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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八十二章·打牌

    闵老夫人也道,“我也觉得这番手法,不像是蔡氏的作风,何况又是无儿无女不受宠爱的姨娘,对蔡氏构不成任何危险,她实在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大动干戈。而且事情做得如此张扬,摆明了是要让人知道,倒像是针对二房来的。”

    事情实在太过古怪,即便是闵老夫人这种阅历丰富的人,一时也猜不出是什么人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闵庭柯面无表情,沉思了片刻便道,“算了,别想了,何必为二房的事烦恼呢。”他想了想,提议道,“整个尧哥也在,咱们凑齐了四个人,不如打几局叶子牌解闷吧。”

    闵老夫人一怔,“尧哥会打吗?”

    白修尧立刻道,“会打会打,我打得还不错呢,老夫人可别小瞧我。”

    闵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喜欢打叶子牌,后来一直凑不齐人手,便搁置了下来。此刻听了白修尧的话,闵老夫人顿时来了兴致,吩咐易嬷嬷去取叶子牌。

    易嬷嬷还怕二房的糟心事儿影响了老夫人的心情,见她兴致高昂,连忙凑趣道,“老夫人要是赢了钱,可别忘了赏赐咱们几个喝茶钱。”

    闵老夫人失笑道,“就算输了,也一样赏你。”

    郁金和藿香上前收拾桌子,易嬷嬷将封存了许久的叶子牌取了出来。

    闵老夫人和白修尧坐了对家,白蓉萱和闵庭柯坐了对家。

    白蓉萱牌打得不好,不免有些紧张。

    闵庭柯宽慰道,“怕什么?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不会赢,难道连输也不会吗?”

    白蓉萱不满地道,“牌还没开始打,六叔就这样说我,我还能赢得了吗?”

    闵老夫人笑道,“的确不该这样。回头治哥真输了钱,就让你六叔替你出。”

    白蓉萱高兴地道,“还是老夫人心疼我!”

    四人开始洗牌抓牌,开了第一局。

    白蓉萱从前在杭州时,也陪唐老夫人打过叶子牌,不过当时吵吵闹闹的,完全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可不像这会儿,大家都很认真,尤其是闵老夫人,牌打得特别好。不但能记住出了什么牌,甚至能依次推断出白蓉萱三人手中的都是什么牌。闵庭柯更不用说了,看似随行淡定,却滴水不漏,牌风稳得不行。至于白修尧,则特别的机灵,闵庭柯打什么他就跟着打什么,有样学样,一点儿错也不肯出。

    只有白蓉萱,苦着一张小脸,别提多纠结了。

    闵庭柯忍不住笑道,“你这牌打得也太慢了?要想到什么时候去?”

    白蓉萱道,“总得让我好好琢磨琢磨吧?”

    犹豫了半天,她打出了一张三条。

    闵庭柯笑着道,“我胡了。”

    啥?

    白蓉萱瞪大了眼睛,“六叔胡三条吗?”

    闵庭柯将牌展示给她看,果然是胡三条的。

    接下来第二局,又是白蓉萱点了炮。

    第三局,闵老夫人自摸。

    就这样打了七八局,桌面上三家赢,只有白蓉萱一家输。

    白蓉萱忙得一头大汗,瞻前顾后,更不好随意出牌了。

    好容易打到第十局,闵庭柯丢下了一张七筒。白蓉萱惊喜地道,“等等!让我看看!”

    她认认真真地看了几遍,这才敢确定道,“我……我好像胡了。”

    白修尧一把抢过她的牌,“胡就胡,什么叫好像胡了?我跟你说,要是炸胡的话,可是要一家赔三家的。”

    他将白蓉萱的牌在桌面上铺陈开,还真是卡张胡七筒。

    闵老夫人心知肚明,小六这是故意放水,特意打的一张七筒。

    她笑着道,“治哥总算开张了,这是好兆头呀。”

    白蓉萱也很高兴,手舞足蹈地道,“是啊是啊,总算见到回头钱了。”

    闵庭柯失笑道,“真是个小财迷。”

    “什么嘛……”白蓉萱不满地嘟着嘴道,“整局就只有我输,也该让我翻翻本了。”

    闵庭柯将牌丢在了牌局中。

    白修尧眼尖,只见他手里明明还有两张七筒,是故意拆开了出的单张。这让白修尧很是不解,他刚准备发问,就被闵老夫人拦住了话,“这么干打有什么意思?”吩咐易嬷嬷准备些水果送来。

    易嬷嬷痛快地答应下来。

    趁着这个功夫,闵老夫人率先洗了牌。

    牌都混在了一起,白修尧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这样一直打到傍晚,白蓉萱已经将身上的钱输得一干二净,又打发大秀去三房取了些回来,可仍旧是她输的最惨。

    白修尧得意地道,“六哥,你是真没有打牌的天赋,跟自家人玩玩也就算了,出门可千万不要打牌,不然非输的凄惨无比。”

    白蓉萱不满地道,“我只是刚好运气不好而已,等回头运势起来了,一定将你的钱全数赢光。”

    白修尧不屑地道,“那你就试试看好了。”

    白蓉萱‘哼’了一声,虽然知道自己的牌技不如别人,但也不肯轻易认输。

    闵庭柯见她鼓着腮帮子,不服气又不肯说,那模样别提多可爱了。

    闵庭柯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开始向白蓉萱放牌。

    有人故意放水,闵老夫人又乐得帮忙,没用几个回合,白蓉萱便一改颓势,接连赢了好几把。

    白修尧见状顿时紧张了起来,坐正了身子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可他一人之力,怎么能是闵庭柯和闵老夫人的对手,又用了两个回合,白蓉萱便将先前输的钱都赢了回来。

    她高兴地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运势不就起来了吗?”

    白修尧不敢相信,“六哥,你是不是出老千!”

    白蓉萱不解地问道,“什么是出老千?”

    闵庭柯在一旁解释道,“出老千就是作弊的意思。”

    白蓉萱立刻不满地道,“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愿赌服输,我可不是耍赖的人!”

    白修尧自觉失言,笑着道,“我这是跟你开玩笑呢,六哥认真起来就没意思了。”

    打了几局,众人都不觉得累,反而精神饱满,尤其是闵老夫人,很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喜笑颜开,比往日看着更加的开心。

    易嬷嬷虽然不想打扰,但还是上前试探着道,“老夫人,您看……是不是该用晚饭了?”

    闵老夫人一看时间,哎哟一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也不早提醒我!快,快摆起来。”

    闵庭柯道,“那就先吃饭,吃过饭后咱们再接着玩。”

    闵老夫人惊喜地道,“你今日没要紧事吗?”

    闵庭柯摇了摇头,“没有,我今天就住在您这边了,回头让藿香给我收拾间房子出来。”

    闵老夫人更是高兴,“好啊好啊,那咱们一会儿再打几轮。治哥和尧哥累不累?”

    没等白蓉萱开口,白修尧便抢着道,“不累,我今天还想多赢六哥些钱呢。”

第一千六百八十三章·傻话

    白蓉萱道,“你怎么就想着赢我?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几人起身来到偏厅,闵庭柯借口方便,出门叫来了常安,“你去打听打听,这些日子二房死的那两个姨娘都去过哪里,做了什么事儿。”

    常安不解地道,“这是二房的事儿,六爷打听这些做什么?”

    闵庭柯道,“事出有因,既然有人要杀他们,肯定是有目的的。虽然我不关心二房,但若是能趁着这个机会踩上一脚,我也乐得出手。”

    常安点了点头,“明白,小人这就安排下去。”

    闵庭柯这才慢悠悠地去了偏厅。

    香喷喷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闵老夫人几人正在等着他。

    闵庭柯道,“你们怎么都不吃啊。”

    闵老夫人道,“一共就四个人,哪能少了你?来吧,咱们赶紧吃饭,一会儿还得继续打牌呢。”

    闵老夫人很多年都没这么高兴过了。

    眼见着三个年轻孩子围着自己,三人又一个比一个好看,当真是各有各的英俊,看得闵老夫人连连点头,饭都比往日吃得多了些。

    易嬷嬷在一旁尽心服侍,也跟着舒心不已。

    吃过晚饭,几人又重新回到花厅,只是还没等坐下,便有婆子匆匆进来禀告,“老夫人,二房那边把两位姨娘的棺椁送出去了,特意派了人通禀。”

    闵老夫人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婆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白修尧不解地道,“怎么这样急?死人不是要停灵祭拜的吗?”

    闵老夫人缓缓道,“无儿无女的人,谁会来祭拜?早点儿下葬也好,入土为安。”

    易嬷嬷闻声脸色大变。

    闵庭柯看了闵老夫人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心疼。

    闵老夫人膝下空虚,一直都是她无法磨灭的痛。

    白修尧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是后悔又是尴尬,急的不知该如何弥补才好。

    白蓉萱见状,轻声说道,“就算无人拜祭,可也没有晚上出灵的道理?多半是二房不想过分声张,只想悄默声的将事情处理干净。二太太这会儿的心思都在睿二爷身上,可没心思理什么姨娘。”

    闵老夫人闻声点了点头,“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越是这么做,只怕风声走漏得越快。”

    白蓉萱道,“就是不知道二房后面会怎么做。”

    闵庭柯道,“他们什么都不会做的。”

    “什么?”白蓉萱不懂,“死了人,总要追查死因吧?”

    闵庭柯叹了口气,“查不出来的。大宅院里头,每日进进出出多少人,上哪查去?除非掘地三尺,要不然这件事就只能糊弄过去。大家都睁一只眼闭只眼,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好了。”

    白蓉萱认真地道,“那就掘地三尺好了,事情没有定论,难道大家住着会心安?”

    闵庭柯微微一笑,“没什么不能心安的。你以为追查下去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闹得太大,外人会怎么议论二房?自从二房当了家,这白家就没过过几天太平日子,别人会说他们德不配位,不该当这个家的。眼看着白元德一天比一天老了,蔡氏一门心思等着他将家主之位交到白修睿的手里呢,因此在这个节骨眼,事情越少越好,最好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以蔡氏的脾气,没有借着两个姨娘的死闹事,你就该知道她心里的谋算了。否则的话……”

    他冷笑数声,却是不继续往下说了。

    白蓉萱诧异地道,“否则怎样?”

    闵庭柯道,“你以为这会儿咱们还能安心打牌?她不是将脏水泼到姑姑这里,就是陷害你们三房了。这原本就是二房最擅长的本事,蔡氏做起来驾轻就熟,不用提前安排就能办得明明白白。”

    白蓉萱一怔,“这件事可与咱们没关系!”

    闵庭柯道,“傻话!这种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外人谁会信啊?就算最后没有结果,反正名声是给你坏了,对二房有益无害,蔡氏才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白蓉萱听得直皱眉。

    她又想到了当初母亲被陷害,被迫离开白家时的情景。

    闵老夫人低声道,“行了行了,不许说不开心的事儿,咱们继续打牌,不理旁人的事儿。”

    四人重新开了牌局,气氛又渐渐明媚起来。

    此刻的蔡氏,心情就没有这么好了。她低声向贴身妈妈打听道,“你没听错吧?栖子堂那边真的在打牌?”

    贴身妈妈小心地点了点头,“是啊,嘻嘻哈哈的,大不成个样子。”

    蔡氏铁青着脸道,“二房死了人,他们倒乐得隔岸观火,好轻松啊!”

    各扫门前雪,谁管谁的事儿呢?

    贴身妈妈不敢多说,低垂着头不吭声。

    蔡氏道,“你说说,这件事会不会和那老不死的有关?”

    贴身妈妈斟酌着说道,“不会吧?两位姨娘和老夫人能有什么过节?平日里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蔡氏一听,差点儿当场跳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倒是能和她们说上话,难道人就是我害死的了不成?”

    贴身妈妈道,“我……我哪敢有这样的想法?”

    蔡氏心烦不已,“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贴身妈妈小声道,“会不会是姨娘自己想不开?”

    蔡氏摆了摆手,不耐烦地道,“她们一个想不开,两个还能同时想不开?再说了,家里有吃有喝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有什么想不开的?”

