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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烧窑

    白蓉萱听得一愣,“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白修朗低声道,“我小叔这个人啊,有时候精明得吓人,有时候又天真的过分。他身边那些酒肉朋友,没几个是真心的,多是看中了小叔白家的身份,以为挨在身边能得到什么好处,真到有事的时候,未必有谁会愿意出手帮忙。”

    白蓉萱道,“那小叔自己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白修朗道,“家里人又不是没有说过,嘴巴都要说破了,他也根本不往心里去。按照他的意思,这世上的人有几个是没有私欲的?何况手里的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有花掉才是所得,因此给谁花不是花呢?难得有这些人陪在身边,和他作乐,即便有点儿自己的小心思,那也是情有可原。”

    白蓉萱听后竟然觉得还挺有道理的,笑着道,“没想到小叔活得如此通透。”

    白修朗瞪了他一眼,“你是没有摊上这样的叔叔,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给我父亲听到了,准要狠狠地斥责你一顿。”

    白蓉萱微笑着不再言语。

    众人来到燕栖阁,白蓉萱请了白元则和唐崧舟上坐,自己则坐在下首服侍。

    白元则也不与她客气,爽快地拉着唐崧舟坐下,向他问着杭州那边的情况。

    两位长辈相谈甚欢,几个小辈却不敢胡乱言语,一个个正襟危坐,听着两人的对话。

    白元则道,“细说起来,咱们上次见面时,还是元裴成亲,你作为女方的娘家人来送亲,大家一张桌子上喝酒。”

    唐崧舟闻声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当时咱们两个挨着坐,你还帮我挡了不少酒,要不肯定醉死了。”

    白元则道,“我那时被元裴委以重任,一定要将你这个大舅哥陪好了,生怕你一不高兴,带着妹妹就回杭州了。”

    唐崧舟笑了起来。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两人都是唏嘘不已。

    岁月无情,如今白元裴固然早已离世,就连白家的情况也不可同日而语。

    两位长辈垂头不语,厅堂内的气氛顿时冷清了下来。白蓉萱起身为两人倒茶,看到她忙碌的身影,白元则率先道,“一眨眼的工夫,治哥都这么大了。”

    唐崧舟也感慨地道,“时光从不待人,你我也都老了。”

    当年席上两人还都是青涩少年,唐崧舟成亲没多久,白元则的长子也才只有一岁大,可如今二人两鬓斑白,儿女也都长大,回首从前,更是思绪万千。

    两人说起了当日白元裴成亲时的场景。

    这些话白蓉萱自然是第一次听,她听得格外专注,感觉特别的新鲜。

    说了一阵话,白元则忽然道,“行了,我们两个老的在这里说话,你们也插不上嘴,坐着无趣,不如换个地方,几个小兄弟聚在一起说说话。”

    白修朗等人闻声都站了起来,白蓉萱却道,“我喜欢听你们说话,我留在这里陪你们好了。”

    白元则笑道,“你是三房的主人,你不在场,他们如何能自在地说话?”

    白蓉萱听话地道,“那行,要是大伯父和舅舅有什么需要就只管唤人。”

    白元则道,“放心吧。”

    白蓉萱这才陪着白修朗等人出门去了书房。

    白修尧坐在张自力身边,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像个小迷弟似的问道,“那烧窑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张自力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见他还是兴致高昂地问个不停,一时也是头大,“烧窑是精细活,每个工匠都有自己的心得,这我可说不上来。”

    白修尧点了点头,还要继续发问,却被白修朗打断了,“行了,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你真要做个烧窑工呢。如今没什么事儿,当个爱好玩一玩也就是了,回头开学,还是要以功课为重,难道整日都要这样玩吗?”

    “我不是玩!”白修尧郑重地道,“正所谓做一事精一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得极致做到最好,否则不是白白的耽误了时间吗?”

    白修朗道,“你要是真这么喜欢,回头我跟父亲说,把你送到郊西的窑厂去帮工好了,父亲正好认识窑厂的主人,能说得上话。”

    白修尧道,“郊西还有窑厂?我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白修朗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只不过窑厂可不比家里,有人服侍,有人帮忙,还有人端茶倒水,那里乌烟瘴气的,热浪熏天,就你这小身板,可未必受得了。”

    白修尧不服气地道,“谁说的?别人能吃得苦,我也能吃,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修朗道,“你可站着说话不腰疼。”

    张自力也道,“窑厂的工人可是极辛苦的,一般的人还真就未必顶得住。”

    白修尧道,“实在不行,我就找元征陪我。”

    白修朗笑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动不动就找元征,以后没有他,你是不是事都不会做了?”

    白修尧辩解道,“四哥知道什么?我们两个可是最要好的朋友。”

    李毅本身就是个话不多的人,更何况面对的还是一群陌生人。他坐在角落里,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心里却暗暗琢磨着。那位尧少爷口中所说的元征应该是元家的人……看来上海滩的关系果然错综复杂,尤其是大家族之间,更是交往甚密。随便牵扯出来一个,不是名门望族便是富埒陶白,难怪当初江家要一股脑的奔着上海来了。

    众人在小书房里说了半天的话,直到中午时分,周科来请示道,“治少爷,午宴都准备好了。”

    白蓉萱吩咐赶紧摆起来,众人这才移步去了花厅。

    白元则陪着唐崧舟喝了两杯酒,席间绝口未提三房的只言片语,等吃过饭,白元则才带着外长房的人告辞离开。

    唐崧舟自然要送他到大门口。

    路上白元宏忽然走到白蓉萱的身边道,“治哥,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

    白蓉萱惊讶地道,“什么事啊?您这样说,倒叫我心里不安。”

    白元宏小声道,“你看……能不能让尧哥到你这里住几天?”

    白蓉萱眨了眨眼,“怎么?可是尧哥出了什么事儿?”

    白元宏道,“他在家里没个消停,今日做这个,明日做那个,折腾得乌烟瘴气,一院子的人都没个安稳。他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谁都不敢说什么,就怕他胡思乱想。他母亲这两日身子也不好受,天气又热,我想着让他去别的地方,他肯定不答应,但是到你这里来,他只怕会欢天喜地的,就是不知道……”

    原来是为这个。

    白蓉萱笑着道,“好啊,正好我一个人也没意思,他要是愿意的话,就让他来吧。”

第一千六百三十八章·备车

    白元宏见她答应得爽快,心里十分高兴,“这个尧哥……我是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白蓉萱道,“尧哥多懂事呀,您可千万别这么想。”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白元宏笑着道,“又给你添了麻烦。”

    白蓉萱道,“不麻烦的,尧哥来了,正好可以和我做伴。”

    一路来到白家大门口,白元则和唐崧舟客气了一番,还约定秋天无事的时候去杭州游玩。

    一直到外长房一家离开,唐崧舟才感慨地对白蓉萱道,“你这个则大伯父,倒是个难得清醒的好人。”

    白蓉萱道,“虽然外长房的日子艰难,但一直过得安稳,这都是他的功劳。”

    唐崧舟道,“你以后要多跟大伯父学习,外长房有事,也一定要出力才行。”

    白蓉萱答应道,“您放心,我知道的。”

    众人回到三房,唐崧舟叫了白蓉萱单独说话。两人来到内室坐下,唐崧舟便道,“知道你平安无事,我也能暂时松一口气了。以后行事,要更加稳重小心才行。至于治哥的事,若是实在查不出线索,也不必揪着不放,不必为难自己。”

    白蓉萱是在他身前长大的,唐崧舟很是了解她的性情。这孩子看着温婉懂事,却比谁都要强认死理,一旦她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可世事无常,很多事并不是单靠一人之力便能扭转的,该放手的时候需放手,否则只会越陷越深。

    白蓉萱轻轻点了点头。

    唐崧舟看着外甥女的模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自从治哥去世,保康出生,事情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原本没了治哥,三房的家业便与白蓉萱再无半点关系,自有宗族另行安排。可如今有了保康,那便完全不同了。唐崧舟很是担心事情会牵扯得更加麻烦,为了让保康继承家业,白蓉萱会不择手段保存三房的产业,到最后挣得头破血流。

    一想到这些,唐崧舟就更加担忧了。

    更何况保康的身份也很特殊,白家人未必真的会愿意接受她。当年当时便是在唐家生下的白蓉萱,如今商君卓也是在外生下儿子,白家的人会怎么说?世人又会如何评断?

    唐崧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孤身在外,家里人都很担心,要好好保全自己,至于其他的事都不重要。遇到危险时,要先想想你的母亲和侄子,千万不可莽撞冲动,知道吗?”

    白蓉萱道,“舅舅放心,我知道的。”

    唐崧舟道,“你如今年纪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这本是好事,做舅舅的不会阻拦。可事有大小之分,人也有能力高低之分,有些事尽力就好,不必过分追求结果。”

    白蓉萱能体会到舅舅的一番良苦用心,她微笑着道,“我会加倍小心的。”

    唐崧舟不再多说,而是道,“我们明日一早就该启程回去了,在这之前,还要向闵老夫人辞行才行。”

    今日一早,在白元则尚未到来之际,白蓉萱已经陪着舅舅等人去见了闵老夫人。

    老夫人爱屋及乌,对唐崧舟等人也极是客气,问了些家中的情况,得知唐老夫人一切都好,她便笑着端了茶。白蓉萱知道她这是知道舅舅此来不会待得很久,所以特意留了时间让他们好说话。

    出了栖子堂,唐崧舟道,“老夫人是真的疼爱你,以后你要好好孝顺老夫人才行。”

    白蓉萱自然称是。

    如今分别在即,白蓉萱只觉得不舍,“您走得也太着急了。”

    唐崧舟笑道,“不论住多久,终究都还是要走的,待得越久走的时候越是难舍难分。早些回去也好,不然你祖母还不知道要怎么惦记呢,我回去当面跟她说,她这才能放心。”

    白蓉萱顿感无奈,却也无计可施,只能趁着舅舅休息的空当,叫来周科了商量着准备东西和车马送舅舅回去。

    周科道,“车马还用准备吗?闵六爷不是说派车送舅老爷回杭州的吗?”

    “什么?”白蓉萱一愣,“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周科道,“昨天六爷来了之后,严管事过来跟我说的。怎么,您不知道吗?”

    白蓉萱闻所未闻。

    不过六叔怎么会想到用车子送舅舅回去呢?

    周科安慰道,“既然是六爷的安排,想必不会有事,何况车子可比马车快多了,舅老爷路上也能少遭些罪。”

    这倒是……

    白蓉萱点了点头,“那等六叔来了,我再问他。”

    周科道,“至于要准备的礼物,治少爷拿个主意,我再列出单子来,保证明日一早齐齐整整的,不会耽误事。”

    白蓉萱想了想,径直去了小书房。

    她和周科商量来商量去,总算把礼物都安排妥当了。周科拿着单子出门安排人采买,白蓉萱正准备养养精神,没想到闵庭柯又把严峰派了过来。

    白蓉萱赶紧把人叫到了书房。

    严峰道,“六爷说他今晚上就不过来了,让你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免得他在场大家都不自在。明日一早他会赶过来送行,到时候闵家会出两台车子,送舅老爷回杭州。六爷这边已经和警察厅打过招呼了,保证一路畅通,不会有任何事的。”

    白蓉萱感激地道,“回去替我谢过六叔。”

    严峰道,“等回头见了六爷,治少爷当面道谢就是了,我从中传话,六爷也未必高兴。”

    白蓉萱听得一愣,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只是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等严峰走后,她一个人又出了半天的神。

    等到了晚上,因没有外人在场,一家人吃了一顿饭,饭后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夜深,唐崧舟等人才回去休息。白蓉萱又叫来周科,得知礼物都安排妥当了,她这才放心。正准备回房,没想到李毅却特意赶来见她。

    白蓉萱很是诧异,便在书房见了他。

    李毅开门见山地问道,“江家的事,和你可有关系?”

    原来是来问这个。

    白蓉萱点了点头,“有点儿关系。”

    李毅得了答案,低声道,“江家没有回杭州,听说是往北边走了。经此一事,怕是再难翻身了。”

    两人并不怎么熟悉,此刻面对面坐着,都觉得万分尴尬。李毅干脆起身,“那个……我先回去了。”

    白蓉萱想了想,叫住他问道,“学茹最近可好?”

