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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跳舞

    不等曾铭伟开口,一旁的露露便故意凑过来,一只手臂自然地搭在曾铭伟的肩上,亲热地道,“这傻孩子,说什么虎话呢?你看这位先生是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小女孩显得异常兴奋,连连弯腰行礼,“好!我这就去找烟,马上就回来。”

    说完转身就跑远了,连烟钱也忘了收。

    露露笑着道,“这孩子,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毛毛躁躁的,远没有往日那般机灵。”说完,又故意贴近曾铭伟,娇声道,“曾市长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才好。”

    曾铭伟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了舒欣的身上。只见她撕开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香烟来,两根纤细如玉的手指夹着烟,动作漫不经心,又带着几分令人呼吸急促的优美。

    曾铭伟想也没想地点着了火,送到了舒欣的烟前。

    舒欣抬眸望了她一眼,将烟凑到火光前点燃了。她轻轻吸了一口,缓慢地吐出烟圈,表情中透着几分慵懒和享受。

    曾铭伟的目光就仿佛被钉在了舒欣的身上,移也移不开。露露在一旁暗暗焦急,却没有一点儿办法。虽说她和舒欣的交情不错,但风月场上,男女关系都如同纸糊得一般,经不起半点儿风吹雨打,更不用说那现用现交的姐妹之情了。露露自然不是真名,她出道要比舒欣早很多,在百乐门摸爬滚打四五年,早就见惯了人情冷暖。随着年纪一点点增长,她也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这张脸顶多还能撑个一两年,到时候人老珠黄,倒贴钱怕是都没人要。

    若是能找到一个安稳的好靠山,那下半辈子就真的不用愁了。

    管泊远的名声露露是听过的,做事钢筋果决,丝毫不拖泥带水。这样的男人多半也不会怜香惜玉,就算跟了他,以后的日子也一定不好过。倒是眼前这个曾铭伟,人傻钱多,若是能牢牢攥在手心里,就相当于给自己找了个保障。

    所以不论如何,她都要为自己搏一搏才行。

    想到这里,露露便又往曾铭伟的身上贴了贴,声音也变得娇滴滴,“曾市长,我也要抽烟,你帮我点一支好不好?”

    曾铭伟毕竟是个男人,耳畔吹气如兰,香气飘荡,他怎么受得了?扭过脸笑眯眯地道,“好啊,你想抽什么烟?”

    露露眼睛一亮,“不管我抽什么烟,你都能满足吗?”

    当着舒欣的面,曾铭伟为了自己的尊严和面子,也不能将‘不能’两个字宣之于口啊。他笑着道,“那是自然,你只管要就是了。”

    露露亲热地揽住曾铭伟的手臂,“其实也不难,就要你抽的就行。”

    曾铭伟道,“我这烟呛人得很,你能抽得了吗?”

    露露得意地道,“别说是烟,就是你这个人,我也一样受得了。”

    曾铭伟一愣,没想到露露居然如此的张扬直接。

    这世上又有哪个男人不喜欢受女人崇拜与爱慕呢?

    他高兴地捏了捏露露的脸蛋,“就你会说话。”

    露露顺势道,“你爱听,我自然是会说的。曾市长肯不肯赏脸陪我跳个舞?”

    曾铭伟道,“我可不会跳舞!”

    露露哪里肯放过他,“那你就更需要一个好舞伴了。”

    说完也不管曾铭伟如何拒绝,硬拉着他走进了舞池。

    今晚百乐门的客人不多,舞池中只有三五对客人在跳舞。露露抱住他的腰,娇媚地道,“这舞很容易,曾市长是聪明人,肯定一学就会。你跟着我得舞步走,我一点一点地告诉你。”

    曾铭伟十分生疏,身子僵硬,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刚跳了几步,就踩了露露好几脚。

    要是换了旁人,露露早甩脸子走人了。可对象是曾铭伟,别说只踩在脚上,就是踩在脸上她也得笑着忍下来。

    可曾铭伟就像个不开窍的南瓜,不论露露怎么卖力地教,他就是学不会。

    一曲终了,露露脸上的笑都僵了几分,偏偏还要继续讨好,“曾市长果然厉害,我就说你学得会吧。”

    曾铭伟只当她说的都是真心话,不免有些得意,送了露露回到座位上,转身便邀请舒欣道,“舒小姐,能不能赏脸陪我跳一支舞?”

    舒欣没有拒绝,而是按灭了手中的香烟,“我的舞技不好,只怕曾市长要嫌弃。”

    “怎么会?”曾铭伟想也不想地道,“我也是个二愣子,咱们正好谁也别嫌弃谁。”

    舒欣见推辞不过,便缓缓站起了身,两人携手走入舞池。

    露露见了,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再瞧管泊远那边,气氛则更加清冷。不论几个舞女如何地讨好奉承,管泊远就如同冰山一般,半个字都懒得多说,更不许旁人凑到身前来。舞女们如同吃了死苍蝇一般,又不敢发作,只能干巴巴地坐在一旁赔笑脸。

    管泊远喝了小半杯洋酒,目光却落在了舞池中的曾铭伟和舒欣身上。两人不知说了什么话,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缤纷绚烂的灯光映照在舒欣脸上,显得那么的迷人。她一颦一笑,都仿佛摄人心魄的触手,不断拨弄着管泊远的心弦。

    而他始终搞不清楚,那么清高的舒欣,怎么会自甘堕落跑到这种地方来?

    她究竟在想什么?

    明明和自己相处时目空一切,仿佛多说一句话都是对她的亵渎一般,怎么这么快就变成了这副德行?

    管泊远蹙起眉头,满脸不悦。

    音乐悠扬,曾铭伟目光炙热,舒欣则恬静美好,两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显得那么和谐又般配。

    连一旁的舞女都一脸艳羡地小声嘀咕起来。

    “哎,舒欣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曾市长的魂儿都要被她勾去了。”

    “这以后跟着曾市长去了广东,哪怕不能做正房夫人,想必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我怎么就没这个命呢?”

    “你想要这个命,先得长了舒欣那张脸才行啊?”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管泊远心烦意乱。

    眼见着一曲完结,曾铭伟小心翼翼地扶着舒欣往回走,他更是浑身不舒坦。管泊远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两人身前,低声道,“舒小姐,我也想请你跳支舞,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

    曾铭伟明显一愣,怎么也没想到管泊远会来跟自己抢女人。

    他刚要张口,一旁的舒欣便轻声道,“这是我的荣幸才对,只是我舞技不好,管市长要多担待才好。”

    管泊远道,“那是自然。”

    说完便携了舒欣的手走向舞池,只留曾铭伟在原地生闷气。

    下一曲是首欢快的洋文歌曲,舒欣将手放在管泊远的腰间,随着节拍缓缓舞动。管泊远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趁着周围没人,再也耐不住心中的好奇,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一千六百二十二章·明珠

    舒欣故作惊奇地挑了挑眉,“管市长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不然我该在哪里?”

    管泊远对她的回答很不满意,板着脸道,“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来这里工作?”

    舒欣恍然大悟,笑着道,“原来是为这个。”她缓缓垂下头,声音又轻又柔,“人嘛,总是要过日子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少了哪样都不成。”

    管泊舟盯着她道,“不是已经给了你钱吗?”

    舒欣脸上的笑瞬间荡然无存,她凝视着管泊舟的眼睛道,“那是我妹妹用一条命换来的钱,能随便用吗?”

    管泊舟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恰好一曲终了,舒欣冷漠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感谢管市长邀约,不过咱俩的舞步实在是跳不到一起去,您还是另寻舞伴吧。”

    说完便与他擦肩而过,回到了座位上,又从烟盒里抽出了一支香烟。

    曾铭伟见状主动上前,再次为她点烟。

    舒欣冲他一笑,“多谢了。”

    她模样清冷,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感,可这会儿眼波含笑,却显得异常迷人摄魄。

    曾铭伟顿时看得愣住,红着脸道,“没事儿,没事儿,举手之劳。”

    管泊舟铁青着脸回到座位上,又喝了两杯闷酒,一旁的舞女有心和她说话,他也完全不给面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舒欣,表情异常阴郁。

    舒欣却浑然不觉,只和曾铭伟亲热地说话,两人旁若无人,说说笑笑,露露几次想要插嘴,却完全插不进去,只能干生闷气。

    就在这时,先前那个卖烟的小姑娘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道,“先生,我弄来了十七盒牡丹牌香烟,您确定都要吗?”

    曾铭伟点了点头,“都放在这儿吧。”

    小姑娘有些不敢相信,打开木箱,将所有的牡丹香烟都摞在了桌子上。她眼巴巴地站在原地,等着曾铭伟付钱。

    舒欣笑道,“小雀,累坏了吧?来!姐姐拿钱给你,你去买杯糖水解渴。”

    “不用!”曾铭伟大手一挥,拦了下来,“哪能让舒小姐花钱呢?”说完便伸手入怀,掏出一张数额极大的钞票递了过去。

    小雀不敢接,惊愕地道,“这……这票额太大,我找不开。”

    曾铭伟道,“不用找,都给你了。”

    小雀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向舒欣望去。舒欣冲她点了点头,“傻孩子,还不赶紧谢过曾先生。”

    小雀连忙接下了钱,不住地向曾铭伟道谢。

    曾铭伟只觉得倍有面子,高兴地挥了挥手,小雀便喜滋滋地跑开了。

    曾铭伟趁机和舒欣说话,“你们和这孩子很熟吗?好像对她很好的样子。”

    舒欣淡淡地道,“大家都是可怜人,相互照应罢了。”

    一句话说得曾铭伟也是感慨万千。

    从前他过的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日子?要不是他叔叔曾绍权得势,如今他也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艰难求生呢。

    想到这里,曾铭伟叹了口气,饮尽杯中酒。

    舒欣抽完了一支烟,对曾铭伟道,“曾先生,我去去就回,您在这里稍坐。”

    不等曾铭伟开口,她便起身离开了。

    露露赶紧凑过来,“曾市长,我陪你喝酒。”

    曾铭伟点了点头,又喝了两杯。管泊远这时才开口道,“你大老远地跑过来,广东那边的事务可都安排妥当了?”

    曾铭伟不屑地道,“有什么安排的?老子出来不过十天八月,谁还敢起刺不成?”

    管泊远皱了皱眉,“那你来上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曾铭伟道,“也不算要紧,就是出来走走,要不总窝在一个地方,身上都要长毛了。”

    管泊远很是看不上他这副德行,忍者脾气道,“你身为当地长官,任上突然离开,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那该如何是好?”