    话可不是这样说。

    你觉得好,可姨娘却未必这么想。

    贴身妈妈想了想,“事发时家里只有珊小姐在场,要不要叫她过来问问。”

    蔡氏想也没想地道,“不用了。她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被吓傻了,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何况香姨娘两人又与她没什么交情,问也白问。”

    贴身妈妈点了点头。

    蔡氏道,“玲珑还没回来吗?”

    贴身妈妈道,“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蔡氏不悦地咬了咬牙,“这一个两个的,就没有让我省心的人。”

    她头疼不已,坐在椅子上生气。

    贴身妈妈道,“我去给太太沏一杯参茶养养精神。”

    蔡氏没有开口,贴身妈妈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门。

    她拐了两个弯,走到墙角找到服侍白宝珊的小丫鬟,“回去跟珊小姐说一声,太太不问她话。”

    小丫鬟连忙答应,飞快地跑回去将话告诉白宝珊。

    白宝珊这才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是多虑了。

    这件事不是蔡二太太做的。

    可不是她,又能是谁?

    小丫鬟道,“珊小姐,昨儿晚上……”

    白宝珊脸色大变,声色俱厉地道,“住嘴!以后不许再提昨晚上的事情,你给我烂到肚子里,想都不许想!”

第一千六百八十四章·不走

    小丫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急忙保证道,“珊小姐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白宝珊道,“你知道我在家里的地位,真出了什么事儿,我可保不住你。何况你我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不好,你也好不了,而且只会比我更惨。只有我好了,才能让你也过上好日子,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道理。”

    小丫鬟听着点了点头。

    白宝珊暗暗放下心来,又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小丫鬟道,“本也没什么收拾的,只把咱们用到的东西打了行囊,随时都能走。”

    白宝珊皱着眉头问道,“大小姐还没回来?”

    “没有。”小丫鬟如实道,“听说已经派人出去找了。”

    这个祸星!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出去闲逛!两个姨娘虽然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好歹也是两条人命啊。

    在白玲珑的眼中,怕是连草芥浮灰也比不上。

    白宝珊坐在椅子上发呆。

    寂静的夜晚,屋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每响一次都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小丫鬟轻声安慰道,“珊小姐,您要不要歇一会儿?”

    白宝珊摇了摇头。

    她怎么睡得着?

    白宝珊叹了口气,脸色苍白地问道,“两位姨娘的棺椁出门了?”

    小丫鬟道,“是。我偷偷去瞧过了,棺材的木头都是柳木的,而且很薄。”

    白宝珊苦笑道,“一个姨娘,死时能有棺材保身就不错了,还敢有别的妄想吗?别的人家,怕是直接裹上一副炕席就丢出去了。”

    小丫鬟想到那凄凉的场景,也是一时无语。

    白宝珊又道,“你说……谁会杀死两位姨娘呢?”

    小丫鬟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珊小姐,您是聪明人,肯定明白知道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我看您还是不要去打听这些了,反正和您没关系,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白宝珊道,“我当然想过太平日子,就怕树欲静而风不止,事情真的来了,谁也挡不住。”说到这里,她又警觉地道,“你说……昨晚香姨娘来见我得事儿,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小丫鬟道,“那么晚了,应该没有人发现吧?”

    这可不好说。

    白宝珊越想越觉得担心。

    身在大宅之中,处处都是眼睛,哪个能保证暗地里没有人盯着这头的举动?

    白宝珊如鲠在喉,如临大敌。

    两位姨娘的死,会不会和杜氏有关呢?

    那个与杜氏私会的男子……又是谁?

    白宝珊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正想着,外头传来动静,白宝珊立刻站起了身,一脸警觉的望着门外。

    进来的是个报事的婆子,“珊小姐,大小姐回来了,太太叫您过去,一并坐车回去呢。”

    白宝珊点了点头,“好,我这就过去。”

    她吩咐了丫鬟,拿了行李便匆匆出了门。

    等她快步赶到厅堂时,蔡氏正在教训女儿,“你说说你,长心了没有?家里乱成这样,你还有闲心出去逛?”

    白玲珑不屑地道,“跟我没什么关系,难道还要我在家戴孝守灵不成?”

    蔡氏被她的话气得七窍生烟,“你这是什么话?岂不是在咒我死?”

    白玲珑道,“谁说您了!您心情不好,只管找惹您的人去,却别在我身上撒气。”

    蔡氏不想多说,板着脸吩咐道,“你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回新宅那边去。”

    白玲珑道,“我不回去。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回去干什么?碍您的眼吗?”

    蔡氏简直无语,“我的大小姐,家里死了人,让我怎么放心把你丢在这里?”

    白玲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死的人又不是我。您只管回去照顾哥哥,我这么大的人了,什么没见过?”

    蔡氏道,“你疯魔了不成?建个新宅前前后后花了多少钱?当时你围前围后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就搬进去,现在怎么又嫌弃上了?”

    白玲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在这边有事,您就别管了。”

    门外偷听的白宝珊猛地反应过来——白玲珑之所以赖在这里不肯走,一定是为了管泊舟。

    管泊舟既然和白修治交好,就一定会常来家中拜访。白玲珑近水楼台,总能找到和管泊舟相处的机会。

    她为了管泊舟,已经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

    蔡氏说她疯魔,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蔡氏拿这个女儿实在没什么办法,又生气又不舍,“你就不能乖乖听我的话吗?你要不是我女儿,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儿呢。现在家里不安生,你陪我回去住几天,等过了这个风头再回来。”

    白玲珑不为所动,“哎呀,我都这么大了,您就别插手管我的事儿了。再说了,您的眼里不是只有哥哥吗?怎么这会儿又盯上我了?我也不生您的气,您把哥哥的事料理清楚就行了,我的事儿我自己做主。”

    蔡氏也是个急脾气,耐着性子说了半晌的好话,女儿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她气得浑身直抖,冷笑道,“好!你翅膀硬了,我不管你的事儿!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好了,将来吃了亏,别怪我没提醒你就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只当自己少生了一个。”

    她说完,便高声问道,“珊姐呢?怎么还没到?”

    白宝珊在门外打了个激灵,快步走了进来,“太太……”

    蔡氏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跟我回家去!你大姐如今有主意了,你陪着也只会碍眼,就留她自生自灭好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白宝珊一脸尴尬,安慰哪头都不是。

    白玲珑淡定地道,“你去吧,我没事儿。”

    白宝珊这才匆匆追上了蔡氏的脚步。

    两人坐着车子,趁着夜色离开了白家。

    回到新宅,蔡氏气冲冲地便往门里进,听到动静的杜雪溪匆匆赶来迎接。

    蔡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哪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像你这样?真是少教!不愧是从那小门小户出来的人,上不得台面!当初我就该硬下心肠,说什么都不该答应这门亲事的。”

    杜雪溪低眉垂首的听训。

    蔡氏更看不上她了,“你是哑巴了?那嘴巴是个摆设不成?做婆婆的说你两句,你连句软话也不会说?”

    杜雪溪仍是沉默不语。

    蔡氏直接走了过去。

    白宝珊忍不住打量了杜雪溪几眼。

    这个杜氏……还真是深藏不漏。长得一副弱柳扶风柔柔弱弱的模样,谁会将她和‘私会’两个字联系到一起?

    杜氏乃是远嫁,娘家在重庆。在上海连个熟人都没有,又是什么时候和人勾搭上的呢?

    白宝珊想不通。

    她缓缓上前,闻声道,“太太心里不痛快,说话不免重了些,少奶奶别往心里去。”

    杜雪溪苦笑一声,“都是我做得不好,所以才惹得太太不高兴。原就是我不对……”

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命数

    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如果是装的,那这演技可真是太炉火纯青让人佩服了。

    白宝珊安慰了几句,便赶忙追上了蔡氏的脚步。

    蔡氏心烦意乱,没工夫搭理她,两句话便将她打发回房间里休息去了。

    白宝珊如获大赦,脚步轻快地去见了贵姨娘。

    老宅那边发生的事儿,贵姨娘也听说了。此刻窄小的屋内更是挤了其他两位姨娘,都在低声议论着香姨娘的死。

    白宝珊推门走进,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贵姨娘道,“珊姐儿!你回来了!”

    白宝珊强撑起精神来,与两位姨娘打了声招呼。其中一位文姨娘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见状也赶忙起身行礼道,“二姐。”

    白宝珊笑了笑,“哟,宝琼也来了。”

    白宝琼害羞地低下了头。

    文姨娘上前问道,“你是从老宅回来的吗?那边怎么样了?香姨娘和吉姨娘……”

    白宝珊连忙压低声音道,“太太正在起头上,快别议论这件事儿了,要是被她知道,怕是要受连累。”

    一听说连累,贵姨娘立刻道,“是啊是啊!别说了!”

    她生怕事情会牵扯到自己的女儿。

    她本是个无能的母亲,不能为自己的女儿做什么。既然帮不上忙,也绝不能添乱才是。

    文姨娘闹了个没趣,见白宝珊守口如瓶,知道从她这儿套不出什么消息,便姗姗地提出了告辞。

    贵姨娘和白宝珊将人送到了门外,这才关上门来说起体己话来。

    贵姨娘开口便关心女儿,“你没事儿吧?”

    白宝珊摇了摇头,“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贵姨娘长松了口气,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真真是把我给吓坏了,生怕波及到你。好端端的,两位姨娘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白宝珊道,“香姨娘死的时候我去瞧了一眼,瞧她那模样,八成是被人下了毒。”

    贵姨娘吓得脸色一白,“什……什么?”

    白宝珊道,“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对文姨娘那些人,牙口缝都不要露,免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晓得,我晓得。”贵姨娘再三保证道,“我知道这里头得厉害,一句话都不会说的。”

    白宝珊道,“家里都好吧?”

    贵姨娘道,“放心吧,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白宝珊本还想和母亲说说杜氏的事,可想到母亲心实,容易被人套出话去,索性不再多言。母女二人关上门说了半夜的话,一想到香姨娘和吉姨娘的死,两人都是唏嘘不已,一夜没怎么睡。

    被白宝珊记在心上的杜雪溪,短暂的调整了一下心情后,便赶去服侍蔡氏。

    蔡氏‘哼’了一声,“行了,别在我面前晃悠,我瞧不上你,赶紧滚!”

    杜雪溪红着脸回了房。

    宁妈妈心疼地道,“太太也太过分了,有她这么做婆婆的吗?哪能这样和儿媳妇说话,全无尊重可言。”

    杜雪溪冷静地叹了口气,“算了吧,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宁妈妈急得眼圈都红了,“小姐也太可怜了,离家千里,心里有委屈都不知道该跟谁说。”

    杜雪溪苦笑着道,“有什么可委屈的?这都是命啊!”

    宁妈妈道,“表少爷不是说过吗?我命由我不由天,小姐,您可不能丧气,得想想办法才行啊!”

    杜雪溪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命数如此,强求亦是枉然。”

    宁妈妈见眼前的小姐明明瑰丽美好,可嘴里的话却老气横秋,充满了绝望。她抓着杜雪溪的手道,“小姐,要不……您就跟表少爷走吧。”

    杜雪溪一愣,“胡说什么?我……我怎么能跟他走?”

    宁妈妈哭着道,“您和表少爷自小在一块长大,青梅竹马郎才女貌,要不是白家横刀夺爱,您和表少爷早就成亲了。”

    杜雪溪双目无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所以我才说,这就是命啊?老天有老天的安排,人又怎么能胜得过?如今我已成人妻,日子是好是坏,都和旁人无关了。”

    宁妈妈道,“不会的!表少爷不是来找您了吗?只要您狠下心,不就可以从这火窟里逃出去了吗?”

    杜雪溪红着眼眶道,“现在的我,又怎么配得上他?今生怕是无缘,下辈子再说吧。”

    宁妈妈伏在杜雪溪的膝上哭了起来。

    杜雪溪缓缓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妈妈不用替我难过。人这辈子,归根结底几十年,眨眼的工夫就过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忍忍吧。”

    宁妈妈抬起头道,“怎么忍得下去?要是能忍,小姐又何必作践自己?把那孩子……”

    杜雪溪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别再说了。”

    宁妈妈也后悔不迭,“是我失言了。”

    杜雪溪道,“那孩子若是还在,这会儿也有四个月了吧?”

