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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账目

    等吴介出了门,白蓉萱换好了衣服便去了闵老夫人那里。

    闵老夫人正在书房里作画,为了不耽误她的时间,白蓉萱只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她回房看了会儿书,吴介便由门房小厮帮着送来了一大箱的账本。吴介道,“王管事听说是您要,立刻就装了一箱子,让您先看着,等您看完了这些,他再给您送……”

    还送?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去?

    白蓉萱看着那装了满满一箱子的账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前王德全每次去杭州对账也不过十几本,怎么忽然就变多了起来?

    白蓉萱不敢相信地问道,“王管事那边还有多少账本?”

    吴介道,“像这样的箱子起码还有七八箱吧。”

    七八箱?

    白蓉萱差点没吓得直接坐在地上,“怎么会这么多?”

    吴介道,“我也不知道,王管事是这么说的,要不要我把他请回来问问看?”

    白蓉萱摇了摇头,“算了吧,我先翻着账本看看,有不懂的再去叫他也不迟。”

    吴介和芳姑姑帮着将箱子里的账本都搬了出来,摞在桌子上好大一堆。白蓉萱无语地道,“我就算每天醒来就看,怕是也得看上几个月。”

    芳姑姑笑着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您坚持着看,早晚都能看得完。何况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慢慢地看就是了,我给治少爷准备茶点去。”

    白蓉萱叹了口气,坐在书房里专心翻起账本来。她很快就明白为什么王德全每次去杭州带的账本之后厚厚的十几册了。

    那是总账,而这一箱子账本则都更加细碎和复杂,甚至连每一日的出入账都有记录。

    白蓉萱看得十分认真。

    芳姑姑送来了茶点,轻声问道,“治少爷还需要什么吗?”

    白蓉萱想了想,“有没有算盘?”

    芳姑姑道,“您等着,我去给您找。”说完便快步出了门。

    白蓉萱一直看到中午,账本还没看到一半。

    中午吃过饭后,她午憩了片刻,下午又坐在书房里看账本。一连看了两天,白修唯登门来找她。

    白蓉萱将人请进了书房,白修唯看着满屋子的账本惊讶地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白蓉萱苦恼地道,“我在翻三房的账本。”

    白修唯笑了笑,“好用功呀,真是我辈楷模。”

    白蓉萱叹了口气,“什么楷模。是六叔跟我说的,既然要接手三房的产业,总要了解一些才行,我这不是临阵磨枪呢吗?”

    白修唯道,“六叔这个人等闲不会指点人的,这是你的福气,可得好好珍惜才行。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远离三房十几年,家里的大事小情只靠管家在中间传递消息,自然是不行的,趁着这个时机好好琢磨一下,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白蓉萱道,“可这也太多了……你知道吗?我这才看完了一小半,据说王管事那里还有七八箱账本呢。”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白修唯道,“三房的产业多,账本才会多呀,像我们家那点家底,用不上一下午就全都看完了,倒是轻松省事。”

    他说得异常坦然,不带丝毫的怨怼和羡慕。

    白蓉萱道,“你今天怎么来了?霍克怎么样了?”

    白修唯笑道,“还说呢,我就是为了他的事登门道谢的,要不是你出力帮忙,这小子哪会轻易从警察厅走出来啊?我看他最近倒是安分了不少,吃一堑长一智,希望他以后做事能别这么冲动,三思而后行吧。”

    白蓉萱道,“没受伤吧?”

    白修唯道,“受了一些皮肉之苦,不过不算什么大事,擦了药油养几天就好了。他一个大老爷们,这点儿苦头还是能吃得的。”

    白蓉萱道,“那就好。”

    白修唯道,“对了,你是通过谁帮的忙?六叔吗?”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是六叔,你听说过李春晓这个人吗?”

    白修唯道,“当然听过,苏成先身边的秘书长,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你怎么会认得他呢?”

    白蓉萱道,“我不认得,不过是之前和六叔去华洋商会举办的慈善舞会时认识了他的女儿李小姐,这次的事也是通过她才办成的。”

    白修唯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老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这美男的关也不好过啊。”

    白蓉萱道,“五哥胡说什么呢?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我也是没办法,才硬着头皮求到她面前的。”

    白修唯感激地道,“多谢你了!也是你五哥没本事呀,自己的朋友出了事儿却求路无门,连个能说上话的人也没有,只能厚着脸皮找到你。”

    白蓉萱嗔怪地道,“别这么说,自家人如此客气做什么?”

    白修唯道,“我跟你自然是不客气的,不过这个人情我记下了,将来肯定是要还的。”

    白蓉萱微微一笑,“这倒不用,你以后多带我出去长长见识就行了。”

    白修唯痛快地答应下来,“那肯定没问题。不过啊……我劝你还是多和六叔走动,这交往的人层面不同,见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你跟着我只能在市井底层看热闹,但跟着他就不一样的,看到的都是上面的东西。”

    他一边说,还一边向上指了指,“对你也更有用。”

    白蓉萱道,“什么上上下下的,和你在一起我没什么压力,和六叔就不一样了,总觉得喘不上气来,好像个学生要随时被先生查问功课似的,紧张得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白修唯笑着道,“严师出高徒,这样才好,否则身边都是我这样的朋友,你什么时候才能有进步?”

    两人絮叨了半天,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芳姑姑进来请示道,“治少爷,唯少爷今天留下来吃午饭吗?要不要跟小灶打声招呼准备一下?”

    白蓉萱道,“自然是要留下的,五哥都喜欢吃什么?”

    白修唯想了想,“就让小灶给我做一道红烧肉吧。”

    白蓉萱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我现在被你们养的只要一听红烧肉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白修唯笑着道,“那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不挑食。”

    白蓉萱对芳姑姑吩咐道,“就让小灶看着准备吧。”

    芳姑姑笑着走了出来。

    可就算如此,小灶中午还是做了红烧肉。白修唯笑个不停,白蓉萱却彻底地无语了。

    这个闵庭柯啊……

    不干好事!生生把她的名声给毁了,是不是她的下半辈子都离不开红烧肉了?

    两人吃过了午饭,白修唯起身准备告辞。白蓉萱却紧忙吩咐芳姑姑准备了一些药材和补品包了起来,“这是给霍克的,你替我交给他吧。”

    白修唯道,“给他干什么?你自己留着用吧,这小子正事不做,专惹麻烦,配吃这些好东西吗?难道还有功了不成?”

    白蓉萱道,“你只管拿给他,我还有呢。”

    白修唯道,“那好吧,便宜了他。”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请教

    白蓉萱本想亲自送白修唯出门,没想到刚走到如意馆就被他拦了下来,“行了,大中午的送什么,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赶紧回去看账本吧。照你这磨蹭速度,什么时候才能看得完?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六叔,难得有这么好的老师,怎么能放着不用呢?”

    白蓉萱点了点头,“知道了。”

    白修唯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芳姑姑看着他的背影道,“唯少爷为人坦荡磊落,身上一点儿富家子弟的气息也没有,与他交往只会让人觉得舒服。”

    白蓉萱道,“是啊,所以我最喜欢五哥的性格了。”

    一直到不见了白修唯,两人这才转身回了院子。

    白蓉萱径直向小书房走去。

    芳姑姑诧异地道,“治少爷,午间不眯一会儿养养精神吗?”

    白蓉萱道,“不了,一点儿都不困。”

    近来日子一天比一天热,小书房里却凉快得很,她一边喝茶一边看账本,正好打发时间。

    接连看了几天账本,白蓉萱很快便察觉出了一些问题。去年三房在上海商铺的账目一到五月都很正常,可六月到八月的入账比先前足足少了一半还要多。

    这中间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白蓉萱想了想,又找出长沙和重庆两地的账本比照。

    长沙一切如常,但重庆六月和八月的出账则多出了一倍。

    这是怎么回事?

    白蓉萱想了一下午也没想通。

    她犹豫了片刻,抱着账本去见了闵老夫人,“老夫人,您知道此时六叔会在哪里吗?”

    闵老夫人不解地问道,“你找他做什么?可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白蓉萱道,“我最近在看三房的账本,遇到了一些想不通的问题想请教六叔。”

    闵老夫人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让易嬷嬷给你打听打听。”说着便叫来了易嬷嬷,“小六这会儿在哪儿呢?”

    易嬷嬷道,“早上才送来消息,昨晚上陪洋大人喝多了酒,今儿什么都不做,就在家里休息了。”

    闵老夫人道,“那正好,安排马车将治哥送过去,他有问题要请教。”

    易嬷嬷立刻便答应了。

    白蓉萱却犹豫了起来,“老夫人!六叔宿醉未醒,身子肯定不舒服,我这时候去打扰他是不是不太好?”

    闵老夫人道,“不碍事的,难得他有老实在家的时候,你不趁机抓住他,等他有事情要忙,哪还能顾得上你?”

    白蓉萱感激地道了谢,随着易嬷嬷出了门。

    她坐着马车来到了闵家。

    跟车同行的吴介将马镫放了下来,白蓉萱缓缓走下,闵家门房的小厮认得闵老夫人的马车,见状立刻上前来帮忙。

    白蓉萱小声问道,“六叔在家吗?”

    小厮道,“在家呢,您要见他吗?”

    白蓉萱点了点头,“你就说白家三房的治哥有问题要请教。”

    小厮道,“治少爷稍候,我这就进去通禀。”白蓉萱在门房稍坐了片刻,那小厮便快步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闵庭柯身边服侍得下人。

    下人道,“治少爷,六爷请您进去。”

    白蓉萱客气地应了一声,随着他进了闵家内院。一路来到后院,只见院门上写着‘恭园’两个隶书大字。

    进入院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翠绿的竹林,一瞬间仿佛走入清新的乡间小路。穿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假山流水,花团锦簇,小小的溪流里养着锦鲤,再往前大一点的池子里游着几只鸳鸯。

    白蓉萱看得啧啧称奇。

    这闵六也太会享受了吧?

    房檐下的芭蕉已有一人高,廊下还种着樱桃树。等到樱桃结果,可不就印证了那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吗?

    白蓉萱一下就喜欢上了这间院子。

    走过穿堂,后面便是更为开阔的院子,只是这里没有种太多的花草,院落收拾得干干净净,廊下的鸟笼里鸟雀低鸣,几个和小圆年纪一般大的丫鬟正坐着小声说话,见到人来都害羞地藏了起来。

    下人目不转睛地带着白蓉萱来到了会客厅。

    厅中布置得井井有条,尤其是桌子上的一盆兰花,立刻便吸引了白蓉萱的目光。

    趁着四下无人,她悄悄走到近处打量起来。

    这兰花养得可真好,要是芸娘看到了肯定喜欢。

    白蓉萱正看得专注,身后忽然响起了闵庭柯的声音,“怎么着,你也喜欢养兰花?”

    白蓉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六叔!你走路怎么也没声响的,你这样悄无声息会把人给吓坏的。”

    闵庭柯‘哼’了一声,“那我要怎么走路?”他故意用力跺了跺脚,“这样吗?治少爷能听到?”

    白蓉萱拍着胸口,“六叔,这兰花是你养的吗?”

    “不然是谁?”闵庭柯道,“你要是喜欢就搬走,送你了。”

    “啊?”白蓉萱眨了眨眼,“不用,不用!君子不夺人所爱,我怎么能要您养的花呢。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养花,将来你们要是见了面,肯定能说到一起去。”

    闵庭柯白了她一眼,“我在逗你玩呢,谁家大老爷们有时间躲在房间里养花种草?这都是下人帮着照顾的,我可没心思管什么兰花红花的。不过你这个朋友是怎么回事?杭州认识的还是南京认识的?”

    白蓉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怎么就没个记性!

    不是再三告诫自己在闵庭柯的面前不要胡言乱语吗?怎么就是管不住这张嘴呢?

    她赶紧转移话题道,“六叔,我今天来是有正经事向你请教。”

    “哎哟,可真难得。”闵庭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吧,让我听听看,咱们治少爷的正经事是多大的事。”

    这人就不会好好说个话!

    白蓉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不过看他面色如常,到不像是喝醉了身体不舒服的模样。白蓉萱轻声问道,“六叔,你昨晚喝多了酒?”

    闵庭柯一本正经地道,“这就是你要请教的正经事?可真正经啊……”

    他玩味地笑了起来。

    白蓉萱尴尬地道,“当然不是,我这不是在关心你吗?”

