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安宁
小女孩在船舱外提醒道,“锅开了就可以吃,鱼肉别煮得太老,口感会不好的。等你们吃得差不多了,我再添鱼汤给你们煮馄饨。”
锅子很快便开了,汤汁从盖缝中溢出,白蓉萱伸手去掀盖子,却被管泊舟眼疾手快地拦住了。
管泊舟道,“小心些,烫着呢。”
他正准备掏出手帕垫着,小女孩已经快步走了进来,“哪能用客人的手帕呢。”她熟练地拿起筷筒里的筷子,夹着砂锅盖的手柄,轻而易举地掀了起来。
香气涌动,扑面而来。
雪白的鱼肉配上川地特有的酸菜,虽然做法简单,却让人食指大动。
管泊舟道,“快尝尝。”
小女孩趁机又退了出去。
白蓉萱推辞着让管泊舟先动筷,“你先吃。”
两个人相当的拘谨客气。
管泊舟无可奈何,伸出筷子夹了些鱼肉,“这总行了吧?你也赶紧趁热吃。”
两个人围着火炉吃起了酸菜鱼。
白蓉萱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鲜美的鱼肉。入口即化,酸香美味,她不禁大为惊叹,“这也太好吃了吧?看来江畔这一带藏龙卧虎,上次吃的面条就着实让我震惊了一番,没想到酸菜鱼更是让人难忘。”
管泊舟笑着道,“喜欢就多吃些,下次我们还可以一起来。”
下次……
白蓉萱微微一愣。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好像已经说了好多个‘下次’。
下次一起去吃面条,下次一起去向阳小学见戴霞,下次一起来吃酸菜鱼……
这要是被白玲珑知道,还不得气出病来?
白蓉萱忍不住看向了管泊舟。
管泊舟正斯文地吃着菜,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后,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白蓉萱忙摇了摇头,不敢再胡思乱想,“没什么,你多吃一些。”
砂锅并不太大,两人很快便鱼肉吃得干干净净。小女孩又趁机添了煮成了白色的鱼汤,小心翼翼地沿着锅边下馄饨。
白蓉萱看着她手法熟练,忍不住问道,“你经常在这里做生意吗?”
小女孩点了点头,“是啊,只要天气好的时候都在。您要是喜欢吃,可以经常来光顾。”
真会做生意呀。
白蓉萱看着破旧的乌篷船,心中十分的感慨。
与眼前的小女孩相比,她的人生无疑是幸运的。虽然自小在舅舅家长大,但上至唐老夫人,下至唐学茹都对她异常的亲厚,从小到大没吃过任何的苦。
想到这里,她忽然觉得前世的自己实在太过顾影自怜了。
总觉得自己才是世上最悲惨的那一个,不管做什么都喜欢怨天尤人。或许从杭州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悲惨的将来。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
管泊舟则笑着问道,“你今年多大?”
小女孩道,“过完年就十岁了。”
管泊舟道,“为什么不去读书?”
小女孩微微一笑,轻快地道,“我不读书,我要陪着我爹。”说完,她还有些不放心地扭头看向了岸边正收拾鱼的中年男人。
白蓉萱和管泊舟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中年男人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咧着嘴憨厚地笑了起来。
虽然一脸的胡茬,但他的目光却异常纯净,仿佛一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白蓉萱顿时察觉到了异样。
小女孩小声道,“我爹小时候烧坏了脑子,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就为这……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跟别人走了,所以我得陪在我爹的身边,要不然他会被人欺负的。”
白蓉萱更加心疼她的遭遇了。
没想到小女孩却乐观地笑道,“别看我爹呆呆的,可他却十分的厉害,我们这艘船是附近捕鱼最多的,其他的船夫叔叔伯伯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有爹陪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说话间,馄饨已经全部下了锅。女孩子却忽然跳了起来,飞快地跑下了船,“爹!你怎么把这条鱼也给杀了!不是说好了明儿一早拿到早集上去卖掉的吗?真是一眼不盯着都不行,快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把我选出来的鱼都杀掉了?”
中年男人憨憨地笑着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杀,是你杀的!”
小女孩不满地道,“怎么是我?刀子明明在你的手上。”
中年男人闻声立刻丢下了手中的刀子。
看着父女俩斗嘴的样子,白蓉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生,永远都体会不到与父亲斗嘴是什么心情了。这将成为她永远地遗憾,陪伴她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
馄饨也很快煮熟,飘在了乳白色的汤面上。
白蓉萱用勺子盛到碗里。
第一碗自然要递给管泊舟,随后才是自己。管泊舟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更是觉得温暖。从前每次和白玲珑出去,娇滴滴的大小姐每时每刻都需要人照顾。弄得他也是手忙脚乱,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可与白蓉萱相处,却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宁。
连心情都变得异常爽快。
白蓉萱低头吃了一个馄饨。
虽然馅料只是剁碎了鱼肉,又稍稍加了一点盐巴,味道却出奇的好吃,鲜美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白蓉萱立刻转头问道,“小姑娘,你这馄饨还有没有?”
小女孩连忙应道,“有呀有呀,您没吃够吗?还要加多少?”
白蓉萱道,“你帮我装起来,我一会儿要带走。”想到管泊舟,她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装成两份。”
管泊舟自然知道其中一份是给自己的。
他笑着道,“你若是喜欢的话,就都带走吧。”
“那怎么行。”白蓉萱想也没想地道,“不能我们在外面偷偷吃独食,有好东西也带给家里人尝一尝。”
管泊舟应了下来。
白蓉萱的饭量小,她最先吃完,透过乌篷船向外望去,江面上已经升起了圆圆的月亮,倒映在黄浦江心,明亮得如同洒下了一片银辉。
白蓉萱小声道,“今天是十五吗?月亮好圆啊。”
管泊舟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轻声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月色落入白蓉萱的眼眸之中,让她的整张脸越发的柔和,在江水的波纹下,静美得如同一尊西式的雕像。
管泊舟不禁看得呆了,筷子上的馄饨啪地落入碗中。
管泊舟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低下头避开了目光。
好在白蓉萱看得专注,并没有留意他的举动。
吃过了饭,两人从乌篷船走出来。夜晚的江风袭来,白蓉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她见管泊舟要去付钱,急忙拦在了前面,“这顿饭由我来请,你可不许与我争。”可一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带钱。
吴介又不在身边。
她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
好在管泊舟付了账,笑着道,“这次我请,下次再由你来,这样我们就可以多吃一顿了。”
又……又是下次。
小女孩用干荷叶包好了馄饨分别交到了两人的手中,“最好今晚就下锅,明儿鱼肉就该酸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下次
白蓉萱点了点头,跟在管泊舟身后小心地向江堤上走去。
管泊舟回过头来,关心地道,“怎么样?斜坡是不是有点儿陡?要不你抓着我的手……”
话未说完,自己的脸就先红了。
白蓉萱也觉得尴尬,不自在地道,“不……不用,我自己能行。”
两个人回到江堤上,望着江面上的星星渔火,一时都有些舍不得离开。
管泊舟道,“要不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白蓉萱却觉得天色已晚,她出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闵老夫人会不会担心。她连忙道,“我必须得回家了,再晚的话,家人也会不放心。”
管泊舟道,“好,那我送你去找家里的马车。”
两个沿着江岸向前走去,夜风阵阵袭来,白蓉萱忍不住抱紧了手臂。管泊舟见状连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上些,小心着凉。”
白蓉萱摇头拒绝,“不用了,你自己穿吧。”
管泊舟还是将外套搭在她的肩上,“你身子单薄,可别再生病了。”
再拒绝的话就显得有些生分和矫情了。
白蓉萱没有再说,依言将衣服披在了身上。两个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走到路口的时候,白家的马车果然还在路边停着。吴介和车夫早就等得一脸焦急,见到白蓉萱平安归来,这才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白蓉萱将衣服交还给管泊舟,“多谢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管泊舟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问道,“我们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白蓉萱一怔,“大家都在上海,想见面还不简单吗?”
管泊舟笑着道,“你赶紧上车吧。”
白蓉萱冲他挥了挥手,这才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车夫甩动马鞭,赶着马车向前走。白蓉萱拉开车帘,只见管泊舟还站在原地,正向自己这边看来。
白蓉萱微微一笑,“快回家吧。”
管泊舟轻轻点了点头。
直到马车拐入主路,终于再也看不到管泊舟的身影。
白蓉萱回到了家,急急忙忙地跑去了吟风馆。闵老夫人正在灯下看书,见她回来,诧异地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事情很麻烦吗?”
白蓉萱道,“其实很早就完事了,只是路上遇到了朋友,和他多说几句话便给耽误了。”
闵老夫人了然地道,“这孩子……怎么也让人回来跟家里说一声,我还怕你被人拐走了呢。”
白蓉萱愧疚地道,“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说这么久,以为一会儿就能结束呢。”
闵老夫人关心地问道,“吃过饭了没有?”
白蓉萱点点头,“吃过了,在江上的一艘渔船上吃的酸菜鱼,味道十分鲜美。”她很有兴致地向闵老夫人说起了在江畔的见闻。
闵老夫人笑着道,“被你说的我都有些饿了。”
白蓉萱急忙献宝似的将打包回来的馄饨拿了出来,“我觉得好吃,就想着让您和易嬷嬷也都尝尝,所以带回来一份,现在下锅煮了,正好可以当宵夜。”
闵老夫人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自己,欣慰之余更多的是高兴。
易嬷嬷却显得有些踌躇。
老夫人可从来没吃过这种小摊子上的东西……
若是吃坏了肠胃可怎么办?
没等她开口,闵老夫人便道,“阿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馄饨接过来煮上,叫了大家都来尝尝,看看和家里做的有什么不同。”
易嬷嬷不好再说,笑着将白蓉萱手中的干荷叶包接了过来。
馄饨很快就煮好了,易嬷嬷盛了几碗,闵老夫人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和得脸的婆子每人都分了几个。
大家晚上都吃过了饭,又不好忤逆闵老夫人的好意,便都象征性地尝了尝。没想到馄饨味道鲜美,的确十分的美味。
闵老夫人也是赞不绝口,“难怪治哥说好,这馄饨包得的确不错,鱼肉剁得碎而不柴,又没有鱼腥味,味道也正正好好。”
白蓉萱道,“有机会我带您去尝尝酸菜鱼,坐在渔船上吃,味道都很不一样呢。”
闵老夫人笑着答应道,“好啊,到时候多给他些钱,让他把船撑到江心上去,更有一番风味。”
大家七七八八地说了一堆话。
闵老夫人见天色已晚,白蓉萱又累了一天,便让她赶紧回去休息,临走时还叮嘱易嬷嬷带两个甜瓜给她。
不用说,肯定又是闵六送来的。
白蓉萱没有推辞,笑着收下,由连翘提着灯笼送回了如意馆。
等她心满意足地抱着甜瓜出了门,易嬷嬷才一脸诧异地道,“治少爷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哪来得朋友?别是让人给骗了吧?这件事要不要跟六爷说一声,让他帮着查查?”
闵老夫人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看治哥这孩子还是挺稳重的,他既然说是朋友,那就一定是朋友,你不要多心。治哥一个男孩子,在外面行走结交些伙伴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这种小事就不用跟小六说了,要是连这种事都要过问,那他可真要忙死了。”
易嬷嬷便不再多说。
白蓉萱回了如意馆,芳姑姑和小圆一齐迎了上来。
芳姑姑担心地道,“您怎么去了这么久?事情办得不顺利吗?”
白蓉萱道,“我在外面陪朋友一起吃了饭,所以耽误了些时间。有则大伯父出面,事情自然是很顺利的。”
芳姑姑道,“我说先前小灶怎么送来了两小碗馄饨,难道也是您带回来的?”
白蓉萱很是惊讶,“你们也吃到了?”
芳姑姑道,“是呀,小灶送来的时候我还觉得惊奇,这个时候怎么还送馄饨来?何况那馄饨味道鲜美,一看就不是家里做的。”
白蓉萱道,“是渔船上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做的。”
芳姑姑道,“您去了江畔?”