    宁妈妈道,“别胡思乱想了,只会让您心里更难受。”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宁妈妈一愣,匆忙抹了抹眼泪。只听房门咣当一声巨响,一身酒气的白修睿闯了进来。

    他迷迷糊糊的,看到主仆两人,皱着眉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宁妈妈还以为自己刚刚的话被他听了去,吓得脸都白了。

    杜雪溪却淡定地道,“没什么,宁妈妈想家了。”

    白修睿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

    杜雪溪走上前,扶着他到床边坐下,“大白天的,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白修睿一言不发。

    丢了那么大的人,他心情烦躁,能不喝酒吗?

    杜雪溪蹲下身子,细心地帮他脱下了鞋袜,“躺一会儿吧,好吗?”

    温言细语,如甘泉一般滋润着他的五脏六腑。

    白修睿乖乖躺了下来。

    杜雪溪道,“头疼不疼,要不要喝解酒汤?”

    白修睿摇了摇头,“别忙了。”

    杜雪溪道,“那我给去给你倒杯水。”

    起身正要走,手腕却被白修睿一把抓住。

    不等杜雪溪反应过来,只见他轻轻用力,杜雪溪便扑倒在了白修睿的怀中。

    杜雪溪惊呼出声,“你……你干什么?”

    白修睿揽住她的腰,将脸埋在了她雪白的脖颈间,“你说呢?”

    杜雪溪瞬间绷紧,浑身僵硬地望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白修睿温柔地落下一吻,低声笑着道,“好香啊。”

    宁妈妈不敢再留,赶紧退出了房间。

    正当的白修睿准备更进一步时,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白修睿不悦地道,“什么事?”

    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二爷,太太找您。”

    白修睿道,“就说我歇下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

    小厮道,“太太说是要紧事。”

    白修睿暴躁地坐起身,吼道,“天塌下来了吗?什么要紧事?”

    小厮道,“老爷……老爷回来了。”

第一千六百八十六章·吃亏

    什么?

    白修睿一惊而起,震惊地道,“父亲?父亲怎么会突然回来呢?”

    他不是前往四川了吗?

    小厮哪敢多言,哆哆嗦嗦地道,“小的也不清楚,老爷人已经到了,二太太叫您赶紧过去。”

    白修睿顿时没了兴致,急匆匆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装,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床上的杜雪溪见状,轻轻地松了口气。

    白修睿知道父亲突然回来,又直接来了新宅,肯定是为了自己与曾铭伟的事。他不免心中忐忑,十分地不安。来到楼下大厅,只见白元德坐在沙发上,波澜不惊的喝着茶。

    蔡氏则是一脸的紧张,见到儿子到来,她的眼睛才亮了几分,“老爷,睿哥来了。”

    白元德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着喝茶。

    白修睿加快脚步走到父亲的面前,恭敬地道,“父亲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元德头也不抬地道,“刚刚到的。”

    白修睿见父亲这样,心里越发没底,不安地向蔡氏望去。

    蔡氏也搞不清楚白元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言不发地站在旁边。

    白元德缓缓放下茶杯,总算看了儿子一眼,低声道,“百乐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修睿知道父亲的脾气,不敢隐瞒,简单说了当日事发的经过。而他肯定不会承认是自己惹事在先,轻飘飘地几句话,将责任都推给了曾铭伟。

    蔡氏也在一旁帮腔,“那个姓曾的,不过是仗着曾绍权有些势利罢了,居然敢在上海滩逞凶。这件事睿哥受了委屈,我绝不会就此作罢的,就算闹到曾绍权面前去,也得给我一个说法才行。”

    白元德冷笑着瞥了她一眼,“无知的蠢妇,你还想闹到曾绍权那去?丢人丢不够了,是吧?”

    蔡氏被丈夫的样子气坏了,“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睿哥在外头挨了打,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能说几句话了?”

    白元德道,“谁让他技不如人?想争这口气,就让他去找曾铭伟单挑,看看他是不是人家的对手!”

    白修睿当然不可能打得过曾铭伟,要不然他也不会吃了这么大的亏。

    蔡氏道,“那曾铭伟是什么出身?自小做苦力的,手上的力气大得很,咱们睿哥娇生惯养,怎么能打得过?”

    白元德不齿地道,“你还知道啊?既然打不过,这口气不咽也得咽。要不然你能如何?曾绍权可是代总理,只要他一声令下,海关那边稍稍做点儿文章,就够咱们白家受得了。难道要用整个家族,为你儿子去讨公道不成?”

    蔡氏也知道这件事为难,可让她咽下这口气更难。

    她激动地道,“那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白元德‘哼’了一声,“事已至此,不算也得算。现在的情况对白家不利,你若是再去外头给我惹事,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蔡氏和白元德做了半辈子夫妻,深知丈夫的脾气和秉性。而他也远不像外界传得那般昏庸无能,否则白家又怎么可能坚持到今天?

    管不住裤腰带是真的,可能力也绝对是有的。

    尤其近些年来,白元德几乎不怎么着家,他在外头到底做了什么,蔡氏是一点儿谱也没有。

    最最重要的,蔡氏心里一直记挂着一件事,那就是白元德究竟有没有生下庶子。

    若是影响到儿子的地位……

    蔡氏咬了咬牙,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终归没有再吭声。

    白元德又看了白修睿几眼,“你最近也安分些,少惹事。要不然……”

    他没有说下去,但目光却已透了几分厌恶之情。

    这些年,这个儿子就从来没让他省心过。

    白修睿连忙道,“是,我知道。”

    白元德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口气也有所缓解,“这次吃亏也不全是坏事,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于你以后的人生都有好处。正所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以后出门行事还是要警醒些,上海滩乃藏龙卧虎之地,保不准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个能人,到时候挨打都是轻的,重一点儿……小命都保不住。”

    蔡氏脸色大变,“老爷,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白元德摇了摇头,“你怎么听风就是雨的?我这是在告诫儿子,难道真遇到危险,我这个做父亲会眼睁睁看着而见死不救吗?”

    有了他的这番保证,蔡氏多少安心了一些。

    白修睿虽然没太往心里去,但当着父亲的面,还是老实巴交地道,“是,儿子受教了。”

    他这次之所以会折在曾铭伟的手下,完全是因为自己大意轻敌了。回头他宁可多出些钱,也要找些高手陪在身边。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不信了,只要肯出钱,还能找不到武功高强的能人?到那时,看看谁敢招惹他。

    要是能搞到枪就更好了!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身上有趁手的家伙事,动起手来自然不会吃亏。

    白修睿暗暗的思量计划着。

    白元德向蔡氏问道,“玲珑呢?怎么不见她?”问到这里,皱着眉头,一脸不悦地道,“又出去疯玩了?多大的年纪了,你这个做母亲的也该盯着点儿,总是这样放任她,名声还要不要了?”

    蔡氏解释道,“没出去,在老宅那边住着呢。”

    “老宅?”白元德道,“好端端的,跑回老宅干什么?”

    蔡氏当然不敢说自己重视儿子轻视女儿,惹得她不高兴了。只低声道,“她嫌这里挤挤攘攘的直发闷,说是要回去住两天,正好天气也热,我就答应了。”

    白元德问道,“那边谁跟着她呢?”

    蔡氏顿时后悔,早知这样,就不该把白宝珊带回来的。

    好在她够机敏,立刻道,“宝珊陪着她呢。只不过今天贵姨娘身子有些不舒服,夜里我才将宝珊叫回来,让她陪陪贵姨娘,娘俩也能说说话,明儿一早她就回去了。”

    白元德对这样的安排仍不满意,“山中无老虎,猴子成大王。咱们家这位大小姐,连你都镇不住,珊姐儿能管得住她?让她趁早收拾收拾回来,不许她住在外面。你就与她说,这是我的意思,她要是不听,我自会出手教训。”

    蔡氏哪敢不答应,“是,明儿一早就派人接她回来。”

    白元德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蔡氏急忙道,“这会儿实在有些晚了,进进出出的,难免会打扰到别人。你别忘了,家里还有老夫人呢。”

    白元德这才作罢,看着蔡氏道,“玲珑是二房的长女,年纪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议亲了?”

    蔡氏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扯到女儿的终身大事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白元德继续道,“我这次去四川,见到了姚培源的长子,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姚培源向我提亲,我已经答应了,过了中秋,姚家那边便会请了媒婆上门提亲,你也尽早将陪嫁的一应东西准备齐全。既然是长女,万不可怠慢了,你要多上上心才是。”

第一千六百八十七章·议亲

    蔡氏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怎么出了个门,连女儿的婚事都安排好了。

    何况那姚培源的儿子,可不像有才之人。

    她震惊地道,“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白元德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玲珑的婚事,我做不得主?”

    蔡氏不悦地道,“我哪是这个意思?可也没有这样草率行事的道理,总要两家碰个面,让两个孩子也悄悄相看相看才好。”

    白元德道,“我已经看过了,那孩子不错,也不算辱没了你女儿。”

    蔡氏道,“也得和玲珑说一声……”

    话还没说完,白元德便重重地拍了下桌面,茶碗叮叮当当作响,吓得蔡氏不敢再说。

    白元德板着脸道,“她能有今天,全是你娇惯出来的!自古以来,男女婚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听说谁家跟儿女商量的。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脑袋里装了猪油,已经不会动了?这件事我已经和姚家说好了,你只管准备东西就是,等秋天过了礼,再定成亲的日子。”

    毕竟是蔡氏的亲生女儿,虽然不如儿子重要,但说到婚嫁,蔡氏还是十分的不舍,“四川……是不是也太远了……”

    白元德道,“我看姚家的意思,是想在上海滩置地买宅子,所以玲珑嫁过去不出几年,就可以回来住了,也不算远嫁。”

    白修睿到底是在外面走动过的,很快便听出了其中的眉目。

    他惊讶地道,“父亲,您这是要拉拢姚家吗?”

    白元德见儿子能猜到自己的心意,看他的眼神又顺眼了几分,“姚家偏安一隅,手握重兵,怎么能长安于他人手下?”

    白修睿道,“难道姚家想和曾绍权掰一掰手腕不成?”

    白元德微微一笑,“曾绍权手里有钱无兵,姚家是有兵无钱,咱们稍稍帮衬一把,姚家若是趁此崛起,有了这样的岳家,对我白家也是有好处的。”

    白修睿皱了皱眉,“可这里面的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父亲只想到你姚家成功,可万一姚家失败了呢?

    到时候会不会连累白家?若是曾绍权要一一清算又该如何是好?

    白元德轻描淡写地道,“自古以来,要成大事便不能计较小节。做事之前瞻前顾后,那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白修睿却仍觉得冒险。

    白元德继续道,“退一步晚不讲,就算姚家失败了,那于白家也没什么损失,一个女婿罢了,锦上添花才好,谁又指望谁雪中送炭呢?”

    言下之意便是真等到了那一天,白元德会看准时机断掉与姚家的往来。

    可这样一来,白玲珑就算是被舍弃掉了!

    蔡氏当然舍不得女儿,“老爷既然都想到了此节,怎么还要嫁玲珑过去?宝珊的年纪也不小了,再不就宝琼……”

    反正庶女不是她生的,到时候是生是死,她才懒得计较呢。

    白元德冷笑道,“你当姚培源是傻的?拿一个庶女出去糊弄人,姚家会答应吗?”

    蔡氏道,“可玲珑……”

    白元德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难道还指望她将来给你养老送终不成?只要保住睿哥,咱们二房就不会倒。你仔细琢磨琢磨,是要女儿,还是要儿子的前程?”

    蔡氏一时语凝。

    在儿子和女儿之间,她当然会义无反顾地选儿子了。

    而且从白元德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已经有传位于白修睿的打算了。

    蔡氏暗暗欢喜,可一想到女儿,心里又有几分不舍,“玲珑性子倔强,就怕她不答应。而且你也知道,她向来钟情于管家的二公子,咱们棒打鸳鸯,怕她会怨恨……”

    白元德不满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那管二公子要是中意他,又何苦等了这些年?你当我不知道她的事?近年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也想着若是这门婚事成了,咱们和曾绍权成了亲家,于家族也好好处,我便没有多加阻拦,可你觉得这件事能成吗?但凡有个眉目,我又何苦去拉拢姚家?”

    蔡氏咬着牙道,“就算没有姚家,咱们家的日子也能过,饿不死人!”

    白元德冷笑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能过和过得好一样吗?你难道一直想让睿哥被闵家压着一头?”