    闵庭柯道,“可真是谢谢你了,你能把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还有心思关心我。”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道,“我没喝多,就是洋人的酒后劲儿很足,早上起来头疼得厉害,正好也没什么要紧事,索性就不出门了,要不然咱们治少爷有‘正经事’要请教的时候,要去哪里找人呢?”

    白蓉萱气呼呼地将账本送到了他的面前,“六叔,你看一下这几本账目。”

    闵庭柯淡淡地道,“你就是这么向人请教问题的?”

    白蓉萱翻了老大个白眼,最终无奈地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六叔,请赐教。”

    闵庭柯得意地笑了起来,“不敢当。”他接过账本,随意地翻了几页,“你看出什么来了?”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虚心

    白蓉萱连忙凑上前去,指着中间发现问题的账目道,“六叔你看这里,不知是为什么,四月和六月的入账明显少了很多……”

    闵庭柯道,“你就为了这特意跑来请教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这还不简单呢?去年四月渡头那边接连沉了几艘船,损失了不少货物,三房多半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一直到六月仍没缓过劲儿来。”

    沉船?

    白蓉萱道,“原来如此,难怪重庆那边的出账比之前多了一倍,想必是挪到上海来应急了。”

    闵庭柯不解地道,“这么重要的事,王德全都没有跟你禀报吗?”

    白蓉萱点了点头,“既然账已经平上了,大概也觉得没必要说吧。”

    闵庭柯却沉吟了片刻,“我问你,你手里有没有能做大掌柜的人选?一旦王德全这边出现乱子,可有能替换他的人?”

    白蓉萱茫然地道,“为什么要换掉王管事?他……他可是我父亲的人,向来忠心耿耿,从来没出过错……”

    闵庭柯撇了撇嘴,“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出错,这个人就一定是可信的?”

    难道不是吗?

    白蓉萱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六叔,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是王管事有什么不妥吗?”

    闵庭柯道,“一个只能保证自己不出错的人,多半也没什么出息,身为一个大管事,能力摆在这里,实在不堪大用。将来若是有合适的人,你就换了他吧,要不然会给你拖后腿的。”

    白蓉萱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闵庭柯道,“若是王德全真像你说得那么忠心耿耿,不管是白家三房发生了什么,或是白家发生了什么,甚至上海滩发生了什么事,都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你才对,像这样隐瞒不说,已经是罪大恶极了。糊弄糊弄你还成,要是换做别人,他早死几百回了。”

    白蓉萱低声道,“可这件事就算告诉我,我也没什么应对办法呀。”

    闵庭柯白了他一眼,“那就是你这个做主子的无能了。”

    白蓉萱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

    是啊。

    她的确太无能了。

    前世如此,今生依旧没有改变。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发生,却什么也做不了。

    闵庭柯道,“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生气了?”

    白蓉萱哪还有脸生气,她苦笑着道,“因为六叔说得对,所以我无话可以辩驳。”

    闵庭柯轻声道,“你从前一直没有经历过这些,不懂也没什么,慢慢地适应吧,其实只要你能看清楚局势,有些事做起来还是挺好玩的。”

    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

    白蓉萱道,“我怕是永远也做不到六叔这份洒脱了。”

    闵庭柯合上账本道,“你最近一直在看账本吗?”

    白蓉萱点了点头,“是啊,每天都在看,就这么努力也才看了一丁点儿,据说王管事那里还有七八箱呢。”

    闵庭柯笑着道,“账本都是人写出来的,中间被加工了不知多少轮,未必有那么真实,你想了解自家的产业就不能只看账本,远的不说,三房位于上海的铺子你都去过没有?”

    白蓉萱道,“没有。”

    闵庭柯翻了个白眼,“你连自家的铺子冲哪边开都不知道,还谈什么了解啊?躲在书房里看账本,顶多算是纸上谈兵罢了。”

    白蓉萱道,“六叔是要我去看铺子吗?”

    闵庭柯道,“这是你的事儿,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这么一说,至于你要怎么做,那就是你的事儿了。”

    白蓉萱道,“我虚心向你请教,结果你就这样挤兑我呀。”

    闵庭柯笑着道,“这怎么能叫挤兑吗?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你这么大的人了,总不能让我手把手地告诉你该怎么做吧?”

    白蓉萱撇了撇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厚着脸皮来找你了。”她收起账本,气哼哼地道,“不打扰六叔忙正事,我告辞了。”

    闵庭柯道,“还说虚心请教呢?不知是不是我没什么见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虚心的人呢。”

    白蓉萱道,“我要是再这么虚下去,就变成虚伪了。”

    闵庭柯道,“站住,你先别急着走,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白蓉萱想也没想地拒绝道,“不用了,我还是回家吃好了。”

    闵庭柯道,“怎么?我还能在饭菜你下毒害你不成?”

    白蓉萱道,“多谢六叔的美意,我还是先走了。”说罢抱着账本就要往门外跑,闵庭柯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臂,“小气鬼,我不过开句玩笑罢了。这样好了,你留下来陪我吃晚饭,我就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

    “当真?”白蓉萱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闵庭柯道,“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你居然还敢怀疑我?”

    白蓉萱道,“也不是怀疑,只是要先问清楚了,免得被你逗着玩,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闵庭柯笑着道,“难道我这会儿逗了你,你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

    当然不能了。

    白蓉萱叹了口气,“你好歹也是长辈,总归该要些身份才对吧?”

    两人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中年婆子,“六爷,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闵庭柯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什么事儿啊?”

    那婆子尴尬地道,“奴婢不知道。”

    闵庭柯道,“那你就去问问是什么事儿再来说话。”

    婆子急急忙忙地告辞了。

    白蓉萱道,“六叔,闵夫人找你是不是有要紧事啊?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我这边不用人陪的。”

    闵庭柯看了她一眼,“谁说我是在陪你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只是懒得动弹而已。”

    一番话说得白蓉萱脸红脖子粗,十分的不自在,恨不得找个缝隙把自己埋起来。

    她就不该留下!

    闵庭柯的话音刚落,门口又来了个小厮,“六爷,彭二少爷来了。”

    “彭屿?”闵庭柯皱着眉头道,“他这个时间来干什么?”

    小厮道,“彭二少爷没说。”

    闵庭柯想了想,“治哥,你在这里稍坐,我去去就回来。”

    不等白蓉萱开口,他已经快步出了门。

    这个人啊……

    自己的亲娘有请不肯去,别人来却屁颠屁颠的去见,哪有这么办事的。

    白蓉萱无聊地坐在椅子上等人。

    那婆子很快便去而复返,站在门口向里一望,没见到闵庭柯的身影,便向白蓉萱问道,“爷儿,我们家六爷呢?”

    白蓉萱忙回答道,“彭家二少爷登门,他去见客了。”

    婆子恍然大悟,“多谢爷儿了。”说完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又有丫鬟来添茶送果子,白蓉萱等了半天也不见闵庭柯回来。她起身在屋子里转了起来,多宝阁上的摆件精致小巧,一看就是宝贝,她不敢触碰,小心翼翼地观望着。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怠慢

    就这样左等右等的直到天黑也不见闵庭柯回来,白蓉萱不免担心了起来。

    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她就被遗忘在角落里的人一般,渐渐地外面都亮起了灯,只有她这里一片黑暗。

    她本想张口唤人,但一想到自己身在闵家,又不好意思开口,生怕让人觉得自己挑剔事多。

    就这样等着等着,她居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夜色已深,外面静悄悄的,白蓉萱顿时吓了一跳,急匆匆地走出了门外。四周不见闵家的下人,白蓉萱慌了神,快步沿着来时的路向外走去。好在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提着灯笼的婆子,白蓉萱急忙叫住她。

    那婆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又是个面生的,不免害怕起来,“你……你是谁?”

    白蓉萱也觉得自己唐突,“你……你别怕,我是白家三房的白修治,上门来找六叔的。”

    “白……白少爷?”那婆子反应了片刻,“您怎么在这儿呢?”

    “我等六叔呢,等着等着就睡着了,不成想居然到了这个时候。”白蓉萱见到了人,心里总算平复了一些,“六叔人呢?”

    婆子道,“六爷跟彭家二少爷出门喝酒去了,您不知道吗?”

    “什么?”白蓉萱如遭雷击,整个人都不会反应了。

    把自己撇在一边,居然跟彭家二少爷出门去了?

    白蓉萱又震惊又愤怒,又委屈又难过,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

    这个闵六,也太轻视自己了吧?

    她背过身去,低声道,“多谢你了,等六叔回来,你记得与他知会一声吧,我就先告辞了。”

    那婆子也听出她语气不对,连忙道,“白少爷,既然是六爷留下了您,好歹等他回来再走吧。”

    白蓉萱深深吸了口气,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不用了,他贵人事多,我就不打扰了。”说完便迈步向前走去。

    婆子急忙提着灯笼追了上来,“白少爷,这夜里黑灯瞎火的,小心走错了路,我送您到大门口吧。”

    白蓉萱沉默着没有开口。

    来到闵家大门前,吴介早就等得有些着急了,“治少爷,您怎么待了这么久?”

    白蓉萱面无表情地道,“没什么,回家吧。”她目不斜视地走到马车前,径直坐进了马车里。

    吴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准备开口询问,车子里的白蓉萱忽然低声吩咐道,“什么也别说了,走吧。”

    吴介只好收起心中的担心,交代了车夫两句,车子便缓缓地行驶了起来。

    那婆子站在大门前看着马车走远,这才一脸担心地往院子跑去。

    白蓉萱回到白家,眼看着时候不早,也没有去见闵老夫人,直接回了如意馆。她把账本放回到书房,二话不说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芳姑姑诧异地向吴介问道,“这是怎么了?”

    吴介茫然地道,“不知道,从闵家出来就这样了。”

    芳姑姑嘀咕道,“难道是和六爷起了争执?”

    吴介道,“不会吧,之前还有闵家的下人特意来知会,说是闵六爷留了治少爷用晚饭,让我不要着急呢。”

    芳姑姑莫名其妙,让小圆进去伺候,顺便问问出了什么事儿。

    小圆轻手轻脚的进了房,不一会儿就走了出来,“治少爷已经睡下了。”

    芳姑姑越发感到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和往常一样起床吃饭,又去见了闵老夫人。芳姑姑这才松了口气,“应该没什么事儿。”

    到了吟风馆,闵老夫人笑着问道,“怎么样?从你六叔那里学到东西了没有?”

    白蓉萱点了点头,“当然,学了很多呢。”

    “那就好。”闵老夫人满意地道,“他这个人啊,脾气古怪得很,难得你们俩能说得上话,就多走动走动,这对你也是有好处的。”

    白蓉萱笑了笑,没有吭声。

    坐了片刻,她起身告辞。

    等她出了门,闵老夫人才不解地向易嬷嬷问道,“治哥这是怎么了?感觉怪怪的呢?”

    易嬷嬷虽然也觉得奇怪,仍笑着安慰道,“老夫人别多心,我看着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啊。”

    闵老夫人不再多说,看起了书。

    白蓉萱没有回如意馆,而且带着吴介出门去找白修唯。

    吴介道,“您今天不看账本了吗?”

    白蓉萱道,“不看。”

    吴介低声问道,“治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昨儿和六爷吵架了吗?”

    “没有呀。”白蓉萱面无表情地道,“有什么好吵架的,又不是小孩子。”

    吴介便不敢再问。

    两人出门坐着马车离开,刚走没多久,闵庭柯的车子便停在了门口。

    他没有急着去见姑姑,而是直奔如意馆,结果到了门口才从芳姑姑那里得知白蓉萱去见了闵老夫人。

    闵庭柯黑着脸去了吟风馆。

    闵老夫人诧异地道,“小六,大早上的你怎么来了?”

    闵庭柯开门见山地问道,“治哥呢?”

    闵老夫人道,“应该回房了吧,刚从我这里离开。”

    闵庭柯道,“什么呀,我从如意馆来的。”

    闵老夫人立刻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你们这是怎么了?”

    闵庭柯道,“没事儿,您不用管,我走了。”说完也不等闵老夫人开口,便快步出了大门。

    闵老夫人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了?”

    易嬷嬷道,“要不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闵老夫人连连点头,“快去!”