    李毅听着微微一笑,“都好。”

    答案虽然只有两个字,但那一脸甜蜜的笑容,算是彻底让白蓉萱松了口气。

    李毅道,“她那个人有吃有玩就万事不愁,只是常常惦记你,每次都要我打听你的消息,可惜白家并非等闲之辈,并不是我想打听就能打听到的。你与其关心她,还是多想着自己吧。”

    说完,李毅便告辞离开。

    望着空空荡荡的书房,白蓉萱忽然觉得无比孤单。

    哎……

    要是此刻六叔在就好了,起码有人跟她说话。

    两个人还可以下棋……

第一千六百三十九章·不舍

    白蓉萱越想越失落,只能草草洗漱一番躺了下来。大秀问道,“治少爷,我看您晚上没怎么吃,饿了没有?”

    白蓉萱见她如此细心,忍不住笑道,“一点儿都不饿,放心吧。”

    大秀道,“我和小秀就在外间,您有什么需要就开口叫我们。”

    白蓉萱‘嗯’了一声,满脑子想的都是闵庭柯。

    想到两人在闵家别墅相处的日子,她甜蜜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唐崧舟等人早早起来便收拾妥当了。吃过早饭后,白蓉萱陪他去见闵老夫人。

    得知一行人就要返程,闵老夫人很是诧异地道,“这才到了几天,怎么就急着走?好容易来的,不妨多住几日,让治哥带着你们四处转转。”

    唐崧舟笑道,“家里还有不少事儿呢,早些回去,家里人也能放心。治哥在这边有您照料,我们都不用太惦记,何况离得也不远,日后还可以时常过来。”

    闵老夫人闻声不再多说,“既是这样,我就不多留了。”说完便看向一旁的易嬷嬷,“我给你母亲、媳妇准备了一些东西,你帮着带回去。”

    唐崧舟连忙推辞,闵老夫人道,“我的一番心意,你就不要拒绝了。”

    唐崧舟只好答应下来。

    闵老夫人向白蓉萱问道,“路上的车马都准备了吗?”

    白蓉萱道,“准备了。”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正说着,外人来报,闵庭柯到了。

    闵老夫人道,“快请进来。”

    只见闵庭柯步履轻快地走了进来,“紧赶慢赶,就怕迟了。”

    说完又向闵老夫人和唐崧舟行礼问好。

    闵老夫人道,“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吃过饭了没有?”

    闵庭柯道,“吃过了。”

    闵老夫人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怕耽误上路的时辰,只说了几句便放了众人出门。

    一行人来到白家大门前,只见门口停着两辆黑漆小轿车。闵庭柯对白蓉萱道,“就坐这两辆车,路上能省一半的时间,行驶起来平稳不颠簸,可比马车强多了。”

    白蓉萱感激地道,“多谢六叔。”

    闵庭柯道,“这有什么可谢的,下个月我的车行要进几辆新车,到时候你也去选一辆吧!如今你也是三房正儿八经的主事人,总不好出门一直坐马车吧?”

    他说得无比随意,仿佛是在话家常,但张自力等人听了,不免惊奇万分。

    唐学荛更是直接道,“治哥,等你有了车,能不能给我开一开?”

    不等白蓉萱开口,唐崧舟便板着脸道,“你会开车吗?年纪也不小了,话拿过来就说,也不过过脑子。若是再这样信口胡诌,以后就不要出门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唐学荛被教训得很是下不来台,低着头不敢吭声。

    闵庭柯见状,便赶紧吩咐下人将东西都装上车。

    唐崧舟再三向闵庭柯道谢,说着添了麻烦的话。

    两人正在寒暄,两辆马车在路边停了下来。走下车的正是外长房的人,让白蓉萱没想到的是白修唯也跟过来了。

    众人见面,又是一阵客套,场面非常的热闹。

    白元则道,“这次实在是急了些,下次再来,说什么都要多住上几天。”

    唐崧舟笑着答应。

    外长房也准备了不少礼物,小厮们研究着如何装车。

    唐崧舟不安地道,“我这次出门走得急,什么也没带,只有回去准备些上等的茶叶另行送来补救了。”

    白元则道,“茶叶是要送的,却谈不上补救,都是自家亲戚,你这么说不就见外了吗?”

    眼看着时候不早,一切也已安排妥当,唐崧舟不舍地看了白蓉萱两眼,“治哥,我们走了。”

    白蓉萱上前几步,走到舅舅身前,红着眼眶道,“舅舅路上小心,记得跟祖母说,我一切都好,让她千万不要惦念,一切以自己的身子为重。”

    唐崧舟点了点头,“知道了。”

    虽然还有诸多不放心之处,但眼看着从前被自己保护的小丫头已经长大,身边又有闵庭柯这样八面玲珑之人保护,多少也能心安一些。何况白蓉萱人在上海,他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

    唐崧舟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白蓉萱的肩膀,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偏偏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两个人相顾无言,还是张自力上前道,“岳父,咱们该启程了。”

    唐崧舟‘嗯’了一声,对白蓉萱道,“进去吧,不用送了。”

    白蓉萱却哪里肯依,站在车前不肯离开。

    唐崧舟和闵庭柯道了别,这才坐上了车。张自力很自然地跟他坐了一辆,唐学荛和李毅则坐了后面的另一辆。

    司机都是闵家的人,等的自然也是闵庭柯的信号。直到闵庭柯点头示意,他们这才把车子开了出去。

    这一刻白蓉萱再也绷不住,眼泪瞬间滑出眼眶。直到车子开出视野,她还是哭个不停。

    闵庭柯轻声安慰道,“又不是生离死别再也见不到,哭什么?”

    可这一别,再会又不知是何年何月。

    虽然重活两世,但白蓉萱的人生仿佛一直在经历离别。

    在白家大门前站了一会儿,闵庭柯道,“行了,咱们也进去吧,别晒在太阳底下。”

    说完也不等白蓉萱答应,拉着她便往门里走。一边走一边问,“听说昨儿在门口碰到白修睿了?”

    不等白蓉萱答话,跟来送行的白修尧便凑上前去道,“六叔怎么知道?您这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闵庭柯道,“睿二爷发脾气,上海滩的地都要跟着抖三抖,我能不知道吗?”

    众人回到立雪堂,白元则道,“正好遇到了闵六爷,我还有事要跟您说呢。”

    闵庭柯猜到他要说天津织布局的事,痛快地答应下来,“治哥,我借用一下你的书房。”

    白蓉萱自然答应,亲自送了闵庭柯和白元则过去。安顿好两人之后,白蓉萱正要离开,却被白元则叫住,“治哥,你也坐下。”

    白蓉萱有些意外,但还是听话地坐了下来。

    白元则道,“咱们几家合作了也很久了,一直没机会见到闵六爷,正好今日碰到,想问问织布局那边的进展。”

    闵庭柯道,“你不提倒好,提起来,我还有件事想拜托你呢。”

    白元则诧异地道,“拜托?我能帮得上六爷什么事儿?”

    闵庭柯道,“天津织布局那边最近要进一批棉花,可你也知道,我手头上一堆烂事还没处理完,实在是抽不出时间,我想请你去天津一趟,帮着验一验棉花。”

    任谁都能听得出来,闵庭柯之所以会这么做,就是怕白元则担心机器织布局不成规模体统,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让他亲眼见见,总比从旁人嘴里听来要安心得多。

    白元则自然会意,他想了想,郑重地道,“既然是闵六爷所托,那我说什么都要去一趟。”

第一千六百四十章·热闹

    白元则做事本就是较真之人,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好。既然已经和闵家合作了,那么就要做到尽善尽美。

    正本在闵庭柯的预料之中,他笑着道,“那就辛苦你了。”

    白蓉萱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诧异地看着两人。

    闵庭柯与白元则商量起前往天津的事宜。闵庭柯道,“天津那边的情况常安很熟悉,到时候我让他陪你一起去。”

    白蓉萱在一旁插口道,“常安的腿伤好了吗?”

    闵庭柯道,“好了,正常走路没问题。”

    白蓉萱‘哦’了一声。

    闵庭柯又对白元则道,“我再给你准备一封拜帖,一旦有什么事儿,可以去找邱家。”

    邱家?

    白元则的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想到闵庭柯和邱家的关系也如此之好。

    闵庭柯不多解释,交代完后问道,“还有其他问题吗?”

    白元则摇了摇头,“除了查验棉花,六爷可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我去办的?”

    闵庭柯道,“棉花到了,织布局就可以开工了,若是不着急的话,你可以在那边多待几天,看看织出来的布质量如何。”

    白元则惊讶地道,“有这么快吗?”

    闵庭柯笑道,“要不怎么叫机器织布局呢?若还像从前那样,咱们又何必投入一大笔钱,去买洋人的机器呢?”

    白元则道,“好,既然这样我就多待几天。”

    商讨完毕,几人重新回到燕栖阁,又坐了片刻,白元则便起身告辞。白蓉萱挽留他吃了中饭再走,白元则道,“饭就不吃了,家里还有事儿呢。”

    白蓉萱送了他出门,出了立雪堂,白元则便不许她再送,“回去吧,天气热,小心身子受不了。”

    白蓉萱只好目送他带着外长房的人离开。

    等人走后,她又赶紧回到燕栖阁,只见闵庭柯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茶。白蓉萱不免气恼,“六叔,你也太清闲了。”

    闵庭柯笑眯眯地道,“我和白元则平辈,没道理去送他,何况这里又不是我家,我自己也是个客人,你还要我出面去送人吗?”

    论口才,白蓉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闵庭柯见她眼睛红红的,忍不住道,“没出息,又不是见不到了,哭什么?让外人看了,只会笑话你。”

    “我不怕人笑话。”白蓉萱赌气地道。

    闵庭柯道,“你跟你舅舅的关系就这么好啊?”

    白蓉萱道,“当然了,我自小就是在舅舅膝下长大的。舅舅待我一直如亲生子女一般,从来没有过任何苛待。”

    闵庭柯想了想,问道,“那要是我和你舅舅同时掉进了水里,你会先救谁?”

    白蓉萱被问得一愣。

    这算哪门子问题?

    她不解地道,“你们为什么会掉进水里?”

    闵庭柯翻了个白眼,“我就是这么一说,主要想知道你会怎么做。”

    白蓉萱道,“那我先救你。”

    闵庭柯一怔,又惊又喜地道,“当真?你真的会先救我?”

    白蓉萱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自然先救你,我舅舅会游水,而且还游得特别好呢。”

    闵庭柯顿时有种从高空摔入低谷的感觉。他不满地道,“那如果他不会游水呢?”

    白蓉萱认真地道,“不,他会,我知道的。”

    闵庭柯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小声嘀咕道,“只有他会吗?我也会啊……”

    白蓉萱惊讶地道,“六叔也会游水?”

    闵庭柯‘哼’了一声,“会游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

    白蓉萱佩服地道,“六叔可真厉害啊!”

    闵庭柯瞥了她一眼,“怎么?你想学?要不要我教你?”

    白蓉萱闻声脸一红,不自在地低下头道,“我……我不学!”

    就算要学,也该去请个女师傅才好,怎么能跟六叔在一个水塘里?

    一想到这里,白蓉萱只觉得脸热得发烫,整个人更加尴尬了。

    闵庭柯也反应过来,轻轻地咳了两声,赶忙转移话题道,“我看你身子养得差不多了,后日有个舞会,不如你陪我去凑个热闹好了。总待在家里,人都要长毛了。”

    舞会?

    白蓉萱道,“什么舞会?”

    闵庭柯道,“苏成先组织的,我决定露个面,让他也跟着高兴高兴。”

    今非昔比,此刻的苏成先再见到闵庭柯,只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多半不会太高兴。

    分明就给人家上眼药的。

    白蓉萱道,“我不喜欢人多的场合,还是不去了。”

    闵庭柯道,“怕什么?不是有我在吗?到时候有热闹看,你确定不去?”

    白蓉萱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热闹啊?”