    蔡氏闻声又是一愣。

    白元德道,“我这是在为儿子铺路,你看不出来吗?”

    蔡氏看了看儿子。

    白修睿的眼神都亮了几分。

    白元德很了解蔡氏的性格,见状便故意退了一步,“当然了,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大可推了这门婚事,没有你白家的姑娘,还要顾家、夏家……到最后你别后悔就好。”

    蔡氏不解地道,“怎么又扯上了顾家和夏家?”

    白元德不屑地道,“我和姚培源议事的时候,顾家两位小姐的生辰八字就放在桌子上呢,姚培源是故意让我看到的。”

    “两位?”蔡氏大惊,“顾家怎么如此伏小做低,竟是让姚家来选不成?”

    白元德道,“我看顾家就是这个意思。”

    顾家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的男人不成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女子了。

    听到这里,蔡氏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道,“那老爷是怎么说的?”

    白元德道,“姚培源也是个老狐狸,他心里明白着呢。如今上海滩能拿得出手的人家也就这么几个,闵家只有一根独苗,没有女儿,顾家女儿倒是多,可惜家族不行,有了这样的亲家,姚培源还担心被拖累呢。至于夏家、卢家,那便更是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南方倒是也有合适的人家,可姚培源又不怎么瞧得上,思来想去,也只有白家最合适了。”

    蔡氏见煮熟的鸭子没有从嘴边飞了,顿时放下心来。

    白元德道,“明儿就把玲珑接回来严加管束,不许她再出门疯跑,不论她怎么闹,这门婚事都定下来了。你也不许心软,耽误白家的大业,就算我能放过你,睿哥也不会原谅你。”

    为了儿子,蔡氏总算下定决心,“老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办。”

    白元德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儿子几眼,“成亲这么久了,儿媳妇还是没动静吗?找个大夫到家里瞧一瞧,多开些补药调养调养。”

    蔡氏生怕丈夫知道杜氏小产的事,含含糊糊地答应了,又小声商量道,“要不……给睿哥纳两房姨娘呢?”

    白元德自己就是个滥情的种子,对这种事素来也不放在心上,“有合适的人选吗?”

    蔡氏见丈夫没有反对,眉开眼笑地道,“人不有得是吗?”

    白元德道,“你做主就是了。但嫡庶有别,嫡子最好还是从正妻的肚子里出来,要不然将来,怕是要牵扯很多的麻烦。”

    这一点蔡氏最有发言权了。

    她立刻道,“我知道,我知道,难道连这个也不懂吗?”

第一千六百八十八章·记恨

    白元德把该说的话说完,起身便准备离开。

    白修睿道,“父亲要走了吗?”

    白元德点点头,没有回话。

    白修睿道,“这么晚了,要不就在这边歇息一夜吧?”

    白元德头也不回地道,“你把自己的事理清楚,就别来操心我了。”

    眼看着白元德径直走向门外,白修睿赶忙追了上去。一直将父亲送上车,等车走远后,这才回到屋内。

    蔡氏眼睁睁看着丈夫离去,心里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想到两人半生夫妻,可最后却落到两看生厌的地步,也不知道这日子是怎么过的。

    白修睿道,“父亲走了。”

    蔡氏‘嗯’了一声,“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白修睿哪里睡得着,他低声和母亲商量,“玲珑的事儿,您怎么看?”

    蔡氏叹了口气,“你父亲都已经安排完了,我还能怎么办?你又不是来与我商量的,只是交代一声罢了。”

    白修睿道,“事关重大,想必父亲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

    蔡氏只觉得心烦意乱,“算了,我不管了。女儿是我的,也是他的,事情是他做得主,将来玲珑过得不好,再怎么怨恨也恨不到我的头上来。”

    白修睿道,“我就怕玲珑不答应。”

    她对管泊舟的一番心意,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清楚。

    蔡氏冷哼了两声,“我早就告诉过她,和管家的事不用想,何况那曾铭伟又和管家有亲,咱们白家再怎么不济,也不能拿自己的脸去给人家做面子,你以后还要不要行走了?就算没有姚培源,她和管家的事儿也成不了。”

    白修睿点了点头,“可她要是闹腾起来……”

    蔡氏道,“这事你不用管,我自有办法。随她闹腾去,只要人不死,就得乖乖嫁去姚家。就像你父亲说的,没听说过谁的终身大事是能自己做主的。”

    两人说了半天的话,这才各自回房歇下。

    可蔡氏却说什么都睡不着,满脑子的烦心事儿。一会儿是女儿的婚事,一会儿又要考虑如何为儿子铺路找面子,一会儿又想到香姨娘和吉姨娘的死,一直折腾到天亮,她才头昏脑涨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贴身妈妈见她脸色不好,担心地道,“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蔡氏摆了摆手,“去把珊姐儿给我叫来。”

    贴身妈妈一愣,不知道这么早请来白宝珊做什么。她不敢多问,恭顺地出门去叫人。

    白宝珊刚洗漱完,听说蔡氏有请,她脸色一变,低声向蔡氏的贴身妈妈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贴身妈妈摇了摇头,“不晓得,太太的脸色不大好看。”

    白宝珊顿时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两人快步来到蔡氏的房间,蔡氏正披头散发地坐在床头出神。

    白宝珊上前请安问候。

    蔡氏见她乖顺,心里倒也有几分满意。想着等白玲珑的婚事做定,就该为她张罗亲事了。虽说是庶女,但这些年白宝珊一直懂事听话,替她分担了不少烦恼,将心比心,蔡氏不会亏待她。

    蔡氏疲惫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珊姐儿,昨晚上你父亲来过了。”

    什么?

    白宝珊心头一凛,不安感油然而生。

    每次白元德出现,家里总要发生大事。

    蔡氏没理会白宝珊的表情变化,继续道,“他问起了你长姐的事情,对她一个人留在老宅很不高兴,我只好说你一直在那边陪她,昨夜是因为贵姨娘身子不舒服才回来的,你父亲这才没有理会追究。话既然说了,做戏做全套,我一会儿就让马车把你送过去,好歹在那边再忍几天,别让你长姐生事,我这两日就想办法把你长姐哄回来。”

    原来是为这个!

    白宝珊松了口气,“太太考虑周详,我都听您的安排。”

    蔡氏笑着道,“还是你听话,你长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用操这么多的心了。”

    白宝珊贴心安慰道,“太太别多虑,长姐天之娇女,是您捧在手心里养大,自然金贵了些,但太太的心意,长姐都是知道的。她还常跟我说,将来要好好报答奉养太太呢。”

    蔡氏哪里听不出话里的恭维。

    她低声道,“你也不用拿话哄我,自己生的女儿,我自己知道。我只盼望着她将来能好,别太记恨我就行了。”

    记恨?

    这又从何说起?

    蔡氏话锋一转,又道,“你只比玲珑小一岁,可却懂事了千万倍。如今年纪也大了,是该张罗个稳重可靠的婆家了。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贴心懂事,和别的孩子都不一样。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找个好归宿,不会委屈了你的。”

    白宝珊心中起疑,又不敢发问,只能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她吃过早饭,便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坐上了马车,又回了老宅。

    马车上,白宝珊反复斟酌着蔡氏刚刚的话。

    听她的意思,好像是开始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只是白玲珑横在上面,她不出嫁,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难道是……

    白宝珊顿时打了个激灵。

    再想到白元德的出现,白宝珊几乎可以肯定,白玲珑的亲事应该是有眉目了。

    会是管家吗?

    如果不是……白玲珑又会答应吗?

    就在她紧张不安的时间里,马车缓缓停在了老宅门口。

    白宝珊总觉得事情不会太过简单,自己实在不想趟进这浑水里。可惜事不由己,有些事终究不是她能改变的。

    白宝珊沉默地进了白家的大门。

    消息很快传到了栖子堂。

    闵老夫人干由闵庭柯等人陪着吃过早饭,四人正说着昨晚的牌局。

    听说白宝珊又来了,闵老夫人不解地道,“不是昨儿才走吗?怎么一大早就跑回来了?”

    白蓉萱笑着道,“二太太心疼女儿,到底不忍心将她一个人留在这边。”

    闵老夫人不置可否。

    白修尧则一边喝茶一边道,“我猜不是。肯定是二太太担心大小姐惹是生非,特意派了朵解语花在一旁安抚,真有什么事儿,也能帮着压制,免得又丢人丢到了外头去。”

    他这番话倒是说在了闵老夫人的心头上。

    闵老夫人笑了笑,没有多说。

    闵庭柯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便准备起身告辞。

    闵老夫人没有多留,让白蓉萱替自己送客。

    白修尧主动起身,闵庭柯却道,“尧哥留下陪我姑姑说话,大热天的,没必要都折腾出去。”

    白修尧便又乖乖坐了下来。

    白蓉萱陪着闵庭柯出了门。

    白修尧望着两人的背影,心头忽然浮起一抹异样的情绪。

    这两人……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出了栖子堂,常安快步跟了上来,“六爷……”顾忌着白蓉萱就在一旁,他没敢将接下来的话直接说出口。

第一千六百八十九章·高明

    闵庭柯道,“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治哥又不是外人。”

    常安一愣。

    治少爷什么时候都不是外人了?

    常安缓缓道,“六爷的交代,已经打听出来了。二房死去的两位姨娘,平日里没什么爱好,除了上香拜佛就是在家里抄经文,最爱去的寺院是东林寺和法华寺。”

    闵庭柯道,“接触过什么人没有?”

    常安摇了摇头,“没有,除了寺里的和尚,几乎不与外人来往。”

    闵庭柯还是觉得不对,“二房的人都走干净了,这两位姨娘每次都是怎么出门?东林寺和法华寺都有一段距离,总不会走着去吧?”

    常安道,“有时候是雇车,有时候是搭了长房的车。”

    闵庭柯挑了挑眉,“这里头怎么还有长房的事儿?”

    常安解释道,“长房的大太太在各个寺院都点了平安长明灯,隔三差五要派人过去添些香油钱,有时候顺路,就捎带着了两位姨娘。”

    闵庭柯‘哦’了一声,没再继续问。

    一旁的白蓉萱不懂,好奇地问道,“六叔,你也觉得两位姨娘的死很蹊跷吗?”

    闵庭柯答道,“的确有些不寻常。”

    白蓉萱道,“那你要继续追查吗?”

    闵庭柯微微一笑,“二房死人,他们自己都不追查,我费那个心思干什么?我只是觉得奇怪,有地方想不通而已。”

    白蓉萱赶忙道,“哪里想不通?”

    闵庭柯道,“怎么?我告诉你,你能帮我分析分析?”

    白蓉萱见他小瞧自己,嘟着嘴道,“话可不是这样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管什么难题,人多商量起来,总比一个人想要快些。”

    闵庭柯道,“我就是觉得奇怪,是什么人为了什么事儿要杀掉两个无足轻重的姨娘,总觉得这里面还有更大的文章。”

    这也是白蓉萱想不通的。

    只见她皱着眉头,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闵庭柯道,“算了,别想了。二房的事儿,咱们费那么多心思做什么?”

    白蓉萱道,“我这不是好奇吗?”

    闵庭柯笑道,“听说你二伯父回来了,回头他知道了这件事,自会去追查的,用不着咱们操心。”

    白元德回来了?

    这么快?

    白蓉萱震惊地道,“四川离这里不是很远吗?”

    闵庭柯道,“山河再远,路途终有尽处。他心里装着大事,日夜兼程也要赶回来才行。”

    大事?

    白蓉萱不安地问道,“什么大事?”

    闵庭柯笑着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不过现在看来,他这趟四川之行,应该还是很顺利的。”

    白蓉萱道,“那你怎么办?”

    闵庭柯惊喜地看了她一眼。

    小家伙还行,知道关心他,总算没有白疼。

    闵庭柯道,“事有好坏,物有矛盾。他能出招,我自然有反制的办法。白元德想坐上姚培源这艘船,那我就站队曾绍权,看看他们的船能划多远好了。”

    白蓉萱惊讶地道,“曾绍权?”