    易嬷嬷便吩咐了连翘到闵家去问问情况。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工夫,连翘赶了回来,向闵老夫人如实地道,“听说是昨儿六爷留了治少爷吃晚饭,结果彭家二少爷不知因什么事去找他,六爷便和彭家二少爷出了门,把治少爷一个人扔在了屋里。家里的下人做事不尽心,还以为治少爷也跟着一起去了,便没人招呼了,一直到深夜治少爷自己反应过来,这才回了家。听说六爷狠狠发了一通脾气,我去的时候,那些伺候不周到的下人还在院子中央跪着呢。”

    闵老夫人闻声不悦地道,“小六办的这是什么事儿?难怪我觉得治哥反常,亏这孩子心善,当着我的面还说小六的好话呢!他有事情要办也没什么,好歹传句话回来,哪能让治哥就这么枯等呢?”

    连翘道,“六爷自己可能也没想到,还以为家里的下人能照顾得很周全呢。”

    闵老夫人生气地道,“全是些废人,养着有什么用,不如全发卖了的好。”

    易嬷嬷忙上前道,“老夫人别恼,六爷不是已经惩治了吗?”

    闵老夫人道,“我事先不知道,否则刚刚肯定狠狠骂他一通。亏治哥拿他当长辈看,敬重他,有什么事还愿意登门去请教,你看看他哪有一点儿长辈的样子?”

    易嬷嬷见闵老夫人真的动了怒,紧忙道,“老夫人,想必六爷也是有苦衷的,您看他这不就上门来找治哥了吗?”

    闵老夫人问道,“治哥去哪儿了?”

    易嬷嬷道,“我这就去门房看看。”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散步

    吴介随着白蓉萱来到了白家三房的大门前,打听过才知道白修唯一早就出门了。三房看门的小厮似乎对自家少爷这种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一脸淡定地道,“我们家少爷做事从来都是随着自己的性子走,想干嘛就干嘛,甚至连声招呼也不打,更不会对我们说去哪儿了。”

    吴介客气地道了谢,回到马车前白蓉萱回禀,“治少爷,我们现在怎么办?”

    白蓉萱想了想,大概能猜到白修唯去了哪里,她吩咐车夫将车子驶向了戴霞所在的向阳小学。

    等车子来到小学门口,只听里面传来一阵阵朗朗读书声,白蓉萱正准备敲门的手也忍不住缩了回来。

    这时候登门打扰实在太不礼貌了。

    白蓉萱犹豫了片刻,再次转身离开。

    吴介跟在她后面道,“治少爷,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啊?”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失落地道,“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连个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想想还真是可怜。”

    吴介不解地道,“您想去哪里?”

    白蓉萱沉吟了片刻,“要不……我们去黄浦江边看看吧,来到上海这么久,还没有去过江边呢。”

    吴介答应道,“好,我陪您去。”

    两人再次坐着马车上路,很快便来到了黄浦江边。滔滔江水向东流去,江边停着不少渔船,附近还有很多渔家争着抢着做生意,“来看看呀,刚从江里捞上来的鱼,可新鲜呢。”

    白蓉萱站在岸边看着江水出神。

    吴介跟在她身边,小心谨慎地留神着周围的情况。

    过了一会儿,吴介提醒道,“治少爷,江边风大,湿气也重,您小心身子受不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白蓉萱‘哦’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动。

    吴介眨了眨眼,也没有再催促。两个人就这样在江边待了很久,眼看着时间临近中午,吴介再次提醒道,“治少爷,该回去了。”

    白蓉萱忽然道,“我们今天在外面吃饭好不好?”

    吴介疑惑地道,“在外面吃?吃什么?”

    “不知道。”白蓉萱四下打量,“我请你下馆子吧。”

    下馆子?

    吴介不解地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在外面吃?老夫人知道吗?”

    白蓉萱道,“不知道……”

    吴介认准了白蓉萱昨儿在闵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所以心情才会这么不好。他犹豫了片刻,“那治少爷想吃什么?”

    白蓉萱见他答应十分的高兴,“我们四处转一转再做决定。”

    吴介跟在她的身后向前走去。

    白蓉萱的脸上再次洋溢出笑容来。

    吴介道,“若是老夫人问起,我们就说出来见唯少爷,中午也是跟他一起吃的。”

    白蓉萱笑了笑,“好呀,就让五哥担这个虚名吧。”

    两人走了一小段路,发现前面的路边支着一个小小的面摊子,此刻正值午饭时间,已经坐满了客人,旁边还有不少人站着等位置。

    白蓉萱道,“这么多人喜欢,想必味道不会太差,我们也在这里吃好了。”

    两个人凑到前面去,发现吃饭的人多事在江边谋生的人,眼见着白蓉萱穿着得体,身边还有小厮跟着,一个个都满脸诧异地望了过来。

    白蓉萱不自在地侧过了身子。

    好在这些人吃饭的速度都很快,大概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便有空余的位置腾了出来。白蓉萱坐了下来,吴介却站在一旁说什么都不肯坐。

    白蓉萱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赶紧坐下吧,你这样直愣愣的站着,反而更引人注目。我们就安安静静地吃顿饭,有什么大不了的。”

    吴介这才勉为其难地坐下。

    白蓉萱点了两碗面和几样小菜。

    这家的面条比别人家的略宽些,口感筋道,汤汁浓郁,吃着非常的美味。几样小菜也异常的爽口,白蓉萱惊叹地道,“难怪这么多人等着,的确是不错。”

    吴介道,“像这样的小摊子,若是味道做得不好,那肯定是不行的。”

    两人吃过了饭,吴介抢着去算了账。

    白蓉萱道,“说好了是我请你的。”

    吴介道,“我跟着您出来,哪有让您花钱的道理。何况只是一碗面罢了,我还是请得起的。”

    白蓉萱一下子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吴妈的影子。

    前世的吴妈也是如此,有什么好的都想着她,宁可自己饿着也一定要让她吃饱。想到这里,白蓉萱轻声道,“你来上海这么久,有没有给吴妈送个消息?”

    吴介摇了摇头,“没有。我跟着您,她自然是放心的,只要您平安我就平安,送不送消息都是一样。”

    白蓉萱道,“虽然如此也要时时保持联系,儿行千里母担心,她嘴上不肯说,但心里却惦记得很呢。”

    吴介道,“知道了,治少爷。”

    两个人沿着江边又走了一段路,吴介见白蓉萱还是没有回家的意思,索性也什么都不说了。就这样走着走着,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吴介警觉地转过头去,就见管泊舟匆匆追了上来。

    吴介一愣,连忙提醒白蓉萱,“治少爷!”

    白蓉萱停了下来,转身一看,只见管泊舟快步赶上,喘着气道,“你们走得也太快了,我喊了好几声也没听到吗?”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有,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她显得十分惊讶。

    管泊舟道,“我约了朋友在这附近吃饭,不承想却看到了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白蓉萱道,“什么也没做,就是散步而已。”

    管泊舟笑着道,“散步?怎么选在了这个时候,大中午的,也不怕被晒伤吗?”

    白蓉萱见他还拿自己当姑娘看待,有些尴尬地说道,“没那么娇贵,晒个太阳怕什么?”

    管泊舟也反应过来,不自在地道,“是啊……”

    两个人相顾无言,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蓉萱甚至连抬头看管泊舟的勇气也没有。

    过了一会儿,白蓉萱轻声道,“你……你不是要吃饭吗?还不去吗?”

    管泊舟道,“不急,我陪你走一走吧。”

    白蓉萱一愣,有些搞不懂这个管泊舟究竟想要做什么。明明是来吃饭的,怎么又要陪自己散起步来了?

    管泊舟不等她开口,已经自顾着缓缓向前走去。白蓉萱没办法,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江边的风迎面吹来,带来了几分湿润的腥咸。两人都没有开口,沉默地并肩走着。

    管泊舟忽然道,“你找到线索了吗?”

    线索?

    白蓉萱反应过来,失落地道,“还没有。”

    管泊舟低声道,“若是真有人做了这种坏事,肯定会隐藏得极好,不会轻易让人发觉的,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就好,总能找到的。”

    他的安慰轻声细语,宛如江风一般温柔自然,让白蓉萱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下来,“是啊,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着急

    管泊舟微微一笑,“对了,上次的舞会我看你是和闵庭柯一同来的,你们的关系很要好吗?”

    提到那个闵六白蓉萱就一肚子的气,好心情也随之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低沉地道,“不好!”

    管泊舟一怔,“出什么事儿了?”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什么,他虽然年纪比我小,辈分却在我之上,长幼尊卑有别,我怎么能越矩呢?”

    管泊舟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

    白蓉萱不想提起闵庭柯影响自己的心情,轻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管泊舟淡然道,“还那样呗,每天都浑浑噩噩的无事可做,好像一直在重复同一天似的,真是没意思得很。”

    白蓉萱皱着眉头不解地道,“怎么会呢?你是青年才俊,又是留过洋回来的,不管想做什么,一定都能做得很好,只看你想不想做罢了。”

    管泊舟无奈地道,“有时候不是我想不想做,还要看家里人同不同意。”

    白蓉萱想了想,鼓励地道,“你虽然姓管,可也不能管这么多呀?先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了再说,人生匆匆数十载,别给自己留遗憾才是。”

    管泊舟愣了愣神,“你倒豁达率性,我要是能像你这样随心所欲就好了。”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和羡慕,让人听着便心酸不已。

    原来即便如管泊舟这样的人,终究也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啊……

    白蓉萱感慨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谁又能真正随心所欲呢?”

    两个人沿着江堤走了很远,眼看着时间过了很久,白蓉萱忍不住道,“管少爷,你还不去赴约吗?小心迟到了,失信于人可不好。”

    管泊舟叹了口气,“是啊,我该走了,你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白蓉萱道,“我也有些累了,该回家了。”

    管泊舟道,“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跟我一同去,都是很熟悉的人,不用客气见外。”

    白蓉萱摇头拒绝道,“我已经吃过了,就在前面的一家面摊,味道非常的不多,将来有机会也带你尝尝。”

    她只是随口的一句客气话,没想到管泊舟却高兴地道,“真的吗?那就这么定下了。”

    白蓉萱脸色一变。

    管泊舟见状笑着道,“怎么?难道你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诚心邀请我?”

    “怎么会呢……”白蓉萱干巴巴地解释道,“那就这样说定了,过几日有时间我便带你来吃。”

    管泊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白蓉萱微微一笑,“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她笑容恬静,带着令人舒心的愉悦,管泊舟看得一愣,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几分欣喜。

    管泊舟道,“我走了,改日再见。”说完便冲白蓉萱挥了挥手,转身顺着来时的路走去。

    白蓉萱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这才对吴介道,“我们转一会儿再回家。”

    吴介点头答应,“好。”

    两人继续向前走,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水上市场。小船一艘挨着一艘,船上卖着各式的商品货物,白蓉萱看得十分新奇,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吴介担心地道,“您在远处看看就好,可千万别去凑这个热闹,人这么多,船又晃晃悠悠的不牢固,万一不小心落入水中,我们都不会水,那可就糟糕了。”

    白蓉萱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水?”

    吴介惊讶地道,“难道治少爷会游水?”

    白蓉萱笑了笑,“不会,我唬你呢。”

    吴介道,“吓了我一跳。治少爷说话越来越像六爷了,高深莫测的让人抓不着头脑。”

    白蓉萱气哼哼地道,“谁像他了!我可不想和他扯上什么关系。”

    吴介一听,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治少爷和六爷肯定吵架了。

    他不敢多说,沉默地跟在白蓉萱身后走走停停,一直到了下午白蓉萱才觉得累。

    吴介道,“还不回家去吗?您今日可没少走,小心夜里腿疼不舒服。”

    白蓉萱道,“不用夜里,现在就已经有些疼了。”她自嘲地道,“看来男人也不好做,每天在外面要走这么多的路,实在太辛苦了。”

    还是做个养在深闺的女子比较幸福。

    吴介道,“要不您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了马车过来接您。”

    白蓉萱摇了摇头,“你让我歇一会儿,我随你一起回去吧,不然一个人待在这里,心也发慌。”

    这倒是。

    江边素来龙蛇混杂,真出了什么事儿也不好。

    吴介立刻答应道,“您说得对,要是您走不动了,我背着您。”

    白蓉萱笑道,“我还不至于那么没用。南京那么远,我们不也一样走去了吗?”