    闵庭柯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跟我去自然看得到,不然肯定要后悔的。”

    白蓉萱犹豫了半晌,“行吧,那我就跟六叔去见见世面。”说完,她又像是开玩笑一般补充道,“只希望这次别再遇上什么危险就好了。”

    闵庭柯正色道,“你放心,这次要是再遇上什么事儿,我宁可没了性命,也一定护你周全。”

    白蓉萱被他正儿八经的模样吓了一跳,急忙道,“我……我就是随口说的,六叔别当真。”

    闵庭柯可不是开玩笑,他认真地道,“也难怪你会这么说,这两次跟我出门,就没有一次太平的时候,不是你受伤就是我受伤。不过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白蓉萱得了他的保证,很是安心。两个人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一起去了栖子堂,陪闵老夫人吃午饭。

    席间,闵老夫人向闵庭柯道,“过两日便是你母亲的生日了吧?”

    闵庭柯道,“是啊,姑姑竟然还记得。”

    闵老夫人板着脸道,“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老糊涂,难道连这个也会忘?今年要不要操办一番?”

    闵庭柯道,“先前已经和母亲商量过了,因不是整寿,她不想大操大办,到时候闹哄哄的,谁都捞不着消停。按照母亲的意思,就自家人吃个饭就行了。回头她会亲自来请姑姑,您就看着安排吧。”

    闵老夫人笑道,“哪有让寿星亲自出面请我的道理?你回去跟你母亲说,到时候我直接去就是了。”

    闵庭柯痛快地道,“好啊,我再请个戏班子,咱们关上门好好热闹热闹。”

    闵老夫人听了连连点头,“我带着治哥一起去,可不能把这孩子孤零零地扔在家里。”

    闵庭柯看着白蓉萱一笑,“行啊,到时候你们这些上岁数的去听戏,我和治哥去下棋。”

    吃过午饭,闵庭柯便告辞离开。白蓉萱送他到大门口,闵庭柯道,“我过两天来接你,你好好收拾收拾。”

    有什么好收拾的……

    白蓉萱道,“我还穿六叔上次送我的洋装好了。”

    闵庭柯道,“不用,你这次穿长衫就行。”

    两人在门口说了几句话,闵庭柯便坐着车子离开了。白蓉萱正要转身,没想到白修尧坐着马车到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一章·偷跑

    只见白修尧可怜兮兮的抱着一个小包袱,整个人没精打采的,苦着一张小脸,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似的。

    白蓉萱惊讶地问道,“尧哥,你这是怎么了?”

    白修尧听到声音才抬起头,似乎没想到会在大门口碰到白蓉萱,立刻便冲过来道,“六哥,你是特意出来迎接我的吗?”

    白蓉萱茫然地道,“我……我刚走了六叔……你这是怎么了?”

    白修尧失望地道,“被我爹扫地出门了,他说已经跟你知会过了,怎么?六哥竟然不知道?”

    白蓉萱这才反应过来,先前白元宏的确跟自己提过这件事。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就把人送过来,可见白修尧在家里是多么的磨人。

    白蓉萱笑道,“的确说过了,我一个人在家怪没意思的,你来了正好和我做伴。”

    听她这么说,白修尧的心情才好了一些。他高兴地道,“那我就住在你这里好了,以后都不回去了。”

    白蓉萱被吓了一跳,“那怎么行?你不想爹妈吗?”

    白修尧‘哼’了一声,“想他们干什么?反正他们也不在乎我,我永远不回去才好呢。”

    “怎么会?”白蓉萱笑了笑,带着白修尧进了门。两人来到立雪堂,白蓉萱吩咐周科替白修尧准备一间房。

    白修尧道,“六哥?你把我自己丢在立雪堂吗?”

    白蓉萱一怔,“那你想怎么样?”

    白修尧拉了拉她的衣袖,“我好容易来一次,你都不陪陪我吗?”

    白蓉萱微微一笑,“那我一会儿去跟闵老夫人商量一下。”

    白修尧听了连连点头,“这才是我的好六哥呢。”

    等他把东西收拾好,白蓉萱便带着白修尧去给闵老夫人请安。

    闵老夫人听说之后,立刻便答应道,“那治哥最近就住在立雪堂吧,总不好把尧哥一个人丢在那边,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白蓉萱自然答应。

    闵老夫人见白修尧长得干干净净的,长得比小姑娘还要标志秀气,心里也十分地喜欢,“难得尧哥到家里来小住,晚上就在我这里吃饭。尧哥都喜欢吃什么?我让小灶单独给你准备。”

    白修尧在外长房可从来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

    不过他也不是那没有规矩的人,闻声轻快地道,“多谢老夫人,我什么都喜欢吃,不挑食。”

    闵老夫人看他的眼神也就更加满意了。

    说了一阵话,白蓉萱领着白修尧先行退出。往立雪堂去的路上,白修尧道,“六哥,你看出来了没?闵老夫人真的挺喜欢你的。”

    白蓉萱不解地道,“怎么说?”

    白修尧道,“你想啊……栖子堂闲置这么多屋子,她明明可以顺势让我也搬进去的,可她却什么都没说,可见并不喜欢旁人过多打扰她的日常起居。可你自从回到白家以后,便一直住在栖子堂,可见她待你和旁人确有不同。”

    白蓉萱笑道,“可能我和老夫人比较投缘吧。”

    当初若非闵老夫人出手,唐氏想顺利走出白家固然是难上加难,后面所有的事情也就都不会发生了。

    白蓉萱对她一直心存感激,所以面对闵老夫人时,也是打心眼里的敬重。

    虽然闵老夫人如今什么都不缺了,可她还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略略回报闵老夫人当年的恩情。

    正说着,白修尧忽然叹了口气,“可惜啊……闵老夫人这么厉害的人,却没有个一儿半女的承欢膝下……”

    提起这个白蓉萱也很是伤神,“是啊。”

    听说闵老夫人刚刚嫁入白家时,和白老太爷的关系也很好,两个人为什么会没有孩子呢?

    她很是诧异。

    白修尧见状小声道,“六哥不知道吧?家族里其实一直传着个流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既然是流言,自然不可信了。

    白蓉萱没有放在心上,“什么流言啊?”

    白修尧凑过来,在白蓉萱的耳边低语道,“闵老夫人不能生育,全是老太爷的错。”

    什么?

    白蓉萱一惊,瞪大眼睛道,“这话怎么说?”

    白修尧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没头没尾,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缘由。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六哥细想想看,老夫人和老太爷从前也是恩爱过一阵的,后来为什么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呢?”

    白蓉萱倒吸了一口凉气,“所以你觉得这个流言是真的?”

    白修尧连连摆手,“你可别这样说!我……我只是随便说说,老夫人和老太爷反目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怎么会知道这些。”

    白蓉萱看他吓得不轻,连忙道,“你别慌,我只是这么一问,难道还会把你的话告诉给外人不成?”

    白修尧这才松了口气,“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何况我又是小辈,可不敢随便议论长辈之事。尤其事关家族辛秘,这要是被我大伯父知道,我不死要被扒层皮。”

    白蓉萱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

    白修尧笑了笑,“我自然是信得过六哥的,要不然也不会对你梯提这些了。”

    两个人回到立雪堂,没了长辈在上头盯着,白修尧的举动也很轻松,翘着二郎腿喝了一杯茶,心满意足地道,“这样的日子可真舒欣啊,亏我来的路上还觉得委屈呢。早知道这么好,我就应该早来的。要不……”他坐正了身子和白蓉萱商量道,“六哥,你跟我爹说一声,让我以后就住在你这里得了,大不了我给你付房钱。”

    白蓉萱道,“我倒是想,就怕你父母不答应呢。”

    白修尧撇撇嘴,“他们有什么不答应的,只怕求之不得呢?”

    自从冯氏再次怀孕之后,白修尧就一直患得患失,好像一个被人抛弃了的孩子似的。

    白蓉萱道,“你可是父母心尖上的肉,以后不能说这样的话了。被他们知道会很难过的。”

    两个人正说完,门房的小厮忽然来报,“治少爷,元家少爷来了,说是要求见您。”

    元家?

    白蓉萱皱了皱眉,还不等开口,白修尧便喜笑颜开地道,“肯定是元征来了!”

    白蓉萱只好道,“赶紧请进来吧。”

    白修尧抢着道,“我出去迎迎他。”

    也不等白蓉萱回答,便自顾着跑出了门。

    没一会儿,果然领了面貌清俊的元征进来。

    元征很有礼貌地向白蓉萱问候,与白修尧一般称她为六哥。

    白蓉萱笑着点了点头,请他坐下,又吩咐丫鬟重新上茶。

    元征道,“六哥别忙了,我坐坐就走,家里还有事呢,我是偷跑出来的。”

    白蓉萱诧异地道,“为什么要偷跑?”

    元征无可奈何地看了白修尧一眼,“还不是为了这小子!”

第一千六百四十二章·卖乖

    白修尧在一旁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

    元征道,“你派人送来消息,说是家里容不下你,我自然担心,赶忙丢下手头的事找过来了。不过看你这副如鱼得水的样子,倒好像没什么事情。”

    白修尧得意地道,“我这个人最懂得随遇而安了,反正都已经这样,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元征无奈地道,“倒是我操了没用的心。”

    白修尧高兴地揽住他的胳膊,“那怎么会?这份人情我还是要记在心上的。”

    白蓉萱见他两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元征坐下来说了两句话便急着要走。白修尧皱着眉头道,“急什么?多待一会儿又能怎么样?”

    元征道,“这里又不是你的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白修尧不服气地道,“难道我连句话也不能说了?何况这里是我六哥的地盘,他又最疼我了,是不是,六哥?”

    白蓉萱只得点头,出面挽留元征。

    元征道,“我家里还有事,我不能走得太久,不然被我爹知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教训。”

    白修尧道,“这样啊……那你赶紧回去吧。走,我送你出去。”

    情绪转换得非常快。

    元征向白蓉萱起身行礼,这才和白修尧两个人嘀嘀咕咕地出了门。

    白蓉萱看着两人的背影,颇有几分感慨地叹了口气,轻声念叨道,“年轻可真好啊。”

    服侍在侧的小秀笑着道,“治少爷也正是好时候呢,怎么一副苍老的口气?”

    白蓉萱重活两世,心态自然和年轻人不同,若是两世的年纪加在一起,她早已人至中年,口气苍老些又有什么奇怪?

    白蓉萱感慨万千,一时走了神。

    直到白修尧乐颠颠地跑回来,她这才回过神来,“元少爷走了?”

    “嗯。”白修尧点了点头,还忍不住吐槽道,“六哥,你说他这个人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撇下家里重要的事,就这么跑过来了,也不事先递个帖子。幸好你我都在家,否则这不就错过了吗?我就没见过办事如此不细心的人了。”

    白蓉萱道,“还不是要怪你。你干嘛把事情说的这么严重?还派人去给元征送消息,他可不得着急吗?”

    白修尧尴尬地道,“我就是让人去跟他说一声,若是想要找我,就别再去家里了。不过是句玩笑话,谁知道他就当真了,可见他的确不怎么聪明。”

    白蓉萱笑道,“你啊……少得了便宜卖乖。”

    等到了晚上,两人陪闵老夫人吃了晚饭。席间白修尧妙语连珠,逗得闵老夫人乐个不停,饭都没怎么吃。

    闵老夫人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易嬷嬷在一旁也跟着开心,不断地跟着凑趣,一顿饭吃下来,闵老夫人没怎么动筷,眼泪倒是笑出了不少。

    临走之前,白蓉萱不放心地悄悄叮嘱易嬷嬷,“让小灶那边准备些好消化的吃食,省得老夫人夜里饿。”

    易嬷嬷笑道,“治少爷放宽心,我记着呢。老夫人如今上了年纪,饭量也不像早先了。夜里吃多了,反而容易睡不着。”

    白蓉萱点了点头,这才和白修尧回到了立雪堂。

    白修尧自小到大都是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生活起居上自然也是什么都可着他。因此冷不丁换了新地方,他还有些睡不着。白蓉萱担心地道,“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么熬着吧?”