    闵庭柯道,“是啊,咱们的代总理大人。”

    白蓉萱为难地道,“可他的身份摆在这里,只怕不好轻易接近。”

    闵庭柯不屑地道,“谁稀罕去接近他?白元德和姚培源勾结在一起的事传到他的耳中,不用我做什么,他自然会来主动找我的。我还要好好想想,要开什么条件给他呢。”

    白蓉萱道,“可这种大事,必会做得十分隐秘,等曾绍权知道,还来得及吗?”

    闵庭柯一边走一边低声道,“你也太小瞧曾绍权这个人了。如今这样的乱局之下,他能稳坐总理位置而不倒,可见其手段之高明,心思之缜密。要是连这点儿消息都收不到,我看他这个代总理也快做到头了。”

    白蓉萱还是不理解。

    常安在一旁好心解释道,“姚培源的麾下,定有曾绍权安插的眼线。”

    白蓉萱恍然大悟,“好高明!”

    闵庭柯听了直翻白眼,“有什么高明的!这年头谁还没有两个眼线了!就比如我姑姑身边的易嬷嬷、连翘等人,一旦姑姑有什么事儿,我自会第一时间知道……”

    白蓉萱摇头道,“这不一样!易嬷嬷和连翘虽然听从你的安排,却是为了老夫人好。对老夫人不利的事情,她们绝不会对你说的。”

    这倒是。

    闵庭柯道,“你身边的大秀和小秀也是我的人,你怕不怕她们将你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

    白蓉萱笑道,“不怕!六叔又不会害我,有什么怕的?”

    闵庭柯听后心里暖融融的,非常得高兴。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大门前,白蓉萱一直等闵庭柯的车子开走后,这才缓步返回,没想到刚好与要出门的戚嬷嬷迎面碰上了。

    戚嬷嬷上前请安,白蓉萱也很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关心地问道,“嬷嬷这是做什么去?”

    戚嬷嬷道,“替太太出门办事。”

    话说得很含糊,显然是不想让白蓉萱知道。

    白蓉萱笑了笑,“那您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

    戚嬷嬷行了礼,领着两个妇人出了门。

    白蓉萱回到了栖子堂。

    闵老夫人因为昨晚打牌过于兴奋,夜里睡得不好,今早起来精神便不怎么好,送走了闵庭柯,她要回房躺一会儿,让白蓉萱和白修尧自己去玩。

    两人来到如意馆,芳姑姑送来了茶点,白修尧打发走所有服侍的人,正色说道,“六哥,你觉得二房那两个姨娘的死,会是谁的手笔?”

    白蓉萱道,“我怎么知道?”

    白修尧认真地分析道,“多半就是蔡氏了,除了她,我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白蓉萱却不这么想,“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而且明明有更稳妥的办法,实在没必要将消息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来。”

    白修尧道,“可蔡氏之外,还会是谁呢?”

    白蓉萱道,“那就不好说了,世上这么多人,你还能一个一个去怀疑吗?”

    白修尧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六哥,你是在故意装傻逗我,还是真的没想到这里面的文章?”

    白蓉萱一脸茫然。

    白修尧道,“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害死两个姨娘的凶手,就是咱们白家自己人啊!”

    “什么?”白蓉萱大感意外,震惊得张大了嘴。

    白修尧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她还真就没看出来。

    白蓉萱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呢?”

    白修尧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六哥想想看,外人能随意进出白家吗?如果真是外人所为,老夫人和六叔会不动声色吗?明显是不想将这件事闹大,到时候传到外面去,又是一件丑闻。”

    难道自家人动手,就不用查了吗?

    白蓉萱想不明白。

    白修尧道,“不是不查,是无从下手。两个姨娘一死,线索就全都断了,要想追查,势必会将二房折腾个天翻地覆。闵老夫人和六叔又不是自家人,总不能将手伸到二房去,二房自己想压着,别人有什么办法?”

第一千六百九十章·没死

    这件事对二房来说并不光彩,自然不希望别人过多观察。若是闵庭柯插手,二房自然不会答应。

    何况六叔也未必真的想管。

    白蓉萱道,“既然这样,咱们也别再提这件事了。人都已经死了,多说也是无益。”

    白修尧道,“我这不是好奇吗?”

    白蓉萱心里也觉得奇怪,可一想到事情发生在二房,她就没那么多的兴趣了。白修尧见状,也不好再说,说了两句话便去了水榭休息。

    白蓉萱想了想,叫来吴介问道,“大小姐还在二房住着吗?”

    吴介道,“是啊,昨晚上二太太把珊小姐带走了,大小姐便一个人留下来了。不过今天一大早,珊小姐又坐着马车回来了。”

    肯定是蔡氏不放心。

    白蓉萱不屑地笑了笑,没有再说。

    她屏退了众人,一个人拿起书来翻了几页。正看得出神,门外传来了周科的声音,“治少爷歇下了吗?”

    守在廊下的小圆问道,“看书呢?周管事怎么来了?”

    最近一直都是大秀和小秀跟在白蓉萱身边,小圆不免受了几分冷落,她年纪又小,情绪很是低落。这次回到如意馆,芳姑姑特意和白蓉萱说了。白蓉萱想着大秀和小秀辛苦了这些天,便让她们下去歇歇,身边只留了小圆服侍。

    小圆的眼睛这才重新亮了起来。

    大秀和小秀见白蓉萱回了栖子堂,最是安全不过,也就齐声答应下来。

    白蓉萱听到了动静,高声道,“请周管事进来。”

    小圆恭敬地将周科送了进来。

    周科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白蓉萱诧异地道,“出什么事儿了?”

    周科道,“治少爷,王管事回来了,说是有要紧事要禀告您。”

    白蓉萱不解地道,“说什么事儿了没有?难道是长沙那边的铺子出了状况?”

    “不知道。”周科同样一脸茫然,“王管事什么都不说,只说要见您,而且看他的样子,像是很着急的事情。”

    白蓉萱闻声放下,叫来了吴介和大秀、小秀,让三人陪同自己去了立雪堂。

    王德全已经等在了燕栖阁,他形容憔悴,比之从前消瘦了许多。

    白蓉萱见到他这副样子,大吃一惊,“王管事,你这是怎么了?”

    王德全顾不上行礼,匆匆迎上来道,“治少爷,我……我在长沙碰到高安了。”

    高安?

    白蓉萱不解地道,“高安是谁?”

    王德全却自顾着说道,“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死了呢。也不知道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又为何没有回白家来?”

    白蓉萱被他的话弄得莫名其妙,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周科连忙上前道,“王管事,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儿慢慢向治少爷说,这样东一句西一句的,少爷怎么听得明白?”

    王德全却显得异常紧张,不安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他怎么会活着呢?当初……当初……”

    白蓉萱示意周科扶了王德全坐下,又让大秀沏茶。王德全坐在椅子上,缓了半晌,情绪才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

    白蓉萱轻声问道,“王管事,你口中的高安是什么人?从前和三房有什么关系吗?”

    王德全连连点头,“他……他跟我一样,当时都跟在三爷身边做事。”

    父亲?

    居然和父亲有关。

    白蓉萱微微一愣,随后便坐正了身子道,“那他为什么会离开白家,你又为什么觉得他已经死了?”

    王德全道,“他没有离开,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死在战场上了。”

    白蓉萱更加糊涂了,“怎么又牵扯上了战场?”

    周科见王德全的心思全乱了,话也完全说不到点子上,只好低声安慰道,“王管事,你先理一理思绪,要不然治少爷听不懂。”

    王德全冷静的半晌,这才从头说起,“当时我和高安一起陪三爷去重庆办事,当时四处都有战事,三爷的意思是多存一些粮食,留着白家自己用,或是将来开仓赈灾都好。于是我们便一边走一边收粮,结果路上遇到两军开火,人便都走散了。当时高安没有跟上来,有人说看着他被子弹击中,可能是已经不在了。”

    白蓉萱听得聚精会神,表情十分的严肃。

    王德全继续道,“三爷看情况不对,便想赶紧赶到重庆再做打算,可那一路上,到处都是死尸,连路边的水沟里都飘着不知死了多久的尸体,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恶臭,有人说再这样下去,非要引发瘟疫不可。我们日夜赶路,可惜还没到重庆,三爷……三爷便得了急病去世了。”

    当时的情况白蓉萱后来在母亲那里听过了,只是母亲从未提过高安这个人,因此白蓉萱对他闻所未闻。

    王德全缓缓道,“后来二爷、恒大爷等人去重庆收尸返程,我便再也没见过高安,大家都以为他早就已经死了,没想到……我这次去长沙,居然在路上遇到了他。”

    看王德全的样子,就知道他当时有多震惊了。

    白蓉萱问道,“那你和他相认了没有?他看到你了吗?”

    王德全飞快地摇了摇头,“没有,他没有看到我,自然也没有相认。”

    白蓉萱想了想,轻声道,“或许是看错了呢?”

    王德全坚定地道,“不会,我和他一直跟着三爷,他就是化成了灰,我也认得。”

    白蓉萱闻声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可具体是什么,她又完全说不上来。

    王德全道,“我起初还以为自己是认错了人,特意在暗中跟了他一段路,再三确定,那人绝对就是高安。”

    白蓉萱问道,“你既然已经能够确定,为何不当面相认?”

    王德全道,“您想想看,高安当时若是没死,要么就该去重庆与三爷会合,要么就该返回到白家来复命,可他为何偏偏选了第三条路,不声不响的就这么消失了呢?他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不相认知道,所以才会悄默声的假死逃走。”

    那又是什么秘密呢?

    白蓉萱满脸不解,看向了王德全。

    四目相对,两人在彼此的目光中找到了答案。

    会不会和白元裴的死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那父亲当年的死就不是急病所致,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白蓉萱大为震惊,吓得根本不会思考了。

    可……这怎么可能呢?

    这样大的事儿,当时的祖父不可能没有察觉呀……

    白蓉萱说什么也想不通。

    她顿时坐立难安起来。

    过了半晌,她才重新找回了精神,谨慎地问道,“你说你跟了他一段路,可知道他如今在什么地方落脚吗?”

    王德全点了点头,“知道,他如今在平江县,不但自己做了点儿小生意,而且已经娶妻生子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一章·好报

    白蓉萱想了想,“事关重大,你容我仔细琢磨琢磨,再告诉你接下来该如何安排。”眼见着王德全一副疲惫的模样,白蓉萱道,“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你先回去歇着,养好了精神咱们再商量。”

    王德全激动地道,“治少爷,你说咱们要不要派人将他抓回来,仔细地审问一番?”

    白蓉萱能理解他的心情,可此刻却不适宜打草惊蛇。

    周科见状,上前道,“王管事,我先扶你下去休息,也给治少爷考虑的时间。他才听到这件事,还需要时间来消化,你不可打断了他的思路。”

    王德全这才点头,“是是是!治少爷一定要好好想一想,如果当时三爷的死真跟这杀千刀的小子有关,咱们说什么都不能轻易放过了他。”

    这是自然。

    等周科扶着王德全离开后,白蓉萱在房子里转了两圈,却始终想不到什么好主意。

    如果六叔在就好了,起码有个商量的人。

    想到这里,白蓉萱再也坐不住,立刻让吴介准备马车,她要去一趟闵家。

    吴介不敢怠慢,匆匆出门吩咐去了。

    大秀和小秀贴心地安慰她,让她万事都不用着急,自有六爷帮着她出主意。

    等闵家的小厮来通知闵庭柯时,他刚换好衣服,招了管事在明堂里说话。听说白家三房的治少爷到了,他很是诧异地道,“她怎么来了?”

    明明才见过的。

    白蓉萱快步由严峰请了进来。

    闵庭柯见她脸色凝重,知道是有事情发生,便冲一众管事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管事们纷纷退了出去。

    白蓉萱急匆匆地走到了闵庭柯的面前,轻声叫了声六叔。

    闵庭柯冲她微微一笑,“出什么事儿了,走得一头大汗?坐下来,吃块西瓜。”

    自有机灵的丫鬟奉上茶水和西瓜。

    白蓉萱哪有胃口,一时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内心纠结不已。

    闵庭柯示意伺候的人都退出,等明堂内只剩两人的时候,他笑着道,“你先不用慌,不论什么事儿,我都有信心能帮你摆平,你顶着大太阳来找我,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白蓉萱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慌乱的内心总算一点点平静下来。她缓缓问道,“六叔,你听说过高安这个人吗?”

    闵庭柯仔细地思索了一下,“没听过。是什么了不起的人吗?他是在杭州走动,还是在上海谋生?”