    “那怎么能一样!”吴介道,“咱们是坐船去的,走路的时候毕竟不多。”

    想到南京一行的惊险,白蓉萱感慨着道,“从南京回来之后,我真觉得自己哪里都能去得,没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事情。看来人还是要吃些大苦,之后再遇到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了。”

    两个人在江边歇息了片刻,白蓉萱道,“赶紧回去吧,再待下去就更不想走了。”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慢悠悠地走回去,等找到自家马车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车夫早就等急了,“您二位这是去哪儿了?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报官了。”

    白蓉萱笑着道,“就在江边走了走,没想到越走越远,最后就停不下来了。”

    吴介放下了马凳,白蓉萱坐进了车里,车夫这才赶着车向白家驶去。

    回到了白家,没等白蓉萱下车,门房的小厮便惊喜地道,“治少爷回来了!”

    白蓉萱诧异地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小厮道,“我的爷儿,家里人都找了您一天了,您这是去哪儿了?”

    吴介连忙道,“我们去找唯少爷了。”

    小厮道,“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老夫人都跟着着急惦记,快进去知会一声吧。”

    白蓉萱愧疚地看了吴介一眼。

    只顾着赌气,忘了顾及闵老夫人的感受。

    她急匆匆地跑进院子,直奔栖子堂而去。

    等进了吟风馆,得到消息的易嬷嬷带着藿香等人迎了出来,“您没事儿吧?”

    白蓉萱道,“没事儿,老夫人呢?”

    易嬷嬷道,“在屋子里呢。”领着她去见了闵老夫人。

    本以为自己这样意气用事,闵老夫人肯定会不高兴,多少要责备几句,谁知道她却什么都没说,反而笑着问道,“在外头吃过饭了没有?以后可不许这样了,就算要出门也得跟家里人说一声,免得大伙着急。”

    白蓉萱乖乖点了点头,“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跪着

    闵老夫人见她一副恬淡不惊的模样,心中更是觉得喜欢,也更加心疼了,“好孩子,吃过饭了没有?”

    白蓉萱微笑着道,“已经吃过了。”

    闵老夫人不再多说,“出去走了一天,想必已经累了,回去歇着吧。”于她在闵家的遭遇提也没提。

    易嬷嬷在一旁暗暗奇怪。

    白蓉萱起身告辞后,易嬷嬷这才开口问道,“老夫人,您怎么就这样让治少爷走了?”

    闵老夫人淡淡地道,“不然还要怎样?”

    易嬷嬷道,“您明知道六爷和治少爷之间出了嫌隙,怎么也不出面劝一劝?”

    闵老夫人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可不去操这个心。何况本就是小六做得不对,我这个时候开口,不免让人觉得在用长辈的身份压人,治哥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反倒不如什么都不管,让自己看着办呢。”

    易嬷嬷叹了口气,“六爷也是被事情绊住了脚,可不是有心要怠慢治少爷,您帮着说一说,这不就讲通了吗?”

    闵老夫人道,“他自己又不是没长嘴,让他自己去说好了。”

    易嬷嬷叹了口气,“您可真想得开,一点儿都不担心。”

    闵老夫人道,“都是小辈的事儿,容他们闹腾去好了,我眼不见为净,可懒得管。”她想了想,又道,“你一会儿去一趟如意馆,送些水果给治哥尝尝,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要说。这孩子离了家,又没有母亲在身边,我们能照应还是要多照应一些。”

    易嬷嬷点了点头,“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白蓉萱和吴介回了如意馆,芳姑姑早已等得心急。眼见着人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她立刻迎上去道,“这是做什么去了,出门一整天,连个人影也没有。”

    白蓉萱道,“没什么,出去散散心。”

    她一边说一边往屋子里走去,“对了,赶紧吩咐小灶给我们准备些吃的,晚饭还没有吃呢。”

    芳姑姑道,“我这就去……”话刚说完,又猛地停住,正准备提醒白蓉萱一句,只见她已经快步走进了屋内,拿起桌上的茶壶便倒茶喝。

    室内一片漆黑,白蓉萱咕嘟咕嘟地喝了两口茶,就听一旁响起了一个沉沉的声音,“舍得回来了?”

    噗!

    白蓉萱被吓了一跳,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她惊慌失措地叫道,“是谁!”

    黑暗中一个人影缓缓靠了过来,“是我。”

    白蓉萱定睛一看,居然是闵庭柯。

    她诧异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

    闵庭柯平静地道,“没什么,不小心走错了路。”说完便迈着步子出了门。

    白蓉萱顿时愣住了。

    这人要干什么?

    鬼鬼祟祟的也不说明来意。

    等人出了如意馆的门,她这才叫来芳姑姑询问。芳姑姑道,“六爷已经在屋子里坐了一下午了。”

    一下午?

    白蓉萱不解地道,“那他有没有说所为何事?”

    芳姑姑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送来的茶水果子也没有碰。”

    这不是有毛病吗?

    白蓉萱皱着眉头道,“别理他,不知又抽什么风呢。”

    芳姑姑赶紧去小灶张罗了晚饭,白蓉萱这边吃过刚撤了桌子,易嬷嬷便匆匆赶来,她不但带来了闵老夫人吩咐的水果,还脸色惊慌地道,“治少爷……”

    白蓉萱问道,“嬷嬷这是怎么了?”

    易嬷嬷欲言又止。

    白蓉萱笑着道,“嬷嬷有话只管说,我也不是那多嘴多舌之人,不会去闵老夫人面前胡说八道的。”

    易嬷嬷松了口气,“是闵家派来了人,想请您过去一趟。”

    闵家?

    白蓉萱不解地问道,“请我做什么?”

    难道是闵六有话要对自己说吗?

    易嬷嬷道,“还不是为了昨晚上的事儿,听说六爷发了好大的脾气,全院子的下人都在屋檐下跪着呢,已经整整一天了,米水未进,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儿的,闵夫人没办法,只好请您过去帮着说说情。”

    白蓉萱吓得脸色一白,“六叔怎么能这么做呢?”

    易嬷嬷道,“六爷的脾气您还不知道吗?这些下人做事不尽心,怠慢了主子,六爷没统统发卖已经是慈悲了。”

    白蓉萱道,“可我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易嬷嬷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白蓉萱道,“嬷嬷也知道我的性子,许多事情都不明白,你若是不指点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易嬷嬷为难地道,“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多少和您也有些关系,由您出面说情,六爷才有可能从轻发落。”

    白蓉萱叹了口气。

    她实在不想再去闵家了,可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她若是不出面,闵家的下人要是有个好歹,她以后就没脸去见闵老夫人了。

    白蓉萱道,“老夫人怎么说?”

    易嬷嬷道,“老夫人的意思是不用您管。您是白家的人,不用理会闵家的事情。可六爷这个人一旦动了怒较起真来,那可不是轻易能翻篇的,我实在是担心这些下人……”

    可刚刚他明明表现得异常淡定得体,语气也相当的温和呀。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

    白蓉萱终究心软,无奈地道,“那我就过去看看吧。”

    易嬷嬷道,“阿弥陀佛,治少爷心善,不计过往,闵家的下人知道了,以后一定拿您当菩萨供着。”

    白蓉萱换了件衣服,由吴介陪着出了门。

    他们坐着马车来到了闵家,门房的小厮一见,立刻便上前道,“治少爷来了,我这就进去通禀。”

    白蓉萱道,“不用了,我认得路。”也不等小厮口说话,自顾着便往院子里走去。

    她可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

    小厮立刻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来到恭园的大门口,只听四下一片肃静,黑夜之中显得格外凝重。白蓉萱踏进恭园,穿过竹林,映入眼帘的便是跪了一地的下人,有些体力不好的,此刻已经颤颤巍巍,随时都要晕倒的样子。

    白蓉萱快步穿过人群往屋子里走去。

    本来站在回廊下一脸担心的常安见到她的身影,连忙迎了上来,“您来了。”

    白蓉萱低声道,“六叔呢?”

    常安指了指屋内,“在里面呢。”

    白蓉萱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房门口。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也不见闵庭柯的人影。

    白蓉萱轻手轻脚地迈过了门槛,小声试探着问道,“六叔?”

    无人应答。

    她又问,“六叔,你在吗?”

    还是没有人……

    她正觉得疑惑,忽然间眼前出现一道黑色的身影,吓得她哇地一声大叫起来,差点儿直接坐到地上去。

    对方眼里手快地扶住他,得意地笑着道,“胆小鬼,怕什么?”

    正是闵庭柯。

    白蓉萱立刻不悦地甩开他的手,“你这样无声无息地窜出来,会把人吓坏的!”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相投

    闵庭柯道,“那我看看,你哪里坏掉了?”

    白蓉萱咬了咬牙,懒得与他一般见识,“天都黑了,为什么不点灯呀?”

    闵庭柯道,“不想点。”

    话音刚落,常安便进来点燃了灯烛,屋内顿时一片明亮。

    白蓉萱见闵庭柯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修趁的眉眼越发冷峻。他缓缓转身坐下,轻声道,“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因为你!

    白蓉萱生气地道,“你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我能不来吗?”

    闵庭柯面无表情地道,“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觉得我用计把你逼了过来?”

    难道不是吗?

    白蓉萱道,“下人们做错了事,你想怎么责罚我都不会插手,但若是因为昨晚上的事,那便大可不必了,反正我也没有怎么样,你又何必揪着不放呢?跪了一天也可以了,赶紧让他们起来吧,别把事情闹大,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闵庭柯道,“所以……你没有生气?”

    那怎么可能?

    她到现在还生气呢!

    不过气得不是下人,而是闵庭柯。

    白蓉萱故作泰然地道,“是啊,不生气。”

    闵庭柯立刻察觉了她的小异样,冷笑着道,“看来你是在生我的气咯?”

    这一下白蓉萱可没办法否认了。

    生气又怎样?

    明明就是他做得不对,难道自己连气也不能生了?

    白蓉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闵庭柯道,“这件事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昨儿彭屿忽然跑过来告诉我一个消息,我一激动便把你给忘记了,只顾着出门办事,等回来的时候才从婆子嘴里知道你一直等到深夜的消息。不过我今天在如意馆也等了你一下午,也算是补偿了你吧?”

    哈?

    还可以这样补偿的?

    白蓉萱简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她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克制住了。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此刻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淡淡地道,“是啊,已经扯平了,你也赶紧让外面的下人都散了吧?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做了什么背主弃义的事呢。”

    闵庭柯向常安道,“既然治少爷发了话,今日就饶了他们,再有下一次,可不会如此轻松揭过了。”

    常安立刻答应了一声,匆匆出门吩咐。

    外头顿时响起了一阵感激涕零的声音。

    等人群散去,白蓉萱便道,“六叔,天色已晚,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闵庭柯道,“你还没吃晚饭吧?不如留在这里吃好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蓉萱打断了,“多谢六叔的好意,我已经吃过了。六叔事多,也不用送了,我走了。”

    说罢便转身出了门,叫着吴介匆匆离开。

    闵庭柯甚至没看清她的背影,人就已经消失得没了踪影。

    他玩味地笑着道,“看来心里的怨气还挺大……”

    常安进门时恰巧听到了,上前道,“换作是谁只怕都会不痛快,治少爷为人敦厚老实,听说闵家的事情后便匆匆赶来了。”

    闵庭柯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靠在椅子上出神。

    常安道,“您忙了一天,晚上想吃些什么?”

    闵庭柯道,“没胃口,不想吃。”

    “那怎么行?”常安道,“多少吃一些,不然身子怎么受得了?”

    闵庭柯道,“你一会儿出去给我打听打听,今天治哥和唯哥都去哪儿了?”

    常安不解地道,“打听这些做什么?”

    闵庭柯看了他一眼。

    常安立刻道,“小人明白,这就安排人手出去打听。”

    白蓉萱出了恭园,正准备往大门口走,没想到迎面却看到一个婆子带着几个丫鬟走了上来,“是治少爷吧?”

    白蓉萱一怔,点了点头,“您是?”

    婆子笑呵呵地道,“老奴是闵夫人身边的管事婆子,府里人都称我为崔嬷嬷,夫人知道您大晚上特意跑一趟,让我请您过去坐一坐。”

    这么晚了,闵夫人见她做什么?

