,“老夫人快人快语,我就开门见山地向您禀告了。眼看着佛节就要到了,外头的天气又热,我们大太太想设个粥棚,也不做什么,只煮些凉茶绿豆水一类的分食给贫苦人,来讨老夫人一个示下。”

    闵老夫人情不自禁地看向了白蓉萱和易嬷嬷。

    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她们这边刚冒出个主意,长房那边就打发戚嬷嬷过来了。

    闵老夫人顺势道,“这是好事,我自然没有异议。”

    戚嬷嬷喜道,“阿弥陀佛,老夫人最是慈悲不过,菩萨也会保佑您的。”

    闵老夫人道,“我这把年纪了,保不保佑我倒不重要,只要能让小六和治哥好好的,我就没什么渴求了。既然是做好事,也别让你们长房一头出力,总共也没多少人,还要分神照顾衍哥呢。这粥棚就由我来设,到时候你们打发两个婆子过来帮忙,再出些绿豆之类的就行了。”

    戚嬷嬷没想到闵老夫人这么好说话,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又哪里知道,自己误打误撞,刚好撞到了闵老夫人的心事上?

    戚嬷嬷一脸感激地道,“多谢老夫人怜惜,我们长房的情况也就您放在心上,与旁人说,那也是没用的……”

    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和怨气,显然是在说二房。

    二房对长房不好吗?

    闵老夫人虽然也不喜欢二房,却不会在人前表露出来,她淡淡地道,“那就这样定了,你回去跟大太太说一声。”

    戚嬷嬷点了点头,迟疑地道,“蔡二太太那边……”

    闵老夫人道,“她毕竟是当家主母,虽然不在家里住了,但好歹也要知会一声,你们随便派个人过去说一嘴就行了,这种好事,想必她是不会拒绝的。”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与蔡氏打交道的任务撇给了长房。

    姜还是老的辣呀!

    白蓉萱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

    闵老夫人原本是不想通过蔡氏的,不过既然牵扯上了长房,那么于情于理都该跟蔡氏说一声,否则被人抓住了短处,以蔡氏那不肯吃亏的脾气,将来另寻了机会总是要找补回来的。

    闵老夫人可不想和蔡氏多费唇舌的辩驳。

    戚嬷嬷沉吟了片刻。

    长房当然也不愿意和难缠的蔡氏打交道,不过先前闵老夫人已经给了长房极大的好处和便利,此刻她要是再拒绝,那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戚嬷嬷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是,等我回去和大太太商量完就让人去。”

    如此一来,连蔡氏那头也摆平了。

    白蓉萱一脸敬佩地看着闵老夫人,发自肺腑地觉得她真是厉害极了。

    自己要是有闵老夫人一半的手腕,也不至于到今天还没追查到害死哥哥凶手的任何线索。

    戚嬷嬷不敢久留,起身告辞。

    闵老夫人道,“治哥,你替我送戚嬷嬷出去。”

    这可是给了戚嬷嬷天大的面子。

    戚嬷嬷惊讶地道,“哟,怎么敢?外头炎天暑热的,可不敢让治少爷出门,我一个走就是了。”

    白蓉萱却明白,闵老夫人这样吩咐肯定有她的原因。尽管戚嬷嬷再三推辞,白蓉萱还是亲自将她送出了栖子堂。

    戚嬷嬷感激地道,“劳烦治少爷,快请进去吧,小心被毒日头给晒着了。回头得了空,也来长房玩。您到家这么久,还没见过衍少爷吧?他这几日精神好些了,还常常念叨您呢。”

第一千四百四十二章·斑竹

    念叨自己?

    怎么可能呢?

    自从白蓉萱回到白家以来,还从来没见过这位传闻中的长房大少爷呢。

    白蓉萱微笑着回道,“是,自然是要去的。”

    戚嬷嬷客套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白蓉萱等她走远,快步回了吟风馆。

    闵老夫人正在和易嬷嬷小声交谈,见她回来,便抬头问道,“走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这也太巧了吧?咱们这边正商量设粥棚的事情,长房便跟着提了出来,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咱们是商量好的呢。”

    闵老夫人淡淡地笑道,“世上哪那么多巧合之事?”

    白蓉萱脸色微变,“怎么?难道长房听到了什么风声?”

    这也不太可能吧?就算长房有能力在栖子堂安插眼线,可这边的话还没说完,她那头就打发人来了,速度也太快了吧?

    白蓉萱不敢相信。

    闵老夫人道,“风声是肯定有的,却和咱们无关,只怕是外头有什么动静。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易嬷嬷派人出去打听了。”

    消息来得极快,傍晚吃饭时,闵老夫人刚放下筷子漱口,易嬷嬷便从外面走进来道,“老夫人,已经打听出结果了。”

    白蓉萱吃饭慢,老夫人又担心她吃不饱,总是不停地给她夹菜,这会儿碗里还有上尖儿的菜没有吃完呢。

    她正要抬起头来,就听闵老夫人道,“安心吃饭,没你的事儿。”

    白蓉萱只好低头继续吃饭,耳朵却支了起来。

    易嬷嬷对闵老夫人道,“今年天头太热,田地里的庄稼收成怕是要减产,那些贫苦人家的日子更不好过,甚至传言起了瘟疫,人传人不说,只要感染了就浑身生满脓疮,那样子真是吓人极了。城里心善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是要做些慈善的,有的拿药材,有的出钱,大太太想到了粥棚,约莫着也是为了此事。”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易嬷嬷道,“与大太太交好的卢三太太家据说也要设粥棚,还要开仓放米呢。”

    闵老夫人不屑地笑了笑,“卢家前头出了那么大的丑闻,当然要利用这个时候好好的回一回面子。不过卢家既然设了粥棚,咱们再跟着设,是不是有种打擂台的感觉?”

    易嬷嬷道,“做善事向来都是个人尽个人的心思,卢家做卢家的,咱们做咱们的,完全不相干,有什么擂台不擂台的。再说了,真打起擂台来,凭卢家那点儿家底,怎么是咱们的对手?”

    闵老夫人道,“可不敢说这样的大话,能在上海滩站住脚的人家,谁还没有点儿护身的东西?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卢家的粥棚设在哪里,赶在什么时候。要是能错开就错开吧,免得被人说三道四的,咱们是做善事,因为这个被人指指点点的,那也太不值当了。”

    “老夫人总是这么替人着想。”易嬷嬷道,“这样好了……我也不去外面打听,干脆直接去卢家问问,得了消息再回禀您,看看时间如何安排。”

    闵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白蓉萱吃过了晚饭,又陪闵老夫人说了会儿话。

    闵老夫人问道,“你最近字练得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白蓉萱就不好意思,她无地自容地道,“快别提了,近来一是事情多,二来我下的苦功夫也是不够,不管怎么努力,总是学不成父亲的笔锋。看来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还得有的学呢。”

    闵老夫人道,“你还年轻,急什么,慢慢地学就是了。何况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未必能写出一手漂亮的好字。字这东西,最能体现一个人的阅历和心境,古往今来那些书法大家,哪个不是上了年纪,渐渐积淀下来,才有如此成就的?”

    白蓉萱笑着道,“您这样开解我,我的心情就舒坦多了。”

    闵老夫人道,“不是开解你,事实就是如此。我年轻时写字,工整有余,内秀不足。当时我父亲看了我字便说,活得太板正了,失去了做人的趣味。以我当时的年纪,自然是听不懂的,只当是自己写得不好,父亲没瞧上,于是便废寝忘食地练字,手里那点儿私房钱,基本都用来买笔墨了。父亲见我用功,起初倒也没说什么,可我的字却始终没有进展,他便指点我说,字如人生,活得越久,见识得越多,落笔时心里便有了章法,有些东西勤能补拙,有些却不行。他让我慢慢地来,不必急功近利。既然父亲开了口,我自然遵命,后来虽然也勤奋练字,但终究不将它搁在心上,如同大石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没想到这样放松下来,过了一年,字居然真的有了进益,父亲再看时,便称赞了我几句。这番话对我来说,是受益终身的事,如今说给你知道,也是希望你耐住性子,千万不可性急。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就是这个道理。”

    白蓉萱道,“老太爷的字写得很漂亮吗?”

    闵老夫人道,“那当然了,我父亲是举人出身呢。他擅长行楷,也写草书和隶书,到老时擅长宋金体和狂草,虽然称不上书法名家,却也声名远播。”

    她说着,叫来了藿香,“去把小书房我的紫檀木箱子搬过来。”

    藿香笑着答应了,没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婆子将箱子搬来。

    那箱子不算太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甚至雕花都闪闪发亮。闵老夫人道,“这都是我收着的积年老物件,里面有我父亲年轻和老年时的几件墨宝,拿给你看看。”

    藿香在一旁道,“这可是老夫人的宝贝,平日里绝对舍不得拿出来的。”

    “什么宝贝不宝贝的。”闵老夫人道,“人这辈子,不管什么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全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收着的这些东西,也就自己觉得宝贵,放在被人眼里,那是一文不值。等我百年之后,这些就分给小六和治哥,只当是个念想,以后拿出来瞧瞧,还能想到我这个老太婆。”

    她一边说,一边弯腰打开了箱子。

    动作轻盈,显得异常小心。

    白蓉萱也急忙凑上前帮忙。

    箱子里收着一些书信和几本书,还有几卷字画,几把纸扇,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闵老夫人拿出一卷字画轻轻展开,“治哥,你来瞧瞧。”

    白蓉萱走过去一看,不禁大惊失色,“这……这是老太爷的墨笔吗?”

    只见画卷上以狂草写了一首刘禹锡的《潇湘神·斑竹枝》。

    斑竹枝,斑竹枝,泪痕点点寄相思。

    楚客欲听瑶瑟怨,潇湘深夜月明时。

    字迹虽然潦草,却酣畅淋漓,让人见了便有一种心旷神怡,仿佛真的身处竹林一般。

第一千四百四十三章·三绝

    画面的一角画着一根竹枝和几片竹叶,虽然只有零星若干,却颇有森森之意。

    白蓉萱看得心驰神往。

    当初跟随沈娘子读书时,曾有幸学过这首《潇湘神·斑竹枝》。古往今来的诗者之中,沈娘子尤其喜欢这位刘禹锡,每次讲到他的诗词时,总是格外的专注与认真。

    因此白蓉萱对这首《潇湘神·斑竹枝》也算了解。

    作者借着舜帝与娥皇、女英二妃的故事,触景生情,怀古抒怀,通过咏湘妃的哀怨而抒发了自己被贬的内心的凄苦。

    没想到闵家老太爷也喜欢这首词。

    闵老夫人道,“怎么样?”

    白蓉萱心悦诚服道,“老太爷还会作画吗?”

    闵老夫人道,“我父亲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他自号三绝先生。”

    白蓉萱不解地问道,“为何只有三绝?”