    白修尧抱着枕头道,“我跟六哥睡在一起,还能说说话,说着说着自然就睡着了。”

    白蓉萱被他的提议吓了一跳,张嘴就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想到白修尧性情敏感,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他。

    还是大秀上前道,“尧少爷,咱们治少爷夜里浅眠,身边有一点儿动静就会醒来,实在是睡不得人。何况他身上的伤才好,正该多休息呢。”

    白修尧听后果然不再坚持,“行吧,那我一个人睡好了。”说到这里,他忽然脑袋一歪,调笑着道,“六哥,身边有人你就睡不着,那你将来怎么娶媳妇?难道成了亲,还要和媳妇分床睡不成?”

    白蓉萱顿时面红如潮。

    她一脸尴尬地转身就走,背后传来白修尧得意的大笑声。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向大秀询问,“尧少爷呢?”

    大秀道,“折腾了半夜,又是看书又是下棋的。据服侍的人说,天快亮才睡下,这会儿还没醒呢。”

    白蓉萱笑道,“那就别吵他,让他多睡一会儿。”

    等她吃过早饭,白修尧才拖着两个黑眼圈赶来。

    白蓉萱道,“赶紧坐下,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

    白修尧伸了个懒腰,“不想吃,我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白蓉萱也没有勉强,“那你回头饿了就跟我说,我让小灶单独给你准备。”

    白修尧高兴地道,“还是六哥体贴,这要是在家,只怕会被按着头吃完。”

    说的这个可怕!

    等白蓉萱吃过早饭,便带着白修尧去给闵老夫人请安。闵老夫人见白修尧没精打采的,和昨天饭桌上神采飞扬的人大相径庭,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夜里没有睡好。因此只说了几句话,便让两人回去,还特意道,“最近天气热,一早一晚就不用过来了。我知道你们孝顺,可也不用这样讲究。”

    白蓉萱笑着答应下来,带着白修尧离开。

    出了栖子堂,没多远便碰到了长房的戚嬷嬷。她领着两个婆子行色匆匆,又不知在忙什么。只是这次她刚好背身,没瞧见白蓉萱,因此便错过了。

    白蓉萱没有放在心上,白修尧却忍不住看了两眼。

    白蓉萱问道,“怎么了?”

    白修尧道,“没事儿,就是觉得好奇。对了,六哥你回到白家以来,可曾见过长房的大哥?”

    白蓉萱点了点头,“见过了。”

    白修尧道,“我都有七八年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好点了没有。”

    白蓉萱道,“我见他时正好赶上他病情微弱,因此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两人一边嘀咕一边回了三房,快到中午时,外长房的白元宏打发人来关心儿子的情况。白修尧冷着脸道,“用不着,回去告诉他,我在这边有吃有喝,还有人陪,六哥还不管我的事儿,我不知道多自在呢。你让他帮我打包好行李,我打算彻底搬过来,再也不回去了。”

    下人就像吃了个只死苍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白蓉萱只好道,“回去告诉宏二叔,尧哥在我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担心。”

    下人这才退了出去。

    白修尧不屑地道,“猫哭耗子假慈悲!”

第一千六百四十三章·闯荡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白蓉萱正色道,“以后可不能这样说自己的爹妈!他们生你养你,难道还养出错来了不成?”

    白修尧道,“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和他们生分得很。”

    白蓉萱道,“胡说!自己的爹妈,怎么会生分呢?”

    白修尧叹了口气,苦笑着说道,“我也说不准,反正就是不亲近……估计他们拿我也没什么好办法,要不然就不会将我送到你这里来了。”

    原来白修尧什么都知道。

    白蓉萱一时无语,怔怔地看着他。

    白修尧倒是坦然得多,轻松地道,“他们都觉得我笑,什么都不懂。但小又不代表傻,该明白的,我都明白。”

    白蓉萱道,“你既然这么明聪,就更该体恤父母的苦心才是。”

    白修尧反问道,“凭什么?这世上哪个人活得容易?我也难得很,再去心疼这个,体恤那个,那我的日子也不用过了。”他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低声道,“六哥,你说我若是离家去别的地方闯荡怎么样?”

    白蓉萱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道,“你年纪这么小?身边若是没有家族和亲友庇护,在外头若是遇到了危险怎么办?”

    看着眼前一身孩子气的白修尧,白蓉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前世。也是这样的冲动,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她可不希望白修尧重蹈覆辙。

    白蓉萱苦口婆心地道,“外头是那么容易闯荡的?世道艰难,人心叵测,你又不懂人情世故,吃去也只有受累的份儿。要是遇到了坏人,你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白修尧还有些不服气,“哪那么多坏人啊?我就这么倒霉,百年不出一次门,出个门就能遇到坏人?六哥也太小瞧我了。”

    白蓉萱见他还是一副未经世事的天真模样,忍不住道,“不会遇到坏人?那江家的人怎么算?”

    提起江家,白修尧顿时一脸的晦气,“哎呀!好端端的,提起那些烦人的东西做什么?再说了……江家不是已经被我给料理了吗?”

    白蓉萱故意道,“被你料理?若不是有元征和我帮忙,你能料理得了吗?”

    白修尧被问得一时语塞。

    白蓉萱继续道,“你离家闯荡,我和元征可不会陪着。到时候你孤身一人在外,再遇到这种事,要如何解决?”

    白修尧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白蓉萱无奈摇头,“外头的世界,可不像你想的那般干净简单!凭你涉世未深的手腕,根本没有应付的能力。我这么说,可不是小瞧你,而是不希望你走上弯路。等随着年龄的增长,你真的有能力面对这一切,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不会有人阻拦。长辈对你规劝阻拦,并不一定是觉得你不行,而是觉得为时尚早。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多,经验丰富,有些话还是要听的。”

    白修尧小声道,“那我就让元征跟我一起走。”

    白蓉萱忍不住笑道,“那就别只带着元征一个,再把家里的管事和小厮带上几个,闯荡的路上也有人照顾。”

    白修尧生气地道,“六哥就是故意挤对我!”

    白蓉萱道,“且不说元家会不会答应元征离开,单是你要离家就不现实。要是被则大伯父抓回来,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你信不信?”

    白修尧自然是信的,不过他还是嘴硬地道,“那……那小叔不就一直都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吗?”

    白蓉萱道,“就因为有了这个先例,所以大伯父才希望你都走上正途,别像他似的,整日无所事事。何况他上头还有大伯父和你父亲照拂,就算玩心重了些,家里也不会有事。但你们这一辈,就只有你和朗四哥两人相互扶持,你要是再走了,只剩下朗四哥一个人,你说说可得有多难?”

    白修尧立刻道,“我母亲还怀着身孕呢?就让那孩子帮四哥好了。”

    这就是气话了。

    白蓉萱安慰道,“等他长大,你四哥都多大年纪了?只怕要当自己的孩子养也不为过。你啊,就是自小被爹妈宠坏了,冷不丁有了弟弟妹妹,生怕自己身上的爱被人抢走,因此看什么都不顺眼。”

    想到自己的哥哥,白蓉萱的声音不免低沉起来,“兄弟也好,兄妹也罢,都是有今生没来世的,爹妈再好,终究不能陪自己一生,等你老了,身边还有个血脉相通的弟弟妹妹说话陪伴,那是多么好的享受?偏偏你还不珍惜,总是要起刺找碴!我要是你父亲啊,早就教训你了。”

    白修尧听得浑身不自在,“谁因为这个生气了?我就是觉得他们总拿我当孩子看待,让我很不自在。”

    白蓉萱道,“你这个年纪,可不就是个孩子吗?我也拿你当孩子看,你是不是也要生我的气?”

    白修尧嘟着嘴不说话了。

    白蓉萱笑着摇了摇头。

    等到了中午,兄弟两人坐在一起吃了饭,下午元征登门来找,白修尧便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出门去了。白蓉萱不放心地交代道,“早些回来,你父亲既然把你交给我照顾,我身上的责任便大了起来。要是你有什么事儿,我可没办法向你爹妈交代。”

    白修尧道,“知道了知道了,六哥放心,我们也不往远了走,喝两杯茶就回来。”

    白蓉萱歇了个午觉,醒来后又练了两篇字。直到夜幕降临,白修尧仍旧没有回来。白蓉萱不免担心,叫来了周科吴介,让他们领着人出去找找。

    两拨人刚出门,白修尧便兴冲冲地跑了回来。

    白蓉萱松了口气,“你这是做什么去了?不是说喝两杯茶就回来的吗?”

    白修尧一把抓住她的手,满脸兴奋地道,“六哥!我在外头听到了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儿,保证你听了就高兴。”

    白蓉萱不解地道,“什么事儿?”

    白修尧激动地道,“咱们家的睿二爷在外头和人打起来了!”

    “啊?”白蓉萱惊讶地道,“和什么人打起来?对方没事吧?”

    她这么想也没有错,以白家在上海的地位,敢和白修睿起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修尧笑道,“有趣就有趣在这里,对方非但没事,还把睿二爷给教训了够呛,听说胳膊都断了。”

    “什么?”白蓉萱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怎么可能?白修睿身边没带人吗?”

    每次他出门都前呼后拥的,小厮打手无数,怎么会被人打断了手呢?

    白修尧解释道,“他带了,还没少带。可这些酒囊饭袋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被三下五除二就解决干净了。睿二爷不服气,亲自下了场,结果被人狠狠教训了一顿,最后被人抬回了家。”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

    这可是上海滩啊!

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被打

    白蓉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震惊地问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怕不是乱传的吧?”

    白修尧连连摇头,“当然不是,如果没确定的话,我怎么敢跑到你面前来胡说八道呢?我起初也不敢相信,特意和元征两个人跑去打听了一番,这才赶紧回来告诉你。”

    白蓉萱道,“是谁打了白修睿?你知道吗?”

    白修尧道,“知道,据说是管市长的哥哥,广东市长曾铭伟。”

    居然是他!

    白蓉萱不解地道,“可这两个人并不熟悉,怎么会发生矛盾呢?”

    白修尧道,“好像是在百乐门里,不知为了什么争吵起来。你也知道,咱们家睿二爷向来目中无人,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自然也没将曾铭伟当回事。可他这回遇到的却是个狠茬,那曾铭伟是个霹雳火暴脾气,两句话不对便直接动手,他又常年治军,身手了得,咱们睿二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身边带着的一众小弟也被打得根本还不了手。”

    白蓉萱点了点头,又问,“那白修睿伤得怎么样?”

    白修尧道,“好像挺严重的,当时是被抬出的百乐门,好多人都是亲眼瞧见了的。这会儿二房那边已经炸开锅了,听说蔡二太太无论如何要为儿子争这口气,放言要卸了曾铭伟的两只胳膊,就是不知道她的能耐有多大,能不能办得到了。”

    这也太可怕了。

    白蓉萱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白修尧道,“就是昨晚。哎,早知道这样,咱们也该去百乐门瞧瞧热闹的。”

    这算哪门子热闹?

    如今白家二房当家,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二房若是惹出什么祸事,唇亡齿寒,大家都没好。

    白蓉萱不免担心起来。

    难怪昨晚六叔没有出现,肯定是为了此事奔走去了。

    一想到这些,白蓉萱更是心中不安。她担心白修尧打听得不尽不实,赶忙叫来了吴介和周科,让他们再出去打探。

    等了一顿饭的工夫,两人同时把消息送了回来,“事情是真的,睿二爷的确被人给打了,伤得并不十分严重,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二房那边不打算就此放过曾铭伟,已经在暗中集结势力了。”

    白蓉萱诧异地道,“势力?什么势力?”

    难道二房私底下还养着兵马不成?