白蓉萱一边喝茶一边点头。
芳姑姑担心地道,“江畔龙蛇混杂,帮派聚集,是个是非之地,您以后还是少往那边去,免得被人给冲撞了。”
白蓉萱已经去过了两次江边,还没遇到过这种事发生。不过想到之前那个找过闵庭柯麻烦的邢万山当初便常年在黄浦江边行走,她还是决定以后少去。
白蓉萱痛快地答应下来。
小圆打来了水服侍她洗漱,白蓉萱也有些累,便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可管泊舟的身影却总是在脑海中来回徘徊,让她顿时失去了睡意。
白蓉萱侧过身子,想着管泊舟笔挺的身姿,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重活一世,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可望而不及的管泊舟扯上关系。
想到前世风雪中的相见与擦肩而过,白蓉萱的内心顿时翻腾起来。
翻来覆去直到深夜,她这才累极而眠。
偏偏梦里也不踏实,她的耳边总是反复重复着管泊舟温和的声音和语调,“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白蓉萱陷入了这温柔之中,一个劲儿地回答着——立刻,马上,再见面。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节礼
第二天早上,白蓉萱很自然地起晚了。
她头重脚轻地从床上爬起来,窗外的太阳早已高高升起。
白蓉萱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来,飞快地洗漱换了衣服。走到外面,早饭已经送来了。芳姑姑笑着道,“知道您昨儿肯定是累坏了,所以也没敢叫您,想着让您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白蓉萱道了谢,吃过早饭后便要去见闵老夫人。
芳姑姑道,“老夫人一大早就打发连翘来,说是让您好好歇着,不用去请安了。”
白蓉萱松了口气,去了小书房练大字。
快到中午时,连翘快步找来,“治少爷,杭州那边送的节礼到了,老夫人让您去呢。”
杭州……
舅舅家!
白蓉萱兴奋地道,“真的吗?跟车来的人是谁?”
连翘道,“听说是托了别人送来的,唐家没有人跟来。”
白蓉萱略有些失望,但还是赶忙起身去了吟风馆。
唐家送来的东西摆在了回廊下,整整装了四个箱笼。
闵老夫人道,“正主来了,快过来瞧瞧。”
白蓉萱快步走进了屋内。
闵老夫人道,“这不是快到端午节了吗?你外祖母和舅舅惦记你,特意托人送来的节礼。”
舅母做事特别的细心,说是给她,但肯定也另准备了送给闵老夫人的礼物。
白蓉萱道,“其实也不用这样麻烦,我在这边吃得好睡得好,什么也不缺,何必准备这些东西呢?”
闵老夫人道,“这是长辈的一番心意,可不能拒绝。你只管收下,我这边也给他们准备了东西,正要往出送呢。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一并送回去的?”
白蓉萱认真地想了想,“舅舅家里也不缺什么,非要准备的话……我倒是想把昨儿吃的鱼肉馄饨带几分给他们。只是天气这么热,舅舅舅母收到后只怕也坏了。”
闵老夫人闻声笑了起来,“这孩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你要是想让他们也尝尝,不如将他们都接过来好了。”
大家都被白蓉萱孩子气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闵老夫人吩咐人将给你白蓉萱准备的一个箱子搬到如意馆去。
其余三箱则是送给闵老夫人和闵家人的。
白蓉萱在吟风馆坐了坐便起身告辞,闵老夫人知道她心急回去开箱子,笑着放她离开了。
白蓉萱一路小跑回了如意馆,心急火燎地打开了箱子。
里面着实装了不少东西。
有给白蓉萱做的男装,还有些鞋子和一床夏凉被以及绣了芭蕉叶的蚊帐。另有过节要戴的五彩线和香囊……林林总总,装了整整一箱子。
白蓉萱从上翻到下,却没有找到一封家书之类的东西。
难道就没什么要跟她说的吗?
白蓉萱有些失落。
她将那几个香囊单独拿了出来。其中有两个里硬邦邦的,装得似乎并不是艾草和棉花,反而像是叠好的信纸。
白蓉萱心领神会,什么也没说的将香囊收好。等回了房,她才找机会打开香囊,把里面的信纸取了出来。
其中一封是唐学茹写给她的,信中说香囊都是她闲来无事时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让她挂在床头驱虫。信中还说于黄氏因家中有事,已不在唐家教导唐学茹写字读书,虽然唐崧舟还想再为她找一个女先生,但一时三刻没有合适的,唐学茹便只能在家里自己练字。
信的后面则写了端午节赛龙舟的事情。唐家和张家组了一支船队,如今在唐学荛的指导下正在苦练,期盼着当天是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两家也能拿个好名次。
末了,唐学茹可惜地写到她不能到场观看,家里少了她十分无聊云云。
白蓉萱不由得失笑起来。
这个学茹呀……虽然比从前稳重了不少,但玩心仍然这么重。
白蓉萱又拆开了第二封信。
信是舅舅写的。
舅舅先是简明扼要地介绍了家中情况。随着天气转暖,唐老夫人的腿脚越来越好,已不像冬天里那般时常疼痛,几天前还由黄氏和唐氏陪着去了灵隐寺敬香。至于唐氏,虽然药材难寻,但还是按照穆老大夫开的方子,又配了许多药碗,如今一日三顿按时服用,身子也已好转了许多。
随后,便关心起了白蓉萱的近况,提醒她要特别小心,做事切勿急功近利,要徐徐图之,不可大意轻敌,更不可莽撞冲动。
末了,舅舅说起了商君卓的情况。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平日里都由学茹陪着作伴,或许是近来天气渐热的关系,她的食欲不怎么好,黄氏每天变了法地给她调养身子。
把商君卓留在唐家,白蓉萱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看完了舅舅和唐学茹的信,白蓉萱本来悬着心的总算放了下来。
她一直很担心祖母和母亲、君卓姐的情况,如今知道一切都好,她就可以安心了。
她赶紧将信收好,与芳姑姑商量起了给唐家准备礼物的事情。
芳姑姑道,“上海滩物华天宝,想要什么没有?只看您想送些什么了。”
白蓉萱道,“那我得赶紧上街一趟才行。”
芳姑姑道,“您一个人能行吗?可别走错了路。要不请了唯少爷作陪?有个人跟着总好些,也省得有人看您面生,故意抬高了货价。”
白蓉萱道,“也行,就是不知道五哥有没有时间。”
她叫来了吴介,让他走一趟外三房。
吴介很快便赶了回来,“我去的时候唯少爷正准备出门,听说我的来意之后,答应明儿一早就过来找您。”
白蓉萱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五哥仗义。”
她将唐家送来的箱子收拾妥当,就开始规划起了明天出门要买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白修唯果然早早地登了门。
白蓉萱问道,“五哥吃过了饭了没有?”
白修唯摇了摇头,“睁开眼抓了件衣服就跑过来,生怕耽误了治少爷的事儿,哪还有工夫吃饭呀。”
白蓉萱忙让芳姑姑去通知小灶准备。两人吃过了饭去见闵老夫人,听说白蓉萱出门买东西,闵老夫人便让管事取了钱交给她,“你先用着,免得还要再去外长房那边找王德全,实在麻烦极了,等将来再想着还我就是。”
她自然是不在意这些小钱的,只是白蓉萱是个好面子的人,闵老夫人不想让她有受人恩惠的错觉,所以才这样说的。
白蓉萱犹豫了一阵,还是答应了下来。
她和白修唯告别闵老夫人出了门,白修唯笑着道,“没想到老夫人对你真的挺好。”
“那当然了。”白蓉萱道,“老夫人待人很是和善的。”
白修唯没有多说,两人坐上马车去了商铺。
白蓉萱跟在白修唯身后逛着铺子,给唐家人准备了许多东西。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自家
有给唐老夫人和唐氏准备的药材,给唐崧舟准备写字用的笔墨,给黄氏的丝巾和手帕……还有商君卓和唐学茹……
唐学萍张自力和他们的孩子……
连带着张太太和张芸娘……
林林总总,着实是买了不少礼物。
白修唯调笑着道,“你这样买,还不如直接将人接来呢,免得送来送去的麻烦。”
白蓉萱却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买了很多东西,钱却没有花多少。
她诧异地问道,“五哥,先前的铺子会不会算错账了?”
“怎么了?”白修唯淡淡地道。
白蓉萱道,“就算上海的物价便宜,可也不能便宜成这样吧?肯定是他们算错了,我们快回去问问。”
白修唯拦住了她,“没关系,又不是我们让他们算错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赶紧走,免得他们发现了追上来,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
白蓉萱却说什么都不答应,“这怎么行?他们虽然不一定认得我,但肯定识得你,到时候传扬出去多丢人,你还怎么在外面走动啊。”
“原来是在担心我。”白修唯笑道,“好吧,看在你一心一意为我打算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实话吧。不是那些掌柜算错了账目,他们猴子都精明,每天就在账本和算盘间讨生活,怎么可能算错?刚刚带你去的,都是咱们白家的铺子,有你们三房的,外长房的,还有我们家的,要不是外长房的规矩重,甚至连一毛钱都不用花。”
白蓉萱大为震惊。
合着他们走来走去的,进的都是白家自己的商铺。
白蓉萱道,“就算是自家的铺子,也不能不这样吧,不然月底对账的时候怎么办?”
白修唯道,“你不用担心,掌柜们都知道该怎么做的。”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五哥可真是的,也不跟我把话说清楚,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让你陪我出来了。”
白修唯道,“这你就错了,你一个三房正经的少爷不去自家买东西,反而跑到外面,这传出去才是个笑话呢。别人会怎么看待三房,看待白家啊?要我说你的功课做得还是不够足,居然连自己家的铺子在哪儿都不知道,这可不行!”
反正东西都已经买妥了,白蓉萱就算再不情愿也没办法。
白修唯道,“你仔细想想看,可还有其他需要的?若是没有,我就送你回去了。”
白蓉萱道,“反正上海和杭州离得也不远,若是再看到好东西,我随时买随时送就是了,也没必要非赶在一起。”
两个人正准备离开,没想到却被人给拦住了。
对方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又瘦又高,留了两撇小胡子,虽然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那神情却怎么看怎么像狐狸,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好像下一秒就会被他给算计了似的。
白蓉萱见他眼生,便没有急着开口。反倒是白修唯打了声招呼,“梅管事,这是要忙什么去?”
梅管事笑着道,“见过唯少爷和治少爷,我是跟随睿二爷来巡铺的,二爷请二位过去喝茶。”
居然是白修睿身边的人。
白蓉萱顿时打起了精神。
白修唯客气地道,“原来是随二哥一起来的,只是我们的东西还没买完,不如等过两天再找机会和二哥喝茶吧。”
梅管事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会这样说,闻声立刻道,“瞧您说的,咱们家的铺子什么东西没有?想要什么知会一声,下人自会送到府上去的,何必让两位少爷辛苦劳累呢?”
如此一来,白修唯就没有借口拒绝了。
他想了想,看着白蓉萱道,“既然二哥盛情好意,我们就过去喝杯茶好了。”
白蓉萱显得有些紧张。
白修唯冲他微微一笑,眼神中满是鼓励。
白蓉萱点了点头,“好。”
梅管事完成了白修睿交代的任务,高兴地领着两人往道路的对面走去。
白修唯故意慢了两步,小声对白蓉萱道,“不管出什么事儿,你只要跟紧了我就好,我自会出面应对。”
白蓉萱轻笑着道,“五哥放心,我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小孩子。”
两个人过了路,当街便是一间门脸极大的铺子。梅管事站在门前介绍道,“快请进吧。”
自有伙计上前开门。
白蓉萱随着白修唯缓步走入店内。
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果然应了梅管事的话。店内的客人并不算多,只有几个伙计守着。
梅管事请了二人往后面走。
来到账房,白修睿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掌柜的汇报。见到来人,他轻轻勾了勾手指,掌柜便住口不说,上前接过了他手中的茶杯。
白修睿淡淡地扫了白蓉萱一眼,“稀客呀,想见咱们治少爷一面真是不容易。”
不等白蓉萱开口,白修唯便笑道,“何止,二哥也是大忙人,想见你一面又谈何容易?”