    闵老夫人道,“他年轻时曾有一位好友,两人心意相通,爱好相差无几,乃是至交。我父亲说他生平下棋,棋逢对手的时候很少,但唯独这位好友,怪招频出,总能令他束手无策。可惜此人早逝,自从他离世之后,父亲便不怎么下棋,老年时偶尔自弈,也都郁郁寡欢。他只称三绝,也是为了缅怀好友,不敢太过自夸。不过父亲曾说,三绝先生乃是他少年时所起,当时年轻气盛,只觉得自己再无敌手,其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的口气实在是大了些。所以人至中年后,他便不再以此称呼自居,反倒异常的客气谦逊起来。”

    白蓉萱听得一脸佩服,“老太爷也太厉害了。”

    闵老夫人道,“想当初我父亲一心只做学问,于家业上的事情丝毫不上心。当时我的祖父对他也格外宽容,只因我父亲上头还有个做事稳重的兄长。大家都觉得有人继承家业,那么次子随心所欲一些也是理所应当。可没想到我这位大伯父后来因病去世,我父亲这才不得已接手管家。中年时他一心只在商界上,直到年老我弟弟接手,他这才能静下心来,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幅斑竹图就是那时所做。”

    白蓉萱还是第一次听闵家的事,闻声不禁道,“古语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老太爷这一生,活得可真精彩。”

    闵老夫人道,“谁说不是呢?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便是他了。”

    说着,闵老夫人又拿出一卷画来,“我再给你看看这幅,这是我父亲年轻时所做,落笔还稍显稚嫩,和先前那幅斑竹图可没法比。”

    闵老夫人徐徐将画卷展开,上面画着的是窗下的一丛芭蕉。

    虽然落笔甚是简单,看着却颇为恬静,让人心生安宁,仿佛浮躁的夏日里多了一抹清凉,舒服得不得了。

    白蓉萱很是喜欢,轻声道,“我倒觉得这幅图画得也好,看着就觉得凉快。”

    闵老夫人微微一愣,笑着道,“哟,可了不得。要是我父亲还活着的话,肯定要视你为知己了。你不知道,这幅图的名字便叫清凉图。可惜除了你之外,我们看着都觉得普通,也丝毫没有凉爽之意,就是小六也觉得没什么稀奇,丝毫理解不出我父亲当时的心境。”

    藿香在一旁一边帮着收拾东西一边道,“治少爷毕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于书画上肯定更有心得。”

    闵老夫人连连点头,“可不是吗。”

    白蓉萱汗颜无地,“我懂得什么了,不过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无所顾忌,胡说罢了。”

    闵老夫人道,“这可不是胡说,看来治哥和我父亲有缘。哎,他要是这会儿还活着就好了,说不定还能在字画上对你指点一二呢。”

    话语间带着无尽的可惜与遗憾。

    白蓉萱道,“那对我肯定是受益终身的事。”

    两人正说着,易嬷嬷已经匆匆赶了回来。她见到厅堂里的情况,立刻笑着道,“哎哟,老夫人这是把宝贝拿出来显摆了。”

    闵老夫人道,“不是显摆,是让治哥瞧一瞧。你从卢家回来了,怎么样?”

    易嬷嬷轻轻叹了口气,“卢家老夫人的情况……不太好。”

    闵老夫人一怔,“怎么?”

    易嬷嬷道,“卢家招待我的是大太太,她听明我的来意后,便遣退了下人,对我说卢家这次设粥棚也不全是为了慈善,而是卢家老夫人已经病倒在床,几天米水未尽了,大夫都说再这样下去,那便是华佗转世,扁鹊重生也没用。因此卢家才打算着设粥棚,想为卢家老夫人积福祉,就算是冲喜了。”

    闵老夫人道,“卢家老夫人要强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却折在自己儿孙的手里了。家里这么大的丑事,凭她一己之力怎么遮得住?自然是又气又急,又上了年纪,哪里受得了?”

    易嬷嬷道,“谁说不是呢。我看卢家大太太的意思,心疼老夫人还是其次,主要是怕卢家老夫人这时候死,外头又会风言风语地乱传一气,刚刚平息的丑闻又要被掀起来,卢家绝不想看到那种场面。”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别忘了,那不争气的卢家大少爷可是她的儿子,她不为儿子打算,也得为自己考虑啊。”

    易嬷嬷笑道,“因此从明儿起,卢家就要设粥棚了,一连七天。卢家大太太送我出门的时候,粥棚都搭起来了,不少穷人听到消息,已经连夜排起了队。”

    闵老夫人道,“既然这样,咱们就别抢时间了,等卢家的粥棚结束,咱们再开始张罗。就算不看卢家大太太的面子,也得看卢家老夫人的几分薄面,年轻时我们还是有些交际的。现如今还活着的老人,本来也没剩几个。”

    易嬷嬷答应道,“是,咱们自然听老夫人的吩咐行事,您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

    闵老夫人道,“既然卢家大太太开了口,那也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件事。明儿你再去一趟,替我给卢家老夫人送些补品过去。”

    易嬷嬷恭敬地应了下来。

    白蓉萱想着粥棚也有三房的名义,自己也该出份力才是。她自告奋勇地道,“回头易嬷嬷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三房必定全力配合,不敢有任何怠慢。”

    易嬷嬷一愣,情不自禁地看向了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道,“这样的话……三房也出两个婆子帮忙吧,到时候搭建粥棚的时候,再出几个小厮。”

    白蓉萱道,“先前收拾庭院的时候,正好余下了许多木料,搭粥棚的材料也由三房来出吧。”

    闵老夫人高兴地道,“行呀,搭得坚固些才好,免得一阵风吹过来倒了,那可就丢了大人。”

    白蓉萱痛快地应承下来。

    等她从吟风馆出来,便马不停蹄地去了立雪堂,叫来了陶清商量。

    陶清听说之后,很是赞成地道,“这是积福的大好事,治少爷答应得对,咱们三房要物有物,要人有人,肯定出尽全力。”

第一千四百四十四章·拔尖

    白蓉萱对这件事非常的上心,不但细细叮嘱了陶清,还在陶清推荐的几个婆子中亲自选了四人。

    这四人都是手脚麻利,干活丝毫不拖泥带水的,性格颇为耿直,看着就很憨厚。

    白蓉萱道,“之所以会选你们四个,主要是手上的活应人,回头去了粥棚那头,就听易嬷嬷的吩咐,不可生事。”

    四个婆子一齐点头答应,“治少爷只管放心,绝不会给三房丢人的。”

    白蓉萱又让陶清将搭建粥棚的木料都准备好,两个人一直商量到夜里,白蓉萱才回到栖子堂休息。

    卢家第二天果然便设起了粥棚,不少贫苦人家排队领粥领米,对卢家赞誉有加,卢家风头一时无两。

    易嬷嬷见状不免后悔,“早知如此,咱们就不该客气的,好名声全被卢家抢去了,回头等咱们再设粥棚的时候,旁人还不得以为是故意效仿着卢家来的?”

    闵老夫人笑道,“做善事只重心意,可不能有这么强的得失心。”

    易嬷嬷道,“被卢家抢了头先,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服气。”

    “你呀……”闵老夫人一脸的无奈,“年轻时就是这样,老了老了还是喜欢拔尖,这样的要强也不是好事,有时候退一步,反倒轻松自在,不必争这一时之气。”

    易嬷嬷道,“老夫人心胸豁达,我可学不来。”

    可没想到卢家的粥棚第二天就出了状况,一群混混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来到粥棚便开始抢米。卢家的小厮婆子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愣在了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搬走了十几袋大米却不敢言语。

    卢家大太太知道这件事后,自然是气得不行,不但狠狠训斥了家丁,又命人赶紧去报警察厅。

    可此事一经传扬出去,外人纷纷讥讽卢家胆小怕事,连带着下人也有样学样,全是些没骨气的。

    明明做的是善事,最后却成了笑谈,卢家大太太一股火上来,直接病倒了。粥棚的事自然便落在了卢家二太太的头上,她可比什么都要掌握自己手里的大太太会做人多了,立刻便拉着三太太作陪,两个人一起负责粥棚的琐事。

    平日里两人的关系就交好,娘家又不怎么显山露水,和大太太自然不能比。两个人对粥棚不见得又多上心,私底下却暗暗扣了不少米粮,到最后几天,卢家施放的粥清汤寡水的,根本看不到米粒。

    消息传到大太太的耳中,惹得她又是好一阵气。

    卢家粥棚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后来干脆没人来领,只有卢家的小厮和婆子坐在棚子下面打瞌睡,那情形别提有多滑稽了。

    易嬷嬷说起这些的时候,闵老夫人正和白蓉萱吃着午饭,闻声诧异地道,“好端端的哪来的混混?警察厅的人也不管管吗?”

    “青天白日的,既然敢动手,想必已经做足了准备。”易嬷嬷道,“看那架势,倒像是有背景的。警察厅的办事效率您还不清楚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杀人的命案一年半载尚且没有定论,何况是卢家这芝麻绿豆大的事儿。”

    闵老夫人轻轻摇起了头。

    易嬷嬷道,“不过有卢家在前头做例子,回头咱们家设粥棚的时候,要不要多安排些小厮把守,免得真有来闹事的。”

    闵老夫人‘哼’了一声,淡定地道,“不用!我倒想看看,谁敢在白家和闵家的事情上动手。真有那不怕死的,让他们只管来,这里可不是卢家,容不得那些宵小之徒放肆!”

    一番话说得干脆果决,甚至隐隐带着几分霸气。

    白蓉萱不禁瞪大了眼睛。

    再想想闵庭柯那桀骜不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脾气。

    闵家人还真是不好惹,连闵老夫人也不例外。

    易嬷嬷不敢再劝。

    隔天白家便在门外搭起了粥棚。

    让人没想到的是不但长房派了婆子过来,就连二房也打发了两个婆子来帮忙。

    那两个婆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低垂着眉眼,对易嬷嬷态度异常客气,一副非常听话的模样。易嬷嬷虽然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吩咐了两个婆子一些活计,便将此事禀告了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微笑道,“蔡氏那个人虽然嗓门大了些,却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不出力,难道留着让人诟病吗?既然打发了人来,你就安心用着好了,只要不犯什么错,没道理去为难一个仆妇。”

    易嬷嬷答应了。

    白家粥棚刚刚搭建起来,便吸引了不少贫苦人家来排队领粥。不过听说白家只放粥不放米后,便有人不满地小声嘀咕了起来,“亏他白家还是四大家族之一呢,人家卢家还放了几天米,白家却守着财富一点儿油都不肯漏,也太抠门了吧?”

    “可不是嘛,要不怎么有句话叫为富不仁呢?越是这些有钱的人家,越是小气。”

    也有人听不惯这样的话,“你白来领人家的东西,自然是人家给什么,咱们就拿什么,哪有挑毛拣刺,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道理?”

    “你若真看不上,只管离去就是了。来的人多,还怕不够领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刚好。”

    堵得先前的人说不出话来。

    易嬷嬷顶着带着一众婆子在外头忙碌。

    三房来的婆子十分能干,劈柴挑水,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气。

    易嬷嬷看得非常满意。

    二房来的两人也算可靠,一直盯着锅里的动静,反倒是长房的人一个个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手也不愿意伸。

    易嬷嬷看着自然不高兴,开口吩咐两声,几个婆子也是懒洋洋的,动作又慢又缓,明显就是偷懒。

    易嬷嬷不悦地喝道,“去!把戚嬷嬷给我叫来!”

    毕竟是长房的人,就算哪里做得不好,也轮不到易嬷嬷来管教。

    自有人跑去了长房。

    长房来的几个婆子也微微变色,忙弯下身子准备跟着忙活。易嬷嬷指着她们道,“都给我站到一边去,这里用不着你们!一会儿戚嬷嬷来了,直接领走就是。”

    几个婆子吓得不敢说话。

    没一会儿戚嬷嬷便快步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易嬷嬷冷着脸道,“咱们这里手忙脚乱的,不用看热闹的人。长房的这几个婆子,戚嬷嬷还是带回去吧。”

    戚嬷嬷一怔,随后便反应过来,红着脸道,“老妹子,可是这几个婆子不中用,做的事让你不满意了?”

    对方是史大太太身边的得力婆子,当着下人的面,易嬷嬷多少要给她留几分脸面,“这里的人已经足够了,你把人带回去吧。”

    戚嬷嬷狠狠地瞪了那几个婆子一眼,轻声道,“老妹子千万别往心里去,长房是个什么光景,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大少爷常年病着,大太太的心思不是在佛堂便是大少爷身上,下头的人见状,不免没了约束。也是我看人不准,选出了这几个杂碎东西来,我回去肯定好好管教,一会儿便送更好的来给使。”

第一千四百四十五章·粥棚

    人家都这样说了,易嬷嬷还能怎样?

    戚嬷嬷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易嬷嬷叹了口气,眼看着凉茶和粥都煮好了,便命婆子开始放粥。一直忙到中午时分,排队领粥的人才少了一些。

    易嬷嬷上了年纪,近些年又没做过什么重活,这会儿不免有些疲惫,二房的婆子眼疾手快,搬来了小凳子,“嬷嬷坐着歇一会儿。”

    易嬷嬷忍不住打量了她一眼,好奇地问道,“你是二房哪里的?看着眼生,从前没见过。”

    那婆子小声道,“我是睿二奶奶手底下的,从重庆跟着来的,之前又不怎么走动,嬷嬷自然不认得我。”

    睿二奶奶?