    曾铭伟满不在乎地笑道,“哪有那么多的事儿啊?自从我走马上任,广东一直太平无事,老百姓安居乐业,哪像上海啊,总是波澜不断,听说前两天青天白日的便出了拦路杀人的戏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当面揭了管泊远的短。

    管泊远的脸色更加难看,冷着脸道,“没想到离得那么远,你这消息倒是很灵通。”

    曾铭伟得意地道,“我这也是关心你啊,要是真有个好歹,姑姑得有多难过呀。”

    两兄弟正说着,有侍应生匆忙地跑了过来,“曾市长,闵六爷到了。”

    “哦?”曾铭伟高兴地站起了身,“这位可是贵客,我亲自去迎一迎。”

    说完便起身向门口走去。

    有那机灵的人跑去通知雷爷,他听说之后也赶忙放下了手中的香烟,“今天这是怎么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佛,居然全都凑齐了。可别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站在窗前的小姑娘闻声转过头来,一脸平静地道,“这是您的场子,怕什么?咱们开门做的是生意,就是满天神佛都到场,百乐门也装得下,就怕他们花不起钱。”

    这小姑娘乃是雷爷最小的女儿,被称作十姑娘,名叫雷明珠,有掌上明珠之意。别看她年纪不大,却人小鬼大,非常的精明厉害,颇有雷爷年轻时的风范,因此雷爷对她爱若性命,不论去哪儿都要带在身边。

    听了女儿的话,雷爷笑着道,“倒也是这么个理儿。你留在屋里不要乱跑,我下去瞧一瞧。”

    雷明珠撇了撇嘴,“您就是让我动,我也懒得动。”

    雷爷急匆匆地下了楼,刚好碰到走进门的闵庭柯与曾铭伟。他立刻笑着迎了上去,“失礼失礼,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当真是罪过。”

    闵庭柯冲他笑道,“雷爷是贵人事忙,如今看这上海滩,属你的百乐门生意最是红火,再这么下去,大家都要眼红了。”

    雷爷道,“闵六爷就别拿我说笑了,都是朋友捧场,要不然哪有我的今日?快请进里面坐,难得遇上,我非要敬你几杯酒不可。”

    闵庭柯故意对曾铭伟道,“瞧见没有,刚进门就要把我往醉了灌。”

    雷爷将二人送到位置上。

    这一晚上来了许多贵客,百乐门固然蓬荜生辉,连带着客人们也都面面相觑,平日里喧嚣吵闹的大堂内,此刻却安静地落针可闻,只要那舒缓悠扬的音乐还在响个不停。

    闵庭柯见到了管泊远,客气地上前打了声招呼。

    闵庭柯虽然年纪不大,但在上海滩的地位却不容小觑,管泊远虽然瞧不上他,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起身还礼,表现得相当客气。

    众人寒暄了几句,纷纷入座。雷爷不解地道,“闵六爷,原来您和曾市长也是朋友?”

    闵庭柯道,“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了,曾市长和我性情相投,这一来二去的,就混到一起去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三章·疏远

    这话怎么听都别有一番深意。

    尤其先前还曾传出曾铭伟刻意针对闵家,扣了不少货物,致使闵家在广东的十三行步履维艰,经营得异常困难。

    雷爷自然也是听说过的,闻声笑着道,“人和人相处讲究的便是个缘分,这么说来,闵六爷和曾市长也当真是有缘。”

    闵庭柯笑着道,“我八字好,和谁都能处得来。”

    这当然就是笑谈了。

    毕竟上海滩的人谁不知道,闵庭柯可是年年都要去寺里小住避灾的人。

    曾铭伟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闵庭柯故意叹了口气,“我毕竟是死里逃生的人,身上还有伤呢,能咬牙过来给你接风,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曾铭伟惊讶道,“你还受了伤?严重吗?”

    雷爷等人在一旁听着,自然知道闵庭柯所指的便是前些日子传得沸沸扬扬的六安寺围杀一事。

    闵庭柯道,“好在我福大,总算捡了一条命回来。要不然啊……你这次来上海,就只能到我的墓前喝酒悼念了。”

    曾铭伟闻声笑了笑,大声道,“真是不成个样子!这也就是在上海,换了广东,老子亲自带队去抓人,回来全部绑起来点天灯,看看谁还敢这样目无法纪,无法无天!”

    管泊远闻声脸色很是难看。

    曾铭伟却越发得意,抓着闵庭柯的手问道,“那些人是谁,都查出来了吗?”

    闵庭柯何等聪明,意有所指地道,“追查真凶乃是警察厅的事儿,难道还要我这个受害者去查不成?”

    曾铭伟‘哼’了一声,不满地道,“都是些饭桶,也不知道顶不顶事。”

    谁都知道他这是故意说给管泊远听的。

    雷爷等人见状,都知道此地不能久留,以免受了无妄之灾。赶紧找了借口推开,刹那间便走得干干净净。

    管泊远冷着脸问道,“听你这话,好像对上海的治安很不满的样子?”

    曾铭伟道,“那怎么会?毕竟是哥哥管辖的地方,哪怕再不好,我也不能说啊!哪有自家兄弟拆自家墙的道理?”

    那不还是不好吗?

    管泊远瞥了他一眼,“也是,还是把心思留到广东吧,能把自己的烂摊子收拾好就不错了。”

    曾铭伟立刻回击道,“是啊,广东的情况的确复杂了些,不过这些年却也从未出现过大白天杀人的事,我听着倒也稀奇。”

    管泊远知道他是要借机生事,懒得和他争论高低,起身道,“你们先说话,我去方便一下。”

    曾铭伟得意地点了点头,“快去快回,要是遇到危险就喊一声,我立刻过去救你。”

    真是个没脑子的!

    管泊远不想理他,快步离开了。

    曾铭伟冲闵庭柯挤眉弄眼,脸上极是高兴。周围的舞女一拥而上,劝酒的劝酒,奉承的奉承场,场面极为热闹。

    舒欣却只觉得吵闹,她趁着无人注意偷偷溜开,从百乐门的后门出去,站在幽静的巷子里出神。

    其他舞女见状,也只当看不见。走了舒欣,他们也少了个竞争对象,正好能趁机施展魅力,要是能得到些好处打赏就更好了。

    舒欣疲惫地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呆呆地望着晦暗的苍穹。片刻后,有人跟着推门走了出来。

    舒欣转头一看,来人居然是管泊远。

    管泊远显然也没想到这里会有人在,愣了愣神后,才借着稀薄的星光认出眼前的人来。

    他松了口气,低声道,“你怎么在这儿?”

    舒欣道,“里面太吵了,找个安静的地方醒醒精神。”

    管泊远点燃了一支烟,又把烟盒递了过来,“抽吗?”

    舒欣摇了摇头,“不了。”

    管泊远将烟放回口袋,缓缓道,“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舒欣看了他一眼,“世事无常,无法预料的事情太多了,又何止这一件两件?”

    管泊远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舒欣道,“个把月吧。”

    显然是不想多谈。

    管泊远‘哦’了一声,沉吟片刻后才道,“你要是需要帮助,可以跟我开口。”

    舒欣清冷一笑,“你能帮得了一时,却帮不了一世。何况……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管泊远道,“你家里人还好吗?”

    舒欣道,“不见得有多好,但也不见得有多坏,就熬着呗。”

    管泊远无奈叹气,“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该放下就放下,不要总记挂在心上,负重前行,人会受不了的。”

    舒欣平静地道,“是,多谢管市长关心。”

    管泊远见她仍是一副疏远清冷的模样,心中顿时火起。自小到大,他还没这样为谁着想过,没想到对方居然还不领情。

    管泊远道,“其实舒小姐也不需要我的关心,毕竟在这百乐门里,想必真心为舒小姐考虑之人也不在少数吧。”

    欢场之上,哪有什么真心?

    这摆明了就是反话。

    舒欣淡淡地道,“真心也好,假意也罢,都是一时之欢,谁又会放在心上呢?”

    一时之欢?

    管泊远道,“你既然心里明白,为何还要陷入泥潭之中?”

    舒欣道,“明白是一码事,怎么过却是另一码事。管市长乃是人中龙凤,忝居高位,自然不了解我们这些底层人的苦难日子。”

    话音刚落,露露便急匆匆地推开后门跑了出来,一见到管泊远和舒欣站在这里,她顿时愣住,到了嘴边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舒欣道,“怎么了?急匆匆的,出什么事儿了?”

    露露道,“曾市长找你呢,快跟我进去。”

    舒欣向管泊远点了点头,与露露携手走了进去。

    露露道,“我就知道你一定躲在这里,傻姑娘,这是多好的机会呀,煮熟的鸭子都送到嘴边了,你还硬挺着不张口,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舒欣道,“什么村啊店啊的!我看你对曾市长也有意思,怎么还劝起我来了?”

    露露叹道,“我倒是想,也得人家有意思才行啊!我跟你说,只要你放低身价,稍稍迎合一下,曾市长肯定会成为你的裙下之臣,到时候跟着他回广东,自然也会把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何必在这儿烂泥坑里过苦日子呢?”

    舒欣道,“你想的也太简单了。我是什么身份,怎么高攀的起?何况在这百乐门里,每天都有男人主动献殷勤,可出了这个门,谁又认识谁呢?”

    露露道,“也别这么说,我看曾市长看你的眼神还是很不一样的。”说到这里,她又好奇地问道,“你和管市长又是怎么回事?”

    舒欣道,“什么怎么回事?不过是偶然在后门遇上了。你还真当我是天仙下凡,一个两个的都围着我转?你也太瞧得起我了。”

    露露道,“我不是瞧得起你,我是羡慕你。我要是有你这两下子,早就金盆洗手去做阔太太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误会

    人一多,场面便热闹。

    曾铭伟又在兴致上,拉着闵庭柯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管泊远却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只觉得周围乱糟糟的,吵得他浑身不舒服。他抬头一看,只见舒欣也远远的坐着,仿佛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一般。

    想到舒欣之前的话,管泊远对她莫名的有些心疼。

    管泊舟犹豫着要不要请她再去跳支舞,可一想到她对自己的刻意疏离和冷漠,管泊远又提不起兴致,更不愿主动示好。

    就在这时,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一把抓住舒欣的手道,“走,跟爷儿跳舞去。”

    舒欣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醉汉却拉着她便往舞池走。

    管泊远立刻站起身来,只是还不等他出手,就见曾铭伟一个箭步赶过去,一脚将醉汉踹飞了几米远。

    曾铭伟关心地问道,“怎么样?弄疼了没?”

    舒欣摇了摇头,“没有。”

    醉汉从地上爬了起来,嘴里不干不净地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知道大爷我是谁吗?敢动我,是不是活腻味了?”

    闵庭柯在一旁看得真切,已经认出此人便是顾家庶出的四少爷顾绍春。

    此人虽然是庶出,但因为母亲能言善道,很得顾老爷的喜欢,因此他也极受宠爱和其中,自小到大便嚣张跋扈惯了。

    只是没想到今天却踢到了铁板。

    曾铭伟眼里可没什么世家子弟,只要得罪了他,天王老子也照打不误。

    曾铭伟走过去一把抓住顾绍春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有种再说一遍,让我看清楚你是谁?”

    顾绍春腿在半空中直晃悠,一时喘不上气来,只能吃力地掰着曾铭伟的手掌。可曾铭伟的手就如同铁钳一般,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无法移动分毫。

    与顾绍春同来的人立刻围了上来。

    只是他们却是没喝醉的,此刻更是吓得酒劲儿全退得干净。姚兴也在其中,见状赶忙上前道,“误会!误会!还请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这顾绍春虽然是个庶出,但毕竟是顾家的子嗣,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陪着他一起喝酒玩乐的也都脱不了干系。姚兴只是姚家的外房,一直不受其中,只能靠奉承这些世家子弟,才能争得一席之地。

    他可不敢让顾绍春有个好歹。

    曾铭伟却哪里管得了这些?别说他平日里就是个火爆脾气,此刻喝了酒,更是无暇思考,脑子已经被愤怒占满了。

    姚兴眼珠一转,连忙绕过曾铭伟,求到了闵庭柯的面前,“闵六爷,您看这……的确是误会,千万别因此扫了你们的兴,您帮着说句话吧。”

    闵庭柯瞧不上姚兴,更看不起顾绍春,才懒得掺和他们的事儿呢。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姚兴一眼,低声道,“误会?我看不见的吧。”

    摆明了就是不想管这件事。

    姚兴吓得脸色一白,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么会儿的工夫,顾绍春已经憋得满脸紫红,再这样下去,非要断气不可。

    管泊远不想事情闹大,上前对曾铭伟道,“算了,什么了不起的事,赶紧把人松开,不要闹得太凶。”

    曾铭伟却铁青着脸,咬牙切齿地道,“他刚刚说我是狗眼!今天我说什么都要给他个教训才行。”

    管泊远皱着眉头道,“你再不把人放开,就要闹出人命了。”

    舒欣也赶紧凑过来道,“曾市长,您先把人放开,大家把话说清楚也就是了,千万不要因小失大,何苦为了这点小事斗气呢?”