白修睿‘哼’了一声,对一旁的掌柜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搬椅子倒茶。”
掌柜连连点头,转身便吩咐去了。
不一会儿就有伙计送来了椅子,白修唯坦然入座,白蓉萱也随之坐了下来。
白修唯道,“二哥今天倒是很清闲,怎么想着来巡铺了?”
白修睿冷冷地道,“我可不像你们俩这么好命,什么也不做日子照样能过下去。我若是不操些心,这个家就完了,自然是忙完这个忙那个,一刻也不得闲。”
说得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白蓉萱心中不以为然。
二房还真是得了便宜卖乖。
白修唯不以为意地道,“能者多劳,谁让你能干呢。正所谓大树底下好乘凉,正因为你的操劳,我们才能躲在后面享清闲,说起来还是都是二哥的功劳呢。”
伙计轻手轻脚地送上热茶。
白修睿见白蓉萱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倒好像根本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似的。他顿时不悦起来,眼见着白蓉萱接过了茶杯,便不怀好意地道,“治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舅舅家就是做茶叶生意的吧?想必你对茶道相当了解,平日里见惯了好东西,也不知道我这茶合不合你的口味。”
白蓉萱心平气和地看了他一眼,“我喝茶没那么多讲究,就算喝热水也很高兴。”
白修睿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那怎么一样?咱们白家和你舅舅家可不一样,该讲究还是要讲究些的,不能让人小瞧了。”
那口气就好像唐家是完全拿不到台面上的人家一般。
也太狂傲了!
白蓉萱道,“还是二哥活得通透。”
一副不愿意与他多谈的模样。
白修睿可不想轻易放过她,“治哥,你不是和闵六走得很近吗?最近怎么不见你们两个人来往了?”
来不来往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白蓉萱见他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心里就有气。
她笑着道,“六叔年纪轻轻便要掌管一个家族,要忙的事情可多呢,连与我坐下来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挑拨
白修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没想到这个白修治居然还挺伶牙俐齿!
他的意思是自己不如闵六事多,所以白家才一直赶不上闵家了?
白修睿咬牙切齿地道,“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底气十足。”
白蓉萱静静看着他,“二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眼看着两人就要对上阵来,白修唯忙岔开了话题,“二哥,过几天就是端午了,今年你有什么打算?”
往年端午时节,白家都会举办一些惠民活动。去年设了粥棚,今年端午临近,已经有不少穷苦人家等着盼着四大家族的施舍了。
白修睿还没有消气,对白修唯自然也没好气了,“你操这个心干什么?这可是家主该管的事情。”
白修唯自讨没趣,低着头喝了口茶。
这个白修睿叫了人过来到底想要什么?
白蓉萱还是没搞清楚。
总不会是就为了见自己一面吧?
她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白修睿忽然道,“治哥,三房家业交接的事情定得怎么样了?”
白蓉萱顿时警惕起来。
他打听这个干什么?
白蓉萱道,“这些事都由则大伯父决定,我一个晚辈哪有插嘴的余地。”
白修睿不免一阵轻视。
这个白修治看着厉害,其实也不过是个傻瓜罢了。什么事都听从外长房的,以白元则的阅历和手段,用不了多久就得把三房的好处占尽,到时候这个白修治守着一个空壳子,怕是哭都找不到地方。
白修睿立刻借机挑拨道,“事情关系到三房的将来,你又是三叔唯一的儿子,该怎么行事应该自己拿主意才行,怎么能事事都听从外长房的安排呢?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可别把手放得太宽,小心最后收不回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白蓉萱听着就有气。
天下人都可以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二房做了多少坏事,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来的?
白蓉萱语气清冷地道,“多谢二哥提醒,不过您日理万机,还是把心思放到白家的事情上,至于三房的琐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白修睿又被气得不行。
这个白修治到底有没有脑子,油盐不进,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白修睿道,“话可不是这样说,三房的事也是白家的事,我既然有掌管全局的责任,自然有必要关心一下你的情况。”
白蓉萱差点儿当场笑出声。
什么时候白家轮到白修睿当家做主了?
她二伯父白元德还没有死呢!
还是他被蔡氏灌输的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个父亲了?
白蓉萱道,“二哥放心,如果真遇到了麻烦事,我一定会去找二伯父出手相助的。”
直接将白元德抬出来压在了白修睿的头上。
白修睿脸色一变。
他最恨别人在自己的面前提到父亲了。
白修睿目光阴冷地道,“那自然是很好的,都是一家人,更该患难扶持欢乐与共。”
扶持?
不在背后捅刀子就是好的。
白蓉萱懒得和他夹缠,低着头喝茶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又坐了一会儿,掌柜匆匆跑了进来,“二爷,周老板和马老板过来了。”
白修睿道,“是吗?没看到我这里还有客人吗?”
白修唯见状立刻起身,“二哥不是也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吗?什么时候又变成客人了。既然你有事情要忙,我和治哥就先走了,改天再和二哥一起喝茶。”
白修睿没有挽留,随意地挥了挥手,吩咐梅管事送客。
白蓉萱看到他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有气,好像只有他高高在上,其他人都是尘埃里的灰尘一般。
梅管事将两人送了出去,正好看到白修磊领着两位中年男人我往里走。
大家刚好面对面碰上了。
白修唯客气地向白修磊打了个招呼,“三哥。”
白修磊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白修唯领着白蓉萱穿过后门重新进了店内。
梅管事道,“刚刚治少爷不是说还有东西要买吗?不如在店里看看还缺什么……”
白蓉萱不冷不热地道,“多谢梅管事,我还是去外头自己逛吧。”
不识抬举!
梅管事心中鄙视,面上却一副笑脸,“也好。二爷身边离不开人,我就不远送了,什么时候要东西,只管到店里招呼就是了。”
白蓉萱却忽然想到了那个害死哥哥的姓贾的管事,她灵机一动,决定诈一诈毫无防备的梅管事。她立刻道,“梅管事,府中的贾管事最近在忙什么事呢?”
梅管事明显一愣,想了半晌才道,“咱们府里没有姓贾的管事,会不会是治少爷记错了?”
没有?
白蓉萱大感意外,又怕梅管事看出端倪,只能敷衍着道,“是吗?那可能是记岔了。”
她和白修唯出了铺子的大门。
梅管事却反应过来,警觉地记在了心上。等白修睿招待完周老板和马老板之后,他这才赶紧进去禀告。
出了白修睿这一档子的事儿,两人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兴致,正准备坐着马车离开。没想到前方不远处却传来一阵吵闹声,一个男人破口大骂,紧接着便有孩子哭了起来。
白修唯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白蓉萱站在马车旁心中不安,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怕她出危险的吴介也紧随其后。
走到近处才发现,一个小男孩侧躺在马路边的臭泥沟里,一个身材臃肿穿着洋装的男人站在一旁指着他骂道,“你个小瘪三,定是你偷走了我的钱,还不赶快交出来,不然我剁了你的手!”
男孩哭着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偷钱!”
男人穿着皮鞋的脚又落在了他单薄的身上,“你还敢嘴硬!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虽然不少人同情小男孩子的遭遇,却没一个敢出手阻拦的。
毕竟眼前的胖男人看穿着就是个不好惹的。
白修唯却想也没想地冲过去一把拉开了胖男人,“你干什么?大男人当街打孩子,你还要脸不要?”
胖男人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坏自己的事情,他向后踉跄了几步,眼睛瞪得像金鱼,“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混账东西?连老子的事情也敢管,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等白修唯开口,人群中已有人认出他来,“咦,这不是白家外三房的睿少爷吗?”
听说是白家人,胖男人先是一愣,但知道是外三房的,立刻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外三房?恕我眼拙,只听说过白家大房,二房,三房,外长房,外二房,就是没听说过外三房。你算哪根葱哪瓣蒜,敢出来逞英雄?这小瘪三偷了我的钱,我就算打死他也是活该,你多什么话?还是说……你们都是一伙的,所以才肯为他出头?”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叫嚣
他那吊儿郎当的态度,摆明了是没将白修睿放在眼里。
白蓉萱闻声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白修睿却表现得异常淡定,风轻云淡地说道,“听没听说过外三房有什么要紧?你没听说过的东西海了去,一样一样地说给你听,说一年都说不完。别仗着自己有点儿身份,就目中无人,到时候真得罪了厉害人物,后悔都来不及。”
胖男人明显瑟缩了一下,但还是扬着脖子一脸不忿地叫道,“后悔什么?少吓唬人,我也不是被吓大的。倒是你,身上的毛还没长全呢,就敢学人充英雄,再来多嘴管我的事儿,小心我揍你!”
如此猖狂的口气,让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愤怒起来。
“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一个大人和孩子计较,人家好心出来劝架,你还不依不饶的,你还想怎么着?”
“看你这穿衣打扮,也不像个多有钱的,上海滩有权有势的人多了,你能数得上数吗?”
胖男人见自己犯了众怒也有些胆怯,但仍不愿意就此退缩,“有你们什么事儿?谁再敢多嘴,我看我不打他。”
说完,还凶险毕露地握起了拳头一脸愤怒地瞪着众人。
谁都不愿意为了生人而去惹事,见状自然不敢再开口。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缓缓走了过来,“治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呢?”
白蓉萱抬头一看,居然是闵庭柯身边的常安。
她一脸惊讶地道,“我和五哥刚好路过,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常安道,“我也是陪六爷出来办事的,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等白蓉萱开口,围观的人里已经有人认出了他,“哟,这不是闵六爷身边的常管事吗?”
“谁?闵六爷吗?”
众人七嘴八舌的,都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小。
胖男人更是脸色一变,转身就要开溜。
没想到此刻他身后早已站了闵家的下人,见状一左一右地按住了他,“话还没说明白,让你走了吗?”
胖男人吓得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了下来,“你……你们要干什么?”
常安淡定地问道,“治少爷,这人可是冒犯了您?”
白蓉萱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仗势欺负人罢了。”
常安恍然大悟,“这样啊……”他向闵家的小厮示意道,“拉到角落里教训一下,让他精乖点,别仗着自己有几个小钱就目中无人。”
两个小厮点头答应,扯着胖男人的手便走。
胖男人哭爹喊娘地叫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快放开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常安冲白蓉萱笑道,“治少爷,我们六爷就在前面,您要不要过去说几句话?”
闵庭柯也在?
白蓉萱顿时紧张起来。
只不过箭在弦上,也不是她想拒绝就能拒绝的。
白蓉萱硬着头皮道,“自然是要过去给六叔请安问候的。”
白修唯蹲下身子,将倒在地上的小男孩拉了起来,低声问道,“以后走路可要小心些,你家在哪里啊?”
小男孩道,“我……我没家。”
白修唯一愣,还要再问,小男孩却甩开的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白修唯望着他的背影,满脸都是不解。
常安解释道,“约莫是个流浪的小孩,现如今这样的人多得是,唯少爷不用往心里去。”
白修唯轻轻叹了口气,陪着白蓉萱去见闵庭柯。
此刻闵庭柯正在茶楼的雅间里喝茶。从二楼窗口的位置望出去,刚好能看到对面街道上发生的事情。
也是凑巧,他刚应酬完客商,转头的工夫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白修治这个人啊……明明自己瘦瘦小小都没二两肉,居然还愿意去管别人的闲事,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
虽然距离太远闵庭柯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看那样子多半是僵持不下,所以他才会吩咐常安过去看一眼,若是不对劲儿就照应一下。
等白蓉萱低着头小心翼翼走进雅间的时候,闵庭柯故意板起脸教训道,“你们还要不要身份了?好歹也是白家的两位正经少爷,在大街上和人拌嘴,传出去还不笑掉大牙?”