    不过长辈有请,她自然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跟在崔嬷嬷身后去见了闵夫人。

    闵夫人在会客厅里接待了她,“治哥,辛苦你了,大晚上的走这一遭,真是让人过意不去。也是你六叔的脾气太急躁了些,下人们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魂都要被吓跑了,幸好还能听进去你的劝,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白蓉萱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闵夫人究竟有什么用意。

    闵夫人道,“难得你和他的性情相投,以后不妨都走动起来,若是你六叔脾气又上来了,你也能帮着安抚几句,省得我在家里跟着操心惦记。”

    她和闵六性情相投?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她怎么不知道?

    白蓉萱强撑起笑脸应付道,“六叔贵人事多,每天要忙的事情不计其数,我只怕自己帮不上他的忙还只会添乱,耽误了他的正事。”

    闵夫人道,“怎么会呢?你别看他整天进进出出的,其实要忙的正事没几桩,多是胡闹去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眼看着夜色渐深,闵夫人吩咐崔嬷嬷将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

    白蓉萱不安地道,“夫人,无功不受禄,我……我怎么能要您的东西呢?”

    闵夫人道,“客气什么?要是按老夫人的辈分算,我也是你祖母辈的人了,给你点儿东西有什么不行的?长者赐不能辞,拿着吧,回去或是留着自己用或是赏人都行。”

    再拒绝就让人不快了。

    白蓉萱只好起身行礼道谢,“多谢夫人。”

    闵夫人这才让崔嬷嬷送了白蓉萱出门。

    等白蓉萱回到白家一看,闵夫人准备的礼物着实不少,她轻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吴介道,“以后这闵家能少去还是少去吧,不然人情会越欠越多的。”

    吴介笑着点头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打扮一新去见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问道,“昨儿去闵家了?”

    消息传得还真快。

    白蓉萱微笑着道,“是呀,闵夫人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呢。”

    具体的事情却提也没有提。

    闵老夫人对她的这股子聪慧劲儿十分满意,“闵家近些年日子好了,她手里可攒了不少宝贝,你以后不妨都去走动,她一高兴,还指不定给你什么呢。”

    还去?

    算了吧。

    白蓉萱和闵老夫人说过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刚回到如意馆,白修唯便找了过来,“听说你昨天去我家了?可有什么急事吗?”

    白蓉萱道,“没有,只是闲得无聊,想和你说说话。”

    “这样啊……”白修唯道,“我昨天去看霍克了,在他那里待了一整天,夜里才回得家,还是小厮告诉我才知道你去过的消息。”

    白蓉萱关心地问道,“霍克怎么样了?”

    白修唯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有两根手指断了,可能需要养一段时间。”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田庄

    白蓉萱震惊地道,“手指怎么会断呢?”

    白修唯显然不想多说,随口道,“在监狱里被人教训了一番,好在伤得并不算严重,静养几天就好了。”

    白蓉萱道,“那就好,他毕竟是靠写字为生的人,若是手出现了问题,那可是关系到下半生的大事。”

    白修唯笑着道,“没那么严重,他还让我向你道谢呢,不但仗义出手救了他一命,还送了那么多好东西,他都舍不得吃。”

    白蓉萱道,“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毕竟是你的朋友,和我也聊得来,我只是做了自己能做的事,你让他不要放在心上,好好养伤才是要紧。”

    白修唯道,“我可不在你们中间传话,下次见面时你自己对他说吧。”

    白蓉萱笑了笑,“也好。”

    两个人闲扯了片刻,白修唯道,“你这账本看得怎么样了?”

    “慢慢看呗。”白蓉萱道,“左右没有着急的事儿,就放着自己的性子看。”

    白修唯点了点头,“家业交接的日子定下来了没有?”

    白蓉萱道,“定了六月二十四。”

    白修唯笑着道,“到时候我也来凑个热闹。”

    也是给她一个支持。

    白蓉萱感激地道,“好呀,请都请不来呢,真是太欢迎了。”

    说了半晌话,白修唯道,“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就走了。”

    白蓉萱问道,“你要去哪里?”

    白修唯道,“今天可不是去玩,我要去田庄一趟,所以不能带着你。”

    白蓉萱不再多说,送他出了门。等回来之后便向芳姑姑打听道,“外三房也有田庄吗?”

    “当然有了。”芳姑姑道,“外三房这些年虽然一直没什么起势,但毕竟也是白家的一份子,大面上还是能过得去的。只是外三房的田庄位置不太好,哪怕是光景好的年头收成也一般,若是赶上了天灾,怕是连种子都要搭进去了。”

    白蓉萱道,“五哥说要去田庄看看,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芳姑姑道,“此刻早就过了播种的日子,多半是庄农们又不安分了,他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要过去压一压。”

    白蓉萱皱着眉头道,“外三房的庄农经常不服管教吗?”

    芳姑姑叹了口气,“自从宥三爷去世之后,外三房就剩下了孤儿寡母,宥三太太又不是个多有才干的人,整天稀里糊涂的,宥三爷一走,连带着她的天也跟着塌了。掌柜庄头们见状,自然也就有了别的心思,好在唯少爷自己争气,自从能独当一面后便把这些人都压住了,让他们不敢造次。但田庄毕竟离得远,正所谓山高皇帝远,难免会起些事端。不过以唯少爷的手段,一定不会出大乱子的。”

    白蓉萱点了点头,“那咱们三房有几个田庄。”

    芳姑姑道,“哎哟,这您可把我给问住了,我知道的就有六七个,不知道的便不知道有多少了,具体的您得问问王管事。”

    这么多呀!

    白蓉萱惊讶地道,“这些田庄都在哪里?”

    芳姑姑道,“我出门的次数有限,说也说不清楚,要不我把陶清叫来,他应该比我知道得多一些。”

    白蓉萱立刻便答应。

    陶清得了消息很快赶来,行了礼后便道,“治少爷要问田庄吗?”

    白蓉萱道,“今儿正好提起来了,就向你打听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陶清道,“咱们上海附近的田庄有十三个,外省总共二十一个,每年年底的时候各个田庄都会派人送东西来,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白蓉萱笑着道,“居然有这么多,原来我不知不觉就成了个小地主。”

    陶清道,“不过我只知道上海周边田庄的位置,至于外省的就得问王管事了。”

    白蓉萱想着等家业接手之后,这些事自然也就一清二楚了,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若是让则大伯父知道了,还以为她已经急不可耐,造成误会就不好了。

    白蓉萱想着想着,忽然冒出了个主意,“难得最近的天气好,咱们也找机会去田庄转一转好不好?”

    芳姑姑不解地问道,“您要去田庄吗?去那边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

    白蓉萱道,“没有,只是想着出门走一走,也能趁机了解一下三房下面的产业。”

    芳姑姑道,“这些田庄离得可不近,出门一次不容易,若是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白蓉萱犹豫了起来。

    陶清见状道,“若是治少爷想去,可以多带上一些下人,路上有个照应。其实路途也不会太远,最远的也就一天的脚程。要是走得快一些,有些田庄甚至能当天去当天回来呢。”

    白蓉萱眼睛一亮,“好呀,那我们就找个近一些的去看看。”

    芳姑姑见他来了兴致,也不好再劝,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白蓉萱立刻道,“到时候芳姑姑和小圆也一起去,正好出门热闹热闹。”

    芳姑姑道,“我对田庄上的事一窍不通,您就算带上了我,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陶清却道,“这个时候去看看也行,治少爷早晚都是要去的,下头那些庄头们不见见正经主子,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事。提早去了,心里也有个数,将来安排打算的时候也方便。”

    白蓉萱道,“那我去跟老夫人商量去。”说着便急匆匆地跑出了门。

    闵老夫人听说她要去下面的田庄走一走,微笑着道,“去瞧瞧也好,你自从回到上海之后,除了去祭祖上坟,还没有好好出去散散心呢。像你这个年纪,正是外出长见识的好时候,别总窝在家里。去吧,让易嬷嬷给你准备马车。”

    白蓉萱道,“这次就用三房的马车吧,免得家里有什么事儿,您身边都没有马车用了。”

    闵老夫人一想也是,“那就听你的。只是路上要格外小心,要多带些人在身边,知道吗?”

    白蓉萱乖乖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得到了闵老夫人的允许,白蓉萱十分高兴地跑回了如意馆,“老夫人已经答应了,我们明天就出门。”

    “明天?”芳姑姑道,“您也太急了些,还要做些准备呢。”

    “有什么可准备的?”白蓉萱道,“只带些路上吃的东西就好了,再让陶清备好马车和下人,明天一早我们就高高兴兴地出发。”

    她一声令下,大家都忙活起来。

    三房的人上上下下集体出动,立雪堂顿时热闹了起来。陶清看着眼前人进人出忙碌的景象,感慨地说道,“三房总算又活起来了。”

    受这样的气氛影响,就连平日里冷静自持的芳姑姑也激动了起来,从三房叫了两个丫鬟着手做糕点,留着明天在路上吃。

    长房大太太身边的戚嬷嬷路过立雪堂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向身边的妇人问道,“三房这是出什么喜事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周科

    戚嬷嬷身边的妇人也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啊,没听说发生什么事。”

    戚嬷嬷道,“那就去打听打听,若真出了喜事,我们也得赶去恭喜一声才是啊。”

    那妇人立刻便答应了。

    等戚嬷嬷回到长房,那妇人也匆匆赶了回来,“不是什么大事,原来是治少爷要去下头的田庄,三房久没有正主盯着,一时间便有些坐不住了,下人们闹腾得不成样子。还是那陶清年纪太轻压不住事儿,弄得人仰马翻的,隔得老远都听得到。”

    戚嬷嬷面无表情地道,“这样啊……知道了,你下去吧。”

    妇人急忙退开了。

    戚嬷嬷转身便把消息告诉给了史大太太知道。

    史大太太淡淡地道,“这是好事,什么时候我的衍哥也能出去看看自家的田庄呢?”

    戚嬷嬷怕她难受,连忙道,“只要大少爷把身子养好,那还不是说走就走的事儿?您可千万别多想,惹得自己身子不痛快,大少爷看到了也要难过的。”

    史大太太轻轻叹了口气,“你放心好了,我能活到今天,全都是为了衍哥,就算是为了儿子,我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戚嬷嬷心疼地道,“您这辈子,实在是太苦了些。”

    史大太太摇了摇头,“你陪我去给菩萨上炷香,让他老人家保佑衍哥平平安安的。”

    “是。”戚嬷嬷答应了一声,扶着她去了小佛堂。

    另一边的闵老夫人也听到了动静,对易嬷嬷笑着道,“自从治哥回来之后,家里的气氛都比之前好了,整日生机勃勃的,让人听着就觉得高兴。”

    易嬷嬷道,“也是因为那讨人厌的二房搬出去了,没有蔡氏在身边乱嗡嗡,心情自然就跟着好了。”

    闵老夫人道,“你啊,就是和二房不对付。”

    易嬷嬷道,“老夫人,要不您也跟治少爷凑凑热闹,一起出去走一走?总待在院子里,再好的人也受不了。”

    闵老夫人想也没想地拒绝道,“算了吧,还是别给孩子添麻烦了。人家出门是办正经事,我一个老太婆跟着算怎么回事?忙帮不上不说,还要跟着添乱。”

    易嬷嬷道,“治少爷孝顺,不会说什么的。”

    闵老夫人道,“正因为治哥孝顺,所以才更不能明知故犯。我要是想出门,改天跟小六说也是一样的,这次就让治哥去办自己的事情吧。”

    易嬷嬷笑道,“您呀……就是怕给人添麻烦。”

    闵老夫人道,“人老了,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已经是麻烦了。”

    三房的人整整忙了一下午,才把明日出门的事情办妥。得到消息的王德全匆匆赶来求见,白蓉萱想了想,在立雪堂的花厅里接见了他。如今三房正在修缮,处处都透着生机,王德全见状心里喜一阵悲一阵的,一见到白蓉萱便行礼问候道,“见过治少爷,听说您明儿要去田庄?用不用我跟您一起过去,要是您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也能随时解答。”

    白蓉萱不想大动干戈,她轻声道,“我这次只是出门走走,并没有别的意思,王管事还是留下来忙正事吧。”

    是怕白元则会多心吧?