    易嬷嬷立刻反应过来,原来是白修睿媳妇派来的人。她低声问道,“那是睿二奶奶做主让你们来的,还是蔡二太太的主意?”

    那婆子一脸尴尬,压低声音道,“二太太贵人事多,自然是我们奶奶的吩咐了。”

    易嬷嬷点了点头。

    她就说吗……

    又不是没与蔡氏打过交道,她什么时候这样贤良起来了?

    原来是睿二奶奶的主意。

    易嬷嬷对二房的两个婆子立刻客气了起来。

    等到下午时分,外长房听说了消息,则大太太不但亲自来了,还带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妇人过来帮忙。

    她看到棚子下忙碌的易嬷嬷,连忙上前道,“嬷嬷怎么也跟着出来忙活了?这热天的,中暑了怎么办?外头的事,交给婆子就是了。”

    易嬷嬷忙向她行了一礼,“则大太太来了。如今二房不在家,长房那头又没什么人,我自然要多盯着些,免得出了错漏,把人丢到外面去了,老夫人也跟着没脸不是。”

    则大太太道,“我也是才听说,就怕这边人手不够用,特意带了两个人过来帮忙。”

    易嬷嬷感激了一番,请她去见闵老夫人。

    则大太太道,“大晌午的,老夫人怕是正休息呢,别再打扰了她老人家,我就在外面站会儿得了。”

    易嬷嬷很喜欢她身上这股子利落爽快的性情,笑着道,“如今天热,老夫人睡得浅,这会儿怕是早醒了,不妨事的。”

    说完便领着则大太太去了栖子堂。

    闵老夫人正坐在穿堂里看书,郁金在一旁打着扇子。

    见到来客,闵老夫人十分惊喜地道,“你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

    则大太太道,“听说家里设了粥棚,我琢磨着过来帮帮忙。”一边说,一边向闵老夫人行礼问候,“您的身子怎么样?入夏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往年也没这样呀,老天爷真是不让人好好活了。”

    闵老夫人笑道,“我一切都好,劳烦则大太太也跟着惦记了。”说完便吩咐丫鬟赶紧倒茶。

    则大太太道,“家里园子里的果树开始结果了,果子虽然小小的,吃着却又甜又脆,我给您带了一筐来,吃之前放在井水里冰一冰,那才爽口呢。”

    “有心了。”闵老夫人客气了一番,又问起外长房的情况。

    则大太太道,“如今的日子还算好过,我也没什么烦心的事,只两样……一便是元智的婚事,他都这个年纪了,每每提到成家立业,那眉头立刻给你打成个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二来嘛……朗哥的年纪也到了,要是有合适的人家,也得把亲事定下来。他在咱们白家行四,上头的睿哥都成亲快一年了。”

    闵老夫人道,“婚姻大事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也是急不得的。要是元智自己没这个心思,也不能强求,否则就算成了家,他不正经过日子,还不是一样?白白耽误了姑娘家的青春。有这么个小叔子在,也的确为难了你这个做嫂子的。”

    则大太太笑道,“我拿他是真没办法了,可也不能眼睁睁地放任他这么下去。俗话说长嫂如母,既然当了人家的嫂子,这责任是撇不开了。”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有没有眉目呢?”

    则大太太叹道,“哪有呀!您想想,那适龄的小姑娘早都定亲了,这会儿还待字闺中的,不是有什么缺憾,便是眼光太高不好找,总归不是良配。何况我也担心,元智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娶个小媳妇进家门,两个人有话说吗?”

    闵老夫人道,“可不是吗……元智那孩子脾气古怪,你要是没顺了他的心思,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则大太太道,“要不怎么说难呢?朗哥的婚事都好说,唯独只有元智,我是真的没了主意。”

    闵老夫人想了想,“我要是没记错,姚家是不是有位六小姐还没嫁人呢?据说她品行端庄,能书能画,是位不可多得的才女呢。”

    则大太太道,“您说的是姚六小姐呀,这位我自然是知道的。她今年虚岁也有二十四了吧?年纪和元智倒是合适些,只是据说这位六小姐七八年前也是有婚约在身的,而且还是自己的表哥,两人青梅竹马,感情好得不行。可惜那表哥在行商途中为马匪所伤,自那之后六小姐便心如死灰,整日闭门不出郁郁寡欢。中间姚家也曾有意另给她寻门亲事,可惜被六小姐以死相逼,最终没有结成。而且呀……咱们家元智的情况您知我知,姚家也未必看得上,何必去现这个眼。”

    闵老夫人道,“或许还是机缘没到,再耐心等等吧。”

    则大太太苦笑道,“我倒是等得,可我们家老爷却等不得了。我看他那架势,最晚明年,哪怕是赶鸭子上架,也得给元智塞进洞房里去。”

    闵老夫人道,“回头我也帮你留心,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则大太太道,“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则大太太便要告辞。

    闵老夫人道,“急什么?在这里吃过了晚饭再走,难得出来一趟。”

    则大太太笑道,“我哪有这个福气呀,家里还一堆的事儿等着我呢。我再去瞧瞧治哥就要回去了,冯氏这两日没什么胃口,我还得给她买些酸酸的蜜饯去。”

    闵老夫人道,“你这个做嫂子的,还真操不完的心。”

    则大太太道,“我生来就是忙活的命,要是哪天让我闲下来,只怕我自己还不习惯呢。”

    闵老夫人没有再留,让易嬷嬷将她送去了立雪堂。

    白蓉萱正在听王德全汇报上海几家商铺的账目。

    日前她在王德全的陪同下,将几家铺子走访了一遍,也总算对三房在上海的买卖有了基本的认识。

    王德全道,“如今洋货越来越受喜欢,本土的买卖反倒不好做了。就比如闵家,为何近两年的起势如此快,也是因为闵氏商行里的洋货比较好卖。咱们没这方面的货源,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第一千四百四十六章·礼数

    可洋人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好打通的。

    白蓉萱能猜到王德全的心思,低声道,“现如今我刚刚接手,也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先稳着些吧。至于洋货……闵六叔待我不错,但通过他和洋人搭上关系,然后在三房的铺子里售卖洋货,对闵家可没什么好处。咱们生意归生意,人情归人情,可不能用乱了。”

    王德全听她说得坚定果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想拧了,治少爷勿怪。”

    白蓉萱笑道,“怎么会呢?你一心一意为三房着想,我心里都明白的。只是现如今动不如静,我们一边走一边看。六叔不是还答应要与我一同做机器织布局的生意吗?等那边的事情了了,咱们再看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王德全连连点头,“是。咱们自然是治少爷怎么吩咐就怎么办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跑进小厮来,“治少爷,易嬷嬷亲自送则大太太过来了。”

    “则大伯母来了?”白蓉萱一愣,急忙起身向外迎去。

    则大太太已经进了立雪堂的大门。

    眼见着院内花木青翠,她满意地点起了头,“真好真好,俨然便是当年元裴还活着时的情景。”

    易嬷嬷笑道,“从前荒废了几年,如今一收拾,又规规矩矩的了。”

    白蓉萱快步迎了上来,“则大伯母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外面迎接。”

    则大太太道,“可不用!这日头底下,晒伤了你怎么办?”

    白蓉萱道,“我又不是纸做的,哪有那么娇贵?”

    则大太太道,“什么做的都不行。我是听到消息,说是白家门前设了粥棚,怕这边人手忙不过来,所以带了两个婆子来帮忙。”她一边说,一边亲热地拉着白蓉萱的手道,“你近来怎么样?如今入暑,轻易不要往外面跑,安心待在家里,免得中暑。”

    白蓉萱懂事地道,“则大伯母别担心,我最近一直都待在家里呢。老夫人还把水榭让出来给我住,我都搬过去好几天了,夜里睡觉凉风习习,十分的舒服呢。”

    外长房的院子小,可没有水榭。则大太太闻声高兴地道,“是吗?那就盖条薄被,小心着凉。老夫人连水榭都让给了你,你以后可得好好孝顺她老人家才行,知道吗?”

    “那是当然。”白蓉萱认真地点了点头,“还得孝顺则大伯母!”

    则大太太一愣,随后便高兴地道,“这孩子,长了张讨人喜欢的嘴,说出来的话也中听。你有这份心意就比什么都强,则大伯母听了就高兴。”

    一旁的易嬷嬷道,“治少爷这性子,倒是和三爷有几分相像。”

    则大太太想了想,“那怎么能比?治哥心眼实,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元裴可比他又要高明多了。”

    易嬷嬷笑了笑,没有接声。

    则大太太环顾着立雪堂的景物布置,对白蓉萱轻声道,“这院子打理得可真不错,今年刚刚种下的花木还得长个几年才有样子,也得让下人好好修整。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只管去问你四哥哥,我们家园艺上的事情,自来都是他负责的。他自小便喜欢琢磨这些,认识的、能叫上名字的花木多不胜数,很有经验。”

    白蓉萱干脆地答应道,“好呀,我一定要好好地请教请教才行。”

    白蓉萱将则大太太和易嬷嬷请进了燕栖阁。

    则大太太好奇地问道,“这堂子是谁更的名?”

    白蓉萱道,“是六叔。宅院修缮完之后,刚巧赶上他来做客,便替我起了个名字。”

    则大太太‘哦’了一声,“我就说吗,这名字起得既顺口又有雅意,原来是出自闵六爷的口,那就难怪了。”

    当着易嬷嬷的面,就算不好她也不能说呀?

    易嬷嬷笑而不语,则大太太唯恐他们不信,继续道,“燕子是认巢的鸟儿,南来北往,每年都会回到自己的旧巢之中。闵六爷这是希望治哥将来不管走得多远,都要记得回家的路。”

    白蓉萱道,“原来是这样……那回头得了机会,还要正式向六叔道谢才行。”

    则大太太正色道,“何止是道谢,你该备下重礼,登门告谢才对。”

    易嬷嬷道,“哪就这么严重了?都是自家爷们,随口谢上两句也就是了。”

    则大太太却道,“那可不行。这燕栖阁乃是立雪堂的正厅,名字至关重要。闵六爷赐名,这可是重恩,必然要登门道谢的。祖辈上留下来的规矩,可不能乱了礼数。”

    白蓉萱恍然大悟,“那等六叔回来,我就登门道谢去。”

    则大太太诧异地道,“怎么?闵六爷出远门去了吗?”

    白蓉萱立刻醒悟——自己怎么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易嬷嬷淡定地道,“六爷外出办事去了,还得几天才能回来。”

    至于去了哪里,却是提也没有提。

    则大太太也是聪明人,怎么会追问个不停呢?

    白蓉萱吩咐丫鬟送来了茶,则大太太喝了两口,便道,“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好久没见着你,心里总是惦记着,今日正巧过来,就顺路来瞧瞧你。这孩子……最近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怎么看着像是瘦了呢?”

    白蓉萱低头打量着自己,“没有吧……我的衣服都好好的,可见是没有瘦。”

    易嬷嬷也道,“我倒是觉得治少爷好像长高了不少。”

    真的吗?

    白蓉萱眨了眨眼,一副不敢确定的样子。

    则大太太道,“他这个年纪,可不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吗?回头到家里来玩,你大伯父也时常念叨你呢。”

    又坐了一会儿,则大太太便要起身告辞。

    白蓉萱挽留道,“大伯母难得来一回,吃了晚饭再走吧。”

    则大太太笑道,“我要是留下,家里那几张嘴就不安生了。何况你宏二伯母的身子这两人不大舒爽,许是天气太热的关系,什么也吃不下,吐得十分离开。我得赶紧回去瞧瞧,要不怎么能安心?等改日闲些我再来。”

    她这样一说,白蓉萱自然不好再留,由易嬷嬷陪着,亲自将则大太太送到了大门口。

    则大太太再三推辞,白蓉萱只是不答应。

    则大太太没法子,只能无奈地道,“这孩子……自家亲戚,客气什么?”