白修唯恭敬地道,“六叔教训的是,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甚至还连累了治哥,我以后一定会更加小心行事的。”
闵庭柯‘哼’了一声,“你年纪在治哥之上,做事之前就更该动动脑子才行。幸好对方孤身一人,若是个有背景的帮派流氓,接下来你们两个要如何应付?真出了什么事儿,伤筋动骨的,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白修唯一脸惭愧,“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
闵庭柯道,“我看你是这几年好日子过多了,已经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没这么严重吧?
白蓉萱站在一旁傻了眼。
她还是第一次见闵庭柯如此不留情面的教训人呢。
还别说……真有点儿长辈的样子。
白蓉萱偷偷瞄着闵庭柯的神情。
正好闵庭柯向她看来,四目相对,闵庭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白蓉萱连忙把头低下了。
白修唯满脸通红地道,“六叔说得是,我下次不敢了。”
“你怎么样我不管。”闵庭柯冷淡地道,“你这么大的人,该见识的都见过了,早该立事了。但治哥如今还住在我姑姑的栖子堂呢,他要是出了事儿,我姑姑也不好向三太太交代。就算是为了姑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治哥与你胡闹。你要是再这样,以后就离治哥远一点儿,大家也都能清静些。”
这话也太狠了吧?
白蓉萱正准备帮白修唯辩解几句,没想到闵庭柯一道目光扫了过来,“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吓得白蓉萱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地道,“没……没有!”
也太怂了吧?
白蓉萱恨不得找把锤子敲开自己的脑袋。
怎么每次碰到闵庭柯她都像是矮人半截似的,明明她比闵庭柯的年纪还要大呢。
白修唯无地自容地低着头,脸已经红成了一片。
闵庭柯继续道,“你当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家里的事情不上心,外三房到今天还是老样子,甚至一天比一天差,再这么下去,怕是早晚要完蛋。你整日就知道出去胡混,一点儿正事不做,治哥再跟你混几天,有样学样,多半也会没出息。”
白蓉萱再也忍耐不住,开口道,“六叔,五哥不是出去胡闹,他是交朋友去了。”
“是吗?”闵庭柯冷笑道,“那你说说看,都是些什么朋友?是能在他危难之际出手相助的贵人,还是能对外三房的家业提供帮助?不过是聚在一起吃吃喝喝的狐朋狗友罢了,不给他惹麻烦都是好的,真遇到事儿一个能出力的也没有。”
白蓉萱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闵庭柯的话虽然很难听,但好像……也有那么……一丁点儿道理。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赌约
闵庭柯的目光落在了白修唯的身上,“外三房要是只有你一个,我才懒得多话管你的事儿,想怎么过是你的自由,但你上有寡母,下有小妹,若是还这样游手好闲下去,她们将来要指望谁?你仔细想想我的话吧。”
白修唯羞愧地道,“是,我一定会谨记六叔的良言忠告。”
闵庭柯‘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吧,我还要话要跟治哥说,之后会派人送他回家的,不用你担心。”
白修唯点头答应,向他行了礼,又对白蓉萱道,“我先走了。”
白蓉萱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不忍,笑着道,“改天我再找你吃饭。”
白修唯轻轻点头,转身出了雅间。
等他走后,闵庭柯才不悦地道,“吃什么饭?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总跟他厮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出息?”
白蓉萱却不服气地道,“五哥为人仗义,他的那些朋友也都是好人,你根本就不了解,怎么能这样说他呢?何况你的话也太严厉了些,当面说出来会让人下不了台的。”
“我管他呢。”闵庭柯不屑地道,“我可是你们的长辈,说几句话难道还要看别人的脸色?我是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才,若是收收心,还是有出头之日的。要不然啊……我才懒得废话呢。再说了,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好赖话还听不出来,要人哄着玩吗?”
白蓉萱道,“可你说得也太狠了。”
闵庭柯道,“要不是这样说,他还以为我在和他开玩笑呢。再说了,又没有说你,你急个什么劲儿?”
白蓉萱道,“你是没有说我,可我站在一旁也尴尬的头皮发麻,更不用说五哥的心情得是多么的难受了。”
闵庭柯淡淡地道,“他要是能难受还好了呢,证明还有得救,我就怕他转过身就把什么都忘了,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那不是白白浪费了我的唇舌?”
白蓉萱无奈摇头,“你就不能语气温和一些?”
闵庭柯道,“还要让我去迎合他?我才不干呢。”他深深看了白蓉萱一眼,低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和唯哥的遭遇很像?”
白蓉萱微微一怔。
闵庭柯继续道,“同样都没有了父亲,只剩下母亲和妹妹……难怪你和他走得近,看来是觉得同病相怜?”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是!我和五哥关系好,完全是因为他对我非常照顾,可不是为了这些。”
闵庭柯道,“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带你出去玩就是对你好?你要是真这么想,将来早晚有后悔的一天。放着正经家业不去操持经营,整天就知道听戏胡闹,有什么好的?上次他的朋友被关进警察局,不还是你出面才解救出来的吗?结果你猜怎么着?那人好了伤疤忘了疼,最近又开始寻华洋商会的晦气了。”
什么?
霍克吗?
白蓉萱瞪大了眼睛,震惊地道,“你怎么知道?”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不是傻话吗?
什么事能逃得过闵庭柯的眼睛?
闵庭柯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只安静看着就是了。接下来还有的热闹呢……”
白蓉萱顿时不安起来,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制止霍克的行为。
没想到这一想法也被闵庭柯看穿了,“他要是能听你的话,压根就不会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华洋商会的积弊多了去,靠他一个只有热血胆识没有筹谋背景的小记者,能掀出什么风浪,不过是给别人做棋子罢了。我先把话给你撂在这儿,你曾救过他一次,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之后他不肯长教训,仍要去捅马蜂窝,不论再出什么事儿,你都不许再管,听到了吗?”
白蓉萱不想答应。
闵庭柯的表情顿时阴沉了下来,“你要是不听我的劝告,别怪我对你翻脸。”
白蓉萱恳切地道,“事情还没有发生,这个时候制止还来得及,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木已成舟不能悔改的时候再说呢?”
闵庭柯冷笑道,“你啊……做事只靠一股子善心是不够的。你不懂人情,更不懂人心。你要是真这么想,不妨这就去找那小子好了,他若是肯听你的劝告及时收手就算我输,不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立刻乖乖去做。但若是他不肯听,你说该怎么办?”
白蓉萱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说着说着,两人还打起赌来了?
白蓉萱茫然地道,“你想怎么办?”
闵庭柯歪着脖子思索了片刻,“你陪我去扬州,如何?”
白蓉萱简直哭笑不得。
兜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去扬州呀。
白蓉萱一脸无奈。
闵庭柯道,“怎么?你怕了,不敢赌?”
白蓉萱虽然只和霍克见过几面,但他那个人还是很磊落的。不论从哪方面来看,白蓉萱都不能坐视不理。
她点了点头,“好,我和你赌了。”
闵庭柯笑了笑,“你输定了。”
白蓉萱急忙补充道,“你可不能从中插手……”
闵庭柯立刻道,“你放心,我绝对作壁上观,什么都不管。”
白蓉萱见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心里实在也没什么底。
大不了就陪他去扬州走一趟好了。
闵庭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站着说话不累吗?我仰着头看你,脖子都酸了,赶紧坐下来吧。你吃过东西了没有?”
白蓉萱摇了摇头,“还没。”
闵庭柯向常安看去。
常安不等人吩咐,便出去安排了。
闵庭柯问道,“你和唯哥出来干什么了?”
白蓉萱道,“买东西。”
“买东西?”闵庭柯蹙起了眉头。
白蓉萱解释道,“舅舅昨儿送了节礼过来,老夫人也有回礼要送,我也想准备些东西一并带回去。”
闵庭柯微笑道,“每逢佳节倍思亲,你这是想家了。”
是啊……
她能不想吗?
常安很快便让人准备了饭食送进来。
白蓉萱不敢置信地道,“茶馆还能吃饭?”
闵庭柯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使钱,我就是在这里摆台唱戏也没什么不可以。你不是还饿着肚子吗?赶紧吃吧。”
白蓉萱问道,“六叔不吃吗?”
闵庭柯道,“不吃,我减肥。”
啥东西?
白蓉萱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瞪大了眼睛,一脸狐疑地道,“你这么瘦,还要减肥?”
闵庭柯笑而不语,常安在一旁道,“六爷这几天斋戒,不食荤腥。”
白蓉萱恍然大悟,笑着道,“对,我差点儿忘了。六叔还有一个身份呢,妙庸大师。”
闵庭柯道,“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他安静喝茶,白蓉萱则斯文地吃了起饭。
还别说,茶馆做的饭味道居然不错。
白蓉萱吃得心满意足。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找人
闵庭柯静静看着她吃完了饭,这才道,“你要是想劝唯哥的那位朋友,最好早点出手,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蓉萱不解地道,“为什么?”
闵庭柯笑着道,“咱们俩还在打赌呢,我就算真知道什么,这会儿也不能告诉你呀,否则不是在拆自己的台吗?”
白蓉萱噘着嘴道,“六叔怎么如此计较?”
“那当然了。”闵庭柯淡定地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严谨,从不让自己吃亏。要不……你干脆认输好了,我立刻告诉你我知道的所有事,也省得你猜来猜去的,就你这笨鸡脑袋,猜一辈子都未必猜得到,怎么样?”
不怎么样!
白蓉萱才不愿意答应呢。
还没有比过,闵庭柯怎么就笃定自己不行?
她绷着脸道,“六叔别小瞧人,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闵庭柯被她逗笑,“好啊,那你就试试吧。不妨告诉你,我这个人很精明,绝不做没把握的事儿,我既然敢跟你赌,赌约又下得这么重,肯定是心里十分有底。”
那又如何?谁敢说世上的事就一定会按照自己的期许走下去?
要是真是那样的话,自己重活两世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白蓉萱郑重地道,“六叔只等着看结果就好。”
闵庭柯点点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点儿胆识和魄力,只可惜你遇到了我,要换了别的人,还真说不定被你给唬住了。”
说得好像她是一只没有威力的纸老虎似的。
白蓉萱不满地‘哼’了一声。
闵庭柯道,“饭也吃过了,我让人送你回白家。我这边还有别的事儿,就不管你了。”
白蓉萱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带了马车出门,自己回去就行了。”
闵庭柯冲她微微一笑,“那可不行,我答应了唯哥,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到家。”
白蓉萱坚持道,“真的不用,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儿呀。”
闵庭柯早就猜到了她的心事,闻声笑道,“你根本就不想回家,而是要去找唯哥的那位朋友吧?没想到你的胜负心还挺重,这样也好。年轻人不撞撞南墙总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快去吧,再晚只怕真来不及了。”
被看穿心事的白蓉萱一脸惊愕。
有这么明显吗?
她还故意表现得风轻云淡,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神情,没想到还是被闵庭柯给看出来了。
这家伙……眼睛简直比老鹰还要毒!
白蓉萱叹了口气,“那我走了。”
闵庭柯忽然道,“我给你提个醒,路上不妨仔细想想看,华洋商会那种地方,苏成先又是个修炼千年的老狐狸,做事滴水不露,有什么内幕消息能给外人知道?唯哥的这位朋友想要和华洋商会过不去,手头上的消息是从哪里得来的,又是什么人想要他揭露出来,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只要你能把这些想通,就能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白蓉萱听得一脸迷糊。
只是不等她开口询问,闵庭柯已挥了挥手,“去吧,路上小心点儿。”
那模样就像挥苍蝇似的。
白蓉萱的话被堵在了嘴边,只能由常安送出了门。
白蓉萱上了马车,立刻吩咐道,“去外三房。”
车夫不解地问道,“去外三房?不是才见过唯少爷吗?”