    她声音轻柔,如春风过耳,让人浑身舒适。

    曾铭伟的手微微松开了一些。

    舒欣轻轻揽住曾铭伟的手臂,“曾市长,咱们再去跳舞,好不好?”

    曾铭伟也不想将事情做绝,闻声松开了手。顾绍春就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的喘着粗气。

    曾铭伟看也不看他一眼,拉着舒欣便走进了舞池,“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舒欣微微一笑,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别说曾铭伟不会在上海久留,就算他常住于此,很多事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指望别人,总归是不现实的。

    姚兴等人见状赶忙扶起了顾绍春。

    管泊远一脸嫌弃地道,“你们朋友喝多了酒,还是早些回家休息得好,不要在外头闲逛了。”

    姚兴自然是连连答应,众人七手八脚地搀着顾绍春出了百乐门。

    等人走后,管泊远才对坐在一旁看好戏的闵庭柯道,“世家子弟,越来越不像话了。”

    闵庭柯微微一笑,“人只有好坏之分,与出身可没多大关系。难道市井小民就全都是好人了?管市长这话,直接打翻了一船的人,未免太过武断了。”

    管泊远没有搭腔,目光却落在舞池中曾铭伟和舒欣的身上。

    几人一直喝到深夜,管泊远才以第二日还有公务为由告辞。闵庭柯也顺势离开,曾铭伟虽然觉得不尽兴,倒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他倒是大方,不但付清了酒钱,还打赏了所有陪酒的舞女。雷爷亲自将他送到门口,曾铭伟这才坐车离开。

    闵庭柯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虽然知道白蓉萱肯定已经睡着了,但他还是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去瞧了瞧。

    没想到白蓉萱居然还在等他,听到动静立刻睁开了眼,“你回来了?”

    闵庭柯道,“你怎么还没睡?”

    白蓉萱道,“睡不着,你怎么样?外头的事一切顺利吗?”

    闵庭柯笑道,“有什么不顺利的?”

    白蓉萱道,“那就好。”

    闵庭柯见她紧张自己,心里很是高兴,“你晚上都吃了什么?”

    白蓉萱如实道,“一小碗燕窝,还喝了半碗鸡汤。”

    闵庭柯点了点头。

    白蓉萱道,“六叔呢?吃过饭了吗?”

    闵庭柯道,“我不想吃,也不觉得饿。”

    白蓉萱道,“那怎么行?身子会不舒服的?”又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皱着眉头道,“你喝酒了?”

    闵庭柯道,“是啊,喝了两杯。”

    白蓉萱道,“喝酒伤神,还是少喝得好。”

    闵庭柯笑道,“没办法,场面上总是要应付过去的。不过你放心,我那不是那贪杯之人。”

    白蓉萱笑了笑,渐渐放下心来。

    闵庭柯道,“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白蓉萱道,“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闵庭柯道,“闭上眼睛,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白蓉萱无奈,只好乖乖闭上了眼。

第一千六百二十六章·暗桩

    可闵庭柯就在身边,她又怎么睡得着?

    闵庭柯听着她的呼吸,就知道一定是在装睡。他笑着道,“我都平安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蓉萱道,“我不是担心,是白天睡得太多了。从明儿开始,我可不能再这么睡了,人都要变傻了。”

    闵庭柯道,“你是在养伤,等伤好了自然就不用这样躺着了。”

    白蓉萱睁开眼,问道,“我这么久不回家,老夫人难道就不惦记吗?”

    她才不信白家会这么安静呢,一定是闵庭柯使了什么手段,让消息无法传到她的耳朵里。

    闵庭柯道,“有什么可惦记的?你在我这里,难道不比在白家更安全?”

    可也是。

    白蓉萱叹了口气,“可我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总得回去吧?”

    说真的,闵庭柯还真不想放她走了。他想了想,低声道,“你就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白蓉萱道,“不是不好,是不方便呀,外面的人会传闲话的。”

    闵庭柯满不在乎地道,“随他们说去,谁会在意这个。”

    白蓉萱会在意。

    何况自己的身份,也不适宜被人关注。

    她皱着眉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

    闵庭柯无奈道,“好吧,再过两天就送你回去,这总行了吧?”

    白蓉萱顿时喜笑颜开,“多谢六叔。”

    闵庭柯不满地‘哼’了一声,“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多少人想到我家里来,我还不乐意呢。”

    白蓉萱笑着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六叔每天这么忙,我这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吗?”

    闵庭柯见她哄着自己,心里很是高兴,“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别拿话哄我。”

    话是这样说,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格外满足。

    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白蓉萱道,“我没有哄你,我说的都是真的。”

    闵庭柯道,“你总是有这么多道理,我是说不过你的。”

    这也奇怪,在外面他可从来没有输于人下,怎么到了白蓉萱的跟前儿,却总是被带着走?

    两人四目相对,眼眸中全是笑意。

    闵庭柯道,“真的很晚了,赶紧休息。”

    白蓉萱‘嗯’了一声,这次倒放心地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果然睡着了。

    闵庭柯站在床边,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眼见着她睡梦正酣,他很想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可又怕惊扰了对方。

    闵庭柯看了片刻,这才放轻脚步离开了。

    白蓉萱就这样又在闵家休养了三四天,闵庭柯也果然如所答应的那般,准备将她送回白家。

    离开之前,白蓉萱忽然又不舍起来。可不舍什么,她又说不出来。闵庭柯表现得倒是异常淡定,不但亲自送她回家,还特意让人准备了崭新干净的衣裳,让她换上,还找了剃头师傅,把她的头发修剪了一番。

    白蓉萱对着镜子,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闵庭柯还不忘打趣她,“这么看着,还真像个假小子。”

    白蓉萱红着脸道,“别说了,小心被人听到。”

    闵庭柯道,“这你大可放心,此处是闵家,就算是天大的秘密,也不会泄露出去。何况有我在,自然能护你周全。”

    听他这样说,白蓉萱果然放心不少。

    闵庭柯继续道,“不过你回了白家之后,事事还要小心为上,一旦有什么状况,立刻派人告诉我。”他想了想,似乎还是觉得不太妥当,郑重地道,“这样好了,栖子堂有一个叫嘉兴的小厮,他是我的人,而且非常的精明,原本是留在我姑姑身边照顾她的。不过我看,此刻你比姑姑更加需要照顾,所以先把嘉兴派到你身边去,回头再给姑姑找其他人用。”

    白蓉萱刚要拒绝,就被闵庭柯打断了,“开口之前,你要先想想自己的位置,你身边只有吴介和小圆两个人肯定是不行的,难道连我也信不过?”

    白蓉萱道,“当然信得过,我是怕……”

    闵庭柯板着脸道,“再不要说什么怕给我添麻烦的话,你和我共同经历了这么多事,难道到了这会儿,还拿我当外人看?”

    白蓉萱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闵庭柯提醒道,“不过你要记着,嘉兴表面上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厮,属于暗桩,轻易不要让他暴露于人前,除非遇到什么棘手的情况。我也会吩咐人跟嘉兴说一声,如果他发现了什么,也会及时提醒你。”

    白蓉萱慎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闵庭柯道,“之后我会想办法往三房安排两个可靠的人,也不用做什么,只要盯着个人的举动,免得再出现背主弃义的小人就行了。”

    提起这个,白蓉萱才想到那日给自己送信上山的人,她小声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闵庭柯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波澜不惊地道,“没怎么样,你不用管了。”

    白蓉萱立刻会意。

    以闵庭柯的手段,此人多半也已经不在了。

    闵庭柯还怕她难过,连忙道,“你也不用同情弱者,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白蓉萱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闵庭柯‘嗯’了一声,“明白就好。这件事也是个警醒,以后在御下管理上,你还要多留个心眼才行,三房沉寂了这么多年,随着你回来才开始复苏,人都是新的,自然各有各的心思。忠诚这东西,也是要靠时间积累的。慢慢来,急不得。不过周科倒是个聪明人,我瞧着他可比陶清圆滑多了,”

    白蓉萱道,“他这些年一直跟着王德全呢,陶清则守在立雪堂,眼界都不一样,哪有可比性?”

    闵庭柯道,“你回到白家之后,如果二房上门来试探,只管装傻搪塞过去就好,不用与他们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说清楚,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

    白蓉萱答应下来。

    两人乘着车一路回到了白家。

    熟悉的门脸映入眼帘,白蓉萱的心也跟着激动起来。

    闵庭柯在一旁笑道,“怎么,是不是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白蓉萱连连点头,“你别说,还真就是这样。”

    等车子停稳,闵庭柯率先走下车,亲自扶着白蓉萱下车。

    白蓉萱将养了这么久,身子也早就好了,就是不能走得太快,要不然伤口处会隐隐作痛。

    三房的周科早就听说了消息,此刻已经领了人站在门口迎接,还特意准备了软轿。白蓉萱乐不可支,笑着道,“哪就如此金贵了,放心吧,我能自己走。”

    周科见自家主子出现在面前,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眼圈都红了。

    白蓉萱看了一圈,“王管事呢?”

    周科道,“王管事前日去了长沙。”

    怎么又去了?

    白蓉萱不解地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第一千六百二十七章·心境

    周科见她担心,连忙解释道,“没出事儿,治少爷千万别担心。眼看着到年中了,王管事去盘账的,顺便还能和苗家碰个面,两件事就放在一起办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周科道,“而且王管事这次出门带了不少人,路上有人照应,不会有事的。”

    闵庭柯在一旁道,“有什么话进去说,站了这么久,小心身子受不了。”

    说完还瞪了周科一眼。

    亏他还觉得周科是个挺机灵的人呢,没想到也这么蠢。一点儿眼力见儿也没有!

    周科连忙退到了一边。

    闵庭柯扶着白蓉萱进了门,两人缓缓而行,一路去了栖子堂。

    听说白蓉萱回来,闵老夫人便早早地吩咐了易嬷嬷到二门处迎接。眼见着白蓉萱不但气色如常,还比从前胖了不少,易嬷嬷笑着道,“治少爷可算回来了,这段时间老夫人常常念叨您呢。”

    白蓉萱道,“老夫人一切都好吧?”

    易嬷嬷道,“一切都好。”

    众人簇拥着白蓉萱去见了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的精神很好,穿了件松绿色的褙子,一见到白蓉萱便冲她招了招手,“快到我跟前儿来,让我仔细瞧瞧。”

    白蓉萱缓步走了过去,弯腰正要行礼。

    闵庭柯连忙阻止道,“算了,都是自家人,不用这样客套了。小心牵扯到伤口,又要疼上半天了。”

    闵老夫人也道,“老实坐着,让我瞧瞧,伤在了哪里?严不严重?”

    受伤的地方,却是不能给老夫人看的。

    没等白蓉萱开口,闵庭柯便笑着道,“姑姑,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您还要治哥宽衣解带不成?放心吧,好全了才敢送回来的。”

    闵老夫人却瞪了他一眼,“你这个报喜不报忧的家伙,一直都不肯对我说实话,把我给急的哟。”

    闵庭柯嬉皮笑脸地道,“我这不是怕姑姑责骂吗?”

    闵老夫人道,“你还有怕的?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已经什么都不放在眼中了呢。”

    闵庭柯道,“怎么会?我就是您手掌心里的孙猴子,怎么也翻腾不出来太大的浪花。”

    闵老夫人一脸无奈,“外头的事情都处理完了?”

    闵庭柯点了点头,“姑姑放心,我会一点地点处理的,有些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闵老夫人叹了口气,“少结恩怨,没得给自己招惹麻烦。闵家就你这么一个继承人,要是你有什么事儿,咱们闵家也完了。”

    闵庭柯道,“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小心的。”

    闵老夫人不再多说,而是对白蓉萱道,“治哥也累了,赶紧回房歇着吧。我已经吩咐过周科了,要是三房有什么要紧事,只管到栖子堂来报,尽可能少折腾你的好。”

    白蓉萱感激地道,“多谢老夫人。”

    闵老夫人笑道,“这孩子,几日不见,怎么还跟我生分起来了?”