    王德全立刻会意,“是,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就另派一个管事过来,由他陪着您出门。”

    这一次白蓉萱没再拒绝,“也好,那就这么定了。”

    等王德全走后,陶清又来求见,说了明日出门要带的人手。

    这些事交给陶清去办,白蓉萱自然是放心的,但她还是耐心地听完了陶清的禀报,笑着道,“好,明日出门前你再检查一下马匹车辆,可别在路上出什么事故才好。”

    陶清恭敬地答应了。

    白蓉萱这才回了如意馆,吃过晚饭后她早早地躺下了,但因为心中记挂着第二天的出门,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担心明天天气不好,一会儿又担心路上会遇到危险……就这样翻来覆去地一直到深夜才总算睡下。

    等第二天醒来,只见外面天气晴朗明媚,风和日丽,真是个难得的好日子。白蓉萱喜气洋洋地洗漱后便换了衣服匆匆去见闵老夫人。

    吟风馆这边的早饭才摆上。

    闵老夫人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坐下来陪我吃早饭。”

    白蓉萱一脸笑容地坐了下来。

    吃过早饭,闵老夫人又叮嘱了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这才让易嬷嬷送她出门。

    白蓉萱带着芳姑姑、吴介和小圆去了立雪堂。

    马车早就准备好了,下人们也是清一色的灰衣打扮,一个个精神抖擞,跃跃欲试的模样。

    白蓉萱发现白俊和白芹都在队伍里,白英却没有跟来,想必是要留下来照顾那匹老马。

    陶清上前道,“治少爷,人都到齐了,马车也检车过了,没问题。”

    白蓉萱满意地点了点头。

    陶清又领了一人上前,“这是周科,是王管事派来的。”

    周科立刻行礼问好,“小人周科,见过治少爷。”

    白蓉萱道,“有什么话路上说,出发吧。”

    她带着小圆坐进了第一辆马车里,芳姑姑则带着白芹和另外两个丫鬟坐了后面的马车。随着陶清的一声令下,队伍浩浩荡荡地向着城外赶去。

    白蓉萱好奇地向窗外望去。

    出了上海,外头便是成片的良田和树林。白蓉萱小声嘀咕道,“这么好的田地,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走在车边的周科忙上前道,“回治少爷的话,这都是闵家的田产。”

    闵家?

    他们家的田产位置居然这么好!

    白蓉萱不禁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难怪人人提到闵庭柯都会一脸的佩服和恭敬,就看闵家如今的地位和财力,便不是其他人家能够比得上的。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

    走了大概两个时辰的路,车外的周科忽然道,“治少爷,您看看,这就是咱们三房的田产了。”

    白蓉萱一下来了精神,忙透过窗户向外看去。

    只见前方一大片稻田,从远处看绿油油的,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又走了一段路,这才到了田庄。白蓉萱走下马车,只见跟车来的下人虽然满头大汗,却精神不减,似乎都不觉得累似的。

    庄头早就得到了消息,领着一众下人站在田庄口等候,眼见着白蓉萱缓缓走下马车,他急忙弓着腰迎了上来,“见过治少爷。”

    白蓉萱猜到了他的身份,冲他微微一笑。

    周科在一旁介绍道,“治少爷,这户庄头姓杨,您就叫他杨庄头吧。”

    白蓉萱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杨庄头激动地道,“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大家都等着您回来振兴三房呢。”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中窜出一个穿红着绿的女子,猛地向白蓉萱冲了过来,嘴里还不断地喊着‘三爷’。陶清等人见状连忙将她拦了下来,那女子却拼命挣扎,又哭又叫。

    杨庄头立刻呵斥道,“傻妮!你再乱叫,我就把你关到柴房里喂野狗!”

    那女子被吓了一跳,转身跑到了一个老妇人的怀里。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耐人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措手不及,但吴介和陶清还是想也没想地拦在了白蓉萱的身前。

    生怕她遇到什么危险。

    杨庄头连连道歉,“治少爷,吓着您了吧?这是我家的傻妮,小时候生病坏了脑子,不太懂事,治少爷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白蓉萱向傻妮看了过去。

    她正躲在老妇人的怀中,偷偷地向自己看来,嘴中还喃喃不断地重复着‘三爷’之类的话。

    白蓉萱不解地道,“她叫得是三爷吗?她认得我父亲?”

    杨庄头道,“早前三爷活着的时候每年春秋都要来几次田庄,三爷慈悲心善,见了下头的这些孩子总喜欢赏些果子蜜饯,傻妮嘴馋,就喜欢往他的身边凑,因此认得三爷。她肯定是见治少爷长得像三爷,所以认错人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不是什么大事,大家都别绷着了,仔细把她给吓着了。”

    围成一团的下人见她温声细语的,也都收起了戒备。

    杨庄头感激地请她进庄子里坐坐。

    白蓉萱笑着踏进了田庄。

    庄子里虽然陈设简单,但却收拾得异常干净,杨庄头将她请到了正堂上坐下,又吩咐人送茶水来,“一路上辛苦了,赶紧喝口水润润嗓子。”

    白蓉萱道,“我一直坐在马车里,倒不觉得累,倒是跟着一同来的人走了半晌的路,想必辛苦极了,先让他们喝口水歇一歇吧。”

    杨庄头一愣,转身便吩咐了下去。

    众人见他小小年纪就知道体恤下人,心里也都跟烧了一团火似的,热乎乎的不行。杨庄头感慨地道,“不愧是三爷的儿子,这脾气秉性简直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三房后继有人,三爷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他说着说着便掉下泪来。

    周科忙上前安慰道,“杨庄头,你这是怎么了?治少爷登门是喜事,你怎么还哭上了?”

    杨庄头用衣袖抹去了眼泪,尴尬地道,“是我糊涂了,治少爷别见怪。中午就在庄子上用饭吧,婆娘们都已经准备起来了,听说您喜欢吃红烧肉,锅里正炖着呢。”

    白蓉萱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喜欢’吃红烧肉的事儿都传到田庄上来了?

    这是不是就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问起了庄子上田产的事情。

    杨庄头道,“这附近的田产都是咱们家的,总共有一百三十晌,这几年年头一般,收成一直也上不去,但除了一庄园的人口粮外,还能余下不少。”

    白蓉萱笑了笑,“那还好。”又问起了庄园上有多少人,都在什么职位上当差。

    杨庄头有问必答,态度非常的恭敬。

    白蓉萱和他说了几句话,对庄子上的事情也有了些了解。等中午吃过了饭,杨庄头为了让白蓉萱休息便借口有事告辞,但白蓉萱哪里睡得着?她叫来了周科,向他问起了田庄的事情。

    周科认真地道,“回治少爷的话,这位杨庄头本分老实,对您没有任何隐瞒,是个可信之人。杨家庄这片田不算上等,一庄子人辛辛苦苦忙碌一年,也就能平个本,基本上没什么入账。”

    白蓉萱不解地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一直留着?”

    周科道,“是这样的,一来是上海周围的田产寸土寸金,若是卖出去,以后怕是连这个级别的也买不到了,二来是三爷仁义,没了这些口粮田,庄子上的人生计便成了问题。”

    白蓉萱明白过来,看来父亲当初入手这些田产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指着它赚多少钱。

    白蓉萱道,“其他田庄的情况也都一样吗?”

    周科摇了摇头,“那自然是不同的。三房有六处极好的田产,哪怕是年头不好的日子,产的粮也足够用一年了。余下的田庄若是能多手一些,便是净赚了。”

    白蓉萱道,“那这些田庄上的庄头为人如何?”

    周科小心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人的十根手指头还不一样齐呢,就更不用说人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还得看治少爷有什么样的要求。”

    这番话说得非常耐人寻味。

    白蓉萱道,“看来也有些不好打交道的庄头啊。”

    周科道,“今日来的杨家庄,杨庄头受过三爷的大恩,当年若不是三爷肯帮忙收留,这一庄子的人怕是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因此杨庄头做事向来一板一眼的,宁可自己吃亏些,也绝不敢多占三房的一粒米,一口面。其他的庄头……”他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道,“像我刚刚说的那六个田庄,毕竟能力摆在这里,为人也就高傲了些,不像杨庄头这般本分听话。”

    白蓉萱笑了笑,“难怪今天会来杨家庄走动呢。”

    想必也是怕她初出茅庐,和那些不好对付的庄头碰上吧?

    周科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道,“将来治少爷接手了家业,总归都是能见到的。不管怎么说,您是主子,其他人都是给您办事的,凡事还是要以您的意思为主。”

    白蓉萱见他十分的精明,忍不住问道,“你来三房多久了?一直在王管事手底下做事吗?”

    周科道,“我是个孤儿,爹妈在洪水里死了,我被冲到了田庄附近,由庄头抚养长大,后来得王管事器重,便跟在他身边打个下手。”

    白蓉萱‘哦’了一声,“你是在哪个田庄长大的?”

    “赖家庄。”周科道,“赖庄头种地不行,但却很有远见,庄子上的孩子都要上学堂读书认字,不能做睁眼瞎。我小的时候赖庄头就曾说过,谁也不是一出生就什么都会的,将来能走多远,走多高,都是要看自己本事和努力,所以我们都要学认字和打算盘。”

    白蓉萱一听,顿时对这位赖庄头有了兴趣,“这人真是有点儿意思。”

    周科道,“听说他也是被三爷救过一命的,只是他不愿意提起往事,所以庄子上的人对他的过去也不了解。他无妻无子,孤家寡人一个,心思全都放在了庄子上,赖家庄的田产虽然不怎么样,但后山的一片果园却打理得很好,等今年秋天赖庄头肯定会给您送苹果的,到时候您尝尝就知道了。”

    居然还有果园。

    白蓉萱满心期待地笑着道,“那我就等着吃苹果好了。”

    过了中午最热的时候,白蓉萱叫来了芳姑姑和吴介等人,“咱们出去走走,看看田里的庄稼长得怎么样了。”

    芳姑姑担心地道,“乡下地方,会不会有坏人呀?”

    周科道,“姑姑放心,这附近安全得很。正因为偏僻,所以坏人都待不住另谋出路去了。”

    他说得有趣,逗得芳姑姑直笑。

    杨庄头听说了消息之后,也急匆匆地带着人赶来,“我领着治少爷出门,免得您不认得路,再走丢了。”

    他说完,还恭敬地递给白蓉萱一顶草帽,“您戴着遮阳,这是新编的。”

    白蓉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接过来戴在了头上,“这是谁的手艺,好精巧。”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寻味

    那草帽是用细竹条编织而成,细腻精巧,甚至连一根毛刺也没有,戴在头上非常的舒服。

    杨庄头不好意思地道,“是我编的,治少爷能看得上就好。”

    白蓉萱真诚地道,“杨庄头的这份手艺,便是靠竹子为生的人也比不了。”

    杨庄头见状又去取了几顶,分给了芳姑姑等人。

    芳姑姑没有客气,客气地道过了谢。

    众人出了庄园,沿着小路一直向下,只见道路越来越窄,有些地方甚至只能勉强通行一人。杨庄头不安地提醒道,“治少爷小心脚下,可千万别滑倒了。”

    白蓉萱放眼望去,只见小路两侧皆是绿油油的稻苗,此刻都已过了膝盖,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白蓉萱道,“等到了秋天,这里一片金黄,肯定更加的漂亮。”

    杨庄头顺势道,“那就请治少爷秋天时再大驾光临一次,我用新打下来的稻米给您做饭团吃。”

    “好啊。”白蓉萱痛快地答应下来。

    沿着小路走走停停,总算来到了山脚下。白蓉萱望着眼前的矮山头,对杨庄头问道,“这也是我们家的吗?”

    杨庄头道,“没错,只是山上多是石头,种不了东西,三爷活着的时候曾种过橘子和核桃树,后来都没有成活,如今就这样放置着。不过山上产一种蓝色的浆果,酸酸甜甜地倒是很好吃,等结了果子我叫人给您送去些尝尝。”

    白蓉萱绕着矮山走了一圈,听到前方传来潺潺的溪流声。

    杨庄头道,“这条小溪是从前面流过来的,一年四季从不中断,稻田的灌溉用水都是取自这里。”

    白蓉萱在小溪边洗了洗手,没想到还在清澈见底的溪流中看到了小虾米。

    白蓉萱惊喜地对芳姑姑和小圆道,“快看,这里头有虾!”