    易嬷嬷笑道,“治少爷孝顺懂事,则大太太就不要再坚持了。”

    好在此刻日光偏斜,阳光不似先前那般耀眼,则大太太闻声便没有再说。她出了门,对来帮忙的两个婆子交代了几句,这才坐着马车离开了。

    白蓉萱探着脖子一看,只见排队领粥的人拉了好长一个队伍,远远的竟望不到头。

    这么多人?

    白蓉萱有些震惊。

    易嬷嬷道,“这还没有放米呢,要是放米的话,人比这还要多。”

第一千四百四十七章·好事

    白蓉萱轻轻地点了点头。

    易嬷嬷道,“外头乱哄哄的,治少爷还是回屋去,这里站没站坐没坐的,哪里有个消停。”

    白蓉萱道,“嬷嬷也跟我一起进去吧。”

    易嬷嬷见他关心自己,心里很是高兴,“我在外面盯一会儿,虽说是长房起的头,但这件事毕竟关系到老夫人,可不能出一星半点儿的差错,全权交手于旁人,我有些放心不下。”

    白蓉萱道,“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吩咐,我让三房的人过来出力。”

    易嬷嬷笑道,“用不了这些人,已经足够用了。”

    白蓉萱这才回了立雪堂。

    白家一连摆了七天的粥棚,其间平平稳稳,什么事也没有出。两相对比,卢家又被拿出来说笑了一番。

    由此可见,那些小混混也不过是欺软怕硬之辈,只敢在卢家头上动土,等到了白家和闵家时,一个个便安分得不得了。

    卢家大太太知道后,少不得又气恼了好一阵。

    说来也巧,白家方米的第八天,粥棚刚刚拆下,外面便下起了雨。原本燥热的天气瞬间清凉起来,外人都说这是白家做了好事,老天爷也被感动开了眼。

    一时间外头都对白家盛赞不已。

    可也有人道,“好事是闵老夫人做的,与白家有什么关系?要感谢,也该感谢闵家才对。”

    有人出声辩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闵老夫人只是姓闵,和闵家又有什么关系?她死后不也得进白家的祖坟吗?难道还能回闵家享香火不成?”

    “话可不是这样说,闵老夫人只是续弦,按规矩只能排在白老太爷和原配的边上,以闵六爷的脾气,怎么能见着姑姑受这种委屈呢?”

    “他看不惯又能怎样?古往今来都是这样的规矩,难道他还能给破除了不成?闵家虽然霸道,可也不能一味地任性办事,否则天理难容!”

    还有人道,“你们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聚在一起胡咧咧。我倒是听说,那闵老夫人虽然身在白家,可吃穿用度,连带着身边服侍的一应下人,全都是闵家的人。甚至每日要吃的菜蔬水果,都是闵家派人来送。说是白家人,却和白家没什么关系。”

    “啊?不会吧?那白家二房也太不是个东西了!虽然闵老夫人没有子女,可毕竟是白老太爷正儿八经娶回来的,就算是后妈,也不能这样对待啊!要不是有闵家在后面撑腰,闵老夫人的日子还能过了吗?”

    流言蜚语传到了蔡二太太的耳中,让她本来就烦躁不堪的心情更加的坏了。

    她皱着眉头问道,“设粥棚?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此等大事,我这个当家主母居然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们眼里还有没有二房?”

    贴身妈妈小声道,“太太是不是忘了?先前长房戚嬷嬷不是派人来跟您说过了吗?”

    蔡二太太一想,还真有这么件事。只是当时自己一心都扑在了白元德所养外室的身上,左耳听右耳冒,含糊答应,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哪里知道会是设粥棚的事呢?

    蔡二太太不满地道,“长房的那些人,没一个有用的。一句话说得吭哧瘪肚,谁能听得明白?”

    贴身妈妈知道她近来心思都在外头,家里的事自然就顾不过来了。蔡二太太本身又不是个手段伶俐八面玲珑的人,应付起来自然有些捉襟见肘。

    贴身妈妈笑着道,“可不是嘛,太太别往心里去,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那是不值当的。”

    蔡二太太心气正不顺,看什么都不顺眼,冷冷地瞪了贴身妈妈一眼,沉声道,“什么值当不值当的?我这辈子也就这个受气命了,丈夫长在了外头,身边一个指望的人没有,家里还一堆乱心的事儿。我能活到今天,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许是我心大,但凡是个心眼小的,这会儿子早不知道死几回了。”

    贴身妈妈见了她的眼神,也不敢贸然再劝,生怕引火烧身,被劈头盖脸地一顿训斥。

    蔡二太太道,“粥棚这么大的事,居然没经我的手,传出去成什么样子?我看这当家主母,不做也罢!那老不死的不是脾气大吗?动不动就要制裁人,干脆将我也送到慧心庵去好了,我直接剪了头发专心做姑子去,一辈子都不踏进白家的大门,也省着碍人的眼。”

    说到这里,蔡二太太不免牵挂起还在慧心庵的女儿来,“玲珑最近可有消息送回来?”

    贴身妈妈摇了摇头,“没有。”

    白玲珑身为大小姐,自来娇惯坏了,脾气和蔡氏如出一辙,看到不顺眼的便要发好一顿的脾气。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面子上也过意不去,以后外出行走,岂不成了人家的笑谈?因此赌气发狠,连带着蔡二太太也怨上了。觉得家里人没一个硬骨头,自己受了这样的屈辱,居然一个站出来为她出头的也没有。

    白玲珑自从去了慧心庵便没有往家里送过一点儿消息。

    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蔡二太太闻声叹了口气,“玲珑这是把我也怪上了。又不是我不想出力帮忙,老爷开了口,我能怎么办?”

    贴身妈妈安慰道,“大小姐是最懂事不过的,肯定能体恤太太的难处,怎么会责怪太太呢?”

    蔡二太太道,“说来也是她自己不争气,整日嚣张跋扈,这次踢到了硬铁板,我看她还敢不敢嘚瑟?你说这孩子到底像谁?那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她心里再瞧不起那老不死的,也不该在老宅宣之于口呀,那不是送上门给人教训吗?”

    这又怪得了谁?

    还不是蔡氏教导不力,太惯着孩子了吗?

    蔡二太太道,“明儿再给慧心庵送些东西过去,总不能委屈了她们。幸好珊姐儿懂事,有她在身边照顾着,我多少能放心些。”

    贴身妈妈却有些不以为然。

    这个家里哪个人没有自己的主意?谁不是为自己打算的?

    蔡氏自以为能把控全局,其不知她蔡氏最糊涂的那一个。

    贴身妈妈道,“是,明儿一早就给送过去。太太也别恼,自己的身子要紧。老宅那边的粥棚,二房也不是没出力。咱们少奶奶倒是打发了两个婆子过去帮忙,外人见了,只知是咱们二房的人,所以也不敢胡说什么的。”

    蔡二太太一怔,“是吗?谁让她这么做的?”

    贴身妈妈道,“许是少奶奶自己的主意吧。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件好事。”

    蔡二太太‘哼’了一声,“我近来心思都在外面,家里便有些顾不上了。幸好她还不是那么蠢,自从嫁到家门以来,总算做了件能过去眼的事情。你也是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也不提醒我?”

第一千四百四十八章·缘由

    在二房行事,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谁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便会招来一顿臭骂。

    贴身妈妈服侍蔡二太太多年,岂会不清楚她的脾气?

    就是她这种贴身伺候的人,也毫无面子情可言。一件事做的不顺心意,也不让你开口辩解,也不管是什么场合,张口就是指责教训,什么难听说什么,简直连那市井泼妇也不如。

    这些年贴身妈妈早就起了隐退之意,只是自己的儿子在乡下还需要帮衬,她这时候回去,儿子的日子艰难不说,儿媳妇也未必能给她好脸子看,总得咬牙再坚持几年才是。

    正因为如此,贴身妈妈对蔡二太太也不像年轻时那么忠心了。只要是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她从来都不理会,也不会跑到蔡二太太的跟前胡说什么,为自己惹来麻烦。

    自家门前的雪还扫不过来,谁会管别人的事?

    贴身妈妈闻声立刻笑道,“我知道太太近来为了老爷的事情正发愁,怎么敢去打扰呢?外头的事……太太可有眉目了?”

    提起这个,蔡二太太的心情便更烦躁了,“别提了。”

    虽然只有短短三个字,但贴身妈妈却立刻便醒悟过来。

    只怕是毫无结果,所以才会如此地闹心。

    不过以蔡氏和白修睿两个人的手段,居然还是没有一丝线索,到底是二老爷将那私生子藏得深,还是另有原因呢?

    贴身妈妈道,“太太,会不会是老爷故意拿话诈您呢?”

    蔡二太太眼睛一亮,坐正了身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贴身妈妈道,“您想呀……您和二爷是什么手段?在家里忙里忙外这些年,难道连打听这种小事也不能?老爷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把一个活生生的人藏得不见影吧?会不会压根就没这个人,所以才找不到呢?”

    蔡二太太顿时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

    蔡二太太一脸不解地道,“可……老爷拿话骗我有什么用?”

    贴身妈妈恨不得翻一个白眼。

    别看蔡氏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可这脑子转不过弯的时候,也当真是蠢笨得吓人。

    贴身妈妈低声道,“这还用说吗,老爷是拿这件事要挟您,让您在外头行事的时候有所顾忌,哪怕是为了二爷也不能太过。”

    蔡二太太不悦地道,“我做事都有缘由,什么时候过了?”

    贴身妈妈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老爷是想让您依着他的意思办事,所以才会震慑一番。这些年在外头,虽然庶出的小姐生了几个,可少爷却一个也见不着,可见老爷自己心里也是清楚的,这家业不交给睿二爷给谁?何况老爷年纪渐渐大了,还能有这么多心思吗?”

    蔡二太太低头沉思了片刻,“你的话也不无道理。要不然我使尽浑身解数,怎么就是找不到这个人呢?多半是杜撰出来的,就是怕我与那老不死的争论不休,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场面,到时候不是闵家得好处,就是三房从中捡便宜。”

    贴身妈妈连连点头,“正是这个理。”

    蔡二太太说着说着,又不高兴起来,“如果真是这样,老爷只跟我说明白就是了,何必使出这种招数?”

    那也得您能听得进去才行啊。

    贴身妈妈心里琢磨着,嘴上却道,“老爷做事向来周密,这里头怕是还有其他的缘由……”

    蔡二太太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这不是废话吗?用你说?”

    贴身妈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蔡二太太琢磨了片刻,“我和老爷夫妻多年,对他的脾气还是有些了解的。他那个人,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开了口,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为了睿哥,我说什么都不能掉以轻心,外头的不能不防,家里头也得安排好。”

    她目光坚毅,闪着寒光。

    贴身妈妈故作心疼地道,“哎,太太每日操劳,也太辛苦了些。”

    蔡二太太这才看她顺眼了些,“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再折腾也没什么花样。睿哥便是我唯一的指望,我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人来动我儿子的位置和东西。谁敢与他争,我就要谁死!”

    贴身妈妈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蔡二太太心里舒坦了些,便对她道,“去把二少奶奶叫过来,我有话要吩咐。”

    贴身妈妈点了点头,脚步飞快地跑去请杜雪溪了。

    杜雪溪此刻正在房间里,贴身妈妈敲了两声门,屋内才迟迟地响起应答的声音。接着便是宁妈妈快步走来开门,一见来人,笑着道,“是老姐姐来了,快请里面坐。”

    贴身妈妈谨慎地向屋内打量了两眼,“你们主仆这是说什么悄悄话呢?青天白日的关着门,仔细让太太知道,又要骂人了。”

    宁妈妈脸色尴尬地道,“能有什么悄悄话好说,少奶奶身子不舒服,正歇着呢。”

    贴身妈妈道,“太太请呢,赶紧过去吧,迟了怕又要出事。”

    宁妈妈谢了又谢,急忙去屋内扶了杜雪溪出来。

    杜雪溪穿着一件黛蓝色的袄裙,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一般,美得就像从画中走下来似的。

    贴身妈妈一脸惊艳,心中暗暗赞叹——果真是好样貌!