白蓉萱着急地道,“我还有要紧事找他。”
车夫不敢再说,赶着马车去了外三房,结果门房的小厮说白修唯早上出门之后就一直没回来。
白蓉萱仔细一想,又吩咐马车去了向阳小学。
白修唯果然在这里。
原来小学里坏了几把桌椅,趁着学生放学的功夫,白修唯和戴霞要抓紧修一修,免得耽误了孩子们的功课。
白蓉萱心急火燎地推开了校门。
戴霞抬头一看,诧异地道,“浚缮,你怎么来了?”
白修唯也很惊讶,“出什么事儿了?”
白蓉萱道,“能不能马上找到霍克?”
“霍克?”白修唯不解地道,“他又怎么了?”
白蓉萱没有隐瞒,将从闵庭柯那里听到的消息告诉给了白修唯。
戴霞惊呼一声,“这……这……霍克这家伙,才消停了几天,怎么又不安分想要去惹事了?修唯,这可如何是好?”
白修唯紧绷着脸,“我正觉得奇怪,要真能这样相安无事,倒不是那小子的性格了,原来是一直憋着坏,准备干一番大事呢。”他立刻站起身,果断地道,“你们两个等在这里,我马上去找他。”
戴霞道,“要不要我随你一同去?”
白修唯道,“不用!我一见到他,立刻就扭着脖子将他抓过来,去那么多人没用。”
戴霞安慰道,“你别着急,见了面和他好好说。霍克虽然固执,但也不是听不进去别人劝告,千万别在盛怒之下做出冲动之事。”
白修唯冷冷地道,“你放心好了,我才懒得和他一般计较呢。何况我这会儿赶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戴霞道,“就算是亡羊补牢也得做些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再次陷入麻烦之中吧?”
白修唯道,“不然还能怎么办?作为朋友,我已仁至义尽,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我又不是他的爹妈,难道还能手把手地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也不是小孩子了,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次若是再出什么事儿,我是不会管他了。”
说着便生气地冲出了门。
白修唯在白蓉萱的面前向来温和有礼,白蓉萱还是第一次见他生这么大的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紧张地道,“就让他一个人出门,这能行吗?”
戴霞想了想,“浚缮,你帮我守在这里,我去找执中和文哲过来一趟,这个时候人多了,说不定能商量出办法来。”
白蓉萱道,“坐我的马车去,来回也能快一些。”
事情紧急,戴霞并没有推辞,点头答应了。
白蓉萱叫来了吴介,向他吩咐了两声。
吴介有些担心,“把您一个人留在这儿成吗?”
白蓉萱道,“放心吧,我哪里也不去,不会有事的。”
吴介这才不放心地跟着马车离开了。
白蓉萱在院子里站了半晌,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心里难免额有些不安。四下无人,她忽然想到了临走时闵庭柯的那番话。
听他话里的意思,霍克现在手里头关于华洋商会的消息,其实都有人故意放给他的。摆明了就是要利用霍克做棋子,进而对付华洋商会。如果霍克真的照做,且不说华洋商会怎么样,霍克却一定会牵扯上官司。
就凭苏成先老谋深算的手段,怎么可能会放过一个处处与自己作对的愣头青呢?
难怪闵庭柯会信心满满,认定这次的赌约白蓉萱会败下阵来。
到底幕后的人是谁?与华洋商会又是什么关系?
白蓉萱怎么也想不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齐执中快步走了进来,“浚缮,修唯还没有回来吗?”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有。”
齐执中道,“早知道这样,我就直接去报社了。这个霍克,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省心,我一听说消息就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赶来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出事
白蓉萱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片刻后,董文哲也匆匆赶来。
他一进门就问道,“霍克人呢?”
齐执中道,“修唯去找他了,别担心。你独自来的?星妤呢?”
董文哲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我没有告诉她,免得多一个人担心。这霍克究竟是什么情况,好了伤疤忘了疼,这才过了几天,他就忘了自己那手指头是怎么断的了,是吧?”
齐执中叹息着道,“正因为没忘,所以才会想着要报复吧?也是咱们太大意了,都觉得吃一堑长一智,经此一事,霍克总该长些教训才是。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表面上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背地里却在筹划这么大的事情,我们全被蒙在了鼓里。”
董文哲生气地道,“他到底有没有拿我们当朋友?上次他出事的时候,亏我们还忙前忙后地为他奔走呢。”
齐执中道,“断指之仇,岂是那么容易揭过的?何况出事的人又是霍克,他可是出了名的愤世嫉俗,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
董文哲看向一旁的白蓉萱,“浚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戴霞的话说得不清不楚的,让我听着干着急。”
白蓉萱道,“其实我也知道的也不多……”她将自己从闵庭柯那里听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董文哲惊讶地道,“你的意思是说,霍克被人利用当枪使,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他都讨不着好?”
白蓉萱轻轻点了点头,“多半会是这样,只希望现在阻止还来得及。只要把事情的轻重缓急跟他说明白,我相信他是能听进去的。”
董文哲生气地道,“他若还是坚持己见,固执到底,我也懒得再管他的事情了。是生是死,就由他去好了。”
话是这样说,但谁都知道,要是真出了事儿,大家还是会各自出力的,毕竟是多年的好友,谁能忍心看他吃苦呢?
说话间戴霞推门走了进来,“我坐着马车去了报社,霍克和修唯都不在,这两人……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她显得有些惊慌。
齐执中安慰道,“不会的,别自己吓唬自己。就算霍克不靠谱,但修唯行事却异常的稳重,绝不会跟霍克一起胡闹的,大家安心等着就是了。”
戴霞这才松了口气。
可过了一顿饭的功夫,还是不见白修唯回来。这下连白蓉萱也坐立难安,她跑到校门口张望了几次,却始终不见白修唯的身影。
董文哲站起身,“这么坐着也不是个事儿,我出去找找看。”
几人中最冷静的齐执中一把拉住他,“既然等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再等等。万一你前脚刚走,修唯和霍克后脚就回来了怎么办?到时候还要派人去找你,反而更麻烦。”
董文哲急得不行,“我这心慌得不舒服,一蹦一蹦的,再这么下去,霍克还没怎么样,我就要先走一步了。”
齐执中平静地道,“别胡说!心脏跳动不是常事吗?什么时候它一动不动了那才糟糕,你这辈子也就结束了。”
董文哲咬牙切齿地道,“结束就结束,也总好过这样提心吊胆担惊受怕!”
齐执中道,“你舍得星妤?你们两个还没有成亲呢,人生就这么结束,你难道不后悔?”
谈到宋星妤,董文哲总算冷静下来,他叹息着道,“后悔,自然是后悔的。”
齐执中淡淡地道,“你们两个也相处了一阵,赶紧把好事定下来吧。趁着朋友们都在,正好可以热闹热闹。”
董文哲不自在地红了脸,“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也得看星妤的意思……”
齐执中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一点儿主见也没有?这种事去问星妤,她怎么好意思开口?”
因为谈及董文哲和宋星妤的婚事,原本紧张的气氛便多了几分柔情。
戴霞也在一旁道,“女儿家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你可别给星妤耽误了。”
正说着,白修唯总算推门走了进来。
大家立刻站起身相迎,话题也被打断了。
董文哲道,“怎么才回来?”
齐执中则看向了白修唯的身后,“霍克呢?”
白修唯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因为走得太急,脸上已满是汗珠。
他平复了一下气息,这才道,“霍克已经被人带去警局了。”
“什么?”董文哲瞪大了眼睛道,“为什么?警局抓人,总要有个理由吧?”
白修唯道,“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华洋商会的手段了。”
董文哲道,“华洋商会怎么了?警察局又不是他一家的,难道还要听华洋商会的吩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修唯道,“你先别激动,咱们能想到的事情,警局的人难道想不到?就算此刻找过去,搪塞的理由只怕也早就想好了。”
董文哲道,“那怎么办?能不能先想办法将霍克捞出来?上次他才进去了一天就断了几根手指,再耽搁下去……”
他简直不敢往下想。
白修唯一脸为难。
上次能顺利将霍克从狱中搭救出来,那是因为白蓉萱出面求了李春晓帮忙,如今霍克再次和华洋商会对上阵,所写的报道又直指苏成先贪污商会公款,李春晓此刻肯定不敢再管这些烂事。
齐执中冷静地问道,“霍克到底干了什么?”
白修唯道,“他写了一篇报道,写得有模有样,上面说苏成先贪污商会公款为自己所用,条条框框注得明明白白,而且听说报社的社长根本就不同意刊载,是霍克自己私下做的决定。如今报纸已经上市,华洋商会什么动静也没有,反倒是霍克被抓了起来。苏成先在上海滩经营多年,其间不知传过多少流言蜚语,比这更严重的也不是没有过,可哪次也没撼动到他的地位。霍克这次算是踢到了铁板,苏成先没怎么样,他的处境却很糟糕了。”
白蓉萱暗暗心惊。
还是闵庭柯厉害呀……
都被他说中了。
自己还是迟了一步。
她细细回想,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幅画面。
闵庭柯静静地看着她吃饭……
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胜券在握。
对了,就是吃饭!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如果自己没有吃那顿饭,说不定就能赶得上!他是故意在跟自己耗时间,等自己吃完才催促着自己离开。
这个闵六!
他明明答应自己不会从中插手的。
想到这里,白蓉萱立刻站起了身。
白修唯不解地看向她,“治哥,你怎么了?”
白蓉萱道,“我去见见六叔。”
她抬步便准备离开。
白修唯却一把拉住了她,“不行!你忘了吗?上次霍克出事的事情我就去求过六叔,结果被他想也没想的拒绝了。这次也是一样,就算你去也是同样的结果,又何必去丢这个脸呢?”
白蓉萱道,“我不是要为霍克求情,我是要问他一些事。”她挣开白修唯的手,“我去去就回来。”说完便匆匆地跑出了门。
等白修唯等人追出来的时候,白蓉萱已经跳上马车,吩咐车夫赶紧离开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认输
车夫一脸不解地问道,“治少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白蓉萱想了想,“就回之前的茶馆。”
车夫道,“还回去?说不定六爷早走了。”
不会的!
白蓉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闵庭柯一定还在那里。
车夫不敢多说,赶着马车奔着茶馆而去。
马车还没有停稳,白蓉萱便急匆匆地跳下来直入茶馆雅间。
闵庭柯果然还在,正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他见到白蓉萱去而复返,一点儿都不觉得震惊,脸上反而露出淡淡的笑容,似乎白蓉萱的举动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回来了?”
白蓉萱面无表情地问道,“是呀,这家茶馆饭菜做得好,我想回来再尝尝。”
闵庭柯笑道,“这里是茶馆,又不养厨子,怎么会做饭呢?那是常安从酒楼里特意给你买回来的。”
果真如此!
白蓉萱生气地道,“六叔!你怎么出尔反尔?说出的话,转脸就抛在了脑后。”
闵庭柯故作不解地问道,“我什么时候出尔反尔了?”
白蓉萱在他对面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道,“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插手的。”
闵庭柯道,“我没有插手啊,我只是看你饿着肚子,让你吃饱了饭而已,难道这也做错了?你也太不讲理了吧。”
到底是谁不讲理!
这分明是贼喊捉贼,倒打一耙。
白蓉萱皱着眉头道,“你就是故意的!如果不是吃饭耽误了太多时间,说不定我就可以赶得及去通知五哥,他的朋友也不会被关到警察局里去了。”
闵庭柯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但语气却透露着几分不悦。可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中不安。
白蓉萱顿感紧张,甚至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常安轻声道,“治少爷,您误会了。其实六爷接到消息的时候,唯少爷的那位朋友就已经被抓走了,那时候还没见到你们呢。所以你就算不吃饭赶过去也是来不及的,绝不是六爷故意为之。”
白蓉萱闻声更是愧疚,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出来的话太伤人了。
别说是心高气傲的闵庭柯,换做任何一个人也接受不了这样被人误会。
闵庭柯淡淡地道,“你和他解释这些做什么?说不定人家还以为你和我是一伙的,故意帮着我说话呢。”
白蓉萱急忙解释道,“不,我不会这么想到。我……我……”
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闵庭柯故意问道,“我什么?”