    “真的吗?我看看。”芳姑姑和小圆凑过来看热闹,“咦,还真有。只是太小了,只怕抓不到。”

    杨庄头在一旁笑着道,“我们这里的人都叫它白虾,实在小得可怜,只有小孩子才会抓来炸着吃,大人们连看也不会看的。”

    芳姑姑道,“看来咱们都是小孩子那一拨人里的了。”

    大家笑了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白蓉萱向杨庄头道,“你也知道,我才回上海不久,又刚刚接手家业,不懂的地方有很多,今天难得有空暇来你这里看看,下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庄子上可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着解决的?你不妨如实告诉我,我能帮就帮,也不枉走了这一遭。”

    老实巴交的杨庄头顿时犹豫了起来。

    周科提醒道,“杨庄头,既然是治少爷让你说,你只管如实的说好了。”

    杨庄头想了想,硬着头皮道,“第一次见治少爷,本不该多嘴的,不过您既然问了,倒真有一件事。庄子上农户的孩子们渐渐大了,也不能都留在家里种田,若是府上需要用人的话,治少爷不妨给他们个机会,多少是知根知底的人,您用着也安心。”

    白蓉萱点了点头,“行,这件事我会记在心上的。”

    杨庄头高兴地道,“多谢治少爷。”

    一行人回到了庄子上歇息片刻,白蓉萱便把周科和陶清叫来商量,“时候也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陶清道,“若是您不准备在庄子上过夜,早些走总是好的。”

    白蓉萱道,“那就跟杨庄头说一声,我们也好告辞离开。”

    陶清立刻便应了一声。

    杨庄头再三挽留,恳请白蓉萱在庄子上住一宿。白蓉萱道,“你是跟过我父亲的老人,我不跟你客气,家里还有别的事,我实在不能多留。等我秋天来的时候一定住下,到时候吃你做的饭团。”

    杨庄头这才道,“那就说定了。”

    白蓉萱道,“走之前我和你讨一样东西。”

    杨庄头诧异地道,“治少爷要什么只管吩咐,还说什么讨不讨的。”

    白蓉萱笑了笑,“你编的草帽我很喜欢,这一顶便送与我吧。”

    杨庄头道,“哎哟,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治少爷若是喜欢,将来我多编些给您送去。”

    白蓉萱道,“别麻烦了,我要那么多草帽也没地方戴,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话是这样说,但临行之前庄子上还是准备了不少东西。装进笼子里的活鸡活鸭,还有刚从河里捞出的鱼,新摘的枣子和蔬菜。

    庄子上的人憨厚木讷,却几乎把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白蓉萱道,“怎么准备了这么多?”

    杨庄头道,“乡下地方,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孝敬您,这都是庄子上自己养的,给您吃个新鲜。”

    白蓉萱推辞不过,只能收下。

    就在她要上车之际,杨庄头的女儿傻妮匆匆跑了过来,她不知道从哪摘来了一束野花,说什么都要送给白蓉萱。

    陶清等人拦着不许她靠近。

    白蓉萱见傻妮一副失落伤心的模样,不忍心地道,“让她过来吧。”

    陶清这才放行。

    傻妮高兴地将野花交到白蓉萱手里,仰着头不解地问道,“三爷,您这次来没带果子吗?”

    白蓉萱微微一愣,有些尴尬地看向了芳姑姑。

    出门太急,并没有准备给庄子上的东西。

    这也是白蓉萱坚持不肯收下东西的原因之一。

    芳姑姑却灵机一动,“有,怎么没有呢?”说着便跑回马车,取出了她们昨日下午做的糕点。

    白蓉萱将一整盒糕点都送给了傻妮,“这是给你的。”

    傻妮又惊又喜,连连向白蓉萱鞠躬,“多谢三爷,多谢三爷。”

    白蓉萱听她一口一个‘三爷’的叫着,心中实是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冲杨庄头挥了挥手,“都回去吧,我有空再来。”

    杨庄头道,“治少爷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管着庄子,绝不会给您丢人添乱的。”

    白蓉萱坐着马车离开了杨家庄。

    车窗外的阳光温和明亮,白蓉萱原本因为家业不安纠结的心也一点点平静下来。

    这就是父亲留给她和母亲、哥哥的财富,如今哥哥已经不在,她必须要守护好它们才行。

    傻妮送来的野花清香扑鼻,整个车厢里都是好闻的味道。

    白蓉萱的心情也不像来时那么紧张,脸上带着坚定而淡然的笑容。

    马车在傍晚时分回到了白家。下人们忙着搬东西,陶清上前来请示道,“治少爷,田庄给的东西要搬到哪里去?”

    白蓉萱想也没想地道,“都送去栖子堂吧,我看那些蔬菜很新鲜,正好让老夫人尝尝。”

    陶清便立刻跑去安排下人。

    周科道,“治少爷,您还有没有别的吩咐,若是没有,我就回王管事那里复命了。”

    白蓉萱道,“不进去坐坐吗?”

    周科笑着道,“我是三房的人,早晚都要回来的,只是这会儿王管只怕还惦记着您,我早些回去,他也能安心。”

    白蓉萱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你就去吧。对了,替我跟王管事说一声,回头准备些东西帮我送到杨家庄去,总不能白收了人家这么多鸡鸭。”

    周科道,“小人明白。”

    白蓉萱交代完毕,转身往大门里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就听大门边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治少爷舍得回来了?”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不要

    白蓉萱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闵庭柯正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百无聊赖地盯着自己。

    白蓉萱惊讶地道,“你怎么在这儿?”

    闵庭柯淡定地道,“怎么,难道我去哪儿还要向你报备不成?从前还知道叫声六叔,如今都敢直称‘你’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你就得凌驾在我之上,让我看你的眼色行事了。”

    这人还讲不讲道理?

    白蓉萱无语地道,“不是你让我不用一口‘您’的叫着吗?”

    这会儿后悔了?

    闵庭柯微微一笑,上前几步道,“田庄怎么样啊,好玩吗?”

    白蓉萱正了正神色,“我可不是去玩的!”

    闵庭柯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人,笑着道,“是吗?治少爷微服私访,身边带的人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白蓉萱顿时有些尴尬,故意转移了话题,“六叔这是要走了吗?”

    闵庭柯摇了摇头,“不是,我刚到。”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客气地道,“那怎么在这里站着?赶紧进去吧,老夫人只怕正等着呢。”

    闵庭柯笑看着她,“我发现你说假话的时候不敢看别人的眼睛,这个毛病你自己知道吗?”

    白蓉萱眨了眨眼,“谁……谁说假话了?”

    虽然脖子扬得挺高,但却属实没什么底气。

    闵庭柯道,“我已经跟姑姑吃过晚饭了,正准备走呢,听到你的动静就藏了起来。你累了一天,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我走了。”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这个闵六,就喜欢捉弄她。

    白蓉萱急忙叫住他道,“六叔!田庄送了我许多蔬菜枣子,还有鸡鸭,你也拿回去些吃。”

    闵庭柯摆了摆手,“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他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也对……闵家什么没有?

    不要拉倒!

    白蓉萱高高兴兴地跑去见了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问起一路上的见闻,白蓉萱便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起来。闵老夫人闻声道,“有收获就好,要不然就白走了这一趟。”

    易嬷嬷在一旁道,“治少爷真是孝顺,带回来不少鸡鸭呢,这得什么时候吃得完?”

    白蓉萱道,“我在大门口碰上了六叔,还想送他一些,结果他说什么也不要。”

    闵老夫人道,“他素来金贵惯了,哪肯放下身段来要你的东西,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别理他。”

    白蓉萱笑着答应了。

    闵老夫人怕她劳累,只说了几句话就让连翘送她回了房。简单洗漱后小灶送来了饭菜,白蓉萱吃过便躺在了床上,想着田庄上那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她的心情便非常的好。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白蓉萱只觉得神清气爽。她穿戴整齐出了卧房,芳姑姑送来了早点,“一大早老夫人就打发来人知会,她那边有客来访,让您不用过去请安了。”

    白蓉萱并没有多问,吃过早饭后便跑去小书房看账本。等到中午时,小灶做了香喷喷的花椒鸡,白蓉萱吃了满满一大碗米饭。芳姑姑道,“这就是用田庄上的鸡做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下午时白蓉萱便又练起了字,躲在小书房里待了一整天。

    等到了晚上,她吃过饭后才去见闵老夫人。

    老夫人显得有些疲惫,“你来了,这一天都做什么了?”

    白蓉萱一一回答。

    闵老夫人道,“今天可把我给累坏了,应付完了这个应付那个。”

    白蓉萱好奇地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易嬷嬷一边奉茶一边笑道,“治少爷别听老夫人喊累,她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白蓉萱闻声立刻就反应了过来,“看来是有人来给六叔说亲事了。”

    闵老夫人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白蓉萱轻声道,“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能让您不喊辛苦只觉得高兴呢?”

    易嬷嬷道,“还是治少爷聪明,一点就透。”

    这有什么难猜的?

    闵老夫人是闵家的姑娘,又没有子女在身边,闵家好了她才能好,她如今能在白家有一席之地,不也是靠闵家才得来的吗?白家的人想要动她,还得先问过闵庭柯答不答应。那是个城府极深的,谁敢得罪?

    要说闵老夫人当下还有什么牵挂的事,大概也就是闵庭柯的终身大事了。

    闵老夫人道,“咱们这些人啊,也就是瞎操心罢了,到底还是要看小六自己的意思,只要他不肯点头,谁还能押着他成亲不成?”

    她显得十分苦恼。

    易嬷嬷安慰道,“六爷现如今还小,玩心也重,再过几年就好了,正好给足了时间,让咱们慢慢地选,慢慢地看,总要找个万里挑一的,方能配得上六爷。”

    她这么一说,闵老夫人才觉得释然,“哎,你说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小姐?”

    易嬷嬷道,“哟,这您可真是把我给问住了,六爷当着我的面,可从来没说起过这些,让我猜都没个方向猜。”

    闵老夫人看向了白蓉萱,“治哥,你六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可要说起过婚姻大事?”

    白蓉萱茫然地摇了摇头,“没有。”

    闵老夫人见她的样子不像装假,无奈地叹着气道,“这个小六啊,我拿他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家里更是没一个能说服他的,照这么下去,他越发要无法无天无拘无束了。”

    易嬷嬷笑着道,“老夫人,您从前可不是这样的。过去您常说六爷小小年纪就背负这么多,实在是不容易,还不许人多管他的事,免得在外面受了气,回到家还要受人管束,如今怎么改口了?”

    闵老夫人道,“此刻看来,倒是我的错了。也难怪致远媳妇一遇到事儿就跑来跟我磨叨,想必也是怪我当初管得太宽了。如今小六的性子都养成了,就算想管也管不了,要是小六就这样放任下去,致远媳妇还不得怪我多事呀。”

    易嬷嬷忙道,“怎么会呢,这可是您多心了。闵夫人才不会这么想呢,她老来得子,对六爷的溺爱只会比您多不会比您少,您可别往自己身上揽责了。”

    闵老夫人说着说着,目光落在了静静喝茶的白蓉萱身上,“治哥,你喜欢什么性子的小姐?”

    什……什么?

    白蓉萱一时没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老妇人。

    易嬷嬷忍不住道,“听说要娶媳妇,看把治少爷给美的。”

    这是美的吗?

    简直要把她给吓死了好吗?

    白蓉萱忙道,“我……我还不急。”

    “什么不急呀。”闵老夫人道,“你也不急,他也不急,可日子总得过下去吧?再拖几年,年纪都大了,那适龄的小姐都定出去了,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办?”

    白蓉萱涨红了脸,尴尬的手足无措。

    闵老夫人道,“又没让你们明儿就把婚结了,总要先定下来,过个一两年才成家,也能趁着这个时间相处,增进些感情,两全其美的好事,怎么你们就不愿意呢?”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流言

    她这一口一个‘你们’的,明显是把白蓉萱也给算到了闵庭柯的阵营中去。

    白蓉萱有苦说不出。

    这算不算殃及池鱼?

    都怪那个闵六!

    不等白蓉萱开口,闵老夫人已经叹着气道,“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易嬷嬷道,“老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跟着操什么心?”

    闵老夫人无奈地摇起了头。

    白蓉萱又坐了片刻,这才找个机会起身告辞。闵老夫人也有些累了,让易嬷嬷送了她出去。

    路上易嬷嬷对白蓉萱道,“治少爷,回头若是有合适的机会,您能不能帮着问问六爷的意思?我实在担心老夫人这样剃头担子一头热,最后六爷那边会……”

    她一脸为难的模样,显然是忧心不已。

    想必是怕闵老夫人的好心,反而会让闵庭柯不痛快吧?