    这二少奶奶不论什么时候看,都让人赏心悦目,忍不住想多瞅上几眼。

    也难怪把睿二爷勾搭得魂都没了,宁可顶撞蔡氏,也得把她娶回门来不可。

    贴身妈妈上前虚扶了杜雪溪的手,只觉得她手指冰凉,眼圈也微微发红,似乎刚刚哭过一般。

    贴身妈妈虽然心中诧异,嘴上却多一句话都不说,恭恭敬敬地将她送到了蔡二太太的面前。

    蔡二太太瞥了杜雪溪一眼,还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今儿怎么没去寺里?”

    杜雪溪一惊,像是有什么事被撞破了一般,脸色苍白,一脸紧张。

    蔡二太太立时便察觉出她的反常,“问你话为什么不说?看你一副紧张害怕的样子,莫不是做了什么错事,不敢告诉我?”

    不等杜雪溪开口,一旁的宁妈妈便急忙跪了下来,“太太息怒,少奶奶今日身子不好,一直在床上歇息,自然也不能出门了。何况法事已了,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必再去寺里了。”

    蔡二太太瞪了她一眼,“你家小姐是没长嘴还是怎么着?用你一个下人代劳?还是说……她眼里压根没我这个婆婆,也不愿开口与我说话,让你一个下贱坯子从中传话?”

    杜雪溪道,“媳妇不敢!只是躺了一下午,脑袋还是疼得不行,人也浑浑噩噩的,一时忘了回话,还请母亲恕罪。”

    蔡二太太‘哼’了一声,“你这身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进了白家之后就没有好的时候。再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替咱们二房诞下长孙?”

第一千四百四十九章·纳妾

    杜雪溪垂头听训,不敢回话。

    蔡二太太看了一旁跪着的宁妈妈一眼,“你也起来吧,以后主子说话的时候,没点到你就不用插嘴。把你这精明劲儿留在少奶奶的身上,用心服侍,赶紧将她的身子调养好,不知道的外人见了,还以为谁苛责慢待她了。”

    宁妈妈吓得连连点头,“是,奴婢记住了。”

    蔡二太太又道,“听说前些天白家老宅那头设粥棚,你打发了两个婆子过去帮忙?有没有这件事?”

    杜雪溪一怔,轻声答道,“有。”

    蔡二太太道,“事先怎么不跟我商量,自己就拿了主意?”

    杜雪溪道,“母亲这几日事忙,我便自作主张,派了两个陪嫁来的婆子去了。”

    蔡二太太道,“事是好事,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毕竟是当家主母,不论什么事,都得过了我的耳才能定,知道吗?”

    居然没有开口训斥!

    杜雪溪和宁妈妈十分意外,仍旧乖顺地答应下来。

    蔡二太太道,“行了,回去歇着吧。”

    杜雪溪躬身行礼,由宁妈妈扶着上楼回了房。

    蔡二太太盯着她的背影,嫌弃地撇了撇嘴,“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能拿出手的?”

    贴身妈妈赔笑道,“这是二爷自己选的媳妇,太太不必动怒,只要二爷自己过得好就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蔡二太太道,“哪来的什么狗屁福气?嫁进来也这么久,孙子的影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贴身妈妈心里想——先前不是已经怀了身孕吗?要不是您非要惩罚儿媳妇,那孩子能掉吗?这件事白修睿还不知道,等他得了消息,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白修睿小的时候还算听话,可随着年纪增长,对这个母亲的敬畏之心便越来越少,到现在随意的呼喝训斥,根本就没将蔡二太太放在眼里,只当她是个可以随意指使的仆妇下人罢了。

    蔡二太太虽然要强,但在两个孩子的教导上,实在是失败至极。

    蔡二太太继续道,“女人的脸也就这么回事,就算娶个天仙回来,摆在家里三年五载,也就看得厌烦了。不信你瞧那睿哥,如今不也经常不回来过夜吗?”

    贴身妈妈不以为然。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白修睿毕竟是白元德的亲儿子,好得没学来,坏的却学了个足。

    就算将来他在外头娶几房外室,贴身妈妈都一点儿不觉得稀奇。

    蔡二太太道,“我上次跟你提的事,你有着落了吗?”

    上次……

    贴身妈妈猛地反应过来,“是给睿二爷纳妾的事吗?”

    蔡二太太点了点头,“除了这,还要你办什么了?”

    贴身妈妈为难地道,“先不说白家富甲一方,就是咱们睿二爷一表人才的俊秀模样,想要纳两房妾室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咱们白家是大户人家,明媒正娶的正房奶奶进门还不到一年就开始纳妾,外人说起,只怕会觉得不妥当吧?”

    蔡二太太毫不在意地道,“都什么年代了?从前的那些老皇历,也该丢一丢了。再说了……我们过自己的日子,理会他人怎么说呢。你这两日就给我叫两个媒婆到家里来,我亲自张罗。”

    居然还要请媒婆?

    贴身妈妈有些震惊——难道还要找大户人家的女儿不成?

    可但凡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愿意将女儿送到别人家来做妾?

    蔡二太太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事,淡定地道,“这有什么?当初闵家不也是这样把姑娘送过来的吗?如今闵老夫人还活着,我非要找个门第差不多的,好好羞辱她一番。”

    看来经过白玲珑的事情,蔡二太太索性和闵老夫人撕破了脸,如今已经什么都不顾了。

    可当初闵老夫人嫁入白家,老太爷的正房夫人已经逝去多年,闵老夫人乃是续弦,和妾室完全不是一回事。

    只不过这会儿不论说什么,蔡二太太都听不进去。

    贴身妈妈也不愿意多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外面的这场雨一连下了七八天,上海城里的人还不觉得怎样,只觉得天气凉爽,往日的燥热消失得干净,让来往的行人脚步都变得起来。可城外的人却高兴得不行,雨水灌溉农田,原本岌岌可危的庄稼又有了起死回生之势。

    王德全打发周科来向白蓉萱禀告,“三房的几个农庄趁着这场雨修了水渠,接下来就算再干旱一阵子也不怕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庄户上一切都好吧?”

    周科笑着道,“都好都好,几位庄主都说等第一茬瓜果下来就送过来,一定让您尝尝鲜。”

    白蓉萱道,“大老远的,让他们别折腾了,这边什么都买得到。回头和各个庄主打好招呼,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千万别隐忍着不说,大家一起想办法,总能挺过这个难关的。至于收成的事情,等我回头和王管事商量商量,今年的租子适当地可以减免一些。”

    周科感激地道,“治少爷慈悲,如此一来,庄主们肯定感恩戴德,明年一定会好好干的。”

    等他走后,白蓉萱又继续翻起书来。

    小侄子都快满月了,她这名字还没想出来,这个姑姑当得也太失败了。

    大雨过后便是晴空万里,气温也很快再次升高。

    白蓉萱在小书房里发愁,外头传来了白修唯的爽朗的声音,“读什么书这样用功?又不去考状元,何必如此卖力?天气这样热,亏你也能坐得住。”

    白蓉萱又惊又喜,“五哥!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白修唯道,“大热天的,若是通传,你少不得还要去外面迎我,实在没这个必要。”他大咧咧地走进屋内,直接坐了下来,也不用人招呼,自己从角桌上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养着脖子咕嘟咕嘟地喝了个干净。

    白蓉萱道,“那茶都凉了,我吩咐人再沏一壶送来。”

    白修唯摆了摆手,“不用,这会儿就得喝凉茶方能解暑。”

    白蓉萱等他喝完,这才笑着问道,“你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可是有什么事?”

    白修唯道,“的确是有事,却不是我的事。你为戴霞解了燃眉之急,管先生如今也走马上任,已经在小学里任职两天了。”

    白蓉萱很是意外,“是吗?”

    白修唯一怔,“你不知道吗?”

    他还以为管泊舟会告诉一声呢。

    自从那日分别,白蓉萱便没有再和管泊舟联系。

    自然也不清楚这些事了。

    不过听说他总算做了自己喜欢做的事,白蓉萱也替他高兴。

    白修唯道,“正好这两日天气好,戴霞邀请咱们去山里玩,你去不去?”

第一千四百五十章·西瓜

    山上?

    白蓉萱诧异地道,“什么山?这么热的天,还要去爬山吗?”

    白修唯道,“你听我说。那山离上海不远,山上长满了树木,阳光根本射不下来。爬到半山腰便有一处山涧,可以在那里纳凉休息,夜里便到山顶的寺庙借住,第二天再返回来。我们从前也是常去的,路线真是熟悉极了。这次戴霞为了感谢你仗义出手,所以特意命我来邀请你。怎么样,你想去吗?”

    白蓉萱想了想,“天气热得我不想动,你们自己去就是了,免得多了我,还要费心照应着,到时候都玩不好。”

    白修唯道,“你再仔细想想。你若是不去,想必管先生也不去,那戴霞费心张罗这么个局岂不就浪费了?最想请的两个人都不露面,反倒是我们这些可有可无的人去了个全,那怎么好意思?”

    白蓉萱诧异地道,“管先生也一同去吗?”

    白修唯笑道,“他才是戴霞最想请的人,哪怕我不去,也得让他去呀。”

    白蓉萱犹豫了片刻,“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这就是活心的意思了。

    白修唯道,“还没定下来,总要问过你们,再选个大家都有时间的日子。如今大伙都有事情要忙,能抽出来的时间有限,一年到头,嚷嚷的时候多,真能出去玩的日子却很少。”

    白蓉萱道,“我这边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要跟老夫人打声招呼。还是可着你们定,我就等消息好了。”

    白修唯道,“那就说定了,我去告诉戴霞,她肯定高兴。”

    白蓉萱挽留道,“急什么?你难得来一次,多坐一会儿再走。”

    她还有话想说呢。

    白修唯道,“我倒是想多留,只是戴霞那边还等消息呢,我不早些与她商量好,她又要怪我不把她的事放在心上了。何况晚上我还有别的事,可耽搁不得。”

    还有别的事?

    白蓉萱想到戴霞先前的提醒,立刻问道,“五哥最近很忙吗?”

    白修唯随意地道,“我啊……就那些事儿呗,说忙不忙,说不忙却也不闲着。”

    这是什么话?

    白蓉萱皱着眉头道,“都是些什么事儿,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白修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咦?你好生奇怪,怎么忽然关心起我的事情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白蓉萱摇了摇头,“我能有什么话说?只是最近常不见你,好奇你在做什么罢了。”

    白修唯爽朗地笑道,“放心,你五哥别的本事没有,却格外的循规蹈矩,绝不会去做违法乱纪的事,每天都本本分分的,绝对是守法良民。”

    白蓉萱失笑,“谁说这个了……”

    白修唯道,“行了,你别瞎琢磨了,能把自己的事情整明白就不错了,还有心担心我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去,“我走了,不用你送,外头实在太热了,你安生在屋子里看书吧。”

    白蓉萱追到门口,却见他脚步极快,说话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白蓉萱大声道,“你什么时候还来?”

    白修唯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等戴霞那边确定下来,我自然会来通知你。”

    白蓉萱扶着门框,忍不住笑了起来。

    五哥的性格,在白家也是个异类。

    真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白蓉萱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到位置上继续埋头翻书。

    等到了晚上,她陪闵老夫人用饭,将戴霞邀请之事徐徐说了出来。闵老夫人想了想,“听着像是九龙山,只是山上还有寺院吗?”