    白蓉萱摇了摇头,“都不是,这个人是我父亲身边的人。”

    闵庭柯低声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你父亲去世时,还没有我什么事儿呢。等我后来长大,三房早已不成气候,我便没怎么放下心上,也没安排人去特意打听。你忽然提起他,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等白蓉萱说话,他又继续道,“既然是服侍过你父亲的,为何如今却不在三房?”

    不愧是六叔,总能一针见血地想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白蓉萱徐徐将王德全的话复述了一遍。

    听完她的话,闵庭柯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觉得此人与你父亲的死有关?”

    “我……我也说不上来……”白蓉萱早就没了主意,六神无主地道,“可如果真与他无关,为何这些年他都不敢回白家呢?”

    甚至不惜诈死来避过众人的视线。

    实在太可疑了。

    闵庭柯道,“的确很反常,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让严峰带上吴介去一趟平江县,到那边打听打听,起码先确定对方到底是不是高安,万一只是长得很相似呢?”

    白蓉萱道,“就他们两个人去,能行吗?”

    闵庭柯道,“你放心好了,严峰是个很精明的人,何况打听消息这种事,去得人多了,反而坏事。何况我会另派些人手,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平江县,又不引起旁人的注意。最好以杂耍班子或是过路商人的身份,免得被人察觉出异常来,打草惊蛇。一旦确定对方就是高安,先将他暗中监视起来,免得让他给跑了。”

    白蓉萱连连点头,“这样好!要不要带上王管事?”

    闵庭柯道,“最好不要,他情绪激动,容易坏事。”

    白蓉萱道,“严峰和吴介都没有见过高安,如何确定对方的身份呢?”

    闵庭柯低声道,“这个容易,让王德全将高安的信息说出来就行,比如他的身高,样貌,口音,平日里生活的细节,习惯等等,高安出事时已是成年,一个人长到这个年纪,即便身份可以隐藏,可有些习惯却是改不了的。”

    白蓉萱道,“过去了这么久,王管事能记得住这些细枝末节吗?”

    闵庭柯道,“那就要看王德全的本事了。他不是口口声声向你说就算对方化成灰,他也认得吗?再说了,三房又不是只有王德全一个老人,当初那些被你送去田庄荣养的人呢?此刻要用到他们了,全都叫回来一问便知。”

    白蓉萱佩服地道,“是啊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闵庭柯破天荒地没有说她笨,只是笑道,“你这是关心则乱,我这是旁观者清。”

    白蓉萱微微一笑,“幸好当初善待了这些老人,不然此刻不就无人可用了吗?”

    闵庭柯道,“这才叫好心有好报呢。”

    白蓉萱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十分的奇怪。

    闵庭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你对我倒是真的放心,连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敢对我说。”

    白蓉萱道,“我当然放心,除了六叔,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商量了。”

    闵庭柯想了想,“这样吧,我一会儿就跟你去白家,少不得又要在姑姑那里待上几天了,这样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免得你自乱了阵脚。”

    白蓉萱高兴地道,“这当然好,就怕耽误你的事儿。”

    闵庭柯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

    怎么会?

    明明刚刚才聚齐管事要训话的。

    白蓉萱道,“要不我去外面坐一坐,让你把刚刚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闵庭柯没有拒绝,“也行,我让常安陪着你。”

    白蓉萱点了点头,缓步退了出去。

    常安陪着她在院子里转了圈,不承想迎面碰上了闵夫人身边的得力婆子。她是认得白蓉萱的,隔得老远就亲热地打招呼,“这不是治少爷吗?什么时候来的?”

    白蓉萱不禁大为尴尬。

    作为晚辈,她理应先去给闵老爷和闵夫人请安的。

    她红着脸向婆子回礼道,“也是才到没一会儿……”

    那婆子道,“难得治少爷来一次,今日说什么都要留在府中用饭,我这就跟灶上知会一声,夫人知道了也一定高兴。”

    这次不等白蓉萱开口,常安便先行道,“您就别添乱了,六爷一会儿要跟治少爷回白家。”

    那婆子不客气地瞪了常安一眼,“臭小子,怎么跟你老娘说话呢?你那腿是不是不疼了?信不信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第一千六百九十二章·静心

    敢情她是常安的娘。

    常安红着脸道,“妈!治少爷还在场呢……”

    常婆子倒是异常的爽快,“治少爷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再说了,我难道连儿子也教训不得了?那我生你有什么用?”

    白蓉萱低声笑了起来。

    常安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您生我就是为了教训用的?”

    常婆子白了儿子一眼,对白蓉萱道,“治少爷,我这人没事儿就喜欢说几句笑话,家里人见我年纪大都忍着我,您可千万别与我一般见识。”

    白蓉萱很喜欢她的性格。

    她轻声笑着道,“怎么会呢?家里就该这样热热闹闹的才对,要不多冷清呀?”

    常婆子闻声十分高兴,得意地对常安道,“你看,还是治少爷有眼光。”

    常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常婆子又向白蓉萱行了礼,这才领着人告辞。

    等人走远,常安才低声道,“治少爷,您可别见笑,我母亲一直都是这样的性格,每日笑盈盈的,估计夫人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将她留在身边的。”

    白蓉萱道,“你的性格和你母亲倒是一点儿都不一样。”

    常安尴尬地道,“我要服侍六爷,总不能整日嘻嘻哈哈的。”

    两个人在院子走了一小圈,常安便将白蓉萱请到了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内,“您在这里歇歇脚,我让下人送些茶点过来。”

    白蓉萱这间房子极是干净,屋内也没什么多余的摆设,青色的地砖上铺了两个蒲团,角落里摆着一个净白如玉的瓷瓶,内里插着几朵干枯的芦苇,墙壁上挂着一幅夏雨图,没有什么景致,只有几笔带过的柳枝,却意境悠远,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思宁静。屋内廊下有两个燕窝,此刻的小燕正饿得吱吱乱叫,辛勤的大鸟则一趟一趟地捕捉活食喂养后代。或许是知道主人不会伤害自己,大鸟并不怕人,有时候甚至会停在窗棱上短暂歇息,打量着屋内的人。

    白蓉萱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她向常安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常安道,“六爷常在这里打坐。”

    白蓉萱惊讶地道,“六叔还打坐?”

    他不会真的当和尚去吧?

    常安点点头,理所当然地道,“是啊,六爷常年与高僧打交道,闲来无事或是心思浮躁时,便会一个人待在这里坐上一阵。”

    白蓉萱‘哦’了一声,缓缓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没一会儿小丫鬟送来茶点,白蓉萱一边喝茶一边笑道,“他还真会享受。”

    不过他的年纪还这么小,就有如此多的烦心事了吗?

    白蓉萱心疼地问道,“六叔经常来这里吗?”

    常安道,“从前偶尔会来,最近倒是没怎么过来。”

    那就是烦心事变少了。

    白蓉萱为这样的改变而感到高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喝了一杯茶,有小厮寻了过来,在门外道,“常管事,六爷那边已经交代完了。”

    常安道,“好。”

    白蓉萱也站起了身,两人快步赶回到明堂,闵庭柯果然已经背着手等待了。

    眼见着白蓉萱脸色平和,嘴角还带着笑意,和先前赶来时的模样大相径庭,闵庭柯不禁诧异地问道,“去了哪里?”

    白蓉萱道,“随便走了走,不但碰到了常管事的母亲,还去你平日打坐的地方歇了歇。”

    闵庭柯微微一笑,“感觉如何?”

    白蓉萱道,“那个屋子选得极好,坐在那里,好像不论心里有多少烦恼都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似的。”

    闵庭柯道,“那你以后可以经常来玩。”

    白蓉萱闻声撇了撇嘴,“怎么?六叔希望我有很多烦恼吗?”

    闵庭柯被问得语凝。

    白蓉萱却笑呵呵地道,“逗你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里都格外的美好甜蜜。

    闵庭柯道,“走吧,赶紧回白家去。”

    “嗯。”白蓉萱答应一声,两个人出了门,坐着车子去了白家。

    路上白蓉萱不安地问道,“闵夫人就要做寿了,你这样不着家,能行吗?”

    闵庭柯道,“不是整寿,也不准备大肆操办,就是自家人吃顿饭,家里的管事能应付得来,就算有什么不敢做主的地方,还可以去请示我母亲。毕竟是她做寿,总要可着她高兴才是。”

    白蓉萱放心地松了口气。

    车子很快便停了白家的大门前。

    闵庭柯和白蓉萱走下车,正好碰到要出门的白玲珑。她穿着一件玫红色的旗袍,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到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坐着这里离开了。

    白蓉萱心里好奇,忍不住伸长了脖子看了几眼。

    白玲珑就像夏日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的,怕是没人能摸清她的脾气了。

    闵庭柯在一旁道,“今日庆阳书斋有晒书活动,管二公子也在受邀名单之中,想必她这是听到了消息吧。”

    有时候白蓉萱还挺佩服白玲珑这股精神的,只要是自己人认准了的,不论别人说什么,好像都阻止不了她。

    就是不知道最后管泊舟会不会被她的真心所打动。

    两个人进了门,直奔立雪堂。

    王德全休息了一会儿,精神比先前好转了许多。闵庭柯问话时,他已能如往日般对答如流。

    原来高安乃是安徽人,自小便在白家当值,后来机缘巧合下跟了白元裴,说的是上海话,个子不高,但长得很是清秀,眼下有一颗泪痣,熟悉的人见了便会认出来。

    白元裴死了这么多年,要不是靠这颗特殊的泪痣,王德全也不敢确认对方就是高安。

    可这毕竟是他一家之言,为了保险起见,闵庭柯还是下令让周科去一趟田庄,将三房的老人叫回来,他要逐一询问。

    周科不敢怠慢,当即便派了车子出门。

    只是田庄距离较远,这一来一往,就是最快也得明儿下午才能将人接回来。

    闵庭柯没放在心上,对王德全道,“你先不要胡思乱想,要稳得下来才行。就算那人真是高安,你手上又没有证据,怎么能说白三爷的死和他一定有关呢?或许是他遇到了什么事儿,起了退隐之心,所以才不愿再回白家也说不定。不管怎么说,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将事情搞清楚。别那头没动静,你先自乱了阵脚。治少爷年轻,很多事还要指望你呢。”

    王德全汗颜无地地道,“是,我……我一定会克制内心,不会乱来,将来要真抓到了高安,我还要和他当面对峙呢。”

    闵庭柯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等王德全走后,闵庭柯低声对白蓉萱道,“我看咱们还得去外长房拜访一番吧。”

    白蓉萱不解地道,“去外长房做什么?”

第一千六百九十三章·糟糕

    闵庭柯道,“当年白元则也去了重庆,我看有些事还得问问他才行,他那个人心思细腻,说不定看出了什么反常,对咱们或许有帮助。”

    白蓉萱迷茫地道,“若真如此,当年他为何不说?”

    闵庭柯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白老太爷当家,他若是不想声张,白元则自然不敢妄动。总之先听听白元则怎么说,然后我再帮你出主意。”

    一副要将事情管到底的模样。

    白蓉萱感激地道,“多谢六叔,要不是有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好。”

    闵庭柯笑着道,“是吗?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白蓉萱道,“六叔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该送你什么,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好了。”

    闵庭柯道,“不论我说什么,你都能满足吗?”

    那怎么可能!

    白蓉萱小心地道,“我……我能力有限,就怕达不到六叔的要求。”

    闵庭柯微微一笑,“你放心,我既然张嘴,就一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情。”他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而且是只有你能做到的。”

    只有她能做到的?

    那是什么事儿?

    白蓉萱眨了眨眼,猜不出闵庭柯话里的深意。

    闵庭柯不再继续向下说,而是笑着道,“算了,说正事吧。”他收起脸色,严肃地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调查清楚之前,还是不要将事情张扬出去,免得让外人知道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连我姑姑那边,也暂时隐瞒着好了。”

    白蓉萱点头答应,“我都听六叔的。”

    闵庭柯轻轻叹了口气,望着她道,“一旦事情查实,你准备怎么做?”

    什么意思?

    白蓉萱不懂地问道,“六叔指的是什么?”

    闵庭柯道,“如果高安真的与你父亲的死有关,你打算怎么办?”