    易嬷嬷在一旁逗趣道,“老夫人您看,治少爷可比从前长胖了不少,看着也富态。”

    闵老夫人满意地道,“是啊,这男孩子还是得有点儿肉,别像小六似的,瘦得像根旗杆。”

    闵庭柯道,“我比治哥还小几岁呢,等再过两年,我自然便会强壮起来的。”

    闵老夫人道,“你少跟我贫嘴,我一会儿才跟你算账。你先把治哥送到如意馆去,我琢磨着他身上的伤才好,不能再去水榭那种阴寒的地方,免得坐下病来。安顿好治哥后你回来见我,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闵庭柯答应了一声,起身送了白蓉萱离开。

    回到如意馆,芳姑姑早就等在门口。她一见到白蓉萱,立刻飞奔而来,上下一阵打量,“治少爷,您还好吧?”

    白蓉萱没心没肺地笑道,“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吗?”

    芳姑姑松了口气,“阿弥陀佛,那就好……那就好……”

    闵庭柯扶着白蓉萱进了如意馆,又对芳姑姑道,“眼下这里只有你和小圆两个人贴身伺候,怕是要周转不开。一会儿我让姑姑给你们调两个人过来,到时候你负责外面的事儿,治哥贴身的事务就交给小圆和那两个新人负责。”

    这明显是不想让芳姑姑贴身照顾,以免暴露白蓉萱的真实身份。

    芳姑姑答应得十分痛快,“多谢六爷。”

    闵庭柯道,“治哥的身子虽然好了,但还要静养一阵子,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让人来打扰了。尤其是长房、二房……要是上门来,只管推辞过去就是。再不行就去找我姑姑,或是吩咐人找我,我自会出面的。”

    芳姑姑很是诧异,不明白闵庭柯怎么会对治少爷的事情如此重视。

    闵庭柯交代完,有些不舍地看了白蓉萱一眼,“你好好歇着吧,我去见姑姑,然后就走了。改天得了空,我再来看你。”

    白蓉萱一惊,“什么?你这就要走了吗?”

    闵庭柯道,“是啊,这里毕竟是白家,我总待在这里也不像话呀。”

    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早就有些难舍难分了。

    一想到分别在即,白蓉萱顿时急得不行,“吃过饭再走吧。”

    闵庭柯轻轻叹了口气,“所以啊……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送你回来了吧?”

    白蓉萱一听,也不禁后悔起来。

    早知道这样,就不那么急着离开了。

    闵庭柯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我过两天就来看你。”

    白蓉萱‘嗯’了一声,但语气中已经带了哭腔。

    闵庭柯心里也很不好受,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再三叮嘱,仔细交代了一番后,这才转身离去。

    望着他的背影离开,白蓉萱只觉得莫名难过,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她靠在床头,心里忽然变得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一般。

    活了两世,这种感觉却是第一次。

    白蓉萱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好像忽然间变得无比依赖闵庭柯,只要他不在自己身边,就会非常地失落。

    没一会儿,连翘过来禀告道,“六爷走了。”

    白蓉萱连忙问道,“老夫人没有训斥他吧?”

    “没有,没有!”连翘笑着道,“六爷走时,老夫人还留了他用午饭呢。不过六爷似乎还有重要的事,紧赶着就走了。老夫人让我来跟您说一声,想吃什么用什么只管打发芳姑姑去跟她开口,要是哪里不舒服也要及时说,千万不要一个人忍着。”

    白蓉萱笑着答应下来,连翘这才离开。

    等到了晚上,吃过晚饭的白蓉萱正准备休息,易嬷嬷带了两个丫鬟打扮的人赶了过来。

    白蓉萱道,“这么晚了,嬷嬷怎么来了?”

    易嬷嬷道,“老夫人担心如意馆的人手不够用,特意调了两个人给您使唤。”说完便转头示意身后的两个丫鬟。

    两人立刻跪下磕头,非常的公瑾。

    白蓉萱忙让两人起来。

    易嬷嬷笑道,“这两人是一对姐妹,年长的叫大秀,年小的叫小秀,手脚麻利,为人也很精细,治少爷留在身边用着,若是觉得不合心意,再让老夫人给您换就是了。”

第一千六百二十八章·姐妹

    大秀和小秀看着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听到易嬷嬷的话,连头也没有抬,表现得非常拘谨。

    白蓉萱想到闵庭柯之前的安排,知道这一定是他派来的人,倒是异常的客气,笑着说道,“也不用这样麻烦,既然是老夫人的人,自然知礼懂规矩,我放心用就是了。劳烦嬷嬷大晚上亲自走一趟,叫人好生过意不去。”

    易嬷嬷听了十分的高兴,“您这是什么话?我如今年纪大了,也只能偷懒做个跑腿送信儿的活,难得您和老夫人不嫌弃,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要不然岂不成了吃闲饭的人了?”

    白蓉萱客气了几句,吩咐芳姑姑亲自送了易嬷嬷回去。

    易嬷嬷推辞不过,也只能笑着答应。

    等芳姑姑走后,白蓉萱便主动向大秀和小秀问起话来,“你们都多大了?”

    大秀恭恭敬敬地道,“奴婢今年十四岁,我妹妹十二岁。”

    白蓉萱点了点头,又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大秀道,“家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想必是父母早亡,所以才会流落到闵家做了奴仆吧?

    白蓉萱顿时一脸愧疚,觉得不该问起这个问题,弄得人家心里也不舒服。

    小秀见白蓉萱语气温和,似乎是个好说话的性子,便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白蓉萱的肌肤在烛火下白得发亮,眉目如画,的确是个极美的人。她笑眯眯地道,“小时候家里发生了瘟疫,一个村子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和姐姐原本要去投奔北方的舅舅,可是走到一半便给人贩子拐走卖掉了……”

    大秀显然不想妹妹当着新主子的面说起这些,连忙抢着道,“不过我们两个还算幸运,被卖到闵家,家里上上下下对我们都很和善,后来又被送来了栖子堂,在老夫人身边当差,与其他逃难的人相比,已经非常的好了。”

    小秀听她这样说,难过地低下了头。

    白蓉萱问道,“后来有和舅舅联系上吗?”

    大秀苦笑道,“联系上了……不过舅舅一家也去世了。”

    造化弄人。

    白蓉萱看着眼前这对姐妹,再想到前世的自己,只觉得心中怅然……

    过了许久,她才缓过精神,对两姐妹道,“你们两个来之前,六叔可有特别提醒?”

    大秀立刻机敏地道,“六爷让严管事来吩咐过了。治少爷放心,我们姐妹的嘴很严,什么都不会说的。”

    白蓉萱放下心来,正好芳姑姑回来复命,“易嬷嬷刚到吟风馆的门口就把我给推出来了,说什么都不让我再送。”

    白蓉萱对她道,“芳姑姑,你给这对姐妹安排个房间吧,今天有些晚了,先安顿着住下,明天再收拾。”

    芳姑姑笑着应了一声。

    白蓉萱对大秀和小秀介绍道,“这位是芳姑姑,从前服侍过我母亲,你们也叫一声姑姑吧。她在白家年头多,今后你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只管问,大家相互关照吧。”

    大秀和小秀齐齐向芳姑姑行礼问好。

    芳姑姑笑着道,“以后尽心当差,把治少爷服侍好了才是正经。”

    白蓉萱又向两姐妹介绍了小圆。

    得知小圆是跟着白蓉萱从杭州来的,而且年纪又小,两姐妹对她自然很是亲近。尤其是小秀,直接拉起了小圆的手,显得非常喜欢。

    白蓉萱要找吴介,芳姑姑道,“吴介被周管事找去了立雪堂。”

    “哦?”白蓉萱很是奇怪,“怎么了?”

    芳姑姑道,“好像要商量一下您今后出门的事儿。”

    白蓉萱点了点头,让芳姑姑领着大秀和小秀出去。

    大秀道,“治少爷是不是也要歇息了?我们服侍您躺下再出去吧。”

    白蓉萱道,“你们今日刚来,先熟悉熟悉环境,不用着急上手,何况我身边还有小圆呢。”

    大秀和小秀这才出了门。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起床吃过早饭,吴介便匆匆找了过来。白蓉萱向他介绍了一旁服侍的大秀和小秀,吴介看到陌生的两人后,有些不自在地红了脸,又忍不住多偷瞄了两眼,这才收起心思正色禀告道,“治少爷,昨儿周管事把我叫去商量,您以后出门,身边还是要带几个小厮的。周管事想买个年轻力壮,最好学过功夫的,这样一旦出了什么事儿,也不至于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

    白蓉萱道,“不用这样大张旗鼓吧?”

    吴介道,“有备无患,总是没坏处的。关系到您自身的安危,可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白蓉萱无奈地道,“行吧,不过会功夫的人怕是不好找。”

    不等吴介开口,一旁的小秀便笑着道,“好找,有的是。”

    白蓉萱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大秀则板着脸教训道,“治少爷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小秀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低下了头,“治少爷,我不是故意的……”

    白蓉萱温和地道,“怎么?小秀认识很多会功夫的人吗?”

    小秀见她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我和姐姐都会。”

    “什么?”白蓉萱显得很是意外,诧异地道,“你和大秀会功夫?”

    大秀道,“治少爷别听她说大话,我们只会写三脚猫的本事,可登不得大雅之堂,在行家面前,还不够丢人的呢。”

    小秀却道,“我爹年轻的时候开过武馆,我和姐姐就练武,还走梅花桩,我姐姐的六合拳可厉害了,男孩子也打不过她。”

    难怪闵庭柯要将这对姐妹送到自己身边来了。

    白蓉萱总算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

    大秀瞪了妹妹一眼,严肃地道,“你忘了爹的话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学无止境,可不能说这种话,碰到真正的高手就糟了。”

    小秀吐了吐舌,什么都不敢说了。

    大秀正色对白蓉萱道,“治少爷想找会找功夫的小厮其实也不难,上海滩遍地都是能人,想找什么人没有?六爷身边的谭龙和谭虎是真正的练家子,认识很多武林同道,这件事您不妨和六爷提一嘴,有他出面,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人。”

    白蓉萱笑了笑,“到时候再说吧。”

    她实在不想再给闵庭柯添麻烦了。

    吃过早饭,门房的小厮跑来通禀,“外长房的朗少爷、尧少爷和外三房的唯少爷来了,要见您。”

    自己养伤这么久,外面的传言又各种各样,他们想必也担心坏了吧?

    白蓉萱赶忙道,“快请他们进来。”

    没一会儿,白修朗和白修尧、白修唯快步走了进来。

    白修尧最先冲到白蓉萱的面前,上下将她一阵打量,“怎么样?伤势严重吗?你快解开衣服给我瞧瞧!”

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关心

    白蓉萱被他的话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退开了两步。

    大秀和小秀也立刻一左一右地护在了白蓉萱的身边。

    白修朗见状道,“尧哥,知道你是在担心治哥,你看他这样子,像是有事吗?你就别跟着添乱了。再说了,哪有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的?”

    白修尧满不在乎地道,“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完又凑过来道,“快给我看看,伤在哪里了?”

    白蓉萱也总算冷静下来,镇定自若地道,“只是一点儿小伤,早就好了。你们怎么会一起来呢?是提前约好的吗?”

    白修尧抢着道,“这些日子大家一直惦记你的情况,去了闵家几次,始终也见不到人,别提心里多煎熬了。得知你回了白家,这不就紧赶着来了吗?”

    他们还去过闵家找人?

    闵庭柯可从来没提过。

    白蓉萱一边道谢,一边请三人坐下说话。

    白修唯这才有机会关心道,“你是真的没事儿了吧?都是自家兄弟,你可千万不要隐瞒。”

    白蓉萱笑着道,“真的好了。难道你看不出,我比之前还胖了不少吗?”