    她一脸诧异地向易嬷嬷看去。

    易嬷嬷缓声道,“有有有,怎么没有呢?不过自从上任方丈圆寂之后,新上任的这位方丈是位一心钻研佛法的有道高僧,对寺内的弟子管教极是严格,对香火也并不看重,因此这些年渐渐没了什么名声,难怪老夫人不知道。”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是吗?如今这世道,哪怕是佛门寺院,也不可避免地沾了些红尘气息,真正能置身于六道之外,却是不易至极。”又对白蓉萱道,“既然是朋友邀请,那就去吧,正好出去散散心,自从你回到上海以后,除了去祭扫祖坟,和小六到扬州办事之外,还没出过门呢。只是身边要带两个下人,免得出事。深山老林的,万一遇到歹人,单靠你们几个年轻人,可不是对手。”

    白蓉萱道,“啊?会有歹人吗?”

    闵老夫人道,“这可不好说。有那日子过不下去的人,真被逼到了绝路上,打家劫舍,什么狠事干不出来?小心些总是没坏处的,你就听我的话吧。”

    白蓉萱只好答应了下来。

    饭后白蓉萱又陪闵老夫人说了会儿话,易嬷嬷端了西瓜送来。

    闵老夫人道,“哟,西瓜都上市了?”

    易嬷嬷道,“这是咱们闵家田庄自己种的,只下来了几个,特意送来给夫人老爷尝鲜的。老爷惦记您,让人送了两个来,我提前便用冰凉的井水给镇上了,老夫人和治少爷快尝尝。”

    闵老夫人上了年纪,轻易不怎么吃寒凉之物,听说是闵家田庄产的,便拿了一块。

    入口的确格外甘甜,冰冰凉凉,一日的暑气瞬间便消散得干干净净。

    白蓉萱也吃了一块,“这西瓜可真甜呀。”

    闵老夫人问道,“是哪个田庄送来的?”

    易嬷嬷道,“好像是乔家庄,庄子后山上有一块向阳的沙地,种别的庄稼都不活,就只有西瓜,不但养得很好,而且长出来的个保个的甜。只可惜沙地不大,每年能长出来的数量有限。”

    闵老夫人想了想,“把剩下的那个给长房送去。”

    易嬷嬷一怔,“长房?”

    闵老夫人道,“天气炎热,衍哥的身子一直不见好,给他拿去解解暑。先前设粥棚的时候,长房也出了不少力,咱们多少得还个人情才是。”

    易嬷嬷有些不以为然。

    提起设粥棚的事她这心里便不痛快,长房那几个婆子换来换去,都是面上功夫,没一个肯真卖力做事的。长房戚嬷嬷亲自选出来的人尚且如此,可见内里已经烂成了什么样?

    不过既然是闵老夫人的吩咐,她自然不敢不遵从,规规矩矩地答应下来,吩咐连翘将西瓜送过去。

    连翘也很是意外,“给长房送去?衍少爷体弱,能吃得了这寒凉之物吗?可别吃出了问题,回头再怪到咱们的头上来。”

    易嬷嬷低声道,“老夫人下令,你照做就是了。”

    连翘不再多说,抱着西瓜去了长房。

    吃过了西瓜,白蓉萱正准备告辞,藿香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夫人,慧心庵那边送来了消息,说是大小姐染了重疾,要死要活的,慧心庵不敢担这个责任,问问该如何处置。”

第一千四百五十一章·急病

    闵老夫人不屑地笑了笑,“既然是重疾,哪来的力气大喊大叫?”

    藿香会心地微笑着道,“慧心庵打发了个小尼姑过来报信,我看她年纪不大,说话也是有头没尾的,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想必是大小姐在庵里闹得太凶,住持师太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毕竟是二房的嫡小姐,真得罪透了,日后慧心庵也不好行事。

    闵老夫人道,“总算学聪明了一回,脑筋也知道了转一转了。”

    这话明显是在说白玲珑。

    白蓉萱坐在一旁,也在想着这件事。

    以白玲珑的火暴脾气,发火生气或许自然,但能利用急病来做文章,肯定不是她能想出来的。

    多半便是白宝珊的主意。

    慧心庵里的生活清苦,约莫着随侍在侧的白宝珊也撑不住了。

    白蓉萱有些想笑。

    闵老夫人向易嬷嬷问道,“大小姐去慧心庵多久了?”

    易嬷嬷仔细算了算,“大半个月,也快二十天了。”

    闵老夫人淡淡地道,“教训得差不多了。有心的人哪怕待在家里,也一样能修身养性。没心的人,就算住在菩萨脚下,也只会变本加厉,不懂得丝毫收敛。算了,打发人去通知蔡氏一声,让她赶紧派人去接回来吧。”

    易嬷嬷点了点头,转身便吩咐了下去。

    白蓉萱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告辞。

    消息传到蔡二太太的耳中,她正在吃着晚饭。听到白玲珑得了重疾,吓得她手一抖,一筷子的菜全都落了桌子上,“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呢?”

    她皱着眉头,一脸的凶悍。

    栖子堂来送消息的小厮虽然不怕她,但见了也不免有些发慌,低头道,“慧心庵送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其他的便不知道了。”

    蔡二太太猛地一拍桌子,“没用的东西,一句话也说不清楚,要你有什么用?”

    小厮心中不屑——老子乃是闵家的人,又不吃白家喝白家的,你管有什么用呢?

    蔡二太太见他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里,心中更加的不爽了,“滚!回去告诉你们老夫人,要是我的玲珑有个好歹,我绝不与她善罢甘休,只让她等着就是了!”

    小厮匆匆行了礼,转身便跑了。

    蔡二太太忙吩咐人备车去慧心庵接人。

    贴身妈妈小声安慰道,“太太别担心,大小姐的身子素来康健,怎么会突然生病呢?多半是在庵中待够了,想了这么个法子要出来。如此一来,便是老夫人也不能阻拦,否则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如何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蔡二太太眼睛一亮,“对对对,你说得对。这个玲珑啊……总算是聪明了一次。”

    贴身妈妈可不这么想。

    大小姐那火暴脾气,和蔡二太太简直如出一辙,动不动就靠嗓门取胜,若论心智,还真就想不出这样的妙招。

    如此精妙的主意,多半是白宝珊提出来的。

    哎,这个珊姐儿……心机智谋不知比白玲珑高出多少,年纪虽小,却能沉得住气,即便是在蔡二太太面前,也懂得察言观色,不吃一点儿亏。二房这些的女孩儿家里,独属她活得最清醒,也最明白了。

    这也是贴身妈妈愿意与她交好的原因。

    得知女儿回来,蔡二太太忙着吩咐道,“快!把玲珑的房间收拾出来,让厨房准备她喜欢的饭菜,这些日子在慧心庵住着,不知道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做一道宫保鸡丁,玲珑最喜欢吃那个了。”

    二房的别墅里顿时忙活了起来。

    慧心庵中,白玲珑靠在软垫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外面的动静。

    白宝珊小心地服侍在床侧,低声道,“长姐别急,家里听到消息,肯定会马上派人来接您的。”

    白玲珑噘起小嘴,不屑地‘哼’了一声,“有什么用?要是有心,早该来了。可你看看,咱们俩在这破地方住了十几天,可有谁来过吗?”

    白宝珊道,“毕竟是老夫人做的主,想必太太也是没法子了。否则以她对您的爱护之心,怎么舍得您吃这样的苦呢?”

    这十几日的折腾,饶是骄傲的白玲珑也憔悴不已,脸色苍白,尖尖的下巴显得更加瘦削。她闻声冷笑着道,“什么爱护不爱护的,要是真有护犊之心,当初就不该眼睁睁看着我这样的辛苦。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家里没一个人真正疼惜我,反正我是个做女儿的,将来嫁去了管家,又能帮上家里什么?哼!最好别用上,我也懒得理他们。”

    白宝珊听着想笑又不敢笑,憋得都快疯了。

    这白玲珑到此刻还没找准自己的位置呢……蔡二太太一儿一女之中,要说疼惜,肯定更看重儿子,毕竟将来指着白修睿养老,自然要用心维护。女儿这边……锦上添花更好,就算不能,干养着就是了。要说两个孩子一齐掉进水中,蔡二太太拼尽全力也得去救儿子呀。

    更何况白玲珑还痴心妄想嫁入管家。

    管家要是真有这份心思,早就该把婚事定下来才对,可到现在还没动静,只怕也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白宝珊掩盖住心里的不耐烦,面上去做出一副悉心聆听的样子,白玲珑见状,对她的好感便又上了一层。

    “我这次落难,多亏有你在一旁开解,否则气也气死了。”白玲珑缓缓道,“你放心,经过这件事,我心里也明白了谁对我是好的,以后必定好好待你,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向我开口就是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

    白宝珊原本只想在蔡二太太那里卖个好,没想到连白玲珑也大受感动,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白宝珊高兴地道,“长姐客气了,自家姐妹,说这些岂不见外?何况长姐只是受了些委屈,可不是落难。反倒是另一桩事,让我有些担心。”

    她摆出一副苦恼不已的模样。

    白玲珑问道,“什么事?”

    白宝珊婉转地道,“上海滩的消息流传的速度您是知道的,长姐这次到庵中住了这么久,有心之人想必早就得到了消息,到时候还不得胡传一通?长姐又怎么受得了?”

    她虽然说得克制,但白玲珑又怎会听不懂?

    这些年她在上海滩横冲直撞,仗着家世不将别人放在眼中,着实得罪了不少人。此刻找到了机会,还不得狠踩回来?

    想到这些,白玲珑眼圈一红,咬着牙道,“凭他们说去,我才不在乎呢。”

    要是真不在乎,就不会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了。

    白宝珊道,“我倒是有个主意,可以帮长姐渡过这个难关。”

    白玲珑惊喜地道,“什么主意?你这家伙,主意怎么这样多?装病是你的主意,这会儿又冒出来了新主意?从前怎么不觉得你心眼多,将来可别将这些主意用到我的身上才好。”

第一千四百五十二章·卖好

    白宝珊闻声脸色大变。

    她暗怪自己太大意了,白玲珑虽然莽撞却也不是傻子,自己得意忘形,在她的面前也不知收敛,若是从此被她给盯上那可就难办了。

    白玲珑却微微一笑,“我和你开玩笑呢。咱们这次也算是共患难过了,我还是信得过你的。你有什么主意,赶紧说吧。要是能帮我渡过这个难关,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只要是我有的,你必定也有一份儿。”

    白宝珊稍稍松了口气,这次却学得精乖了,不敢冒进,低着头小声道,“对外就说长姐梦到了祖父,实在想念得很,所以特意来慧心庵为他老人家做功德。我这些日子在庵中行走,只见这里的尼姑都是一心修行的主,想必不会多嘴多舌,我们再稍稍打点,她们就算不顺着咱们的话说,但也一定不会跳出来说些糊涂话。至于闵老夫人那头……她素来不是多事的人,长姐在庵中住了多日,也算受了教训,她身为长辈,总不能得理不饶人吧?这件事自然就掀过去了……”

    白玲珑闻声皱了皱眉,“掀过去?哪有这样容易!她身边的嬷嬷还甩了我一个耳刮子呢,我长这么大,就连亲爹亲妈都没舍得动一根指头,她算什么东西?闵老夫人要是不给我个交代,这件事我绝不会作罢。”

    白宝珊就怕她会因此和闵老夫人叫阵,到时候可就真的不好收场了。回头再受什么刑罚,难道她还能次次陪着来不成?

    白宝珊道,“这件事长姐自然受了委屈,可您不看闵老夫人的面子,也得想想她身后的闵家……”

    一句话还没说完,又被白玲珑不客气地打断了。只见她挑着漂亮的柳叶弯眉,一脸怒气地道,“闵家又怎么了?别人怕他,我可不怕!有什么了不起,我一个做女儿家的,又不嫁到他们家去,井水不犯河水,碍着我什么了?”

    真是个木头脑袋!

    白宝珊心里气得不行,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耐着性子道,“长姐息怒,听我把话说完。长姐痴情于管二公子,这件事整个上海滩都是知道的了,您想顺顺利利嫁到管家去,闵家虽然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但若是想从中阻拦,倒也不难。以闵家今时今日的地位,想必管市长也得卖闵六叔三分颜面,您仔细想想这里面的厉害,要因为这种事坏了自己和管二公子的姻缘,到底值不值当。”

    提到管家,白玲珑果然气息全无,像个小媳妇似的安静了下来。

    打蛇打七寸!