    白蓉萱被问得一愣。

    她还真就没有想过……

    但很快她便冷静下来,脸色凝重地道,“那还用说吗?当然是顺着线索继续查呀!高安一个小厮能成什么大器,背后必定有主使之人暗中帮忙。不然他如何能在战场上脱身,又如何在平江县安身立命?”

    闵庭柯听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白蓉萱不安地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闵庭柯轻轻摇头,“没有,你说得很快。不过你想过没有,事情只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白蓉萱茫然地道,“怎么?”

    闵庭柯正色道,“先是你父亲,随后是你哥哥,这两人的死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如果有……那这幕后之人,对三房的忌惮由来已久,不但你的处境十分危险,此人能潜伏这么多年,一定是个厉害角色,而我居然一点儿察觉都没有,可见其做事之高明和谨慎。我有两个担心,一是怕你真的被你追查到了,但结果却是你完全承受不来的,二是怕你什么都查不到,最后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无论是哪个结果,都很糟糕。

    白蓉萱犹豫了片刻,郑重地道,“尽人事,听天命,既然老天让王德全重新遇到了高安,我们就从他这条线往下查好了。至于能查到什么地步,就不是我们能决定得了的了。”

    闵庭柯道,“你能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之后闵庭柯便吩咐吴介去一趟外长房,看看白元则动身去天津了没有,如果人已经走了,又什么时候返程。

    吴介回来道,“则大老爷前天一早就带着朗少爷出门了,家里留了宏二爷盯着,则大太太听说是治少爷派我去的,特意问了是什么事儿。”

    闵庭柯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吴介道,“我只说治少爷派我来问问,没别的意思,等则大老爷回来,他要登门来拜访。”

    闵庭柯满意地道,“行了,你下去吧。”

    吴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闵庭柯看着白蓉萱道,“看来只能等他回来再去当面问了。”

    白蓉萱道,“当时去重庆的除了外长房之外,二房不是也去了吗?”

    闵庭柯道,“你觉得白元德会对你说什么?”

    是啊……隐瞒还来不及呢……

    白蓉萱失魂落魄地道,“只盼望则大伯父能早些回来。”

    闵庭柯道,“有些事急不来,你自己也得稳下来才行。”

    等到第二天下午,去往田庄的老人都被闵家派去的车子接了回来。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坐小汽车,兴奋得不了,“这铁壳子就是比马车跑得快,走得也稳当,不像那马车,脑浆子都要晃出来了。”

    众人久未回到三房,如今见立雪堂处处井井有条,都倍感欣慰。

    “治少爷回来,就是不一样啊……”

    “三爷在天有灵,也该欣慰了。”

    众人被请到了燕栖阁。

    一进门,便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闵庭柯。众人皆是心头一凛,脸上的笑容顿消,一个个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闵庭柯开门见山地道,“今日把你们请回来,是有一件事要问。”

    众人心头不安,低着头道,“六爷请说。”

    “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闵庭柯道,“你们可还记得高安其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好端端的怎么忽然提起了一个死了这么多年的人。

    一个白发老头缓缓道,“当然记得,他当年一直跟着三爷外出行走,为人又很客气,每次出门都不空手回来,我们对他的印象很好。”

    一旁的婆子道,“是啊是啊,我记得有一年他还给我带回来三尺布面呢……”

    有人轻轻了拉了她,那婆子才赶忙闭上了嘴。

    在田庄上住久了,无拘无束惯了,冷不丁遇到主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闵庭柯又问,“细细说来,这人长什么样子,平时都有什么爱好,把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人们更加迷茫了,都不知道该从哪开口。

    白蓉萱在一旁温声道,“你们不用紧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

    又让他们都坐下说话。

    老人们这才放松了许多。

    白发老头道,“我记得小高管事个子不太高,但很喜欢干净,而且为人很是聪明,学什么都比旁人快。”

    婆子道,“对对对,他还帮三爷算账呢。”

    还有人道,“他自小没有父母,身世很是可怜,后来认了守后门的曹婆子做干娘。曹婆子死后,还是他出钱安葬的,当真是孝顺得不得了。”

    “对,我也记得这件事。”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忆起来,可有用的信息却是一条也没有。

    这时一个一直没开口的婆子忽然道,“你们还记得不,小高管事还学过两年戏呢,化妆的技术很好,有一次他扮成个老头子,把咱们都给骗过去了。”

    “是啊是啊,我记得这件事。”

    闵庭柯听得眼睛一亮,“他还会扮老头子?”

第一千六百九十四章·加菜

    那婆子道,“不只是老头子,扮什么都很像。那小子经常以此为乐,逗弄别人。三爷为此还说过他呢……”

    闵庭柯无声地点了点头。

    众人说了一通,后面的话大同小异,都称这个高安为人十分的聪明,而且处世也很油滑,虽然隔了这么多年,但对他的印象仍然很深。

    白蓉萱见闵庭柯没有其他要问的,便对这些老人道,“难道回来一趟,多少在家里住上一阵再回庄子上去。”

    老人们齐声应是,由周科领着出了门。

    等人走后,白蓉萱便小声问道,“六叔,你怎么看?”

    闵庭柯想了想,“我觉得这个高安很不简单。你想想看,他在白家做事多年,可这些老人提起他,却只能说些性格上的事情,对于他的出身,家里的情况全然不知。要么就是这个高安深藏不漏,要么就是他故意为之。无论是哪种,都说明他另有目的。”

    白蓉萱惊讶地道,“那我父亲的死……”

    闵庭柯看着她道,“你先不要听风就是雨的,一切都等严峰从平江县回来再说。”

    他立刻叫来了严峰和吴介,低声吩咐道,“你们两个领上二十人轻装上阵,一路上分散行事,尽量低调,不要引起旁人的注意。”

    严峰恭敬地答应下来。

    闵庭柯道,“如果那人真是高安,又在平江县生活多年,肯定结识了一些人脉。你们打听的时候要格外小心,万不可打草惊蛇。”

    严峰谨慎地道,“六爷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闵庭柯道,“一旦有什么消息,可以让吴介回来送信,其他人留守,不要让高安给跑了。”

    严峰再次应下。

    闵庭柯对白蓉萱道,“你还有什么吩咐的吗?”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放心地叮嘱道,“路上小心些。”

    严峰和吴介行了一礼,出门便安排去了。

    白蓉萱心里不安,纠结地低下了头。

    闵庭柯道,“这件事没有结果之前,千万不要对你母亲提起。听说她身子本来就不好,可受不了这种刺激。”

    白蓉萱道,“六叔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闵庭柯让她一个人平静了一会儿,眼看着时候差不多了,便让严峰带着吴介,又领了二十个青年壮汉出发了。

    白蓉萱看着浩浩荡荡的人群出了门,心里又是期待又是焦急,五脏六腑仿佛烧了一团火,让她坐立难安,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闵庭柯道,“走吧,咱们去姑姑那里。”

    白蓉萱答应了一声,匆匆站起了神。

    闵庭柯又提醒道,“这件事关系重大,最好连她也隐瞒着。”

    白蓉萱很是不解。

    闵庭柯道,“人多口杂,容易走漏风声。”

    白蓉萱便不再多想。

    两人去了栖子堂。

    闵老夫人正由白修尧陪着说话。也不知道白修尧说了什么,逗得闵老夫人直笑。

    闵庭柯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也替姑姑高兴。

    好像自从白蓉萱回来,栖子堂就像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每天都喜气洋洋的。

    闵庭柯很喜欢这样的改变。

    见到来人,闵老夫人很是诧异,“咦?小六怎么又来了,你不是早上才走的吗?”

    闵庭柯故意摆出一副受冷落的模样,“怎么,姑姑嫌弃我了?那我走好了。”

    说完还特意转身装成要离开的样子。

    不等闵老夫人开口,易嬷嬷等人已经围了上来,“六爷快坐下。”

    闵老夫人也道,“请都请不来呢,哪里敢嫌弃?就是觉得纳闷,是不是落下了什么,怎么会去而复返呢?”

    借口闵庭柯早就想好了。

    他一脸淡定地道,“回到家里洗漱完忽然觉得没趣,还是在姑姑这里好,有人说话热闹一些。”

    闵老夫人欣慰道,“你喜欢就多住几天,只怕你爹妈舍不得呢。”

    闵庭柯道,“他们早就习惯了,如今我多在家里待着,他们反而觉得奇怪,还受不了呢。”

    易嬷嬷等人奉上新鲜瓜果,闵庭柯便趁势提议道,“把牌桌摆上,咱们再打两圈。”

    闵老夫人高兴地道,“好啊!没想到居然把小六的牌瘾给勾起来了。”

    白修尧也是跃跃欲试,“太好了!我手气正旺,正好多赢你们一些。”

    只有白蓉萱心事重重,没有吭声。

    闵老夫人立刻察觉了她的异样,轻声问道,“治哥,你怎么了?看着没精神,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白蓉萱回过神来,故意道,“我这不是犯愁吗,就我这牌技,坐上牌桌也只有输的份儿。”

    闵老夫人直接笑出了声,“我当是什么事儿,这样好了,你要是输了,我给你出钱。”

    易嬷嬷道,“我坐在治少爷身边,帮着看看牌。”

    气氛顿时高涨起来,大家脸上都带着笑。

    白蓉萱也收拾起心情,不想扫了大家的兴。可到底是心中装着事,打牌的时候便有些走神。幸好一旁有易嬷嬷适时提醒,这场牌才有输有赢,大家都很尽兴。

    一直打到傍晚时分,清算起来,只有闵庭柯一家赢了钱,其他三家多多少少都输了点儿,其中又以白蓉萱输得最多。

    她故意装作不满地道,“六叔,你对自家人下手也太狠了。”

    闵庭柯笑道,“赌桌上无父子,谁跟你套亲戚来着?”

    闵老夫人笑着喝了口茶,“你也真是的,赢了这么多,都不知道放放水。”

    闵庭柯道,“这样好了,我出钱,让人去外面买两只烤鸭回来晚上吃,当是加菜,如何?”

    白蓉萱立刻应道,“好呀,我还想吃白灼虾。”

    “行。”闵庭柯一脸宠溺,“还想吃什么,不如一起说出来好了。”

    闵老夫人看着,心里微微一动。

    闵庭柯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见惯了风雨的闵老夫人自然知道那代表什么。

    她看看闵庭柯,又看看白蓉萱,心里咯噔一下。

    这两人……

    易嬷嬷显然也察觉到了这微妙的情愫,她不安地看向闵老夫人,眼神里满是震惊。

    闵老夫人心思深沉,虽然心里已是翻江倒海,可面上却半点不显,笑着放下茶杯道,“给我加一道酱八宝。”

    闵庭柯道,“姑姑可真会吃,专挑贵的点。”又问白修尧,“尧哥,你想吃什么?”

    白修尧道,“我想吃杨树胡同口的肉夹馍。”

    闵庭柯挑了挑眉,“肉夹馍?那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而且杨树胡同那里多事些做杂工等活的人,虽然做生意的人不少,但环境却是又脏又乱,想必做出来的吃食也干净不到哪去。

    白修尧赶紧道,“六叔有所不知,那家的肉夹馍味道正宗,保证你吃过后流连忘返,每到中午饭点,排队的人要排出挺老远去,若是去得晚了,怕是买不着呢。”

第一千六百九十五章·打岔

    经过他这么一打岔,闵老夫人的注意力也被转移走了。

    易嬷嬷问道,“都这个时间了,就算去也未必买得着了。”

    白修尧笑着道,“所以才让六叔出手呀,别人没办法,但六叔肯定有。”

    闵庭柯故意摊开手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一套呗?多出些钱,我就不信还有见钱眼不开的人。”

    他这么说,将所有人都逗笑了。

    白蓉萱更是指着他道,“还以为能有什么好主意呢。”

    闵庭柯道,“你别管,办法管用就行,你管我怎么办呢,把肉夹馍买回来就行呗。”说完,他便将常安招呼了进来,将先前众人点的菜一一说了出来,“烤鸭就去买肉桂林的,他家的鸭子不比北平的全聚德差,而且鸭皮酥脆,鸭肉清香软烂,配上那特制的酱汁,简直让人吃不够。姑姑要吃的酱八宝就去天府门,他家的酱八宝味道最是正宗,别人家根本比不了。治哥要吃的白灼虾就去江边满汉楼,听说厨子是从北平请过来,师父从前是宫里的御厨,老佛爷大寿时他就是主厨,想必带出来的徒弟也不会太差。最后去一趟杨树胡同,想办法找找那个卖肉夹馍的,买几个回来给大家尝尝,味道要是不好,这几个菜钱就让尧哥出了。”

    白修尧本来聚精会神地听着,可听到最后发现事情还和自己有关,顿时苦着脸道,“六叔,我今天可没赢钱,您就别盯着我薅了!”