白蓉萱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不是要故意误会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闵庭柯‘哼’了一声,“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你这都是从哪儿学来的伎俩?”
白蓉萱小声道,“我不是给你甜枣,我是诚心地向你道歉呢。”
闵庭柯笑着道,“道歉就不必了,我才不稀罕呢。你去见过唯哥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
闵庭柯道,“怎么样啊?”
白蓉萱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什么事儿能瞒得过你?五哥的朋友又被抓去警局了,五哥和几个好友都急得不行,偏偏想不到救他的办法……”
不等她说完,闵庭柯便冷笑着道,“然后他就让你来找我了?”
白蓉萱急忙解释道,“当然不是,是我自己想来见你。”
闵庭柯闻声笑了笑,“行啊,总算有点儿眼力见儿了,能看出这里面的门道也不容易。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还会在这里等你?”
白蓉萱道,“我也说不上来,就是有一种感觉。六叔你真的一直在这里等我?”
闵庭柯一愣,不自在地避开了目光,“谁等你了,我是没事坐在这里喝杯茶而已。”
白蓉萱道,“六叔,五哥朋友的这件事,你可有解决的办法?”
闵庭柯道,“就算有我也不会告诉你呀,咱们俩的赌约还没结束呢。”
白蓉萱道,“如此紧要的关头,还说什么赌约不赌约呀。六叔你快帮着想想办法吧。”
闵庭柯道,“怎么?你认输了?”
这人可真是……
白蓉萱无语地道,“是,我认输了,还请六叔指点。”
闵庭柯满意地道,“认输就好了。依你看,这件事该如何解决才好?”
白蓉萱要知道的话,就不会来请教他了。
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想着考她。
白蓉萱叹了口气,“我不知道,难道还要去请李春晓出面吗?”
闵庭柯摇了摇头,“你还看不明白吗?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便是李春晓,你这会儿去求他,正中他的下怀,能得什么好处?”
什么?
白蓉萱震惊地道,“怎么会是他?上次霍克出事,还是他帮着从中斡旋,霍克才能平安出来的。”
闵庭柯轻声道,“能在苏成先的手下某事,哪有一个简单的人物?李春晓也是个老狐狸,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极妙,只可惜还是小瞧了苏成先的老辣和手段。也是那个叫霍克的年轻人不中用,报复心理太强,我要是他,就徐徐图之,慢慢地击溃苏成先的华洋商会。这样一股脑的全端出来,反而引不起太多的争论。何况凭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只有理想没有实力的人,想要与背景深厚的华洋商会做对抗,那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吗?”
白蓉萱仍旧想不明白,“可……李春晓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闵庭柯道,“你就不能动动脑子?华洋商会可是一盘肥羊,如今被苏成先死死的咬在了嘴里,换作是谁心里能好受?李春晓也不想一直被人压着一头,虽然当着苏成先的面不敢有丝毫表露,但背后的鬼心思一定不少,一旦被他找到机会,自然要是下手对付苏成先的。唯哥的这个朋友刚好又是个愣头青,李春晓怎么舍得放着这么顺手的‘刀’不用呢?说来这件事你也有些责任,若不是上次你多事非要插手管唯哥朋友的事,出面求到了李春晓的面前,他也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人,因此唯哥朋友这次出事,和你也脱不了干系。”
这么一说,白蓉萱的心里更难受了。
可她之前肯去拜托李小姐出面,也是为了救霍克呀。
明明是要搭救一个人,怎么又变成了害他?
闵庭柯叹息着道,“所以一开始我就不想你去插手管这些闲事。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引发不同的后果,这都是难以预料和估计的。你可能是好心,也做了好事,但后面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儿,已经与你的初衷背道而驰,而这也不是你能掌控得了的。”
白蓉萱难过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委屈地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六叔?”
闵庭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话,你此刻插手,仍会引发一个后果,你确定到时候能承担得了吗?”
白蓉萱不确定。
可放任霍克在监狱里遭受折磨而不理会吗?
她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帮忙
白蓉萱纠结无比。
闵庭柯道,“算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办,从此刻起你就什么都不要管了,知道吗?”
白蓉萱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明明是我惹出来的事情,怎么能给六叔添麻烦呢。”
闵庭柯白了她一眼,“自从你回到上海来,给我添得麻烦还少吗?这会儿才知道,是不是晚了点儿?”
白蓉萱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她好厌恶这样的自己。
什么事也做不成,只能靠别人的力量才能成事。
这样的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害死哥哥的凶手?
闵庭柯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你相不相信我?”
白蓉萱连连点头,“相信,我当然相信!”
闵庭柯见她一副急于证明自己心意的模样,心里十分的得意和高兴,“相信就好。”他转头看了常安一眼,“你就按我的意思来办吧。”
常安点了点头,快步出了雅间的门。
白蓉萱不解地问道,“六叔,你要怎么出手帮忙?”
闵庭柯道,“这是我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不过华洋商会的势力遍布上海,唯哥的这位朋友以后不能在上海立足了。我能帮得了他一次,却不能帮他一辈子,他留在上海,根本不是华洋商会的对手。明面上过招还好说,背地里的阴刀子……”闵庭柯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的意思白蓉萱却听得明明白白。
霍克根本就不是华洋商会的对手,再这么耗下去,只怕小命不保。
白蓉萱道,“那霍克要怎么办?”
闵庭柯道,“这就是他的事了,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能将他从监狱里拉出来就不错了,你还指望我为他善后,把下半辈子的事都安排明白啊?”
虽然无情,但说得也没什么毛病。
白蓉萱忙道,“是,多谢六叔出手,霍克一定会对你的大恩铭记于心的。”
“谁在乎呀。”闵庭柯不屑地道,“像他这样无足轻重的人,对我感激也好,恨我怨我也好,我才懒得去理会呢。每天要忙的事情那么多,若是还要为这些人分神分心,那我不是活得太累了吗?”
话虽然没什么不对,但用这种高傲的口气说出来,还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白蓉萱轻轻地皱了皱眉。
闵庭柯道,“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觉得我不近人情,冷淡高傲。可我告诉你,这也是活着的一种方式。在上海滩生存,善良可不管用。有时候就是要这样冷血无情才能走得长远,你经历得还是太少,将来遇到的事情多一些,就知道我今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白蓉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闵庭柯说得都对,可越是这样,她的心里越不舒服。好像黑暗的世界就在面前,光明却已离她越来越远似的。
仿佛从哥哥去世的那一刻起,她世界里的阳光就已经全部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这种无助又绝望的感觉让白蓉萱有一种窒息般的痛楚,憋闷的她完全上不来气。
常安很快便去而复返,向闵庭柯复命道,“六爷,已经按照您的意思去安排了。”
闵庭柯轻轻点了点头。
白蓉萱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又什么都不敢问,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闵庭柯。
闵庭柯道,“你不用在这里傻坐着了,去唯哥哪里吧。告诉他说,这次这件事由我来办,让他不要再多事了,否则的话……”
他虽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写满了不耐烦。相信白修唯若是再敢惹麻烦的话,一定会被他狠狠地修理教训一番。
白蓉萱道,“六叔放心,五哥也不是惹事的人。”
闵庭柯‘哼’了一声,“我的话你要放在心上才行,以后少与他来往。他身边的那些朋友,除了给他惹事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你总跟着他们瞎混,能得什么好?跟臭棋篓子下棋,只会越下越臭。”
这都是从哪听来的俗话呀。
何况白蓉萱觉得白修唯行事光明磊落,是整个白家让她最有安全的人了。
闵庭柯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她压根就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他没有动怒,只是平静地道,“话已经告诉你了,听不听在你,将来若是在他那里吃了亏,可别来找我诉苦,我也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不帮就不帮——白蓉萱心里暗暗想着。
闵庭柯起身道,“行了,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唯哥他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跑,我也该走了。”
白蓉萱问道,“六叔要去哪里?”
闵庭柯随意地道,“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又不是我老婆,我还要向你报备不成?”
老……老婆?
白蓉萱的脸一红,浑身不自在地道,“那……那我走了。”她脚底抹油,飞快地跑出了雅间。
闵庭柯望着她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忍不住问常安,“他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常安淡定地道,“许是心急去通知唯少爷,所以走得急了些吧。”
“莫名其妙。”闵庭柯道,“这个治哥啊,我总觉得他怪怪的,好像藏着什么心事似的。”
常安没有多说。
闵庭柯却记在了心上,琢磨着另寻个好机会,好好试探他一番。
白蓉萱出了茶馆,再次坐上了马车,吩咐车夫回小学。
车夫彻底地被折腾傻了,“治少爷,咱们不是刚从那边来吗?又要回去?”
白蓉萱也觉得歉意,“麻烦你了。”
车夫连称不敢,赶着马车回了向阳小学。
马车上的白蓉萱想着闵庭柯心里的话,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就你这臭脾气,谁家的姑娘嫁给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回到小学,白蓉萱急急忙忙地跑了进去。
白修唯等人都没有离开,正聚在一起商量办法。
白蓉萱快步走上前道,“五哥,你们不用担心,这件事六叔会管的。”
“六叔?”白修唯十分诧异,“他答应你的?”
白蓉萱点了点头,“是啊。”
戴霞几人都知道他们口中的‘六叔’指的就是闵庭柯,由他出手帮忙,霍克也算是逃过一劫。
众人齐声松了口气。
白修唯却皱着眉头道,“你是如何说动六叔的?该不会答应了他什么条件吧?”
条件是没答应,但赌约却输了。
接下来是不是真的要陪闵六去扬州啊?
白蓉萱绷着小脸道,“没有,你觉得六叔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吗?”
白修唯没有吭声。
齐执中问道,“浚缮,闵六爷可说过要如何搭救霍克吗?用不用我们从旁协助,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白蓉萱道,“他没说,只说让我放心。闵家要什么人没有,多半是用不到我们的。不过……”她犹豫了一番,还是说出了闵庭柯的话,“霍克以后多半没办法留在上海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失落
虽然这番话令人难以接受,但白修唯等人都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以华洋商会今时今日的地位,霍克继续留在上海,肯定会遭到报复,到时候只怕凶多吉少,若是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出路。
只是这样一来,好朋友们就没办法时常聚在一起,众人难免伤感起来。
白修唯见状道,“这样也好,上海滩局势复杂,像霍克这样热血冲动的性子,早晚会惹出更大的乱子来,早点抽身,还能过太平安稳的日子,总比最后丢掉小命的好。”
戴霞也道,“好朋友不用日日见面,只要将彼此放在心上,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对方就在身边,这就够了。”
齐执中轻轻叹了口气,惋惜地道,“但愿他这次能长些教训,后半生能更成熟些,可别再做事只靠一股子冲劲儿了。以后没有我们在身边照顾提醒,我还真怕他会变本加厉,越来越混球!”
分别在即,众人的神情顿时失落了下来。
戴霞忙着为白蓉萱倒茶,又问道,“闵六爷既没有明说搭救的办法,可有说后面的事?”