    白宝珊就知道搬出管家来,白玲珑就算心里再不服气,可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管泊舟,什么委屈也得咬碎了往肚子里咽。

    白玲珑嘀咕道,“闵家有这样的本事吗?”

    白宝珊道,“怎么没有?闵六叔那个人诡计多端,难以预料。真把闵家给得罪了,谁能保证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您这个时候退一步,也等同于卖了闵家一个人情。虽然长姐说了句不该说的话,但毕竟年轻,当时又是气急了,可闵老夫人的惩罚也一点儿不轻,让您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吃了近一个月的辛苦,真要掰扯起来,闵家也一点儿理不占。您不哭不闹,给了闵老夫人台阶下,闵家要是还揪着不放,外人又会怎么说呢?”

    白玲珑轻轻点了点头,“你的话也有道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

    白宝珊低声安慰道,“长姐不必往心里去。闵老夫人已是个古稀老人,还能有多少年好活?您大人大量,何必与一个将死之人一般见识?等闵老夫人一死,她手底下的这些婆子丫鬟,还不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这时候与他们斗气,最后自己也占不着便宜,长姐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白玲珑叹息着道,“我和泊舟的关系倒好,只是他那个母亲是只母老虎,实在是相处不得。我笑脸相迎也不是,将她丢在一边也不是,真让我为难极了。这次丢了这么大的人,我只怕她会揪着不放,从此不许泊舟再来见我。要是闵家再从中说些不利于我的话,旁人或许不信,但只要管夫人信了,势必又是个麻烦。我倒不是怕闵家,只是为了泊舟,能忍则忍吧。就像你说的,待我得偿所愿之日,再来与他们清算就是了。只是不知道闵老夫人有没有命等到那个时候!”

    白宝珊心中不屑至极。

    与管泊舟关系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白玲珑也太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上海滩的人谁不知道她一心倾慕管泊舟,黏皮糖一般往人家的身上凑,偏偏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管泊舟对她始终冷冷淡淡,完全看不出一丝恋慕的心意。

    人在局里,什么都看不清了。

    白宝珊附和着点了点头,“正是这个道理,长姐果然聪慧,一点就透。此刻与闵老夫人翻脸,绝不是明智之举,当忍下这一段日子,再图后报。”

    白玲珑道,“可……可思念祖父这样粗劣的借口,外人会信吗?只怕还会笑话我……”

    毕竟她白玲珑在外行事,可看不出是个孝顺到这种地步的人。

    白宝珊道,“世人的嘴怎能轻易堵住?就算长姐什么都不做,对您的议论又何时停止过?您只要坦坦荡荡地行走,不用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就是了。旁人若是问起,你便以此借口来搪塞过去,只要挺过这一段日子,再有别的热闹消息传出来,您的事儿自然就被人忘到脑后去了。”

    白玲珑想了想,“眼下无计可施,也只能这样了。”

    白宝珊道,“长姐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总和长姐一条心,说什么都不会让您委屈到了的。”

    还要抓紧任何机会表一表忠心。

    白玲珑道,“这是自然,以后你就是我,我就是你,经过了这次的事儿,我的眼睛也看得清楚多了。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心里都明白。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的好处的。”

    白宝珊笑得心满意足,“长姐在这里稍坐,我出去瞧瞧二房的车来了没有。”

    “对对对!”白玲珑焦急地催促道,“快去快去,这破烂地方,我真是一分钟也不想多待了。”

    白宝珊缓缓出了门,还不忘将门掩好。沿着漆黑的小路向前走,她的心里却盘算着今后的行事。

    虽然吃了不少苦头,在庵中做了那么多苦工,双手都生满了水泡,可这一行总算是没有白来。

    蔡二太太那里自然会记她一功,白玲珑这里也卖了个好。

    以后她在二房,总能活得轻松些了吧?

    之后呢?

    她又要怎么办?

    等白玲珑出了嫁,下一个就是她了……她又会遇到什么样的婆家,嫁给什么品性的丈夫呢?

    即便聪慧多智如白宝珊,此刻也一片茫然。

    无边的黑暗将她层层笼罩,看不到一点儿光亮与希望。

第一千四百五十三章·怨气

    二房的车子很快便开到了慧心庵的山门。

    白宝珊赶紧跑回去通知白玲珑,飞快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

    白玲珑随意地扫了一眼,“这些东西都不要了,回去另买新的使。”说完一扯白宝珊的胳膊,带着她直接出了门。

    “可……”白宝珊心疼,还要再说,白玲珑冷冷地道,“沾了这破地方的晦气,拿回家也会触霉头,干脆都丢了的干净。没什么可心疼的,又不是值钱的东西,回去我让婆子给你送更好的,走吧,别回头,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既然白玲珑都这么说了,白宝珊自然不会坚持,虚扶着白玲珑的手臂,轻声提醒道,“长姐别走得太快,仔细您的身体。别忘了,您这会儿身子正不舒服呢……”

    能逃离这可怕地方,白玲珑只恨自己没有翅膀,又怎么会嫌快呢?

    虽然脚下的石砖小路非常的湿滑,但她仍旧健步如飞,很快便来到了山门前。慧心庵的住持师太得知白家二房来接人,特意领了几个老尼等在这里相送。

    “白施主……”只是她刚刚行了个佛礼,就见白玲珑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径直奔着汽车走去,没有二话地坐进了车里,竟像是没看到她一般。

    庵中数日相处,白玲珑和这里的尼姑相处得十分不愉快,又怎么会屈尊降贵和这些人说客套话?

    倒是被留在原地的白宝珊恭敬地回了一礼,笑着道,“这些日子承蒙师太照顾受益良多,于我今后一生都有好处,将来再有机会,还要来庵中拜听师太讲经。”

    住持师太一脸淡定地道,“施主既有所得,此行就算没有白来。贫尼在此也祝施主心思开阔,事事顺遂。”

    生在二房,事事顺遂是不可能了。

    白宝珊笑着道,“多谢师太。这些日子闲来无事,我还抄了两卷经文,可惜自己能力有限,字迹一般,但多少是自己的一点儿禅意。只因走得太急,被留在了禅房之中,还请师太留下,替我供奉于菩萨香案前,总算没有枉费弟子这些日子的修行。”

    住持师太微微一愣。

    说是‘闲来无事’,但慧心庵里的修行却异常辛苦。天不亮便要下地劳作,之后还要早诵,打扫屋舍,制作斋饭,午诵……这一天下来,能歇得时间着实有限。可眼前这位女施主却仍能挤出时间来抄经文,可见是有禅佛之心的。

    师太本是一心向佛的人,见白宝珊如此虔诚自然十分欢喜,双手合十的回道,“施主有心,老尼必定遵从。”

    白玲珑坐在车子里,见白宝珊还在和那没有人情味的老尼说话,不耐烦地催促道,“宝珊,你还啰唆什么?天越发黑了,赶紧回家是正经。”

    白宝珊不好再留,向几位师太道别后这才上了车。

    司机立刻启动,开着车向城里驶去。

    身后小小的慧心庵最终成了一个不起眼的黑点。

    白玲珑向司机问道,“是谁让你来接我的?”

    司机赶忙道,“是太太。”

    白玲珑撇了撇嘴,不再多言。

    车子开了一顿饭工夫才总算停在了白家别墅的门前。

    白宝珊先行下车,站在一旁小心服侍着白玲珑。

    白玲珑一言不发,沉着脸走进别墅。眼见着灯火辉煌气派十足的别墅,再想到自己在慧心庵陋室中的苦日子,白玲珑心里更是不痛快,皱着眉头快步进了门。

    早有下人进来通禀,“大小姐回来了!”

    蔡二太太早就已经等在屋内,不止她一人,连带着杜雪溪和贵姨娘等一众姨娘都谨小慎微地站在蔡二太太的沙发后,列队等候着白玲珑进门。

    白玲珑见到这样的阵势也是一愣,瞥了蔡二太太一眼,便往楼上去。

    蔡二太太叫住她,“我的姑奶奶,你又耍哪门子脾气?回了家,见到自己的亲妈一声招呼也不打,你在慧心庵里把脑袋也住坏了,人也不认得了吗?”

    白玲珑‘哼’了一声,停住步子道,“我还有妈呀?我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儿呢,被人撇到了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生自灭,只恨自己还有气力,居然没死。”

    蔡二太太知道女儿气恼,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也别死啊活的乱说一通,年纪轻轻的,多不吉利?你住进庵里,难道妈的心里就好受?你怪我,你怪我什么?”

    白玲珑转过头,瞪着她道,“我能怪您什么,又敢怪您什么?还不是我自己不好,没有爹妈疼惜爱护,还非要去冒这个尖儿,最后受了这样的苦。这原是我应该受的,我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还能怪什么?”

    蔡二太太被气得不行,指着她道,“这是什么狗屁话?我怎么不疼你了?为了你的事,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你知道吗?”

    蔡二太太为了白玲珑和闵老夫人起争执的事,白玲珑从白宝珊那里已经听说了。她满是怨气地道,“闵老夫人的身份摆在这里,您不敢跟她硬来,我不怪您。父亲出面阻拦,你不敢顶撞父亲,我也不怪您。可自从我去了慧心庵之后,您连面也没有露过一次,这又是什么道理?是不是二哥出了什么事儿,您忙着为他善后去了?怎么,只要他才是您亲生的,我就是大街上捡来的不成?”

    蔡二太太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她最近的确在为儿子的事情出力,自然顾不上女儿了。

    她心虚地辩白道,“你二哥一切都好,能有什么事?反倒是家里乱糟糟的,我怎么走得开?再说了,我不是让珊姐儿去照顾你了吗?难道是她做得不好,怠慢了你?”

    说着便脸现厉色,已经有了动怒之意。

    站在她身后的贵姨娘被吓了一跳,担心地向自己女儿看去。

    只见白宝珊淡定地站在白玲珑身边,丝毫不见怯意,可见没什么事。

    白玲珑道,“什么事这么厉害,让您连去见我一面的时间也没有?您也不用往宝珊身上怪,这些日子要不是有她,我早死了几回。慧心庵里的老尼变了法的折磨人,要不是有她帮我挡着,我怎么受的来?您看看她的手,做那些粗活,磨的全都是水泡。要是她不来,我这会儿还有命吗?”

    白宝珊的心里更高兴了。

    这个白玲珑,还真肯帮自己的忙。

    原本还想着之后找个机会将手上的水泡拿到蔡二太太的面前晃一晃,让她知道自己的辛苦,没想到却被白玲珑自己给说出来了。

    蔡二太太的脸色果然大缓,盯着白宝珊的手瞧了瞧,满意地点头道,“珊姐儿做得很好,辛苦你了。”

    白宝珊忙道,“太太真是折煞我了?不过是为长姐做了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小事,哪就值得拿出来说了?”

第一千四百五十四章·疼惜

    蔡二太太见她会说话,少不得要多给几分脸面,低声道,“珊姐儿累坏了,和贵姨娘回去歇着吧,我让后厨把饭送过去,你们娘俩在自己屋子里吃,免得外头吵吵嚷嚷的,吃不消停。”

    白宝珊喜道,“多谢太太。”

    蔡二太太挥了挥手,白宝珊便向贵姨娘使了个眼色,母女二人悄没声的从后门出去了。

    其他几位姨娘可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只能笔直地站在蔡二太太身后,动都不敢动一下。

    白玲珑道,“我也累了,上楼休息去了。您让楼下的人赶紧散了吧,摆出这样的阵势,是要三堂会审我吗?”

    蔡二太太不悦地道,“这是什么话?你回到家里,我让人迎着你,难道也有错吗?”