    周科一看便知道白蓉萱想拧了,他立刻解释道,“治少爷别忘了,二房手里有钱。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肯出钱,什么人找不到?更何况上海滩的闲帮这么多,敢做不要钱买卖的人也不在少数。”

    白蓉萱立刻会意,“先不说曾铭伟的身份,自古以来都是杀人偿命,蔡氏为了儿子的脸面,还敢取人性命吗?白家虽然财大气粗,但真惹上人命官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科道,“谁说不是呢?就怕蔡二太太一时气急,想不到这些。”

    她想不到不要紧,毕竟二房的当家人是白元德,只要他不点头,谁也不敢造次。

    可不论结果如何,白家二房这次的脸都算是丢尽了。

    而且白蓉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后面还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慎重起见,白蓉萱立刻对周科吩咐道,“这会儿王管事不在家,只能辛苦你走一趟了。通知三房下面的所有商铺,最近几天都打起精神来,要是有什么反常情况,就赶紧关门歇业,咱们三房置身事外,不要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

    周科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立刻答应道,“是,我这就出去安排。”

    等周科走后,白蓉萱还是不放心,又对吴介道,“你走一趟闵家,看看六叔在忙什么事呢?”

    吴介点了点头,匆匆出了门。

    白修尧倒是相当的姿态,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道,“六哥放心,事情不会闹得很严重的。”

    白蓉萱瞥了他一眼,“怎么说?”

    白修尧道,“白家虽然强盛,但近几年气势已经呈现出衰退的趋势。正所谓民不与官斗,别说曾绍权这会儿大权在握,哪怕他下了台,只要管泊远还管着上海滩,那白家就不敢太过造次,只要管泊远一句话,白家的商贸往来全部都要断掉,这是谁都承受不起的。何况白修睿神气了这些年,也该受些苦了,要不然他还以为自己真的黄袍加身,谁的主都能做,可以为所欲为横着走了呢。”

    白蓉萱道,“可栽了这么大的跟头,要是不找补回来,他以后怎么外出行走啊?”

    白修尧道,“这有什么?你放眼看看,上海滩谁家还没点儿龌龊事?那卢家先前闹出那么大的丑闻,如今卢大少爷不照样挺胸抬头外出办事吗?”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其中的变故实在太多了。

    白蓉萱想想就担忧不已。

    白修尧安慰道,“六哥只管听我的,保证不会有错。”

    白蓉萱哪里信得过他?

    直到吴介赶回来,对她道,“六爷不在家,我见到了严峰严管事。听了我的来意之后,严峰让您不用担心,安心待在家里等消息就是。他还让我转告您,一切都有六爷安排。”

    安排?

    白蓉萱灵光一现,觉得白修睿挨打的事多半和闵庭柯也撇不开关系。

    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不管怎样,事情既然有闵庭柯参与,那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白蓉萱总算放下心来。

    白修尧在一旁见了,撇着嘴一脸不高兴地道,“六哥,我让你安心你偏不听,闵六爷一句话,您就彻底松了口气,你这看人下菜碟,是不是太过分了!”

    白蓉萱道,“你想让人信任你,你也得靠谱才行啊,整日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着调,让人怎么相信你?”

    白修尧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等到快晚饭时,外长房那边也得到了消息,白元宏特意打发了小厮跑到立雪堂,对白蓉萱和白修尧叮嘱道,“二爷说这两天要是没什么事儿,最好留在家里,别出去了,免得被哪个没长眼地给冲撞了。”

    白蓉萱道,“是,回去跟宏二叔说,我们一定小心,不会出事的。”

    说完又赏了小厮喝茶的钱。

    小厮兴高采烈地跑出了门。

    白修尧见了又挑毛拣刺地道,“敲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好像没见过钱似的,难道从前外长房亏待了他?”

    真是鸡蛋里挑骨头!

    白修尧在外头跑了小半天,昨天睡得又不好,吃过晚饭便嚷嚷着累,漱了漱口就回房休息去了。

    白蓉萱在书房里看了两页书,周科快步进门禀告道,“治少爷,六爷来了,去了栖子堂,说是一会儿就过来。”

第一千六百四十五章·俱伤

    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白蓉萱立刻打起精神,洗漱一番后又换了套干净衣衫。等了半盏茶的工夫,闵庭柯果然闲庭信步地走了进来。

    白蓉萱道,“六叔,吃过了饭了没有?”

    闵庭柯笑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姑姑住了一段时间,现在说话都跟姑姑一个样了。”

    白蓉萱道,“怎么?老夫人刚刚也是这么问的?”

    闵庭柯道,“可不是吗?每次见面就问我吃过饭了没,弄得我像个饭桶一样。”

    白蓉萱道,“这不是关心你吗?你怎么还不领情?”

    闵庭柯轻松坐下,“我是吃过饭才来的,你不用惦记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吩咐大秀赶紧上茶。

    闵庭柯摆了摆手,“别忙了,我坐坐就走。听说你今天派吴介去了趟闵家?可是有什么事要找我?”

    他该不会是为了这个才专程赶过来的吧?

    白蓉萱震惊不已,“也没什么事,就是听外头在传白修睿被打的事情,我就让吴介过去打听打听。”

    闵庭柯闻声一乐,“哈哈,你知道了?”

    白蓉萱道,“事情闹得这么大,我就算再怎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可能听不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事发之时,你可在现场?”

    闵庭柯道,“当然在。”

    她就知道。

    白蓉萱赶紧追问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起得争执?”

    闵庭柯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两方人都喝了不少酒,又都不是能退让的性格。几句话对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越吵越凶,谁都没将对方放在眼里,自然就动起手来了。白修睿养尊处优惯了,怎么会是曾铭伟的对手?那家伙下手又特别狠,白修睿这次可真是被教训得不轻。”

    白蓉萱叹了口气,“你既然在场,怎么也不帮着劝一劝?”

    “劝?”闵庭柯翻了个白眼,“我不帮着拱火就算帮忙了,你还指望我出面去规劝?我是闲着没事做了吗?那白修睿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在上海滩横着走吗?吃了这次的亏,他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也算长了个教训吧,未必是什么坏事。”

    他看了白蓉萱两眼,“怎么?心疼白修睿了?”

    怎么会?

    白蓉萱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她正色道,“他就算死了也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担心事情闹大,会对白家造成影响。”

    闵庭柯道,“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的。”

    白蓉萱道,“打得很严重吗?”

    闵庭柯道,“严重倒是谈不上,曾铭伟虽然是个莽夫,但也不是没长脑子。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他下手还是有轻重的,真要把白修睿打个好歹,他想平安走出上海也是件麻烦事儿。”

    白蓉萱听着点了点头。

    闵庭柯继续道,“对那些小厮打手下手的时候,曾铭伟自然是不会留情,不过打白修睿的时候,就只卸了他两个膀子,别的倒没怎么样。”

    白蓉萱一惊,“他打断了白修睿的手臂?”

    难怪蔡氏扬言要断了曾铭伟的两条胳膊,原来是一报还一报,在这儿等着呢。

    闵庭柯道,“没打断,是把他的胳膊卸脱臼了。”

    白蓉萱‘哦’了一声,“现如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曾铭伟打算如何收场?”

    闵庭柯笑道,“他一个打人的,又没吃亏,有什么可收场的?这都是二房该考虑的事情,他才不会废这个脑筋呢。晚上我们俩一起吃的饭,我看他的样子,根本就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会儿最头疼的应该是二房和管泊远,一个丢了面子,一个要收拾残局,只怕将曾铭伟骂了几千遍。”

    白蓉萱道,“蔡氏就这么一个儿子,对白修睿向来溺爱,如今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她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又如何?”闵庭柯丝毫没将蔡氏放在心上,“没有二房撑腰,她一个妇人能翻腾出多大的浪花来?归根结底,这件事还要看白元德的意思。他是想为儿子出这个头,还是忍气吞声,视而不见。只要没他点头,蔡氏什么也干不了。”

    白蓉萱道,“那如果白元德不准备忍让呢?”

    闵庭柯道,“那就让他出招好了。管泊远虽然不待见曾铭伟,但毕竟是血缘至亲,何况还有曾绍权在后面保着,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动曾铭伟的,不然如何向曾绍权交代?曾铭伟虽然不成器,但也是曾家唯一的男丁了,曾绍权还指望他为曾家传宗接代呢。管泊远手下有兵,只要他不想,白家就动不了。若是白元德非要以卵击石,最后也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两败俱伤?

    白蓉萱忽然心中一动,不敢置信地望向了闵庭柯。

    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难道闵庭柯就是这个‘渔翁’?

    整件事都是他安排筹谋出来的?

    可这又怎么可能?

    他又不是什么神仙,无法预料到白修睿会不会与曾铭伟遇到,两人又会不会发生争执……

    可不知为什么,白蓉萱就是觉得整件事和他脱不了关系。

    闵庭柯冲她一笑,“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白蓉萱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六叔,这次的事……和你没关系吧?”

    闵庭柯笑容更盛,“怎么说呢……你要说有关系也不多,要说没关系吧……我在后面推波助澜,也没干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就知道会是这样……

    白蓉萱一脸无奈,“你这也太危险了。万一被人发现的话,岂不是也要卷进去了?”

    闵庭柯道,“我只说了几句话,又没有亲自动手,谁会发现?”

    白蓉萱道,“那六叔希望这件事如何收场?”

    闵庭柯淡定地道,“以我的意思,当然是白元德为子出头,和管泊远斗个两败俱伤,最后我出面收拾残局。到时候白家二房固然不再是劲敌,管泊远这边也不必再顾虑,前狼后虎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以后做事就更自在了。”

    白蓉萱又问道,“那六叔觉得事情会按照你的意思进行吗?”

    闵庭柯摇了摇头,“诸事都能如我所愿,那我还用每日为了生计奔波劳碌吗?听说白元德根本就不在上海,这会儿怕是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白蓉萱道,“他不在上海?”

    闵庭柯道,“嗯,他悄悄去了四川。”

    四川……川军……姚培源。

    白蓉萱立刻道,“他想做什么?”

    闵庭柯平静地道,“不论他怎么想,只要我活着,就必不会如他的意。他这次没能取掉我的小命,肯定不会就此罢手。大家既然是不死不休的关系,那我也不用太过客气,这次教训白修睿,就是给他提个醒。我想动他的人,未必真要亲自动手,有的是愿意为我出头的人。”

第一千六百四十六章·震撼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白蓉萱却仍不想他遇上什么危险。

    白蓉萱担心地道,“你不是跟我说白元德是个很厉害的人吗?既然如此,你就要更加小心才行,千万别跟他硬碰硬。”

    闵庭柯道,“知道了,我这条命金贵着呢,怎么会和他那种人一般见识。不过你怎么跟我一样,也直呼他的姓名了?以你的辈分,应该叫他二伯父才对啊。”

    白蓉萱被问得一时语塞,“还……还不是被你给带的。”

    闵庭柯四下里瞧了瞧,“听说尧哥跑到三房来了?怎么也不见人影。”

    白蓉萱怕他觉得白修尧是个没有规矩的人,连忙解释道,“他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今儿又跑出去疯玩了一下午,早就累了,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闵庭柯没怎么往心里去,“这样啊……这小子在你这里,可谓是如鱼得水,比在家里还要高兴几分。”

    因为没人管啊!

    白蓉萱笑道,“他倒是自在了,只是可怜了我,又要担心照顾得不好,又要担心出什么状况,到时候我怎么向他父母交代呀。”

    闵庭柯道,“他一个大小伙子,有手有脚,谁还能一直盯着他不成,有什么可交代的?”说到这里,他又撇了撇嘴,一脸嫌弃地道,“白元宏这人也够有意思的了,自己教不好儿子,转手就丢给了旁人,有他这么做父亲的吗?”

    白蓉萱不想非议他人,只是低着头笑,却什么都不说。

    闵庭柯坐了一会儿,“行了,天色不早了,我要走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儿晚上我派车来接你。”

    明晚?

    白蓉萱茫然地道,“做什么去?”

    闵庭柯一愣,“啊?你不记得了?不是说好要去参加舞会的吗?”

    白蓉萱猛地反应过来,“可是……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舞会还会举办吗?”

    闵庭柯道,“打架的是曾铭伟和白修睿,与华洋商会有什么关系?舞会该怎么开还怎么开,才不会为了白修睿改日子呢。要知道这可是苏成先算计了很久,就盼着跟管泊远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了。”

    更进一步?

    怎么个更进一步法?

    白蓉萱道,“这又是什么意思?”

    闵庭柯道,“苏成先想和管家结亲家,他不是有三个女儿吗?哪个嫁给管泊远都不亏啊。”

    白蓉萱苦笑道,“剃头担子一头热,也得看管泊远自己能不能瞧得上啊!”