    白修唯道,“的确是长了点儿肉,看来闵家的伙食不错。”

    大秀用眼神示意小秀出去泡茶,自己则寸步不离地陪在白蓉萱身边,不敢有任何松懈。

    小秀很快便沏了壶热茶送来,大家一边喝茶一边说话。

    白修尧半点儿都等不得,一直催促着问道,“你快点跟我们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六安寺的山头都被烧得差不多了,那火龙帮的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还敢去招惹闵庭柯,那不是找死吗?”

    这件事还关系到白家二房,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白蓉萱道,“火龙帮是为了给邢万山报仇。”

    闵家和火龙帮之间的恩怨,上海滩的人没有不知道的。

    白修尧闻声道,“那邢万山都已经死了,火龙帮群龙无首,怎么还敢起刺的?要我说,这背后肯定还有主使,不知道闵庭柯找到人了没有?”

    看来大家都不是傻子啊!

    白蓉萱只好道,“听说和华洋商会有点儿关系。”

    这些日子闵家在上海滩散播各种消息,别说华洋商会本就搅和在里面,哪怕真是清白的,这会儿也有嘴说不清了。

    白修尧自然也听说了,他一边点头一边道,“苏成先这个老狐狸,这次可真要完蛋了。以闵庭柯的手段,保证让华洋商会吃不了兜着走。”

    说得好像闵庭柯是个多么心狠手辣的人一般。

    白蓉萱立刻道,“这件事跟六叔有什么关系?旁人要害他,难道他连还手也不行?”

    白修尧被问得一愣,看着白蓉萱道,“没想到你还挺向着他的。”

    白蓉萱尴尬地道,“我不是向着谁,谁有理我就站在谁的那一边。”

    白修尧还要再说,却被白修朗打断了。只听他低声道,“没事就好,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治哥以后一定会更顺利的。只是出门时要格外当心才好,我过来之前,父亲还特意让我提醒你两句,在上海滩行走,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白蓉萱虚心地道,“是,我这次也算是长了教训。四哥回去替我向则大伯父道谢,就说我记在心里了。”

    白修朗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蓉萱又关心起了外长房和外三房的情况。

    白修朗笑道,“你还是把自己照顾好吧,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白修唯也道,“戴霞他们得知你受了伤,一个个都急得不行,我一会儿还得过去跟他们说一声才好。”

    白蓉萱感激地道,“劳烦大家跟着操心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就到中午,白蓉萱留他们吃饭,三人却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白修朗道,“你身子刚好,我们就不给你添麻烦了,等过几天再来叨扰。”

    白蓉萱再三挽留,他们还是不肯答应。

    白修尧在她耳边小声道,“出门之前大伯父特意交代过,确定你无事后,坐坐便要回去,不可留在这里。”

    则大伯父一定是担心她要出面陪客,怕她的身子受不了。

    白蓉萱不好再说,想要送他们出门,也被婉拒了。

    白蓉萱很是过意不去。

    自己受伤,居然有这么多人跟着着急。

    再想到自己的前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北平四合院的小床上,每天除了看书就只有发呆。

    吃过午饭,白蓉萱本想小憩一会儿,没想到门房的小厮再次来报,“治少爷,大门口来了一伙人,自称是从杭州来的。”

    杭州?

    白蓉萱顿时睡意全无,穿了鞋便要出门去迎客。

    难道是舅舅家来人了?

    大秀立刻按住了她,“治少爷,您先别着急,这会儿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你身子虚弱,怕是受不了。既然是杭州来的贵客,想必吴介也是认识的,就让他代您出去迎接,您洗把脸换件衣服,免得一会儿客人来了,您却衣衫不整的,看着不妥当。”

    白蓉萱虽然心里着急,但还是乖乖听话,让吴介出门迎接,自己则赶紧换了套衣服,心急火燎地站在厅堂门口翘首以盼。

    白蓉萱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来的人居然是舅舅唐崧舟。

    正午的阳光下,唐崧舟快步而来,身后跟着张自力、李毅和唐学荛三人。

    白蓉萱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哭着跑了出去。

    “舅舅!”白蓉萱呼唤一声,说着便要跪下行礼。

    唐崧舟一把将她拉住,“你这孩子心眼也太实了,石板路这么硬,你不要膝盖了?快!快让舅舅看看!”

    他一脸担忧地打量着白蓉萱。

    白蓉萱哭着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唐崧舟显得十分憔悴,这一路又惊又怕,疾驰赶路,他这把年纪的人,怎么受得了?

    唐崧舟见她一切都好,总算放下心来,苦笑着道,“得知你出了事儿,家里顿时乱成了一团,我不亲自来瞧瞧,总是不放心。”

    站在白蓉萱身后的芳姑姑适时地上前道,“治少爷,舅老爷远道而来,哪有站在院子里说话的道理?还是到厅子里坐吧。”

    白蓉萱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是啊!你瞧我,只顾着说话了!”说完便牵着唐崧舟的手进了厅堂。

    大秀和小秀忙着倒茶招待,厅堂内一时非常的热闹。

    白蓉萱总算有机会和张自力等人打起了招呼。

    唐学荛道,“你可把我们给吓死了,消息一传回去,祖母就病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们说说。”

    白蓉萱瞪大了眼睛道,“祖母病倒了?严重吗?”

    张自力赶忙道,“你先别慌。祖母上了年纪,猛地听说你受伤的消息,一时气急攻心晕倒了,我们出门时她已经缓过来了,还叮嘱我们一定要亲眼见到你才行。”

    唐崧舟也瞪了唐学荛一眼,“你和治哥说这些干什么?瞧把他吓的。”

第一千六百三十章·安顿

    唐学荛一脸无辜,吓得什么也不敢说了。

    白蓉萱还是担心不已,向唐崧舟问道,“舅舅,祖母还好吧?”

    唐崧舟‘嗯’了一声,安慰道,“放心吧,已经没事儿了,要不然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门啊。”

    白蓉萱相信舅舅的为人,这才松了口气。

    轮到她和李毅打招呼的时候,她显得十分不自在。李毅倒是特别的淡定,恭敬地行了礼,以‘哥哥’来称呼她。

    白蓉萱的脸瞬间便红了起来。

    唐崧舟为她引荐道,“这是李毅,已经和茹姐儿定亲了,他对上海还算熟悉,这次出门我就把他叫上了。”

    看来已经将李毅当成了自己人。

    众人寒暄了几句,唐崧舟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没有外人,你只管照实说就是了。”

    白蓉萱便将自己和闵庭柯前往六安寺避暑小住,路上遇到火龙帮伏击的事情一一说了。至于林中遇险,又是如何治伤的事情却是一语带过,没有详细说明。

    唐崧舟问道,“那火龙帮和闵家有什么过节吗?”

    白蓉萱点了点头,“火龙帮一直在黄浦江边作恶,不许货船靠岸,要从中抽些好处。为了这事,两方曾发生过不愉快。”

    唐崧舟不了解上海滩帮派之间的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刻他满脑子关心的都是外甥女的安危,至于其他的,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张自力和李毅都是聪明的人,两人未来又是连襟,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张自力便问道,“听说你还受了伤?严重吗?”

    白蓉萱连忙道,“不严重,一点儿小伤,已经好了。”

    她可不敢说自己中了枪,舅舅一定会担心死的。

    张自力毕竟是姐夫,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李毅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关键问题,“你受伤之后,是在哪里休养的?身边又都是谁照顾的?”

    白蓉萱一愣,没想到李毅会问到这上面来。

    唐崧舟闻声立刻道,“对对对,你的身份……”

    话至此处,他便不敢再说下去。

    毕竟是在白家,隔墙有耳,还是要小心的。

    白蓉萱知道隐瞒不过,只能如实道,“是在闵家位于租界的别墅休养的,六叔怕外人照顾,我会不习惯,特意把小圆接了过去。”

    她这么一说,李毅瞬间便明白过来——闵庭柯已经知晓了白蓉萱的真正身份。

    可他为什么愿意帮着隐瞒呢?

    李毅很是不解。

    就在此时,得到消息的易嬷嬷已经快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便笑呵呵地向着众人行礼问好。白蓉萱连忙起身向舅舅介绍,唐崧舟听说眼前的老妇人是闵老夫人身边服侍的,很是客气地问候了两声。

    易嬷嬷侧过了身子,不敢受他的礼,“舅老爷这样真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跑腿的老婆子罢了,哪受得起这个?”又对白蓉萱道,“老夫人听说杭州的舅老爷到了非常的高兴,已经派人去给六爷送信了,让他赶紧过来待客。”

    闵庭柯?

    张自力和李毅都很震惊,没想到白蓉萱的面子如此大,居然能让他赶来陪客。

    白蓉萱笑着道,“我舅舅听说我受伤一事立刻就赶来了,我还没腾出时间来派人去请示老夫人呢,看她什么时候方便,也让我舅舅去问候一声,没想到竟是嬷嬷先到了。”

    一番话说得非常聪明,既解释了唐崧舟为何会突然过来,又说明了为何没有先去向闵老夫人请安。

    唐崧舟听后禁不住暗暗点头,觉得外甥女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不少。

    易嬷嬷道,“舅老爷是贵客,老夫人听说了也跟着高兴。她还让我问问您,看是如何安排得好?若是要歇在栖子堂,就让人收拾几间房出来,或是住在立雪堂也很好,毕竟是今年刚修缮的屋子,正好让舅老爷帮着掌掌眼。”

    白蓉萱一想,当机立断地道,“栖子堂毕竟是老夫人的院子,住进这么多外男来不大方便,就让我舅舅他们住在立雪堂好了,我让周科收拾几间房出来。”

    立雪堂毕竟是三房的地盘,舅舅在那边住得也能更舒心一些。

    易嬷嬷闻声便道,“也好,那我就去回老夫人一声。”

    白蓉萱道过谢,让芳姑姑送她出门。

    等人走后,唐崧舟才不解地问道,“既然要待客,为何不是白家的人出面?反而请了闵家的人呢?”

    白蓉萱道,“闵老夫人和白家的人不怎么来往。”

    唐崧舟这才恍然大悟。

    白蓉萱又叫来吴介,让他把周科叫过来。

    这边刚说了几句话,周科便快步赶来,进门恭敬地行过礼后,便低声问道,“治少爷,您叫我?”

    白蓉萱道,“我舅舅和家里的姐夫、哥哥来了,这两日就住在立雪堂,你安排人将屋子收拾出来,服侍的下人也一并打点好。”

    周科立刻向唐崧舟等人行礼问好,“是,我这就回去安排。”

    白蓉萱对吴介道,“你跟着走一趟,把行李什么的先送过去。”

    唐崧舟道,“我们这次走得急,路上为了轻便,都没带什么行李。”

    没一会儿周科便回来复命,“治少爷,房间都收拾好了。”

    白蓉萱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唐崧舟道,“舅舅,你们急着赶路,想必都累坏了,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吧?”

    唐崧舟的确累极,原本也并没有打算留在白家。不过看外甥女发号施令的样子,显然在三房已经站稳了脚跟。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把拒绝说出口。

    白蓉萱起身道,“我送舅舅过去。”

    唐崧舟担心地道,“你的身子能行吗?”

    白蓉萱道,“您就放心吧,何况走走路也有好处,总这么坐着才不是个事儿。”

    唐崧舟这才不再多说。

    大秀见状,立刻撑了一把伞紧紧跟在白蓉萱身后。

    白蓉萱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不用,没那么娇贵。”

    唐崧舟道,“你现在是伤患,哪怕娇贵些也没人会说什么,你就不要推辞了。”

    好在油伞很大,白蓉萱和唐崧舟并肩而行,两人都能被遮在阴影之中。

    出了栖子堂的门,白蓉萱小声问道,“前些日子收到来信,说是长房的大舅舅……”

    唐崧舟轻轻叹了口气,“是啊,那件事对他的打击还是太大了。”

    白蓉萱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什么。

    白蓉萱道,“那莉姐呢?一切都好吗?”