白蓉萱摇了摇头,“他什么都没说……”
白修唯道,“六叔做事向来如此,大家也不用问了,只安心等着就是。”
董文哲道,“只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霍克若是被救出来,又会送到哪里去?咱们都挤在戴霞这里方不方便?仔细一想,还真是有不少的事儿呢。”
就这样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外面仍旧什么动静也没有。
白修唯果断地道,“我和戴霞留在这里,执中和文哲回去休息,若是有霍克的消息,我再去通知你们。没必要大家都守在这里,到最后霍克还没怎么样,咱们先倒下了。”
董文哲道,“算了,回家也睡不安生,还不如在留在这儿呢,大家说说话也好。”
齐执中却冷静地道,“霍克这次捅得篓子有点儿大,苏成先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就算有闵六爷出手,只怕也会耗上一些功夫。咱们还是先走,这么熬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我们回去休息,明儿一早再来换修唯和戴霞,这样两拨人都能休息,最是妥当。”
董文哲闻声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两人起身告辞,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白修唯对白蓉萱道,“治哥也回去吧,在外面待得太晚,老夫人也会担心的。”
何况就算白蓉萱留在这里也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白蓉萱轻声答应,叮嘱白修唯和戴霞不要着急,这才不放心地离开了。
她一路沉默着回了白家。
出门一整天,夜晚方归,闵老夫人不解地问道,“你和唯哥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蓉萱不好隐瞒,只能道,“五哥的朋友出了点儿事,我就在他身边多陪了一会儿。”
闵老夫人听说事关白修唯便不再多问,微笑着道,“这样啊……我还以为是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呢。累了一天,赶紧回去歇了吧,想吃什么就让小灶给你做,那边还给你留着火呢。”
白蓉萱感激地道谢,疲惫地回了如意馆。
等她走后易嬷嬷才小声问道,“怪不得每次提到唯少爷,六爷总是不喜欢,他身边的这些朋友,实在是太拖后腿了些。”
闵老夫人不以为意地道,“唯哥才多大的年纪,身边的朋友也尽是些年纪轻轻的人。最好的年纪,热血冲动,惹出些小事在所难免。又不干我们的事儿,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闵老夫人向来不插手白家的事,这是多年保持下来的规矩,栖子堂上下的管事婆子和丫鬟都心知肚明,就算白家出了什么事,也是能瞒着就尽量瞒着,尽可能不再她的面前透露半句。
易嬷嬷道,“我这不是看治少爷和唯少爷走得近,怕他年轻气盛的一时意气用事,再把这些破烂事揽在自己的身上吗。”
“不会的。”闵老夫人很是镇定地道,“治哥不是那样的孩子,他心思澄明,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孩子最让我满意的就是懂得量力而行。他才刚回上海,认识的人没几个,路都认不全呢,能帮上什么忙?”
易嬷嬷一想也对,笑着道,“还是您看得透彻,我在您身边服侍了一辈子,还不如您的一个角呢。”
闵老夫人看着她道,“我看你好像对治哥的事情很上心?”
易嬷嬷道,“治少爷为人谦逊,脾气也好,待谁都客客气气的,怎么会让人不喜欢呢?更重要的是对您真心孝顺,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闵老夫人道,“他和唐氏一个性格,都是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哎,这样的人啊……不适合生在白家。”
易嬷嬷脸色微变,“怎么会呢?自从二房搬出去之后,家里清静得多了,何况有您照顾着,治少爷自然会平安无事的。”
闵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我老了,也不能一直将治哥带在身边照顾,万一有个疏忽……”
易嬷嬷道,“您这不是杞人忧天吗?没了二房在家里兴风作浪,治少爷能有什么事儿?您只管放宽心,治少爷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闵老夫人道,“哎,这高门大院的,看上去锦衣玉食羡煞旁人,其不知被关在里面的人,要受多大的罪。”
主仆二人说了半天的话,直到闵老夫人觉得累这才躺下。
白蓉萱回了如意馆,这一天的奔走让她格外的疲惫,坐在椅子上不愿意动弹。芳姑姑道,“这样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先去洗漱换件衣裳,我让小灶给您准备点儿可口的饭菜,吃过饭后再休息,也能睡个安稳觉。”
白蓉萱无精打采地道,“别忙了,我什么也吃不下。”
“那可不行。”芳姑姑坚持道,“您此刻累的不想吃饭,等一会儿这股子疲惫劲儿过去就会觉得饿了,到时候早上熄了火可怎么办?怎么都得垫垫肚子,要不然夜里会不舒服的。”说完就叫来了小圆服侍白蓉萱梳洗,她则快步去了小灶,吩咐早上的婆子赶紧准备晚饭。
白蓉萱无奈地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换了衣服洗了脸,晚饭也准备好了。狮子头炖豆腐、百合西芹、清炒虾仁和一道开胃的糖醋凉藕。
刚刚还说自己没胃口的白蓉萱食指大动,足足吃了一碗米饭才放下筷子。
芳姑姑给她盛了一碗汤,“喝了暖暖胃。”
白蓉萱乖巧地拿起汤匙喝汤。
芳姑姑在一旁问道,“给杭州准备的礼物,您都买全了?”
只顾着霍克的事,她差点儿把送节礼的事抛到脑后。
白蓉萱道,“买全了,你快去问问吴介,东西都搬到哪里去了?”
芳姑姑叫来了吴介,吴介道,“车夫帮着送到立雪堂的库房里了,陶管事全都上了册,回头等老夫人送东西的时候,一并搬过去就是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养鸟
白蓉萱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对芳姑姑道,“今天可把跟车的车夫给累坏了,不能让他白忙活,你替我赏他些东西吧,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芳姑姑笑着道,“好,我这就去。”
白蓉萱诧异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都这么晚了,明儿再去吧,又不是十万火急的事儿,你只要心里记着就行了。”
芳姑姑却道,“既然要赏,就赶早不赶晚,让人心里也更舒坦。其他人见了,以后做事心里就有个影了,也知道该怎么在您面前尽心。”
这就是要收买人心的意思了。
白蓉萱道,“那就辛苦姑姑了,让吴介跟你走一趟,免得一个人走夜路,心里也发慌。”
芳姑姑痛快地答应下来。
吴介提着灯笼陪着她一起去了立雪堂。
大门已经落了锁,吴介上前敲了门,没一会儿就有守门的小厮前来开门,“咦?小吴哥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可是治少爷有什么吩咐?”
吴介笑着道,“治少爷打发我和芳姑姑过来办件事。”
小厮不敢怠慢,急忙打开了门请两人进去,另一边又叫人去通知陶清。
芳姑姑和吴介径直奔着下人所住的后罩房而去。
这时间下人们都下了差,正聚在后罩房的院子里乘凉说话。今日跟车出去的车夫姓孟,因为女儿在老家被富甲人家看中,想要纳了做妾。老孟不愿意,对方便通了官,治了他一个通匪之罪。幸好有个远房亲戚提前得到了消息来通知,老孟便带着老婆和女儿连夜出逃,可惜女儿在奔波途中病死,他和老婆无亲无故,一路来到了上海谋生,后来经人牙子的介绍,这才有机会到立雪堂来做事。老两口人至中年,性子老实巴交,都没什么坏心眼,很快就会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
大家心疼他们一家的遭遇,平日里能照顾就照顾,相处得十分愉快。
老孟和老婆见三房的治少爷待下人和气,上了年纪的人还送去了田庄养老,他便打定主意好好做事,将来也能有个安稳地方生活。
这一天的忙碌下来,把他累了够呛,回到房里洗了脚,就取出药油来揉起脚腕来。老孟媳妇特意去给他煮了一碗素面,老孟还没来得及吃,芳姑姑和吴介便走了进来。
众下人见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都不安地站了起来。
芳姑姑笑着问道,“今天和治少爷出门的是谁?”
老孟脸色一变,急忙上前一步,“是我。”
芳姑姑掏出一个荷包,让吴介交给了他,“陪治少爷奔波了一天,想必极是辛苦,这是治少爷吩咐赏你的。”
老孟不敢置信地接过了荷包。
吴介冲他一笑,“才吃饭吗?”
老孟傻傻地点了点头,“嗯。”
芳姑姑笑道,“早些休息,回头治少爷出门,也要尽心服侍才行。”
老孟道,“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芳姑姑这才和吴介退了出去。
等陶清闻声赶到的时候,芳姑姑早就已经离开了半晌,众人正围着老孟一脸艳羡七嘴八舌地交谈着。
“快打开看看赏了多少?”
“还有老孟有福气,才陪治少爷出了几次门,就得了赏赐,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这就叫否极泰来,老天还是照顾苦命人的。”
也有那寒酸捻醋的人小声嘀咕道,“看着那荷包也没多大,想必装不了多少钱。”
老孟憨憨地笑道,“不管多少都是治少爷一片的心,他能记挂着我一个小小的车夫,单是这份情就让我无以为报,一定要拼了命好好地服侍治少爷。”
陶清闻声道,“治少爷待人宽和,大家都要好好做事,治少爷自然也不会亏待任何人的。”
众人纷纷响应,都对三房的这位未来当家人充满了信心和好感。
陶清打量着眼前的人,心里却暗流涌动。
上次闵六爷对他交代的话仍在耳边不断回响。
三房居然被二房安插了眼线……
从前治少爷没有回到白家的时候,三房就只剩了几个老人,十根手指头都能数得清,心思也像太阳底下的影子一般,清楚得不得了。如今人多了,复杂的事情也接踵而至。
闵六爷吩咐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抓出这个眼线,还不能惊动他。这可把陶清给为难坏了,究竟这个可恶的人是谁呢?
他的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逐一扫过,留意着每个人细微的表情。
众人欢呼了一阵,陶清道,“行了,天色已晚,大家都早些休息,明儿还要起早做事呢。”
自这之后,三房的下人对自己分内的差事果然更加上心,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唯恐落入人后,倒是让陶清少操了不少心。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芳姑姑和吴介回到如意馆复命,却被小圆告知白蓉萱已经睡下了。
芳姑姑轻声道,“想必是走累了。”
几人各自回房,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白蓉萱只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酸疼不已,多站一会儿便直打颤。
吃过早饭,她出门去见闵老夫人。快到吟风馆门口的时候,连翘迎面走了过来。
白蓉萱笑道,“连翘姐姐是要找我去吗?”
连翘道,“正是。可巧呢,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她走到近处,压低了声音道,“治少爷,六爷请您去立雪堂一趟。”
“六叔来了?”白蓉萱眼睛一亮,“他可有说过找我什么事儿?”
连翘摇了摇头,“六爷只打发我来找人,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
白蓉萱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去。”
她快步赶到立雪堂,陶清早已守在了大门口,一见她的身影,立刻道,“治少爷来了,六爷在燕栖阁等了半天。”
白蓉萱匆匆跑到燕栖阁,只见闵庭柯正在站在回廊下发呆。
白蓉萱上前道,“六叔,你这么早就来了?”
闵庭柯头也不回地道,“你这院子怎么也不养几只鸟啊?”
啥?
白蓉萱一愣,完全没想到他开头便是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总不会是来跟自己说养鸟的事情吧?
白蓉萱不解地道,“养鸟?”
闵庭柯道,“廊子下养几只鸟,每天叽叽喳喳的有生气,要不然也配不上我起的名字啊。”
燕栖阁。
这可是闵庭柯金口玉言起的名字。
白蓉萱无奈地叹了口气,“立雪堂还没收拾利索呢,养什么鸟啊?”
何况她也根本就不喜欢养鸟。
将本该高飞在原野天空的鸟儿关在寸许的笼子里,生生剥夺了它们自由自在的权利,多残忍呀。
闵庭柯淡淡地道,“少养几只就是了,我最近刚得了几只黄鹂和八哥,都非常的聪明,回头送你几只,你找个稳重可靠的人照顾,可别给我养死了。”
白蓉萱还想拒绝,闵庭柯却忽然道,“对了,唯哥的那个朋友救出来了,我让人送去那间叫向阳还是向月的小学去了。”
“这么快?”白蓉萱简直不敢相信。
也太麻利了吧!
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救人
闵庭柯翻着白眼道,“听你这语气,似乎是觉得我的动作太快了些?那我该怎么做?慢慢地去救人吗?只怕到时候就算把人搭救出来,也是一具尸体了。治少爷真是难伺候,快也不是慢也不是,真让我为难。”
白蓉萱道,“我不是嫌你太快,而是觉得惊奇,你不能这样曲解我的意思。”
闵庭柯道,“人虽然救出来了,但他在里面吃了不少苦头,一条腿怕是废了。”
“啊?”白蓉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这么严重吗?”
“得罪了苏成先,还能活着走出来就不容易了。”闵庭柯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我再晚去一步,他可就不止断腿那么简单了。”
白蓉萱惊魂不定地道,“苏成先虽然有势力,但也不能只手遮天吧?警察厅的人助纣为虐,就不怕东窗事发时难以脱身吗?”