    白蓉萱能理解她的心情,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等我见了六叔再说。”

    易嬷嬷道,“若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就别说,万一惹恼了六爷,反倒把您也给卷进来了。”

    白蓉萱道,“嬷嬷只管放心,我也不是那没有眼力见的人。”

    易嬷嬷一直将她送到吟风馆的大门,看着吴介陪他往如意馆的方向走去,这才笑呵呵地回去见了闵老夫人。

    “回去了?”闵老夫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道,“怎么样?”

    易嬷嬷道,“看样子应该是和好了。年轻人,就算有一时不快,也都不过夜的,第二天醒来该怎么相处还怎么相处,只有您跟着担心不已,夜里觉都睡不安稳。”

    闵老夫人道,“这两个一人是我的侄子,另一个又养在我眼皮子底下,若是真起了争执,我夹在中间可得有多难受?要我说啊……小六做事总是这样毛毛躁躁的,一点儿也不稳当。亏得治哥是个心善没心机的,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要发多大的火呢。”

    易嬷嬷道,“都是小孩子,一时思量不周到也是有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您就别多想了。”

    白蓉萱回了如意馆刚坐下,陶清便赶来禀报道,“治少爷,园子里有两个婆子到了岁数,自请到田庄里去养老,您看该怎么安排?”

    白蓉萱道,“她们可有想去的庄子?”

    陶清道,“两个婆子都想去赖家庄养老。”

    赖家庄。

    白蓉萱想到了之前周科对自己说过的话,笑着道,“那就送去赖家庄好了,和赖庄头提前打好招呼,务必要把两位老人安排好。你这边准备齐全了,回头我也会有赏赐。她们在三房做了一辈子的事,这份恩情我始终感念,如今虽上了年纪,更不可怠慢。”

    陶清道,“明白,我一定把您的话转达给两人。”

    白蓉萱道,“你正好趁这个时机问问其他老人,若是有想去的地方,也都要提前安排妥当,若是不想走,就在立雪堂里养老也行。”

    陶清点了点头,“我这就去问。”

    等陶清离开后,芳姑姑微笑着道,“治少爷真是难得的好人,慈悲心善,对待下人还如此的细心,传出去又是一番美谈。”

    白蓉萱淡定地道,“将心比心罢了,若是我父亲还活着的话,只怕比我想得还走全呢。”

    芳姑姑听着一怔,落寞地叹了口气。

    白蓉萱道,“姑姑不用神伤,等将来你老了,我也肯定把你安排妥当了。”

    芳姑姑道,“原来治少爷是嫌我老了。”

    当天夜里下起了雨,第二天白蓉萱醒来时雨还没有停。她故意在床上磨蹭了一阵,慢条斯理地起身洗漱换衣裳,等她走出卧房的时候,只见花厅中居然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自顾着低头喝茶。

    白蓉萱大惊失色,“六叔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好一阵了。”闵庭柯放下茶杯,轻飘飘地向她看了过来,“你是不是也太懒散了,这个时间才起床,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

    白蓉萱道,“外面阴着天下着雨,哪有什么太阳呀。”

    睁着眼睛说瞎话。

    闵庭柯道,“你又不是鸡,难道太阳不出就不用起床了?”

    白蓉萱瞪了他一眼,“六叔一大早就赶过来,想必是有要紧事和我说吧?”

    闵庭柯道,“的确是有事,不过我还没吃早饭,难道治少爷就是这样待客的?让人空着肚子说话?”

    白蓉萱‘咦’了一声,“好奇怪,六叔来了,老夫人都没有留你吃早饭吗?”

    闵庭柯道,“我直接来找你,还没去我姑姑那里呢。”

    白蓉萱脸色微变,顿时不安了起来。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白蓉萱迟疑着道,“六叔……”

    闵庭柯道,“先吃饭。”

    正说着,芳姑姑已经领着灶上的婆子将早饭送了过来。

    闵庭柯问道,“我的鸡蛋糕蒸好了?”

    灶上的婆子讨好地笑着道,“难得六爷张回嘴,哪有不好的道理?”

    “好快啊。”闵庭柯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以为得等一会儿呢。”

    早饭都摆上了桌,白蓉萱盯着闵庭柯斯文的吃起了鸡蛋糕。

    闵庭柯被看得浑身不舒服,“你这样盯着,我还怎么吃?”

    白蓉萱这才收回了目光,慢悠悠地吃了起来。不过她心中不安,胃口自然也不好。

    等闵庭柯慢悠悠地放下勺子后,她迫不及待地问道,“六叔,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一定很要紧对不对?所以才让你一大早冒着雨过来?”

    闵庭柯淡定地道,“你先别慌,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外头有了些流言蜚语……是关于你的。”

    关于她的?

    白蓉萱被吓得脸色惨白,瞬间没了主意。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出了破绽?

    闵庭柯道,“严格来说跟你也没多大关系,跟你母亲有关。”

    母亲……

    白蓉萱立刻反应了过来。

    那些陈年旧事终究还是被人翻了出来。

    白蓉萱苦笑着道,“是二房散播的?”

    闵庭柯道,“这并不重要,我已经想办法将流言压下来了,但你也知道,流言这东西就像指缝里的水,是抓不住的,终究还是会落到你的耳朵里,我今天过来就是提前通知你一声,让你多少有个准备,将来听到的时候也不至于太突然,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白蓉萱点了点头,“谢谢你,六叔。”

    闵庭柯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笑着道,“你知道我用了什么办法帮你压住流言吗?”

    白蓉萱道,“不知道。”

    闵庭柯道,“我把卢家大少爷与弟媳私会的事情传扬出去了。”

    什么?

    白蓉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长兄和弟媳私会,这也太劲爆了吧?

    闵庭柯得意地道,“这消息一出,顿时传得沸沸扬扬,你母亲的事儿当年毕竟盛极一时,此刻再听也不觉得新鲜,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到卢家上去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私心

    白蓉萱听着惊奇不已,“卢家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闵庭柯不以为意地道,“大宅院里头,这种事情可多了呢,今天你和他好,明天我和他好,有什么可奇怪的。”

    白蓉萱猛地想到了先前见过的卢三太太,她大为震惊地道,“那位弟媳该不会是卢三太太吧?”

    “你想什么呢。”闵庭柯嫌弃地道,“你当卢家大少爷没长眼睛吗?就卢三太太那长相,谁能看得上呀?”

    白蓉萱不解地道,“六叔别胡说,我见过卢三太太的,长得眉清目秀,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

    闵庭柯道,“你也说那是年轻的时候了,如今上了年纪,自然就不经看了,卢家大少爷的眼光可比你高得多呢。”

    白蓉萱问道,“那是……”

    闵庭柯直接说出了答案,“是卢家二少爷的妻子。这位二少爷是姨娘生的,与大少爷同父不同母,自小到大一直不合,偏偏卢家大少爷是嫡子,仗着这一层身份一直把二少爷压在下面抬不起头,不过经过这次的事儿,卢家大少爷再管家便有些不合适,也不能服众,卢家怕是要易主变天了。”

    白蓉萱不安地道,“为了我的事儿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能行吗?万一卢家查出什么来可怎么办呀?”

    她一脸担忧地看着闵庭柯,生怕他再遇到什么危险。

    闵庭柯笑着道,“真是个胆小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件事也不全都是为了你,实际上我也有个私心。”

    白蓉萱紧追不舍地问道,“什么私心?”

    闵庭柯道,“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白修睿抢走了我的棉农,这里面也有卢家大少爷的手笔,我看他的意思,多半是想跟白修睿合作,两个人都占好处。若是我能兵不血刃地解决了卢家大少爷,这门生意自然也就黄了,白修睿独木难成林,多半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用放在心上。”

    可白蓉萱还是搞不明白,“如此机密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呢?”

    闵庭柯得意地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什么不能知道的。我又没有冤枉他们,这都是有据可循的。据说卢家大少爷和卢家二太太原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关系,只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关系,卢家大少爷娶了别人做妻子,二太太便嫁给了二少爷。卢家二少爷天生残疾,平生最恨别人的眼光,因此性格暴虐,冲动易怒,那二太太跟了他可没少吃苦。”

    白蓉萱听后大惊失色,“那她和卢家大少爷的事情一旦败露,她……”

    白蓉萱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闵庭柯淡淡地道,“应该是没活路了。”

    白蓉萱道,“这怎么能行呢?你既然知道,就该出手帮帮她呀。”

    闵庭柯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你是不是书读得太多,脑子都坏掉了?像她这样朝秦暮楚水性杨花的人,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可……”白蓉萱辩解道,“可她和卢家大少爷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呀。”

    “那又如何?”闵庭柯不为所动地道,“这世上除了两情相悦之外还有人伦礼法呢。若人人都像他们一样,还不早就乱了套?她要是真的对卢家大少爷一片真心,当初就不该嫁给二少爷,既然嫁了人做妻子,就不该再和自己的兄长牵扯到一起。路都是自己选的,有今天这一报,也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我去帮她的忙,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吗。”

    闵庭柯的话虽然冰冷无情,却也让白蓉萱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的确如此。

    白蓉萱道,“可这件事你若是不传扬出去……”

    闵庭柯道,“就算我不说,难道就没人知道了?其实这件事卢家二少爷早就心知肚明了。”

    “什么?”白蓉萱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相信。

    闵庭柯道,“这卢家二少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明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兄长有染,却按兵不动什么都不说,只在静静等待时机,我不过是恰好给了他一个机会揭开真相罢了。至于能不能撼动卢家大少爷嫡子的身份,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可白蓉萱却心疼这位素未谋面的卢家二太太。

    闵庭柯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妇人之仁,居然还有心思去可怜一个淫荡之人。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当初既然没有在一起,之后就该避嫌不要见面,可偏偏她嫁给了卢二少爷,谁知道这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成了叔嫂之后,就更该守着长幼尊卑的礼法,她哪怕跟外面任何一个男人勾搭在一起,我都不会当回事,毕竟追求本心也没什么错,可跟自家人搅和在一起,那便是恬不知耻,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她连草根子都嚼了,活该被人骂当世潘金莲。”

    白蓉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无从反驳。

    说什么呢?

    闵庭柯说得都对。

    白蓉萱道,“那卢家现在岂不是一团乱?”

    闵庭柯道,“听说卢家大太太已经气得领着孩子回了娘家,说什么都不会再踏足卢家半步了,至于你说的那位卢家三太太,她正逢人就说,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家的丑事呢。要是因为这件事卢家大少爷和二少爷都遭人诟病的话,卢家三爷岂不就顺势起来了?这些人各有各的心思,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类型。”

    白蓉萱小声道,“那关于我的流言……”

    闵庭柯道,“我查了一下消息,是蔡二太太的手笔,看来还是有人耐不住性子了呀,急着动手了。”

    白蓉萱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蔡二太太还是老手段,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闵庭柯笑着道,“你可别小瞧了她,否则要吃亏的。她不是没长进,只是这办法百试百灵罢了。只要你母亲被人指指点点,你就没办法挺直了腰杆做人,更不用说在权贵间游走了。我早前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当时你父亲刚刚去世,你母亲就算再糊涂,也不能把人叫到自己的屋子里去啊,要知道那可是白家,你祖父白老太爷的眼皮子底下。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你父亲已死,最后可能接手家业的人便是白元德,可偏偏你祖父却迟迟不肯松口,自然有人坐不住,不得不使出些办法来陷害你母亲。长房的白修衍是个病秧子,能活到今天已是不易,三房的你是最有可能成为潜在威胁的人,但当时你又有白老太爷护持,所以最好的下手对象便是你的母亲唐氏了。哎,可惜呀……你母亲若是聪明一些,就该将自己防护得如铜墙铁壁一般滴水不露,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可谁能想到,她居然轻而易举便叫人还陷害了。”

    闵庭柯一脸的无语。

    白蓉萱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母亲的错……父亲刚刚过世,我母亲心里正难过,根本就没有留心这些,这才会被人算计的。”

    闵庭柯道,“所以我说你母亲糊涂,当时她最该保护的人就是你了,可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照顾你?要不是这样,白老太爷又怎么舍得让你跟着一起回杭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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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