    唐崧舟道,“放心吧,莉姐儿嫁了个好夫婿,长房在她们的操持下十分顺利。”

    白蓉萱点了点头,“那就好。”

    唐崧舟道,“不过前些日子有人说在上海看到了相氏,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相氏跑到了上海?

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回报

    白蓉萱听得一愣,“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可靠吗?”

    唐崧舟道,“是李毅告诉我的。他的消息向来灵通,应该是可信的。”

    听得出来,他对这个女婿也非常地满意。

    白蓉萱忍不住回头看了李毅一眼,只见他正和张自力、唐学荛两人低声说着什么。

    一路来到立雪堂,三房的下人早就守在门口,一见面便迎了上来,态度极是殷勤。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白蓉萱在白家过得很好。

    唐崧舟见状十分高兴,由白蓉萱陪着走进了立雪堂。眼见着庭院内收拾得立立正正,花草树木也都规规整整的,唐宋中更是暗暗点头。白蓉萱便向他介绍起立雪堂的规格和布置,若是有哪里遗忘的,同行的周科也会补充。

    看到周科,唐崧舟问道,“对了,怎么不见王管事?”

    白蓉萱道,“长沙那边要对年中账目,王管事特意赶过去了。”

    唐崧舟也是一家之主,知道账目上的事情,闻言便不再多问,而是提醒道,“王管事年纪渐渐大了,以后有这种出远门的活,你就安排给年轻些的。这些年多亏了有王管事这些忠心耿耿的人守着三房,才能等到你回来接手。一定要善待老人,不可你寒了这些人的心啊。”

    白蓉萱痛快地答应下来。

    一路来到安排好的客房,只见屋舍崭新,院内种着三四棵苹果树,如今枝头挂绿,结满了青苹果。屋檐下摆着花盆,种着月季和茶花。

    唐崧舟一眼便喜欢上了,连连称赞点头,显得极是满意。

    白蓉萱笑着看了周科一眼。

    几人重新入座,丫鬟送上茶来,唐崧舟环顾着周围的环境,笑着道,“这是我第二次来立雪堂,上一次来时还是送你母亲出嫁呢。”

    想到当时的场景,唐崧舟笑容变得落寞起来。

    物是人非,当真让人心怀惆怅。

    张自力急忙打岔道,“既然立雪堂已经收拾好了,你怎么还住在栖子堂?”

    白蓉萱解释道,“老夫人一个人独居久了,难免孤单,我正好和她做个伴,相互也有个照应。老夫人待我也是极好,我没事儿的时候还能陪她说说话。”

    张自力‘哦’了一声,“没想到你和闵老夫人的关系这么好。”

    唐学荛喝了两口茶,“咦?这是咱们家的茶叶吧?你还没有喝完吗?”

    白蓉萱道,“一次喝一点儿,一块茶砖能喝好久呢,哪有这么快。”

    唐学荛笑道,“要是靠你捧场做生意,那肯定做不下去。”

    白蓉萱担心舅舅太过辛苦劳累,便道,“舅舅,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话,您休息一会儿吧。”

    唐崧舟的确浑身乏累得很,因此并没有推辞,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白蓉萱便领着唐学荛、张自力和李毅三人去了一旁的厅堂。这间花厅很小,却修饰得十分用心。屋内的圆桌上还立着窑瓶,中间插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没了长辈在场,唐学荛说起话来便没什么顾忌了。他立刻道,“这是从哪摘来的,白不白粉不粉的,可没有西湖里长得好看。”

    白蓉萱懒得理他,招呼着张自力和李毅入座。

    唐学荛见她举手投足间,还真有几分少年人果敢热情的劲儿,忍不住道,“你还别说,这么看起来,你倒真有几分男人的样儿。”

    白蓉萱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张自力也道,“慎言!这里是白家,到处都是人,这些话可不能随便说,小心给人听到了。要是岳父大人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教训你。”

    唐学荛闻声果然闭上了嘴。

    丫鬟重新上了茶点果盘,唐学荛一边吃着水果一边问道,“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对我们说?”

    话?

    白蓉萱很是疑惑地问道,“什么话?”

    唐学荛道,“此刻父亲不在,你要是有什么心里话只管说出来,我们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白蓉萱只觉得莫名其妙,摇着头道,“没有。”

    唐学荛向李毅望去。

    李毅问道,“你的身份……闵六爷可已知晓?”

    一针见血。

    白蓉萱顿时怔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可她这副模样落在李毅的眼中,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李毅继续问道,“闵六爷知道后,可有说什么?”

    白蓉萱道,“没有……六叔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他还是很照顾我的。”

    李毅道,“他有没有问起你为何会回到白家?”

    既然隐瞒不住,白蓉萱索性将闵庭柯知晓自己身份的始末都说了出来,末了还特意道,“六叔已经答应帮我寻找凶手了。”

    李毅和张自力交换了一个眼神。

    张自力问道,“治哥,你是不是很相信闵六爷?”

    白蓉萱想也不想地回答道,“当然了!六叔特别的聪明,有他出手相助,一定很快就能抓到真凶的。”

    闵庭柯聪慧近妖,外头早就传得神乎其神。

    张自力问道,“那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帮你?”

    为什么?

    白蓉萱一脸茫然。

    这她还真的没有问。

    看到白蓉萱的样子,张自力又道,“这世上的事,都是有出有进,难道你就没有想过,闵六爷如此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又会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回报吗?”

    回报……

    白蓉萱被问得蒙住。

    张自力叹了口气,“他总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你好吧?”

    白蓉萱不解地反问道,“为什么不能?”

    张自力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李毅道,“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闵六爷别有用心,也担心你会上当受骗。”

    白蓉萱才不怕呢!

    她想也不想地道,“不会的,你们根本不了解六叔的为人。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什么没有?我又能给他什么?就三房这么点儿家业,他才看不上呢。”

    张自力和李毅都没有想到她会对闵庭柯如此的信任。

    李毅还要再说,却被张自力用眼神制止了。

    此刻不论说什么,只怕白蓉萱都听不进去。

    张自力笑着道,“我们的确没有和闵六爷来往过,对他的品性人格不大了解,既然你说没问题,那想必是没问题的。”

    白蓉萱不想再提这些,抓着唐学荛的手问起杭州唐家的事情。

    唐学荛无奈地道,“不是都写信告诉你了吗?还问我做什么?”

    白蓉萱道,“信里才能说几句话!君卓姐和保康都好吧?”

    唐学荛道,“我就知道你会问他们!放心吧,都很好。这次你受伤的事儿,大家都瞒着姑姑和君卓,没敢让她们知道,就怕她们跟着乱担心。保康更是好的不得了,长得白白胖胖,那眉眼……我倒觉得和你有几分相像。”

    白蓉萱翻了个白眼,“胡说!怎么会和我像呢?”

    唐学荛道,“真的!不信你问姐夫!”

    张自力在一旁点头道,“的确是有几分神似。”

第一千六百三十二章·亲昵

    他们这样一说,白蓉萱的心就像被猫挠了一般,恨不得立刻见到小侄子才好。

    她问起了很多关于保康的事情。

    张自力和李毅都不在唐家生活,也只有唐学荛知道一些。不过他每日还要去店里帮忙,在家的时间不多,何况商君卓又是女子,他一个大男人总不好经常过去,偶尔瞧瞧,也都是跟在长辈身边,因此知道的不多,说了几句便答不上了。

    白蓉萱顿时意兴阑珊。

    唐学荛见状叹了口气,“急什么?等你回到家,自然就能见到了。”

    也只能这样了。

    几人说起杭州唐家的情况,白蓉萱听得津津有味。

    李毅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江家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可谓是一败涂地,再难有翻身的可能。这跟江家急功近利脱不了干系,但背后若没有人推波助澜,江家也不会垮得这么惨。

    直觉告诉李毅,这件事多半和白蓉萱有关。

    不过看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当着张自力和唐学荛的面,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好奇,什么都没有问。众人说了一阵话,周科前来通禀道,“治少爷,六爷到了。”

    白蓉萱欣喜地道,“是吗?我出去迎一迎。”

    张自力和李毅、唐学荛三人也紧忙起身,“怎么来得这么快?”

    三人的反应都很诧异,又带着几分激动和不安。

    白蓉萱倒是异常的平静,笑着道,“你们远来是客,不用出去迎接,六叔也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说完便自顾着起身出门去接。

    张自力等人交换了个眼神,还是跟着一起出去了。

    闵庭柯虽然年纪不大,但辈分却在几人之上,没有坐在房间里的道理,会让人以为唐家没有规矩。

    只是几人还没走到立雪堂的大门前,迎面便遇上了快步而来的闵庭柯。

    他今日穿了豆绿色的长衫,斯文俊秀,再配上那张白皙的脸,简直让人眼前一亮。只见他步履轻快从容,举手投足间尽是得体和自信,富家贵公子的气派一览无余。

    闵庭柯远远地便打招呼,“你怎么出来了?”

    白蓉萱高兴地迎上去,“六叔来了,我敢不出门迎接吗?”

    闵庭柯微微一笑,“哟,什么时候这么懂事了?”

    白蓉萱撇撇嘴,“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六叔这样说,难道是怪我之前做得不好?”

    闵庭柯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可不敢这样想。”

    张自力等人在一旁看到这样的情形,都是一脸的惊诧。

    看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模样,平日里相处得一定很好。而且眼前的闵庭柯,也少出了传闻中的目中无人和桀骜不驯。

    白蓉萱笑着向闵庭柯引荐自己的家人。

    闵庭柯很是客气地点了点头,张自力等人则恭敬地向他问好。

    看在白蓉萱的面子上,闵庭柯对她的家人还是相当友好的,笑着关心道,“路上都顺利吧?”

    张自力答道,“还算顺利,多谢六爷关心。”

    闵庭柯‘嗯’了一声,目光又落在白蓉萱的身上,“你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白蓉萱道,“就在房间里躺着呗。”

    她显得一脸无聊。

    闵庭柯道,“我送给你的人,你用着可好?”

    白蓉萱道,“六叔的眼光自然是不错的。”

    闵庭柯道,“那两个丫头有点儿功夫在身上,你以后出门的时候可以带在身边,真遇到危险,她们也能护得住你的周全。”

    白蓉萱轻声道,“我倒希望以后都平平安安的,可别再有危险了。”

    闵庭柯道,“未雨绸缪,总是没坏处的。行了,别站在外头说话,赶紧进去吧。”说完便自顾着向前走去,简直像在自己家一样。

    张自力和李毅面面相觑,都觉得眼前的场面过于令人震撼。

    再看白蓉萱,则像个小媳妇似的,屁颠屁颠地跟在闵庭柯的身后,完全忘了招呼他们三人,围着闵庭柯不知问着什么。

    张自力和李毅都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这两人的感情似乎不简单。

    想到两人不论身份还是辈分,差距都不是一般的大,张自力忍不住皱了皱眉。

    李毅则觉得如果两人真的能成,倒也是件好事,唐家与闵家搭上了亲戚关系,以后的日子也只会越来越好。

    两人各怀心意,缓缓地跟上了白蓉萱和闵庭柯的脚步。

    来到燕栖阁,闵庭柯很是自然地坐在了主位,白蓉萱在一旁招呼下人端茶倒水,服侍得十分周到。闵庭柯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你赶紧坐下,别再乱晃悠了。家里养了这么多人,事事还要你忙前忙后,那养他们还有什么用?”