    闵庭柯道,“苏成先才不会管这些呢,如今华洋商会的局势微妙,他更要想尽一切办法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了。”

    苏成先老谋深算,为了手中的权力就没有不可牺牲的东西。

    白蓉萱想到这里,对明晚的舞会更加没有好感了。

    闵庭柯看出她的犹豫之色,笑着道,“我只是带你去看热闹,又不是让你做什么。你就当自己去了趟戏院,坐在下面看旁人表演就行了,若是有其他的事,我自会帮你拦下来的。”

    他都这样说了,白蓉萱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还是早就答应下来的。

    白蓉萱点了点头,“那我就等着明晚的好戏了。”

    “绝不会让你失望。”闵庭柯得意一笑,起身要走。

    白蓉萱忙跟着起身,准备送客。

    闵庭柯道,“不用送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不等白蓉萱开口,他便快步出了门,等白蓉萱追到门口时,他的身影早就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

    等到了第二天,听说白蓉萱晚上要去百乐门参加舞会,白修尧立刻吵着要一同去。还一脸委屈地道,“六哥出去玩,单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也太过分了吧?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白蓉萱道,“是六叔非要带着我,那种场合乱糟糟的,你一个孩子去了能干吗?”

    白修尧立刻道,“我都多大了?别人在我这个年纪,只怕娶妻生子也不在少数,怎么在六哥眼里却成了孩子?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一起去,六哥要是不带着我,我就偷偷地去!”

    白蓉萱无奈至极,“行吧,那你跟我一起去,只是你要答应我,到时候不可以乱跑,更不能惹事。”

    白修尧见她答应,高兴得跳了起来,“谢谢六哥,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白蓉萱简直无语,“怎么?我不带你去舞会,难道就对你不好了?”

    “那当然不是。”白修尧道,“兄弟几个里面,我跟六哥最是投缘,以后只要是六哥的事,我当义不容辞,唯你马首是瞻。”

    这张小嘴,可真会说话呀。

    白蓉萱被哄得笑出了声,“你可要说到做到,到时候不听我的话,以后就别想我领着你出门。”

    白修尧站直了身子保证道,“六哥放心,我要是胡闹,不用你动手,我先教训自己一顿。”

    白蓉萱拿他没办法,只能作罢。

    白修尧不放心地道,“六哥是答应了,六叔见了我,会不会不高兴?”

    白蓉萱对闵庭柯倒是信心十足,轻松地道,“没事儿,我会出面解释的。”

    白修尧彻底放下心来,屁颠屁颠的跟着白蓉萱乱转。

    等到了晚上,闵家果然派了车子来接。

    白蓉萱和白修尧都收拾整齐,坐着车子去了百乐门。两人都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不免觉得惊奇。一下车便被眼前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场面震撼到了。黑夜之中,只见百乐门三个硕大的字闪亮无比,伴随着悠扬的音乐和来往的人群,一时让人眼花缭乱,不知道该把目光落在哪里。

    早有眼尖儿的服务生迎上前来,“两位爷,可是来参加华洋商会举办的舞会的?今日的场子被华洋商会给包下来了,别的客暂时不能接,实在是对不住。”

    不等白蓉萱开口,早有闵家的小厮跑来,“治少爷,您到了,快里面请,六爷才问过您呢。”

    服务生见状,赶忙让到了一旁。

    白蓉萱带着白修尧跟在小厮的身后进了百乐门。

    白修尧第一次来,见什么都觉得新鲜,东瞄一眼西看一眼,要不是和百荣转早有约法三章,他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此刻受邀的客人多半都已经到了,小厮将两人送到闵庭柯的桌前,只见他正被几个人围着说话。

    闵庭柯抬头一瞧,笑着道,“尧哥也来了。”

    虽然眼前的人比自己还要小,但白修尧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对闵庭柯总是有些打怵。他恭敬地道,“六叔,我跟六哥过来长长眼界。”

    闵庭柯也没多说什么,让两人都坐下来。

    白蓉萱和白修尧在一旁坐下,原本说话的人见状也都识趣地纷纷退开。

    白蓉萱四下张望不见苏成先的身影,诧异地问道,“苏会长还没到吗?”

    闵庭柯冷笑道,“人家是正主,自然要压轴出场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七章·舞会

    白蓉萱小声道,“那他知道六叔来了吗?”

    闵庭柯道,“我已经来了有一会儿,怕是早有狗腿子把消息送过去了。”

    白蓉萱开始担心起来,眼神不安地向四周望去,生怕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已经被苏成先预先布置了杀招,会对闵庭柯造成危险。

    闵庭柯见状笑着道,“你别担心,苏成先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对人下杀手啊!杀人偿命,他可精明着呢。”

    白蓉萱道,“可这毕竟是华洋商会张罗的,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不得不防。”

    闵庭柯道,“放心吧,我既然敢来,自然是做了十足准备的。”

    白蓉萱还是担心不已。

    倒是白修尧,像只刚出巢的鸟儿一般,东张张西望望,对周遭的一切都觉得新鲜有趣。

    闵庭柯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带他来了?”

    白蓉萱道,“他知道我今天要跟你出来,说什么都要跟着,我实在磨不过,就只能点头答应了。”

    闵庭柯道,“我说呢,怎么好端端的带了个‘小尾巴’。”

    两个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白蓉萱抬头张望过去,一眼便看到苏成先。只见他穿着棕色长衫,脸上挂着笑,一副和善亲近的模样。

    白蓉萱又向闵庭柯看去,只见他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根本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苏成先走了一圈,与众人寒暄招呼,最后才走到闵庭柯的面前。只见他一脸笑意,连连合手鞠躬,“闵六爷,您能赏脸光临,倒是让我十分意外。”

    闵庭柯道,“怎么?苏会长不想见到我?”

    苏成先笑道,“怎么会?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您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敢不见呢?”

    白蓉萱坐在一旁,听出了一丝反常。

    从前苏成先都是以‘闵老弟’来称呼闵庭柯的,这次却改口换成了闵六爷,可见六安寺暗杀不成,对他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不过此人心机也当真是深,都这个时候了,还能面不改色地与闵庭柯说话,换做旁人躲还来不及呢。

    闵庭柯淡淡地道,“我和苏会长也是老交情了,该给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苏成先笑道,“闵六爷肯屈尊降贵,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两人说了几句话,有华洋商会的人跑过来低声禀告道,“会长,曾市长到了。”

    苏成先一愣,赶忙对闵庭柯道,“闵六爷稍坐,我去招呼一下客人,随后再来陪您说话。”

    闵庭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压根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苏成先尴尬一乐,转身快步而去。

    白蓉萱对这位传说中的‘曾市长’还是很好奇的,毕竟对方才打了白修睿。她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向门口张望着。

    没一会儿,只见苏成先陪着一位身姿笔挺的男子走了进来。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白蓉萱都听过不少关于曾铭伟的事情,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本人。原本只以为是个孔武有力头脑简单之人,却没想到一眼望去,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此刻大厅内已有不少女眷,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见到了来人,无不露出爱慕的神色。

    以曾铭伟今时今日的地位,的确是夫婿的最佳人选。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打算,苏成先立刻招手将自己的三个女儿叫了过来,想要从中引荐,来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

    没想到曾铭伟压根没等三位小姐走近,一眼看到闵庭柯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口气揶揄地道,“你倒来得早。”

    闵庭柯笑道,“毕竟是管市长的生辰,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一日拿乔托大啊。”

    曾铭伟大咧咧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道,“奇了,今日的太阳是打哪边升起来的?”目光落在白蓉萱和白修尧的身上,忍不住露出几分惊艳的神色,“咦?这两位又是谁?”

    他的目光让闵庭柯很不舒服,口气也变得冷淡起来,“这两位都是白家的少爷。”

    听说是白家的人,曾铭伟顿时大笑起来,“他们可比前两日那个顺眼多了。”

    白修尧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对面说话的便是将白修睿打伤的人。

    他顿感兴趣,睁大了眼睛打量曾铭伟。

    曾铭伟性格直爽豪放,对白蓉萱道,“你听说了没有?我前两日打伤了一个人,听说什么白家二房的人,你要不要给他报仇?”

    白蓉萱被问得一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闵庭柯道,“行了,你别逗她。”

    曾铭伟嘿嘿一笑,四下里张望了半天,“怎么不见舒小姐?”

    闵庭柯道,“今日是华洋商会的场子,人家不开口,百乐门的人自然不敢随意出入。”

    曾铭伟不悦地道,“老子才不管什么场子不场子的,赶紧把人请过来,我还有话要跟舒小姐说呢。”

    闵庭柯听着一乐,“你和舒小姐哪来的那么多话?见了面就说个没完,回头离了上海怎么办?难道要把舒小姐也带走吗?”

    曾铭伟道,“带走就带走,有什么了不起?”

    闵庭柯故意道,“那也得问问你叔叔答不答应啊。”

    曾铭伟‘哼’了一声,“只要我答应就好,旁人的意见我也未必会放在心上。”

    闵庭柯顺势招来百乐门的服务生,“快去将舒小姐请过来,没了她在身边陪着,曾市长的酒都喝不下去了。”

    服务生一脸为难,“怕是还要跟华洋商会商量一番。”

    曾铭伟眼睛一瞪,“商量什么?谁有意见,只管让他来找我说话。”

    服务生见过他打架的手段,那是绝对不会手软,一拳一拳,拳拳到肉。他吓得打了个冷战,转身便飞奔而去。

    曾铭伟趁机对白蓉萱道,“小老弟,你喝什么酒?”

    白蓉萱连忙摇头,“我不喝酒。”

    曾铭伟不满地道,“那怎么行。来了百乐门,哪有不喝酒的道理?一会儿我陪你喝,你会摇骰子不会?”

    白蓉萱道,“不会。”

    曾铭伟道,“没关系,那我手把手地交你,不出三轮就能让你出师。”

    白蓉萱的头都大了。

    她本能地看向闵庭柯求援,只见对方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白蓉萱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门口又一阵喧闹,原来是管泊远带着管泊舟到了。

    管泊远乃是舞会的正主,他的到来自然引起了全场人的重视和侧目。苏成先亲自陪在身边,百乐门的雷二爷也很给面子的出来迎客,一时间场面十分的热闹。

    曾铭伟悄悄凑到闵庭柯的身边道,“瞧这架势,今天百乐门又有热闹看了。”

第一千六百四十八章·自来

    闵庭柯微微一笑,“多少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你还想看热闹?不被人看你的热闹就不错了。”

    曾铭伟道,“今日又不是我的生辰,正主既不是我,谁会盯着我不放?我就安心做个陪衬,好好喝酒就是了。”

    闵庭柯道,“怕是很难顺你的心,如你的愿。”

    正说着,管泊远便和管泊舟等人走了过来。管泊远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见了曾铭伟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你来得倒早。”

    曾铭伟道,“那当然,今天是兄长的好日子,我敢来晚吗?”

    管泊远又看了闵庭柯和白蓉萱一眼,由苏成先招呼着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管泊舟却径直走向白蓉萱,关心地问道,“你怎么样?先前一直想去瞧瞧你,总是见不到人,让我好一阵担心。”

    白蓉萱赶忙道,“已经好了,你别惦记。”

    管泊舟还要再说,便被管泊远叫走了,“泊舟,你到我身边来坐。”

    管泊舟只能对白蓉萱道,“我一会儿再跟你说话。”说完便依言走到了管泊远的身边。

    苏成先笑着跟了过去,悄声对管泊远说着什么话。

    曾铭伟见状对闵庭柯道,“你的手段还是过于绵软了些,你看这老东西,还有心思在这里卖乖。”

    闵庭柯道,“秋后的蚂蚱,你总要让他蹦跶蹦跶,要不他自己也不甘心啊。”

    两人调笑着说了几句,便有不少人陆续前来恭喜管泊远的生辰。

    管泊远起身道,“小小生辰不足挂齿,倒是劳烦诸位劳师动众,让我如何心安?大家快快入座,不可再说恭贺之语,我这小小福气,可是承担不起。”

    众人闻声,很是捧场地笑了起来。

    苏成先也赶紧出面道,“既然管市长开了口,大家就赶紧坐下,等一会儿再逐一向寿星公祝酒。”

    曾铭伟凑到闵庭柯耳边,小声道,“这家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让管泊远保住他不成?”