    白玲珑道,“您能有什么错?我没什么精神,只想回去躺着了。让丫鬟给我放水,我要洗个澡。”

    蔡二太太道,“水早就准备好了,你先把饭吃了,我还吩咐人做了你最喜欢的宫保鸡丁。瞧你这些日子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了。最近别出门,安心待在家里,妈让后厨变了样做你喜欢吃的东西,保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蔡二太太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担心白玲珑出门听到外头的那些闲言碎语,想让她在家里避一避风头。

    白玲珑冷笑道,“宫保鸡丁?那都是多少年前我喜欢吃的了?如今我早不爱这一口了,可见您的心思从未放在我的身上。算了,您也别在这儿扮慈母的角色了,还是一心只关注哥哥就是了。至于我,本来就是个赔钱货,也帮不上什么忙,费那么多心做什么?”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把蔡二太太和一众人晒在了楼下。

    蔡二太太虽然有气,但女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年她对女儿的确疏忽了不少,心思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儿子已经成年,眼看着就要继承家业,正是最紧要的关头,她敢有丝毫的放松吗?

    白家是个什么情景?看着鲜花着锦,内里却烈火烹油一般,外人不知道,难道自己的女儿也不知道?

    蔡二太太越想越难过。

    都说女儿是爹妈的小棉袄,可自己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没心肝的白眼狼?小时候还算听话懂事,可年纪越大脾气越刁钻,和自己完全不是一条心,根本不能体恤自己的难处。

    一想到这些,蔡二太太便难受至极。

    她这辈子,既没有丈夫福,难道连儿女福也没有了?

    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蔡二太太回过头,眼见着身后那些人虽然一个个低垂着头,表面上看着恭敬,但心里各有各的打算,没一个省油的灯。这些年要不是靠她压着,家里早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了。

    蔡二太太皱着眉头道,“丧气的东西,连句话也不会说了?都是死人不成?”

    这就是纯纯的故意找茬,要寻人晦气了。

    众人自然不敢插嘴,只能闷着头听训。反正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只要蔡二太太不顺心,旁人也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白玲珑回到了楼上,舒舒服服地了泡了个香喷喷的澡,又换上了真丝的睡衣,一边喝着丫鬟送来的燕窝,一边问道,“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管先生可有来找过我吗?”

    这问题简直就是道催命符啊!

    小丫鬟怎么敢答?若是照实说没有,大小姐肯定要发火的,可要是撒谎被发现,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小丫鬟一头冷汗,琢磨着自己怎么如此倒霉,正好今天轮值来送东西?

    她小声道,“奴婢只在后厨做事,前头的消息一概不知,要不我下去打听一下?”

    白玲珑自然不会将一个小丫鬟放在眼里,淡淡地道,“不用,回头我自己去问,你出去吧。”

    小丫鬟如获大赦,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白玲珑吃过了燕窝,又漱了口,这才躺下来休息。这些日在慧心庵睡那硬邦邦的木板床,简直要了人的命。她只觉得此刻过的才是正常人的日子,心里舒坦得不行,很快便睡下了。

    白宝珊则在贵姨娘小小的房间,由母亲仔细又小心地往手上涂抹着药膏。

    贵姨娘心疼地道,“怎么也不小心些?你的心眼也太实了,就算慧心庵的尼姑看得严,可该偷懒的时候也得偷偷懒,哪有这样照实干的。你瞧瞧,这细皮嫩肉的小手,怎么吃得了这样的苦?”

    白宝珊淡淡地笑道,“您知道什么,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就算今日长姐不在太太面前说,将来找准机会,我也要在她跟前儿现一现。这些辛苦原本都是她女儿该吃的,如今被我受下了,难道她不该感激我吗?有些事要么就不做,要做就做全套,我不受点苦,太太又怎么会信呢?”

    贵姨娘叹了口气,“可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白宝珊知道母亲是疼惜自己,轻轻安慰道,“咱们是二房的人,又不是嫡出的小姐,若是不在这种小事上动动心思,还想有好日子过吗?您放心,我心里都有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都是知道的。只要能得太太欢心,咱们娘俩的日子便能好一些,总归是没坏处的。”

    贵姨娘道,“还是我太没用了,要不怎么会让你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来琢磨这些事?”

    白宝珊道,“咱们娘俩还说这些干什么?只要能太太平平地把日子过好,坚持到我出嫁也就行了。要是一切顺利,用不了两年我就能把您也接出去,彻底地逃离了这火窟。”

    贵姨娘柔婉地笑了笑,“傻孩子,你听说谁家的女儿出嫁,还要带着自个儿母亲的?你不用挂念我,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早就习惯了。只要你能把日子过好,我便别无所求。”

    白宝珊道,“事在人为,不做怎么知道不行?难道您下半生还想守在二房,在人眉眼下过日子吗?”

    贵姨娘道,“我可不想成为你的累赘。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只希望你未来能顺顺当当的,嫁个好人家,下半生平安喜乐,那便比什么都好。”

    母亲软弱了一辈子,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变得坚强起来。

    白宝珊索性不再多说,母女二人吃过了晚饭便要歇息,外头有婆子来问道,“珊小姐,太太打发我来问问,要不要吃些水果?”

    这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待遇。

    贵姨娘显得十分诧异,白宝珊则客气地道,“劳烦妈妈了,时候不早,我们就不吃了,免得夜里不消化,反而难受。”

    婆子高兴地道,“行,那珊小姐就早些休息吧。”

    白宝珊亲自送了她出门。

    那婆子只觉得倍有面子,心里对白宝珊和贵姨娘又有了几分好感。

第一千四百五十五章·出游

    且不说白玲珑如何回到二房,等白蓉萱听说消息的时候,她都已经准备和白修唯、戴霞等人去九龙山游玩散心了。

    吴介将打听来的消息一股脑说完,只见白蓉萱似乎并不在意,淡定地道,“平安到家就好,哪里也没有自己的家自在。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学得聪明一些。”

    吴介十分诧异,但也没敢多说。

    白蓉萱便吩咐下人打点自己出门的行李。

    因为只出门一天,所以也不用准备特别多东西,她只是担心自己的身份……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答应得那么痛快,这会儿反悔也来不及了。

    等到了出发的当天,白蓉萱早早起床收拾妥当,又去向闵老夫人告辞。闵老夫人不放心地叮嘱了一番,又特意把跟去的吴介叫到身边来,“要照顾好少爷,千万不可大意,尽量少往水边去,免得出什么意外。山上昼夜温差大,记得给少爷备好衣服,治哥身子弱,别再受了风寒。你若是服侍得不周,回头我唯你是问。”

    吴介哪敢怠慢,恭恭敬敬地答应了下来。

    白蓉萱带着他出了门,大门外白修唯早就等候多时。他一见到来人,高兴地道,“快上车,咱们越早出发越好,最好能在中午前赶到,路上若是耽搁太多时间,天气就热起来了。”

    事先白修唯就已经打好了招呼,出行时三房出一辆马车,外三房出一辆,同行的不足十人,两辆马车也就足够了。

    白蓉萱笑着答应下来,也坐上了马车。一行人先去了向阳小学,接上了已经等候许久的戴霞等人。

    白修唯没见到齐执中的身影,不解地道,“执中是怎么了?他可是从不迟到的,难道是遇到了什么事?”

    戴霞道,“哟,你还不知道呢?执中今日去不了了,已经送了消息过来。”

    白修唯皱着眉头道,“为什么呀?”

    戴霞笑道,“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你也不用觉得扫兴,如今都有自己的事要忙,这也是人之常情。你不但不能往心里去,下次见面也什么都不要说,免得执中也跟着尴尬。”

    白修唯道,“那怎么可能?我不但要说,还要狠狠地罚他呢。”

    戴霞笑了笑,在董文哲等人的帮助下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往马车上搬。

    等到分车坐的时候,戴霞便道,“其实也很简单,便让文哲和星妤与修唯同行,我与泊舟和浚缮同行。咱们三三分开,车上都有话说。”

    宋星妤在一旁低声笑道,“咱们戴校长真是用心良苦。”

    董文哲道,“怎么说?”

    宋星妤道,“她为了多和管先生说话,无论怎样都不会分开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交流感情,只怕管先生做到一半就走了。”

    戴霞被说中了心事,也不羞涩,反而落落大方地道,“哎,我这也是没法子了。学校里这么多学生却没有教师,你们让我怎么办?要不然……咱们宋大才女委屈委屈,来我这里上半年的国文课,如何?”

    宋星妤往董文哲的身后藏了藏,“我哪有这样的本事?何况如今有了管先生这样难得有才学的人,我们更要靠边站了,怎么敢卖弄献丑呢?”

    戴霞道,“我知道,你现在眼里只有文哲,自然什么都不想做了。咦,这也不对,你总有一件事是想做的,那便是成为董太太,以后为人素手做羹汤,彻底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媳妇。”

    宋星妤难为情地道,“这家伙又发疯了,满嘴的胡说八道。”

    大家笑闹了一阵,白修唯着急地催促道,“行了,有什么话路上说吧,再耽误下去就要中午了。起个大早赶个晚集,那有什么意思?”

    大家依言坐上了车,白修唯一声吆喝,马车便缓缓出了城。

    白蓉萱已经好些天没见到管泊舟了,刚刚当着众人的面,两人也不过是点头示意问了声好,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会儿终于没了外人,两人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戴霞见状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难道还生分起来了?”

    管泊舟道,“那自然是没有……”

    可接下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白蓉萱只好转移了话题,问起戴霞学校的情况。

    提起这些,戴霞便精神多了,“如今天气渐渐热了,孩子们又正是躁动的年纪,都有些坐不住凳子,上课时自然分心。不过自从泊舟来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学识渊博,孩子们都喜欢与他在一起,学什么都快了许多。”

    管泊舟道,“我哪有这样的本事?只是力所能及地做些小事,没有误人子弟就好。”

    他又转头问起白蓉萱最近在忙什么事。

    白蓉萱道,“也没什么,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事情。不是看账本就是看书,或是偶尔练字,只是没什么进展,让人颇为苦恼。”

    管泊舟道,“练什么字?回头给我也欣赏欣赏。”

    戴霞道,“是呀,泊舟的字可是很漂亮的,他虽然用钢笔写字,可横平竖直,颇有底蕴,一看就是练习过的。”

    白蓉萱腼腆地道,“我的字太丑了,实在见不得人,等我再好好练一练的。”

    戴霞道,“听说前些日子白家设了粥棚?”

    “是啊。”白蓉萱点了点头,“今年夏天的天气实在太热,家里的老夫人便做主设了粥棚,一连摆了七天。”

    戴霞道,“这可是大好事,学校里许多学生家都去排队领了,我也是听学生们说了才知道。”

    白蓉萱笑了笑,没有接口。

    车子一路晃晃悠悠地,近正午时分才总算停在了山脚下。白蓉萱道,“这么快就到九龙山了吗?”

    戴霞一怔,“这里可不是九龙山,我们都称呼它为帽儿山,只因从一侧看来,很像一顶帽子。若是去九龙山的话,一天可不够,只路上就要好久呢。怎么,浚缮想去九龙山吗?”

    白蓉萱顿时后悔不已,“不是不是!只是五哥来约我时没有言明,我和老夫人说起的时候,她便猜测咱们要去的地方是九龙山,我信以为真,没做他想。”

    “这样呀……”戴霞道,“那咱们下次再去九龙山好了。”

    众人纷纷下车,开始整理行囊和东西。戴霞准备了许多吃食,林林总总着实不少。马车不能上山,这些东西都要靠人力运上去。

    白修唯大手一挥,做主道,“怕什么?咱们这里这么多男人,每人拿一点儿,这山又不高,说话的工夫就到山腰了。”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开始搬着东西往山上走。白蓉萱怎么好意思空手,也弯腰跟着忙碌。可她刚拿起一样,便被吴介抢走了,“我帮治少爷拿。”

    再拿起一样,又被白修唯捷足先登,“你有什么力气,我帮你吧。”

    她再拿起,又被管泊舟接了过去,“这些就交给我好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055/ 第一时间欣赏北枝寒最新章节! 作者:湊湊所写的《北枝寒》为转载作品,北枝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枝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枝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枝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枝寒介绍:
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