    白蓉萱乖乖坐了下来。

    张自力等人也纷纷坐下,一时无人开口,厅堂内显得格外安静。

    白蓉萱趁机说道,“我舅舅上了年纪,路上奔波劳累十分辛苦,这会儿正在休息呢,等晚饭时我再介绍给六叔认识。”

    闵庭柯闻声点了点头,“行啊,我正好当面和他说茶叶生意上的事。交代给你的事情总是不上心,拖拉了这么久还是没个下文。”

    白蓉萱脸一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直肠子的唐学荛听闵庭柯提到了‘茶叶生意’,忍不住开口问道,“生意?什么生意?”

    闵庭柯笑看了白蓉萱一眼,“我就知道你还没有说。”说完便对唐学荛解释道,“是这样的,之前治哥送了我一些他从杭州带来的茶叶,我喝着觉得不错。后来英国大使来家中做客,就拿来招待他,没想到他一喝便觉得好,一直嚷嚷着要多买一些。我就想着,从中帮忙搭个线,让你们认识一下,将来可以将茶叶直接卖到英国去,那边的人也很喜欢喝茶,而且喜欢喝好茶,最重要的是他们钱多。”

    和……和洋人做生意吗?

    唐学荛十分震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若是能和洋人搭上线,那唐家的生意就不愁了。

    张自力听了,虽然觉得里面的商机无限,但和洋人做买卖,也不能只看好处,一旦遇到什么麻烦,只怕会求路无门,到时候连个说法也没有。

    张自力慎重地道,“六爷还不知道吧?我岳家的茶园不大,就算年头好,每年能产出的茶叶也是有数的,这些年买卖做下来,还积攒了不少老主顾,若是洋人这边需求太大,怕是负担不起。”

    闵庭柯道,“这有什么?单指着唐家一家肯定不成,一旦这门生意谈下来,唐家便可以放手去收购杭州当地的茶叶,做个总经销,然后再转卖给洋人。洋人这边的口子还是很大的,单算这里面的差价,就不少了。”

    如此一来,唐家岂不就成了杭州茶叶的总把头?

    唐学荛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第一千六百三十三章·招待

    这个吸引力实在太大了,别说唐学荛,就是整个唐家也从来都没有想过。

    比起唐学荛,张自力和李毅都稳重得多,两人都意识到这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万事都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以唐家目前的状况,根本没有财力支撑如此庞大的茶叶收购,一旦洋人那边有什么变化,唐家就会处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局面。到时候洋人翻脸不认账,唐家连个哭诉的地方都没有。

    张自力郑重地道,“买卖的确是好买卖,就怕唐学没这个实力,有些担不下来。”

    闵庭柯当然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笑着道,“这有什么?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生意场上的确独木难支,众人拾柴火焰才会高。如果唐家不嫌弃,这门买卖倒是可以和我合作共营,只是我不管事,到年底给我分红就行了。”说完又向白蓉萱问道,“治哥,你要不要也入一股?”

    白蓉萱眨了眨眼,一时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自力却听得眼睛一亮。

    要是闵家能参与进来,唐家背靠大树好乘凉,何况闵庭柯与洋人关系亲密,倒是不用担心出现什么纰漏。

    只是这毕竟是唐家的事情,而张自力又是个女婿,实在不能乱出主意,只能低声道,“此事还得我岳父决定才好。”

    闵庭柯也很爽快,“那是自然。”

    几人客气地说了几句话,周科赶来求见白蓉萱,商量着晚上招待唐崧舟等人的菜品。白蓉萱很是自然地接过了菜单子扫了几眼,“就照着单子做吧。对了,再做一份红烧肉。”

    这份红烧肉却是做给闵庭柯吃的。

    闵庭柯听了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还故意道,“没想到治哥这么喜欢吃红烧肉?”

    白蓉萱想也不想地瞪了他一眼。

    唐学荛在一旁道,“你喜欢吃红烧肉吗?从前不是一直嫌腻不肯吃的吗?”

    白蓉萱只好解释道,“偶尔吃一两块,这边的做法和杭州有些不一样。”

    唐学荛‘哦’了一声,“这样啊……那一会儿我也尝尝。”

    又坐了一会儿,闵庭柯道,“你们先说着,我去见见姑姑。”

    张自力等人连忙起身相送。

    白蓉萱则自告奋勇地道,“我陪你去。”

    闵庭柯道,“你不用留在这里陪客吗?”

    白蓉萱笑道,“都是自家人,不用这样客气。”

    闵庭柯忍不住道,“怎么?难道只有我一个外人?”

    白蓉萱张了张嘴,尴尬地解释道,“不……当然不是!六叔不是外人!”

    看到她那副紧张的模样,闵庭柯莞尔一笑,“走吧,咱们快去快回。”

    两人安排好张自力等人,并肩出了燕栖阁的门。

    李毅盯着两人的背影,心里仿佛有了答案。

    难怪闵庭柯会为白蓉萱的身份保密,他应该是……喜欢上对方了吧?

    似乎也只有如此,一切才能说得通。

    想到这里,李毅不禁暗暗惊奇。

    这两人身份、地位悬殊如此之大,又怎么会走到一起呢?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和唐学茹又何尝不是如此?

    想到出门前唐学茹不放心地殷殷叮嘱他就有些想笑。小丫头还知道关心自己呢……

    张自力的注意力却都在茶叶生意上,见两人已经走远,赶忙对唐学荛道,“快!快去找岳父!趁着闵六爷不在,咱们先商量一番。”

    唐学荛道,“对!父亲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几个人急匆匆地跑去找唐崧舟。

    出了立雪堂的大门,白蓉萱道,“怎么样?热不热?”

    此时天光渐暗,空气中虽然还带着几分白日里的燥热,但微风乍起,倒是舒服得很。

    闵庭柯自然地摇了摇头,“不热。你怎么样?伤口还疼不疼?”

    白蓉萱笑道,“早就不疼了。”

    两人缓步而行,大秀等人则远远地跟在后面不敢打扰。

    白蓉萱道,“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闵庭柯故作惊讶地问道,“辛苦?此话怎讲?”

    白蓉萱不好意思地道,“你这么忙……还要为了招待我的家人赶过来,我心里……很是……”

    不等她说完,闵庭柯便大大方方地道,“这有什么,你我结交一场,这个面子我总是要给你的。”

    白蓉萱笑着低下了头,满心甜蜜。

    闵庭柯道,“对了,几天后便是管泊远的生辰,到时候我会出席华洋商会举办的庆生晚会,你要不要跟我一同去?”

    白蓉萱不解地道,“六叔之前不是说过不去的吗?何况又是华洋商会举办的,会不会有危险?”

    闵庭柯道,“苏成先如今就是只过街老鼠,能有什么危险?我就是想去看看热闹。”

    白蓉萱道,“热闹?什么热闹?”她瞪大眼睛问道,“难道六叔要在晚会上对苏成先动手?”

    闵庭柯道,“我还没那么蠢,不过我听说啊……华洋商会不满苏成先昏庸无能,做不了这个会长之位,准备在晚会当晚逼宫,让他退位。”

    苏成先在华洋商会这么多年,根基极深,怎么可能轻易扳倒?

    白蓉萱立刻意识到这里头肯定有闵庭柯的推波助澜,她低声道,“能成功吗?”

    闵庭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华洋商会的那些酒囊饭袋未必顶事。他语气轻松地道,“就算不能成功,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何况他见了我,也一定很不自在。”

    白蓉萱笑道,“所以你特意赶过去,就是为了砸场子咯?”

    闵庭柯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栖子堂。

    闵老夫人见到两人并肩走来,诧异地道,“小六来了?有没有见过治哥的舅舅呢?”

    闵庭柯道,“还没,不过我先去了三房,想着来给姑姑问声好。晚饭我就在三房用了,正好帮治哥待客。”

    闵老夫人点了点头,“叫你来,为的就是这个。”

    两人陪着闵老夫人说了几句话,便被老夫人催着回三房,“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出了栖子堂,天色已是微暗,两人走了没多远,路过长房的时候,正好看到戚嬷嬷出门。

    白蓉萱客气地与她打了声招呼。

    戚嬷嬷赶忙上前行礼,“见过六爷、治少爷,两位勿怪,天色一暗,我这眼神就跟不上去,没能认出两位来。”

    白蓉萱没有往心里去,说了句话便和闵庭柯继续向前走去。

    闵庭柯却意有所指地道,“自从你回来之后,这长房也跟着热闹起来了,走到哪儿都能碰到他们的人。”

    回到立雪堂,唐崧舟等人正聚在一起说着和洋人做茶叶生意的事。听到脚步声,这才赶紧住口。

    唐崧舟还是第一次见到闵庭柯,眼见他举止得体,面容俊秀,心里不禁喜欢,两人客气地招呼了一番,这才双双坐下。

    闵庭柯在白蓉萱耳边小声道,“你的眼睛很像你舅舅。”

第一千六百三十四章·主位

    有吗?

    白蓉萱听得很是新奇,轻声道,“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大家都说我长得更像我父亲多一些。”

    闵庭柯道,“我又没见过白三爷。”

    可也是。

    唐崧舟已经从张自力几人的口中听说了关于茶叶生意上的事情,只是事关重大,他一时也没了主意。眼看着闵庭柯和白蓉萱两人举止亲密,他也暗暗诧异。

    毕竟是白蓉萱的长辈,就算闵庭柯再怎么目中无人,可也不敢对他无礼。他非常客气地关心了唐崧舟路上的情况,又对白蓉萱受伤一事做了解释。而且他非常聪明的没有逃避,将责任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态度又非常的诚恳,虽然唐崧舟最初的确对他有些不满,但此刻却半分也责怪不起来。

    看来会说话也是一件本事呀!

    白蓉萱在一旁听着,都佩服闵庭柯的口才。而且他特别会避重就轻,明明当时的情形万分紧张,他却说得风轻云淡,仿佛火龙帮的人根本就造不成威胁一般,反而侧重治病养伤,听得唐崧舟满脸笑容,显得十分满意。

    原本这些事已经在白蓉萱的嘴里听到一次了,但闵庭柯说起来,又格外地让人放心。

    末了,闵庭柯还不忘愧疚地道,“归根结底还是我不好,惹得治哥也跟我一起遇险犯难,还让长辈们牵肠挂肚,当真让人过意不去。回头有机会,我还要亲自到唐老夫人面前认错才行。”

    谁又能拒绝如此诚恳的道歉呢?

    唐崧舟连忙道,“闵六爷严重了,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只要人没事就好。”

    闵庭柯微微一笑,又重新提起了和洋人做茶叶生意的事。唐崧舟听后郑重地道,“的确是门好生意,就怕唐家家底太薄,怕是接不下来。”

    闵庭柯道,“这你不用担心,洋人的嘴巴刁,也不是什么茶叶都喜欢的,所以不会大批量的才买订购,贵精不贵多,所以你只要保证能收购来品相极好的上等茶叶也就行了。”

    这倒不算什么难事。

    唐崧舟犹豫起来。

    闵庭柯继续道,“何况现如今的生意不好做,家家的茶园收益都不好。唐家要是能打通这条商路,也算是解了茶园的困境,何乐而不为呢?”