    苏成先的这点儿小心思,怎么逃得了闵庭柯的眼睛。

    他冷冷笑道,“我的底牌还没亮,他自然不清楚我知道他多少底细。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阻止管泊远追查川军这条线,否则一旦姚家暴露,扯出萝卜带着泥,他们几家谁都别想独善其身,因此才极力要在管泊远的面前表现。”

    曾铭伟不屑地道,“这老东西的脑筋是不是锈住了?相比起他的阿谀奉承来,当然是我叔叔的地位更加宝贵,管泊远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上糊涂?没了我叔叔,管家又是个什么东西?管泊远这个市长的位置想要坐得长远,只能依附于我叔叔的照顾,而我叔叔眼下最心烦的便是姚培源这根硬骨头,借着此事,就算不能让他下台,也会让他在川军中的威望大减,到时候他不能一呼百应,我叔叔便可以抽出精力去维护别的事。”

    也就是说,在姚家这件事情上,管泊远根本不可能留情。

    闵庭柯暗暗点头。

    两人交头接耳说了两句话,舒欣才翩翩赶到。

    她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的旗袍,裁剪的极是合身,脸上脂粉不施,却远比现场众多浓妆艳抹的女眷要光彩夺目。

    众人不知她的身份,顿时悄声议论起来。等有人提醒之后,便有人一脸鄙夷,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一般。

    白蓉萱倒是异常的震惊。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舒欣。

    舒欣也一眼就瞧到了她,微微一笑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曾铭伟立刻让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你做什么去了?我一进门便找不到你的身影。”

    舒欣淡然道,“在和几个聊得来的小姐妹打牌。今日这样的场合,我们可没资格过来,要不是曾市长有请,我哪能开得了这个眼界?”

    曾铭伟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你想来就来,有我在,谁还敢拦着你不成?”

    舒欣道,“那自然是不能。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太平过日子的好。”

    正说着,大门口又是一阵骚动。只见白玲珑打扮时髦艳丽,快步闯了进来。她眼神在屋内一扫,终于落在了管泊舟的身上,也不管华洋商会如何阻拦,大步流星便走到了管泊舟的身前,娇声道,“泊舟,我都许久没见过你了。”

    管泊舟十分尴尬,连忙起身道,“你也来了。”

    白玲珑道,“我若是不来,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你。”一边说,一边自顾着坐在了管泊舟的身边,于周围的人仿若不见,眼睛里只有管泊舟一人。

    苏家三姐妹见状自然不高兴,可又不好出声制止,只能看向苏成先寻求帮助。

    苏成先知道这位白家嫡女是个不好惹的角色,虽然是不请自来,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用眼神示意女儿们稍安勿躁。

    过了片刻,有人请苏成先上台讲话,并宣布舞会开场。苏成先见客人都到了,笑着走上了舞台中央,对着话筒说了一番吹捧管泊远的话。什么自从管市长到来之后,上海滩的经济治安都比以往好了许多;什么管市长励精图治,为国为民……那些有的没的全都说了个遍,管泊远静静地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到底是苏成先心虚,草草结束后便宣布舞会开始了。

    百乐门的服务生穿行倒酒,音乐紧跟着便响了起来。只是管泊远和苏成先没发话,谁也不敢贸然走进舞池跳舞。

    曾铭伟可不管这些,拉着舒欣的手便要走。管泊远见状,立刻道,“铭伟,今日可是我的生日,你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该让让我?”

    曾铭伟一愣,答得倒也爽快,“好啊,那你先跳。”

    管泊远站起身,径直走到曾铭伟身边来,转手便绅士地向舒欣道,“舒小姐可否赏脸?”

    第一支舞,居然邀请了舒欣。

    舒欣也很惊讶,但很快便冷静下来,“管市长抬举,我怎敢拒绝?”说完便递出了自己的手。

    管泊远顺势握紧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入了舞池。

    曾铭伟心里很不是滋味,望着舞池呆呆出神。

    闵庭柯急忙将他拉回到了位置上,曾铭伟举杯喝起了闷酒。

    众人看着眼前的一幕,也都异常的不解。

    以管泊远的身份,怎么会和百乐门的舞会搅和到一起呢?

    白玲珑看了两眼,腻歪在管泊舟身边问道,“那人是什么来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大哥露出这样的神色来呢。”

    管泊舟也很纳闷。

    他搞不懂舒欣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陪在曾铭伟的身边,大哥为什么会横刀夺爱?

    他的目光落在了白蓉萱的身上。

第一千六百四十九章·恼怒

    只见白蓉萱正和闵庭柯悄声说着什么。

    管泊舟的心顿时变得不是滋味起来。

    白玲珑却丝毫没有察觉出来,抱着管泊舟的胳膊道,“泊舟,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也不来找我?你对我越来越冷淡,一点儿都不为人家考虑。”

    管泊舟一脸无奈地道,“话已经对你说过了,可你一点儿听不进去,我实在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白玲珑听得一愣,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等一会儿泊远哥下来之后,我们也进去跳舞,好不好?”

    管泊舟拒绝道,“我今日不想跳舞。”

    白玲珑顺着他道,“那我就陪你说话。”

    管泊舟继续拒绝道,“我今日也不想说话。”

    白玲珑委屈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偏偏周围的女眷等着看她笑话的人不少,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表现出脆弱的样子。白玲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死死抱着管泊舟的胳膊,仿佛只要一松手,人就会飞走了一般。话至如此,她仍顺着管泊舟的意思道,“那我们今日就什么都不做好了。”

    每次都是这样,管泊舟对她无计可施。

    正好郁从筠与周郴走了过来。他们原是早到了的,先前一直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坐在了角落里说话。这场舞会既然是为管泊远举办的,他们身为下属,怎么能不来恭贺呢?

    郁从筠远远见到被白玲珑缠得没了脾气的管泊舟,便低声与周郴商量道,“走!咱们将泊舟解救出来去。”

    周郴迟疑道,“你这么做,白小姐会恨死你的。”

    “谁管她?”郁从筠笑道,“咱们又不是他白家买来的小人,谁会在乎白小姐生气还是高兴。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她高兴过?泊舟落在她的手里,无异于羊入虎口危在旦夕,要是不赶紧将人救出来,回头非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周郴笑道,“只可惜呀……今晚上一屋子的女眷都是老虎,他管家这对哥俩啊……未必够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晚出席舞会的名媛都是奔着管泊远和管泊舟来的。如今这两位可谓是上海滩头两份的乘龙快婿,谁要是能嫁了他们,不但自己摇身一变成了上流社会的夫人太太,连带着家里也跟着受益。

    最重要的是这二人又样貌英俊,谁见了会不喜欢呢?

    郁从筠不想跟他啰唆,拉着他的手来到了管泊舟的面前。

    管泊舟乍见好友,又惊又喜,“咦?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没看到?”

    郁从筠故意揶揄他道,“你有美人在侧,哪还能留意到我们?我们就在犄角旮旯里坐着呗。”

    管泊舟见状,趁机抽回了被白玲珑抱着的手臂,“你这是什么话?见面就没一句好听的,我以后还敢不敢见你?”

    郁从筠笑道,“不见就不见,好稀罕吗?等你将来成亲的时候,别来求我做伴郎就是了。”

    管泊舟笑着摇了摇头,一副拿他没什么办法的模样。

    郁从筠当然不仅仅是来助管泊远出白玲珑的‘牢笼’。闵庭柯和曾铭伟都在这里,他们自然要过来露个脸。

    郁从筠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了闵庭柯等人的身上。看到白蓉萱的时候,他微微一怔,虽然觉得惊艳,可更多的则是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白玲珑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悄悄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好在管泊远及时出面,替他引荐起来。

    闵庭柯自然是认识的,曾铭伟却是第一次见。

    郁从筠和周郴客气地向两人招呼。

    闵庭柯一样桀骜,见状也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算是回过了礼。他虽然年纪小,但身份却着实不一般,郁从筠虽然心中不爽,却也只能忍着。

    曾铭伟也不算客气,打量着二人道,“姓周的常见,姓郁的却不多见。你这个姓氏不好,谐音是犹豫之豫,又有忧郁之意,姓了这个,能顺得起来吗?”

    哪有人会这么说话的?

    郁还有郁郁葱葱之意,你怎么不说?

    郁从筠大为恼怒,觉得自己被人羞辱了一般,头都抬不起来。

    闵庭柯在一旁道,“你不知道就不要胡说。郁姓的繁体字,为同笔画的郁,而不是忧郁、郁闷的‘鬰’。由于‘鬰’笔画过多,故简化为同音的郁字。所以两个郁最初本就是不同的。何况郁姓启源追溯甚早,一说是治水大禹的师父名叫郁华,很有才能,郁姓便是由他传下来的。还有说源于姬姓,早年西周时期,姬姓乃是大姓,后西周覆灭,姬姓改为郁姓,相关记载很多,你没事儿的时候还是多看看书吧。”

    曾铭伟听得大为震惊,“你居然还懂姓氏?那你跟我说说,曾氏启源为何?”

    郁从筠感激闵庭柯为自己出头,趁着两人说话的工夫,便顺势提出道,“泊舟,你跟我们去那边喝两杯怎么样?还有人想要认识你呢。”

    管泊舟自然答允。

    可要走时,他又有些犹豫,回头看向白蓉萱,“治哥,你也来吗?”

    白蓉萱被问得一愣。

    闵庭柯原本正在和曾铭伟说话,闻声立刻道,“治哥就不去了,我一会儿还有事要交代他去办呢。”

    管泊舟的目光落在了闵庭柯的身上。

    四目相对,二人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还是白蓉萱开口道,“我不喜欢喝酒,就不跟你过去了。等你忙完了回来,我们再说话。”

    管泊舟多少舒服了些,这才跟着郁从筠和周郴去了远处的小桌。留了白玲珑一个人坐在原地,别提多难受了。

    白蓉萱都有些心疼起她来了。

    爱而不得,实在让人难过。

    曾铭伟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向闵庭柯问道,“这人是谁?”

    闵庭柯道,“她就是那日被你打伤之人的妹妹。”

    曾铭伟恍然大悟,“早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可人的妹妹,我当时下手就该轻一些的。不过她缠着泊舟又是什么意思?”

    闵庭柯可不想说这些,他故意道,“你到底要不要知道曾氏起源了?”

    曾铭伟这才住口。

    白玲珑坐毯如针,偏偏又不敢表现出来,镇定自若地喝着杯中的苦酒。

    早就看她不顺眼的苏家三姐妹可不会放过奚落她的好机会。

    只听苏梅莹笑着道,“白小姐,一个人孤零零地喝酒多没趣,要不要我叫两个人来陪你?”

    白玲珑没好气地道,“正儿八经的名媛不当,苏二小姐什么时候成了胭脂巷子的老鸨了?”

    苏梅莹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苏华莹顺势道,“白小姐千万别多心,我二姐纯纯一片好心,这不是怕白小姐无人说话闷得慌吗?”

    白玲珑毫不客气地道,“你们倒是话多,可惜像鸭子似的,没人听啊。”

第一千六百五十章·旧事

    那凌厉的眼神,那不屑的口吻,让白蓉萱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继续也瞬间被带回到了前世。

    她和吴妈两个人站在白家大门口前,白玲珑居高临下,抱着手臂一脸轻视地斥责着自己。

    闵庭柯似是察觉出了她的异样,立刻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白蓉萱这才回过神来。

    她轻轻摇了摇头,顺势抓起了桌上的酒杯。只是没来得及饮,闵庭柯便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仔细些,这可是酒,你喝得了吗?”

    白蓉萱一惊,急忙要将杯子放下。

    一旁的曾铭伟笑着道,“人家要喝酒,你阻拦做什么?来来来!我陪治少爷喝一杯。”

    白蓉萱一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闵庭柯道,“你胡闹什么?她身上的枪伤才好,怎么能喝酒呢?”