闵庭柯淡淡地道,“你也太天真了,这里面的水深着呢,就算将来有一天闹起来,警察厅也能把锅甩得干干净净,赖都赖不着人家。你觉得委屈,警察厅的人还委屈呢。”
白蓉萱皱着眉头问道,“他们委屈什么?”
闵庭柯道,“犯人被送进监狱,受到了其他犯人的殴打弄伤了身子,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时时刻刻在一旁盯着吧?唯哥的那位朋友又不是皇亲国戚,还没重要到单独住一间牢房的地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去找警察厅的说理,他们还要怪政府不肯放钱多建几间牢房呢。别说唯哥朋友现在还活着,哪怕是死在了里面,他们也有办法做成罪犯畏罪自杀的假象。老话说衙门口向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还是有些道理的。”
白蓉萱道,“那你是如何将人救出来的?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吧?”
闵庭柯见她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自己,心中顿时舒坦了不少,笑着道,“我是谁呀。就算苏成先去查,也肯定查不到我的身上来。警察厅里又不是只有他苏家的人脉,难道我这些年是白走动的?放心吧,我使了些钱,买通了两个狱警,用一个杀人如麻的盗匪将唯哥朋友给换了出来。至于那盗匪,几个月前因为杀害了一家六口,已经被判了死刑,就在狱里混吃等死。对他来说,早死晚死也没什么区别。”
白蓉萱道,“这样做能行吗?”
闵庭柯淡定地道,“这就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儿了,反正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你别忘了陪我去扬州就行了。”
白蓉萱一脸的不安,追着问道,“人送去了向阳小学,可见到了五哥吗?”
闵庭柯道,“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亲自去送的,难道连这种小事也必须要我亲自出马吗?”
白蓉萱想了想,恨不得立刻就去向阳小学走一趟。
闵庭柯猜到了她的心事,低声道,“我的话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什么话?
白蓉萱眨了眨眼,看到闵庭柯那平静得让人有些发慌的表情后才反应过来。
是不许自己和五哥走动得太近吗?
白蓉萱解释道,“我只是很担心霍克的情况,想要去看看而已。”
闵庭柯‘哼’了一声,“人我是救出来了,但因为你出了事,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我也不会再管,你最好记着我的话。”
白蓉萱茫然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因为我出事?”
闵庭柯无语地摇了摇头,“笨鸡脑袋,一点儿都不知道转弯。我问你,用死刑犯去换唯哥朋友的事儿,苏成先会不会知道?他虽然不清楚是谁做的,但一定会追查下去,你猜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会是谁?”
白蓉萱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你!”
闵庭柯翻了个白眼,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跟我有什么关系?苏成先知道我的性子,我才不会去理这种没好处的事儿呢,他千算万算也绝对想不到我的身上来。他第一个想到的人一定是你。”
“我?”白蓉萱更不解了,“怎么会想到我的身上来?”
闵庭柯简直要被她傻憨憨的样子给气笑了,“你是真笨还是假笨?上次你为了搭救唯哥的朋友,出面和李春晓说情,这件事苏成先怎么可能不知道?如今再次出了事儿,他自然会往你的身上联想,说不定此刻白家的大门外已经偷偷藏了华洋商会的眼线,你这会儿去向阳小学,不是等于明着告诉苏成先把人藏到哪里了吗?”
白蓉萱恍然大悟,“对哦……我差点儿把这件事给忘了。”
她怎么能想到,当初自己的一个小小善举,居然能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白蓉萱叹了口气,“那苏会长会不会因此怀疑到李春晓的身上去?”
“不会。”闵庭柯很是果断地说道,“这才是李春晓的高明之处,他这是摸准了苏成先的脾气。之前为了卖给你面子,李春晓才让人放了唯哥的朋友,他又怎么能在短时间内让此人帮着自己对付苏成先呢?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李春晓这个人啊……脑筋还是很精明的,果然能跟在苏成先身边的人,就没一个简单的。借力打力,不但赚了你的人情,还顺便洗脱了自己的嫌疑,要不是我懒得插手华洋商会的事儿,还真想挑拨一下,看看如果苏成先和李春晓真的名刀明抢的对上阵,到底谁会技高一筹。”
白蓉萱道,“五哥接下来会怎么做?要把霍克给送走吗?”
闵庭柯毫不在意地道,“这就是他的事情了,我才不去操这个心呢,我劝你也收收心,别想这些没用的,把心思都放在正经事上来吧。前有狼后有虎,自己的事还没理清楚呢,还有闲情逸致去管别人的事情,简直是笨得彻底。”
白蓉萱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六叔,你这次帮了五哥一个天大的忙。”
闵庭柯立刻道,“你要给我搞清楚,我不是在帮唯哥的忙,而是在帮你的忙。”
又欠了个人情。
白蓉萱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一直记着呢。”
两人在回廊下说了半天的话,身边的下人都远远地站在一旁。白蓉萱眼见着太阳升起,光亮也越发刺眼,她上前道,“六叔,我们进里面坐。”
闵庭柯点了点头,很是自然地走了进去。
自有丫鬟上前来送茶点水果。
闵庭柯道,“你说唯哥的那个朋友叫霍克?这是什么名字,怪怪的。”
白蓉萱道,“他原本叫霍招财,后来自己改了个名字。”
闵庭柯冷笑着道,“还不如之前那个呢。改了名字又不懂得克制,不出事才怪呢,对得起这个‘克’字吗?所以说啊……名字还是有很大说法的,起错了名字会影响一辈子的运势。”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失算
白蓉萱听得一愣,感觉他说得还真有那么点儿道理,便好奇地问道,“六叔还懂得解字?”
闵庭柯道,“在寺里跟老和尚待得多了,什么都听了一些,谈不上懂,只是胡说罢了。”
白蓉萱问道,“那你觉得我的名字怎么样?”
闵庭柯随口敷衍道,“挺好的。”
这算是什么回答?
白蓉萱不满地道,“六叔,人家在正儿八经地问你话呢。”
闵庭柯叹了口气,只好道,“治这个字太正了,注定会活得很辛苦。”
活得很辛苦……
回想哥哥短暂的一生,的确始终不能与辛苦拆分。
白蓉萱神情落寞。
闵庭柯见状安慰道,“不过好在你还有个修字,不论多么辛苦,终究都能修正的。”
白蓉萱仍提不起精神来。
闵庭柯顺势换了话题,“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去扬州吗?”
白蓉萱道,“你那么多鬼主意,我怎么知道,我也不问,你去……自然是有道理的。”
闵庭柯微微一笑,“你倒聪明,我这次去扬州,是要拜会一位老朋友。”
“朋友?”白蓉萱疑惑地道,“你在扬州还有朋友?”
闵庭柯道,“这是什么话,君子当广结四海之友,有几个朋友有什么可稀奇的?”
白蓉萱道,“既然是去拜会朋友,带着我做什么?”
闵庭柯笑道,“我一个人路上无聊,正好有你陪着说说话,我还可以教你下棋,顺便还能让你增长些见识。”
白蓉萱不情愿地道,“可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赶路,不只是身体,心里也受不了。”
或许是前世奔波太过,她重活一世,就只想安安稳稳地活着,不想像上辈子一般,走走停停,却始终找不到归处。
闵庭柯道,“不赶路,咱们这次坐船去扬州。”
白蓉萱见他态度坚决,摆明了不想放过自己,故意道,“这件事还得征询老夫人的同意呢……”
话没说完,闵庭柯便道,“这是自然,不过我姑姑一定不会拒绝,若是她反对,我就把她也带上。”
白蓉萱彻底没了对策。
谁让自己打赌输了呢?
以后她再也不跟闵庭柯打赌了……
两人正说着,易嬷嬷赶过来找人,“六爷和治少爷果然在这里,老夫人叫你们去呢。”
白蓉萱连忙起身,“那我们这就过去。”
闵庭柯却道,“易嬷嬷,你带治哥先去给姑姑请安,我还有件事要交代常安,借三房的书房一用。”
易嬷嬷没有多想,应了声‘是’,便带着白蓉萱出了门。
等两人走后,闵庭柯叫来了陶清,“人找到了吗?”
陶清不安地道,“还没有,六爷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把这个眼线抓出来的。”
都过去了这些天还没有找到,可见不是‘尽快’就能解决的。
闵庭柯道,“你这样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通肯定不行,谁做了这种背主求荣的事会光明正大地写在脸上?我来指点你一下好了。”
陶清闻声立刻支着耳朵一脸认真地听,就差找个小本本把接下来闵庭柯的每句话都记下来刻在心里了。
闵庭柯道,“先找出第一波有疑点的人,然后卖一个破绽给他们。如果二房收到了消息,那么眼线就必定在这群人里,若是没有收到,那么第一波人可以暂时放过,再选第二波人。这样筛查下去,用不了几轮就能把眼线揪出来。”
陶清不解地道,“可我要卖什么破绽给他们?”
闵庭柯道,“连这都要人教,你怎么当大管事?”他叹息着道,“三房的主子是个笨鸡脑袋,下面的人也没一个聪明的。”
陶清被说得满脸通红。
闵庭柯道,“过几天治哥会跟我去一趟扬州,就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吧。”
陶清脸色大变,想也没想地说道,“这怎么能行?主子们出行的事情可不能随便让外人知道,若是对方起了歹心,那可如何是好?”
闵庭柯翻着白眼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没能力保护住你主子了?”
陶清忙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闵庭柯道,“治哥既然跟我一起走,我自会护住他的周全,一根汗毛都不会少的。要真有人想要趁这个机会动手,那不是正好吗?我正嫌最近的日子过得太平静,路上想找个好玩的东西打发时间呢。”
陶清不寒而栗。
要真被闵六爷盯上,下场肯定非常的惨。
陶清道,“我明白六爷的意思,一会儿就安排下去。”
闵庭柯提醒道,“注意力不要全放在后进来的人身上,此一时彼一时,有些老人也未必不会动歪心思,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陶清道,“我明白。”
闵庭柯这才站起身,“此人没被找到之前,你最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能让二房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安插眼线,归根结底还是你这大管事做得不够好,多亏摊上了治哥这么个宽厚的主子,若是换了我,你这会儿已经去乡下挑牛粪了。”
陶清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是,我一定会谨慎处理的。”
闵庭柯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等他赶到吟风馆时,白蓉萱正逗得闵老夫人直笑。
闵庭柯一脸诧异地走了进去,“说什么这么高兴。”
闵老夫人指着他道,“说曹操,曹操到。”
“说我?”闵庭柯不解地道,“说我什么?”
闵老夫人笑道,“治哥说你过几天要去扬州拜会朋友,我们两个正奇怪以你这古怪脾气怎么在扬州还有朋友呢。”
闵庭柯道,“这是什么话?我的朋友可多着呢。对了,姑姑近来也没什么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转一转,只当是放松精神了。”
闵老夫人轻声道,“我知道你孝顺,可我上了年纪,等闲不愿意出门,更不想走远路,还是你们年轻人自己折腾去吧。你若是怕路上无聊,可以叫着彭屿,或是让治哥陪着也行啊。”
还没等闵庭柯开口,闵老夫人便主动提起了白蓉萱。
白蓉萱恨不得一头撞死!
失算!太失算了……
她还想趁着闵庭柯未到之际,哄得老夫人将她留在家里呢。
闵庭柯心满意足地道,“好啊,既然姑姑这么说,那我就带着治哥好了。”
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白蓉萱的目光恨不得在他身上射穿一个窟窿。
闵老夫人道,“那你可要照顾好治哥,千万别出什么闪失,要不然我没办法向她的母亲交代,知道吗?”
闵庭柯道,“这是自然,交给我您还不放心吗?”
“放心是放心,但仍要叮嘱几句。”闵老夫人道,“你这人说风就是雨的,在家里当家做主惯了,什么事都喜欢以自己的主意为上,我是怕你让治哥受了委屈,可不能欺负老实人啊!”
闵庭柯笑道,“瞧姑姑说的,我可是长辈,还能与一个晚辈一般见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