    闵老夫人笑道,“尧哥别怕,他这是逗你玩的。你六叔财大气粗,难道还差这几个菜钱?”

    四个菜,要去四个地方,而且时间不早了,正好是饭点,常安怕再晚出门就来不及了。

    他赶紧出去吩咐,叮嘱众人手脚利落些,要赶在晚饭前回来。

    得了吩咐的小厮们火速出门,一个时辰后才陆陆续续回来。结果不出意外,去买肉夹馍的果然是最后回来的。他带回来了二十个肉夹馍,呼哧带喘地对闵庭柯回禀道,“做肉价某的老汉只在中午出摊,原本说什么都不答应,后来我提了咱们闵家,又答应多付一倍的价钱给他,他这才破例答应。好在那肉都是烀熟的,只是重新活了面烙了饼,多耽误了一些功夫。那老汉还说,其实不用多付钱给他,只要让他在摊位前立一块牌子就行。”

    白修尧诧异地道,“什么牌子?”

    小厮道,“他说要在牌子上写——闵六爷最爱吃的肉夹馍。我听说跟六爷有关,便说什么都没敢答应。等过两日我还得去看看,免得那老头背着咱们悄悄立了牌子,那不是占六爷的便宜吗?”

    易嬷嬷接过肉夹馍,撇着嘴道,“可不是吗,咱们六爷是什么人,怎么能让他随便写在牌子上。”

    闵庭柯却很佩服此人的头脑,笑着道,“他能想到利用我的名声造势,倒也不简单。算了,他喜欢就让他立去好了。反正对我又没什么损失,助人为乐,何乐而不为呢?”

    易嬷嬷将肉夹馍重新摆到盘子里端上桌。

    香气四溢,未尝便垂涎欲滴。

    闵老夫人不怎么吃这些外卖的东西,更何况是这些路边的小吃。易嬷嬷也不敢多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闵庭柯却很面子,“既然尧哥觉得好,咱们都尝尝,看看究竟怎么样,是不是他夸大其词。”还对易嬷嬷道,“既然买得多,就多分几个盘子,你们也都跟着尝尝。”

    易嬷嬷赔笑着道,“多谢六爷,我们也跟着享口福了。”

    闵庭柯亲自夹了个肉夹馍送到白蓉萱的碟子里,“治哥,你也尝尝。”

    白蓉萱吃了一口,只觉得冰皮酥脆喷香,里面的肉汤汁浓稠,入口即烂,而且味道特别的好。她一下就来了精神,几口便将肉夹馍吃了。

    尝过的人都是连声称赞。

    这下闵老夫人也好奇起来,“给我一个,我也尝尝看。”

    易嬷嬷赶紧给她也夹了一个。

    闵老夫人吃过之后,满意地道,“难怪尧哥觉得好,味道的确不错。”

    白修尧得意地道,“老夫人,不瞒您说,我最初还去偷学过技术呢,不过那老汉肉每次出摊,面和肉都是准备好的,只有饼是现烙的,所以什么都学不到。”

    闵老夫人道,“人家既然靠这门手艺养家糊口,自然是有秘方的,怎么能随便让外人知道呢?到时候人人效仿,他这买卖还怎么做?”

    白修尧道,“我爹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后来我便放弃了偷师这个想法。”

    白蓉萱在一旁道,“其实就算学了也没用,难道你还能去卖肉夹馍不成?”

    白修尧道,“我学来自己做不行吗?”

    栖子堂这边热热闹闹的,二房的白玲珑却是一肚子气。她进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栖子堂的小厮往回跑,像是没看到自己似的,居然连问候也没有。

    栖子堂的人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没规矩了。

    还不是那老不死在背后挑唆的?

    偏偏她背后又有闵家,一时半会让人拿她没有办法。

    她气嘟嘟地回到厅堂里,下人们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好,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谨小慎微地奉茶做事。

    听到消息的白宝珊也赶紧迎了进来。

    白玲珑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你怎么还没走?”

    白宝珊笑着道,“长姐在这里,我自然是要陪着呢,哪能真让您一个人在老宅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白玲珑‘哼’了一声,不屑地道,“是我妈让你来的吧?你可真听她的话,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那满是鄙夷的语气,让白宝珊的心里很不舒服。

    她倒是想任性,可也得有这个资本才行啊!

    蔡氏乃是白家的当家主母,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想要活着,就要学会低头做人,否则能有什么好下场?

    白宝珊低着头不吭声。

    白玲珑喝了口茶,“我不会回去的,你也省省吧,用不着拿好听的话来劝我。”

    白宝珊赶忙道,“长姐误会了,我怎么会插手您的事情呢?只是担心您一个人在老宅害怕,所以才回来的。您要是觉得我多余,那我明儿就走。”

    白玲珑看她的眼神这才满意了许多。

    白宝珊趁机道,“长姐,今日见到管二公子了吗?”

    没想到却戳到了马蜂窝上。

    白玲珑语气不善地道,“别提了,泊舟根本没去。”

    原来是为这个在生气。

    白宝珊道,“啊?管二公子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会不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谁知道。”白玲珑越说越烦躁,“我顶着个大太阳在外面晒了半晌,就是为了等他,结果泊舟没来,我这一整天都白费了。”

第一千六百九十六章·别扭

    白宝珊反应过来,急忙安慰道,“长姐别恼,您是清楚管二公子脾气的,那种热闹喧嚣的场合,他是最不喜欢的,躲还来不及呢。下次碰了面,您再问他就是了。”

    白玲珑‘哼’了一声,不高兴地道,“我还能见他的面吗?躲我还来不及呢。”

    声音越发地委屈了。

    白宝珊耐着性子道,“怎么会呢?您和管二公子多少年的交情了,他怎么会躲您呢?”

    白玲珑道,“那他为什么来了白家,宁可去见治哥也不来见我?”

    白宝珊想了想,低声道,“俗话说投其所好,长姐想和管二公子多亲近,也得弄清楚他喜欢什么才行。只要顺着他的性子来,还怕他不见您吗?”

    白玲珑心中一动。

    管泊舟喜静,她喜欢热闹。管泊舟不喜欢舞会,她却喜欢……

    难道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说出两人不合适的话吗?

    白玲珑眼睛一亮,拉着白宝珊的手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呢?幸好有你提醒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气闷,“你既然知道,怎么也不早点说?”

    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白宝珊苦笑道,“我哪里知道长姐和管二公子的事儿?不过是乱出主意罢了,要是说错了什么,长姐可不要怪我。”

    白玲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那你说……我要怎么投其所好呢?”

    这还用人教吗?

    白宝珊简直无语。

    她强撑着笑脸道,“管二公子喜欢什么,您也跟着做就是了。这样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有话题说,管二公子也会登门来见您了。”

    白玲珑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样吗。”

    想到这里,不禁高兴起来,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泊舟喜欢什么?

    他最喜欢教育了,总想着教书育人,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改变这个世界。

    白玲珑只觉得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一个教书先生,能做得实在太有限了。

    从前她不是没有劝过,可管泊舟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看来自己是该改变思路,或许这样……能够让他回心转意也说不定。

    白玲珑暗自思量着办法。

    白宝珊见她不再继续追问,也悄悄松了口气。

    她还真怕白玲珑再问出什么愚蠢至极的问题来,到那时她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栖子堂这边,眼看着夜色已深,闵老夫人的兴致却仍旧不错。最后一圈清算下来,还是白蓉萱输得最多。

    她苦着脸道,“看来我不适合打牌,不然多大的家底也得输光。”

    闵庭柯笑道,“咱们打得小,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你若是心疼,我补给你好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

    白蓉萱摇了摇头,“你既然有心,就该在牌桌上放放水的,何苦让我输这么多?”

    闵庭柯道,“谁知道你会打得这么差呀,易嬷嬷帮你看牌都帮不上忙,旁人能有什么办法。”

    易嬷嬷在一旁抿着嘴笑。

    治少爷的确不太会打牌,而且这牌局也是看运势的,一旦运势下去,这牌也越抓越抓差,要什么没什么,想要翻本难如登天。

    难怪别人都说十赌九输了。

    闵老夫人关心地问道,“你们饿了没有?要不要让小灶准备些宵夜?我看你们晚饭都没怎么吃。”

    闵庭柯道,“我是不吃了,再吃就真睡不下了。”

    白蓉萱和白修尧也都拒绝了。

    闵老夫人道,“那就回房歇着吧。”

    众人起身行礼,逐一退了出去。

    等人走后,闵老夫人才觉得疲惫,揉着自己的肩膀道,“真是老了,才坐了这么一会儿,身子就不舒服了。”

    易嬷嬷赶忙上前,利落的帮着按摩起来,“我帮您揉一揉。”

    一边揉一边道,“您也是许久不打牌了,冷不丁的连打了两天,难怪身子会吃不消。明天说什么都得歇一天,这牌桌是不能碰了。”

    闵老夫人笑道,“难得凑上四个人,我可不能扫兴。”

    易嬷嬷道,“要不是为这个,我早就阻拦您了。难得看您玩得高兴,我们这些底下人也跟着开心。”

    闵老夫人轻声道,“你说小六怎么突然住进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我不知道?”

    易嬷嬷嘀咕道,“能有什么事儿啊?要是真有事儿,六爷忙还忙不过来,哪能坐在这里陪您说话解闷?您就别胡思乱想了。”

    闵老夫人又想到了闵庭柯看白蓉萱的表情。她琢磨了半晌,还是道,“你说……小六和治哥,是不是走得太亲近了?”

    虽然易嬷嬷的确是这么想的,可她却不敢胡言乱语,只能委婉地道,“六爷这些年独来独往的,难得碰上一个同龄人,又能说到一起去,治少爷又是个彬彬有礼的温和人,两个人关系好,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

    话是这样说,但闵老夫人却觉得别扭。

    她低声道,“小六自小到大,可从没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之前治哥在六安寺的山路上受了伤,也是在小六那养的伤,两个人相处了半月有余。”

    一想到这些,闵老夫人就更加不安了。

    易嬷嬷道,“或许是两个人有眼缘呢?要知道这人和人相处,最重要的就是缘分了。”

    听说‘缘分’两个字,闵老夫人的心里忍不住打了个突。她缓缓道,“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易嬷嬷当然知道了。

    她谨慎地道,“我看您是多虑了,六爷和治少爷什么性格,您是最清楚不过的,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两个人来往了。他们可不是那种人,两个人干干净净的,不会做那些龌龊的事情。”

    经易嬷嬷这样一说,闵老夫人才稍稍安心了一些,“但愿如你所言。不过还是派人盯着点儿,免得这两个孩子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真出了什么丑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易嬷嬷轻声答应下来。

    闵老夫人又特意提醒道,“找个可靠稳重的人,免得被小六给发现了。”

    这下易嬷嬷犯了难。

    有什么事儿能瞒住六爷的眼睛?

    揉了一会儿,闵老夫人道,“行了,让藿香她们进来服侍我洗漱,你也回去歇着吧。”

    易嬷嬷笑了笑,唤来藿香和郁金,几人一直将闵老夫人送到床上,又留了郁金值守,易嬷嬷这才退出门外。

    只是还没等回到房间,便有小厮急步找到她说,“嬷嬷,六爷请您过去一趟。”

    这么晚了,六爷找她能有什么事儿?

    易嬷嬷快步去了闵庭柯住的院子。

    这间院子和如意馆只隔了一道墙,院子里干干净净的,没种什么花草。此刻闵庭柯已经换了衣服,正坐在厅堂内翻着账本。

    眼见着易嬷嬷到了,常安赶忙上前接过账本,小声提醒。

    闵庭柯穿着一件白纱僧袍,不等易嬷嬷站稳便笑着道,“这么晚把你请过来,是有一件事要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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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