    曾铭伟口气清淡地道,“这有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谁还没中过枪啊?不就是子弹吗?我跟你说,喝酒对养伤大有好处,不信你看我就知道了。”

    闵庭柯道,“谁能和你比?你这身肉皮比猪皮还要坚硬,子弹都未必打得穿。今夜想要和你喝酒的人不在少数,你尽管去找别人去,少来闹腾我们。”

    曾铭伟哈哈一笑,举杯便饮,却也不再多说。

    白蓉萱这才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感激地冲闵庭柯一笑。

    六叔果然言出必践,说会照顾自己,便一定会做到,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白蓉萱彻底放松下来。

    倒是另一边的白玲珑,一番话下来,讥讽的苏家三姐妹面红耳赤。苏华莹作为最小的妹妹,平日里也是最为机灵的,见状自然愤愤不平,开口道,“白小姐这是做什么?在管少爷那里窝了火,可也别往我们身上撒呀!自古以来都是郎有情妾有意才能成其好事,谁也没听说一个人热乎就能结两姓之好的。”

    上海滩谁人不知道白玲珑对管泊舟的心思?

    她这么说,分明就是在说白玲珑不知廉耻,管泊舟摆明了态度,她还要一个劲儿地往人家身边凑。

    苏梅莹接口道,“行了,小妹。你就少说几句吧。你没看管二公子为了避开白小姐,特意去了旁的桌子吗?白小姐见了,这心里怎么能痛快?哪怕挤兑咱们几句,听着也就是了。”

    这两人一唱一和,简直比打白玲珑一巴掌还要难受。

    白玲珑却面不改色地道,“要不怎么说你们苏家的女儿不值钱呢?三个人抱在一起,就像那鸭子窝似的,吱吱嘎嘎地没完,却一点儿正事儿都做不出来。要我说,你们真有这个闲心在这里陪我说话,倒不如放开了眼光,好好在舞会里寻摸寻摸未来夫婿。要是我没记错,苏家大小姐都快二十八岁了吧?就是二小姐也有二十五岁了。这女孩子的年华短,好时光也就那么几年,要是自己不珍惜,将来可真成了老姑娘。至于我,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从来都不缺追求者,要不我帮你们介绍几个我瞧不上的?虽然配我是不够,但配你们却是绰绰有余了。”

    一针见血,直接戳在了苏家三姐妹的肺管子上。

    年纪渐长却尚未婚配,一直是苏家三姐妹心头上的刺。

    曾铭伟见了,偷偷笑着道,“果然是好戏,这女人拌嘴吵架原来这么好玩,比男人直来直去的好看多了。”

    苏雪莹嘴唇颤了颤,想要反击,奈何自己没有口才,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还口。

    苏华莹却见不得两位姐姐受人奚落,立刻反唇相讥道,“多谢白小姐的美意,您名声在外,追求者自然是不少,只是我们苏家眼界高,一般的人家还真就未必看得上……”

    话未说完,就被白玲珑不客气地打断了,“行了,明人面前不说暗话,都是自家的小姐妹,一起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呀?你们苏家眼界高?这是哪门子的玩笑啊?我记得三年前,你大姐险些嫁给一个闲帮的帮主,这才过去多久啊,你是不是当我们都不记得了?”

    三年前华洋商会和上海滩的一个帮会起了纠纷,那帮会势大,而华洋商会又因得罪了同行,腹背受敌无法反抗,被压制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无奈之下,苏成先竟然动起了女儿的歪脑筋,准备将苏雪莹嫁给这位帮主为妻,解了一时之难。只是那帮主和苏成先年纪差不多大,家里正妻小妾姨太太少说也有十几位。消息一经传出,大家都指责苏成先利欲熏心,为了华洋商会,竟然狠心放弃了女儿。苏家为此成了众人的笑柄,苏成先也觉得安排欠妥,立刻便派人放出消息,说先前的传言都是假的,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思。不过不管他如何解释,该信的人不会怀疑,会怀疑的人也不会信,大家众说纷纭,一直到那个帮派又得罪了其他帮派,帮主被人偷袭死亡,一群闲帮群龙无首,自然也就渐渐没落了。

    如今华洋商会已是各家商会之首,众家顾念苏成先的脸面,从来也不敢提这件事,没想到却被白玲珑给揭了旧日的伤疤。

    这件事乃是苏家三姐妹的丑事,从来无人敢当着她们的面提半个字。苏雪莹年近三十还没有人登门求娶,也是为此。

    白玲珑的话音一落,周围便传来一阵憋不住的笑声。

    这些名媛小姐们聚在一起就是争奇斗艳,谁都不愿意比下去。她们不喜欢白玲珑,也不喜欢苏家三姐妹,这两房斗得越狠越好,她们看着才热闹。

    苏雪莹见旧事重提,眼泪差点儿当场滚落下来。

    苏华莹大声道,“白玲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梅莹也道,“今日乃是我华洋商会的场子,你不请自来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胡说八道,你信不信我找人来教训你?”

    白玲珑凤眼轻挑,斜瞥了苏家三姐妹一眼,“是吗?那你就试试看好了。这上海滩,就没有我白玲珑去不了的地方,你们能奈我何?”

    苏华莹道,“你也太狂妄了!这是我华洋商会的舞会,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白玲珑冷笑道,“去叫你父亲来,让他亲自跟我说,那我便走。”

    苏华莹急火攻心,气得满脸通红,“呸!凭你也配!”

    白玲珑道,“就你这三两重的骨头,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话?”

    饶是聪敏狡黠的苏华莹也败下阵来,完全不是对手。

    白蓉萱见了,倒也暗暗佩服。

    这个白玲珑啊……一张嘴巴宛若淬了毒一般,谁能是她的对手?

    这么看来,自己前世败在她的手下,输的倒也不算难看。

第一千六百五十一章·追查

    眼看着几人争得面红耳赤,谁也不肯退让半步,碍着几人的身份,却无一人敢上前插嘴讲和。好在一曲终了,舞池中央的管泊远和舒欣已经缓缓走回,众人这才停住了口。

    管泊远和舒欣牵手而回,落在曾铭伟的眼中,又开始不舒服起来。

    走到人前,舒欣抽回自己的手,冲管泊远笑道,“管市长好舞技,让我受教不浅。”

    管泊远淡淡地道,“舒小姐也令人刮目相看。”

    他故意加重了‘刮目相看’四个字,仿佛意有所指。

    舒欣只当不见,笑着在曾铭伟的身边坐下了。

    管泊远讨了个没趣,重新回到位置上坐下,又问,“泊舟呢?”

    曾铭伟道,“来了几个朋友,把他给叫走了。”说着往远处一指。

    管泊远顺着望过去,果然见到管泊舟被郁从筠和周郴围着说话。这两人管泊远都是认识的,也就没放在心上。

    曾铭伟笑道,“你这一天真是操不完的心,泊舟都这么大了,你还是不放心。”

    管泊远道,“自己的亲弟弟,不管多大了都跟孩子一样。”说完又看了曾铭伟一眼,“你也是一样。”

    曾铭伟有些搞不清楚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正说着,第二支舞曲已经响起,比之前一首欢快许多。曾铭伟顿时来了兴致,也不问舒欣愿不愿意,拉着就往舞池里走。

    管泊远看着两人的背影,表情虽然没怎么变,但眼神却明显黯淡了下来。

    闵庭柯见状,忍不住微微一笑。

    远处的苏成先见管泊远已经下场,急忙走了过来,笑着道,“管市长舞技无双,让人眼前一亮,实在是佩服得很。”说完又用眼神示意三个女儿赶紧过来,“管市长,小女舞技有限,管市长要是不嫌弃,就请指点一二吧,让她们也能跟着见见世面。”

    这个苏成先啊……已经急得没了章法。管泊远是什么身份,怎么会下场指点你个商贾的女儿?

    闵庭柯冷笑了一声。

    管泊远本就心情不好,闻声更是露出不悦的神色,“如今上海滩娱乐兴起,也有不少指点人跳舞的老师,他们的舞技才是好呢,苏会长若是真想学,不如请了教导女儿,正所谓术业有专攻,肯定是比我要好许多的。”

    苏成先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可不是吗!瞧瞧我,竟然忘了这一茬。管市长,我敬您一杯酒。”

    管泊远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就在苏雪莹和苏梅莹还不知所措之际,苏华莹已经落落大方地走上前,亲自为父亲和管泊远倒酒。

    看到小女儿如此机敏,苏成先露出满意的神色。

    今日的舞会毕竟是华洋商会举办的,虽然管泊远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也并不想来,但舅舅曾绍权得知消息后,却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致电给他,说什么士农工商,如今商界势重,要多和商会往来,于将来也有好处。他们这些当政的人虽然把着大权,但说到底,用人用物还是一个钱字。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如今这样的世道,要用钱的地方多了。政府财政吃紧,要是不跟商界搞好关系,回头真到了急需用钱的地方,怕是一分钱也借不出来。

    舅舅说完,母亲管夫人也劝他去热闹热闹。比起舅舅深谋远虑,管夫人的想法就简单多了,“不是说铭伟也会去吗?你为什么不去?你才是寿星公,真正的主人。你若是躲了,旁人还以为你是怕了铭伟呢。这上海滩是你的地盘,难道要让他出尽风头?”

    就连管泊远身边的秘书都劝他,“管市长,说句不该说的话。自从您走马上任以来,一直洁身自爱,不参与舞会酒会。风评虽然极好,可也落得个不能与民同乐的名声。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您何不去走一趟,让人们知道您也不是那高高在上,不懂人间喜乐的人呢?”

    管泊远无可奈何,这才出席了今夜的舞会。

    既然要‘与民同乐’,即便管泊远再怎么看不上苏成先的为人,还是和他喝了一杯酒。

    苏成先见状,正准备乘胜追击,赶紧和管泊远搞好关系,就听闵庭柯在一边道,“管市长,我插嘴说一句。这警察厅办事的效率也太差了,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怎么六安寺半路截杀我的人,还是没追查到呢?”

    苏成先一听,手中的酒杯差点儿拿不稳。

    这个闵庭柯究竟想干什么?

    当面撕破脸吗?

    苏成先睁大了眼睛,心中暗暗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闵庭柯从来都是个难缠的对手,这一点苏成先从不怀疑。所以举办这场舞会之前,他就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如果闵庭柯要当众说什么难听的话,他不但要借机诬陷闵庭柯泼脏水,还要一不做二不休,趁着他势单力薄,身边又没什么人保护的时间,直接做掉了他。会场之中,自然也安排了杀手。那火龙帮帮主邢万山的义弟此刻就潜伏在左右,只要他一声令下……

    没等苏成先反应过来,管泊远已经抢先开口,“倒不是警察厅办事慢,实在是线索中断,不好查呀。闵少爷也知道,原本都追查得七七八八了,偏偏火龙帮的帮众一夜之间被人绞杀干净,侥幸大难不死的也都远遁他乡,你让警察厅怎么查?”

    管泊远的这番话分明是在提醒闵庭柯,是他自己手段太绝,这才知道六安寺一事没了下文,他要是再敢多嘴,管泊远就顺着火龙帮帮众之死往下查,到时候闵家也脱不了干系。

    管泊远军队出身,最讨厌别人在自己的面前指手画脚,更别说闵庭柯只不过是个毛头小子,不过是仗着闵家的一点儿背景在上海滩横冲直撞罢了。

    管泊远根本就没将他放在心上。

    闵庭柯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闻声笑着道,“哎呀,还有这种事?在管市长的眼皮子底下行凶杀人,这也太大胆了吧!”

    管泊远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闵庭柯是什么意思?说他无能,管不好上海吗?

    闵庭柯既然敢做,自然会做得干净,怎么会留下任何把柄给人追查呢?就算人人都知道事情是他做的,可没有证据就算不得数,对于这一点,闵庭柯早就计划好了。

    闵庭柯继续道,“邢万山一死,火龙帮不过是个乌合之众,没了领头羊,更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之前就怀疑六安寺一事,背后必定有人主使,如今看来,更是验证了我的想法。火龙帮帮众的死,多半就是幕后主使杀人灭口,不想让人继续追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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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