    唐崧舟笑了笑,没有急着答应,“兹事体大,还得回家仔细研究一番才能给你答复。”

    闵庭柯也不急,“好啊,的确是要好好商量一下的。”

    唐崧舟见他言语得体,语速不急不缓的,让人听了就觉得舒服。这和外头传闻中的闵庭柯大相径庭,完全不像旁人说的那般狂妄自大,难以相处。

    闵庭柯喝了两口茶,又问起张自力和李毅的情况。

    这俩人明明年纪都比他大,但交谈之时,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说话规规矩矩,如同晚辈见了尊敬的长辈一般,半点儿都怠慢不得。

    闵庭柯对杭州的情况并不算了解,提起张家,知道的也不多,倒是李毅说起三江商会时,他抬头往白蓉萱处看了一眼,显然是想到了江家。

    白蓉萱微微一笑,没有开口。

    几人正说着,周科小心翼翼地进来道,“治少爷,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是吗?”白蓉萱高兴地道,“那就赶紧摆起来,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周科应了一声,快步出去吩咐。

    众人坐了片刻,这才起身往花厅走。

    白蓉萱自然地跟在唐崧舟身边,殷勤地照顾着。

    闵庭柯则趁机落后了两步,与张自力和李毅并肩走在了一起。张自力心领神会,猜到他这是有话要说,故意把脚步又放慢了些。

    闵庭柯低声道,“关于茶叶生意的事,你们还是要给唐老爷支支招才好。现如今想抱洋人大腿的人多了去,要不是看在治哥这层关系,我也懒得多这个事。”

    张自力道,“闵六爷的好意我们自然知道,只不过岳父大人向来小心,何况又是如此重要的大事,他自然要万分谨慎了。”

    李毅则缓缓道,“我们都知道这是送上门的好生意,不过与洋人打交道却是头一次,心里难免会顾忌重重。也是担心万一做得不好,让闵六爷在里面也跟着丢脸,所以就更加不安了。”

    闵庭柯安慰道,“你们放心,我既然插手管了这件事,就一定会管到底的。”

    言下之意便是之后也会帮着唐家与洋人周旋,不论出什么事都不会让唐家一个人面对的。

    这句话就如同护身符一般,解决了唐家未来不少麻烦。

    李毅闻声眼睛一亮,对闵庭柯和白蓉萱的关系也就更加笃定了。

    要不是确有心意,谁会为了旁人的事情出头?

    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闵庭柯其实也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他就不给自己找麻烦了。

    而且看样子白蓉萱也并没有很领情的样子。

    一路来到花厅,白蓉萱又有些犯愁。

    该让谁坐主位呢?

    从前闵庭柯都是直接坐到主位上,毫不客气的。

    没想到这次他倒是异常的好说话,直接道,“唐老爷远来是客,理应坐在主位上,至于我……今天只是陪客,就坐在你身边好了。”

    唐崧舟推辞了一番,奈何闵庭柯主意已定,只好讪讪地坐了下来。菜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简直比过年还要丰盛。小灶那边早就得了消息,治少爷杭州那边来了亲戚,而且还是实打实的,可不是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平日里治少爷为人谦和,对下人又宽厚,大伙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小灶的婆子更是拿出了看家本领,这一桌子菜做得风味十足,绝对拿得出手。

    周科小声上前道,“治少爷,咱们要喝什么酒?”

    不等白蓉萱开口,唐崧舟便道,“都是自家人,聚在一起吃顿饭就是了,酒就不喝了。”

    闵庭柯在一旁道,“满桌子好菜,没有酒岂不太可惜了吗?这样好了,取一壶花雕酒,那个酒喝了不上头,咱们少饮两杯,只当是应景了。”

    他都这么说了,唐崧舟自然不好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闵庭柯还不忘补充道,“你派人去一趟栖子堂,从那边取一坛酒过来。我之前送给姑姑不少,那是从洛阳带回来的,里面有一股淡淡花香味,喝着很舒服。”

    周科答应了一声,匆匆打发人去取酒。

    没一会儿花雕酒就被端上了桌,白蓉萱接过酒壶,起身为众人倒酒。

    闵庭柯却立刻道,“你别忙了,让周科来。都是自己人,谁还能挑你的理?”

    唐崧舟闻声也赶忙道,“对对对,你坐下来。”

    周科接过酒壶,为众人倒了一杯酒。

    酒香中果然带着几分清冽的花香,十分的好闻。

第一千六百三十五章·攀谈

    席间闵庭柯主动和唐崧舟攀谈,话题也是从种茶、采茶技术一路说到了当今南北生意往来。唐崧舟见他年纪不大,但学识丰富,说起南北人文差异,更是有理有据,让人信服,心里忍不住更加喜欢,顿时有种相识恨晚的感觉。

    两人越说越高兴,不但喝光了一壶酒,甚至于张自力等人根本插不进口,只能坐在一旁观望。

    吃过晚饭,下人们撤了桌子,唐崧舟仍有些意犹未尽,拉着闵庭柯一边喝茶一边继续说。

    白蓉萱见舅舅如此喜欢闵庭柯,也觉得高兴,在一旁倒茶递水果,服侍得非常周到。

    直到夜深,张自力才小声提醒道,“岳父,天色已晚,闵六爷忙了一天,也得休息了。”

    唐崧舟这才回过神来,“瞧瞧我,说起话来就忘了时辰。”

    闵庭柯毫不在意地道,“谁让我和唐老爷谈得来呢?”

    借着酒劲儿,唐崧舟笑道,“既然治哥称你为六叔,那你和我就是平辈,也不用如此见外,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大哥好了。”

    他话一出口,白蓉萱便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觉得如此奇怪呢?

    倒是闵庭柯表现得相当平静,“好啊,那我就斗胆叫你大哥好了。”

    两人顿时以兄弟称呼起来。

    又说了几句,闵庭柯便要告辞,唐崧舟起身准备相送,被闵庭柯拦住了,“让治哥送送我就行了,唐大哥远道而来,一路颠簸辛苦,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过来看你。”

    唐崧舟见他说得爽快,也就没有坚持,点头答应了。

    白蓉萱便吩咐周科将舅舅等人送回房间,她自己则送了闵庭柯出门。走得远些,白蓉萱忍不住笑道,“唐大哥?你叫得还真顺口。”

    闵庭柯一脸淡定地道,“又不是我要这么叫的,是你舅舅提出来的。你要怪,就去怪你舅舅好了。”

    出了三房的门,两人并肩往大门口走去。白蓉萱道,“这么晚了,要不你就留在栖子堂好了。”

    闵庭柯摇了摇头,“算了,我明日一早还有别的事,待在这边不方便。”

    白蓉萱诧异地道,“什么事儿?”

    闵庭柯得意地道,“这可不能告诉你,总之是件很有趣的事就对了。”

    有趣无趣白蓉萱倒不怎么关心,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没有危险吧?”

    一句话便把闵庭柯逗笑了,“哈哈,没有,安全得很。”

    白蓉萱松了口气,“那就好。”

    闵庭柯道,“我觉得你舅舅挺喜欢我的,你说呢?”

    白蓉萱笑着道,“六叔这么聪明,谁会不喜欢呢?”

    闵庭柯的步子一顿,停在原地看着她道,“所以……你也很喜欢我咯?”

    白蓉萱被问得一愣,怔怔地望着闵庭柯不知该如何回答。

    闵庭柯微微一笑,继续向前走去。

    来到白家的大门前,闵庭柯道,“你赶紧回去吧。”

    白蓉萱点了点头,目送着闵庭柯上了车,直到车子驶出视野,她才转身回到立雪堂。

    唐崧舟等人也还没有歇下,都在等着她。

    见她回来,张自力笑着问道,“闵六爷走了?”

    白蓉萱‘嗯’了一声。

    唐崧舟道,“既然如此,治哥也早点儿休息吧,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说。”

    白蓉萱道,“舅舅,您难得来一回,这次多待几天吧。”

    唐崧舟笑道,“见到你平安,我也就放心,却是不能久留。一来家中还有事,二来也要赶紧回去,免得你祖母和舅母、母亲等人担心。我想着明天去见一见你则大伯父,后日就要回去了。”

    这么急?

    白蓉萱不舍地道,“您也太着急了……”

    唐崧舟温和地道,“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得了空我再来多住几日。”

    可白蓉萱清楚,舅舅不过是在拿话安抚她罢了。

    唐崧舟道,“明日还要劳烦你给外长房送个帖子,看看人家方不方便,若是不便,也不好去打扰。”

    白蓉萱只好道,“我知道了,明日一早我便让吴介过去。”

    以白元则的为人,得知唐崧舟到来,就算真有什么事儿也一定会挤出时间来的。

    唐崧舟满意地点了点头,催促白蓉萱回去休息。

    白蓉萱想着今日就不回栖子堂了,吩咐周科为自己也收拾一间房。没想到周科早就派人安排好了,白蓉萱很是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留宿在这边?”

    周科道,“是大秀姑娘让我提前拾掇出来的。”

    白蓉萱又不解地看向了大秀。

    今日在三方陪客,都是大秀和小秀贴身服侍,吴介在外头守着。

    大秀见状便轻声道,“其实是六爷吩咐的。六爷说治少爷的亲戚难得来一次,今日该歇在立雪堂,免得夜里有什么事儿,还要开二门赶过来,实在麻烦得很。他便让人去跟闵老夫人说了一声,老夫人答应后,他便让我去收拾房间。我因对立雪堂不熟悉,便只好和周管事商量了。”

    原来如此!

    白蓉萱忍不住笑道,“他这个人,总能算计到别人心里去。”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闵庭柯了。

    大秀没有多言,服侍着白蓉萱就寝休息。

    第二天一早,白蓉萱便让吴介跑了一趟外长房。果然如她所料,听说杭州唐家来人,白元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特意道,“没有让客人来看我的道理,我一会儿就过去。让治哥准备酒席,我中午陪舅老爷喝两杯。”

    吴介将话带给正在陪唐崧舟等人吃早饭的白蓉萱。

    白蓉萱笑着答应道,“好呀,那就让小灶提前准备。”

    唐崧舟没想到白元则会如此给面子,闻声也是一愣,惭愧地道,“既然这样,那等则大老爷来的时候,我们就到大门口迎一迎。”

    快到中午时,门房小厮来报,说是外长房的人到了。

    唐崧舟急急忙忙地带着白蓉萱和张自力等人出去迎接。白元则不但亲自来了,还领了白元宏、白修朗和白修尧三人。几人一碰面便相互寒暄,气氛非常的和谐。

    正说着,只见几辆黑色的轿车远远驶来,停在了白家的大门口。

    紧接着一脸阴沉的白修睿便从车上走了下来。

    众人见状都是一愣,场面顿时变得异常安静。

    白修睿缓缓走上台阶,阴狠的目光往白蓉萱的脸上一扫,“有日子不见了,治少爷,近来可好?”

    白蓉萱淡淡地道,“一切都好,有劳睿二爷惦记了。”

    白修睿‘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唐崧舟等人的身上,“好生热闹啊,这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白家已经是三房的天下,治少爷都能出面待客了。”

    这又是什么狗屁话?

第一千六百三十六章·挑拨

    白蓉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白修睿继续道,“怎么?治少爷不打算替我引荐一番吗?还是说……都是些拿不上台面的人,不值得一说?”

    说自己可以,但这么说舅舅,白蓉萱可忍不了。

    她冷冷地盯着白修睿道,“这是我亲戚,睿二爷不认得也没关系。”

    言下之意就是与你无关,最好站得远远的,别管闲事。

    白修睿一听顿时不悦,“什么亲戚啊?怕不是来打秋风的吧?你这才刚接手三房,这些有的没的穷亲戚就都找上门来了,以后还有个好?治少爷,我好心劝你一句,还是趁早和这些亲戚断了吧,免得将来被缠上,连你都要被带下水去。”

    真是越说越过分。

    白蓉萱气得脸都红了。

    白元则去看得分明,这白修睿就是故意要激怒白蓉萱。既然如此,更不能趁他的心意了。白元则笑着道,“行了行了,别都挤在大门口说话了,一会儿太阳出来就更受不了。治哥,你赶紧领着我们回三房,也给睿二爷腾出路来,别耽误了人家的正事。”

    白蓉萱点了点头,看也不想看白修睿一眼,请了舅舅和外长房的客人往立雪堂走。

    白修睿还有不少话没说出口,眼看着白蓉萱竟然不搭理自己,他不禁气恼万分,开口便叫,“白修治,你给我站住!”

    这样直呼其名,又大呼小叫的,实在有失风范。

    这下不止白蓉萱不高兴,唐崧舟和白元则等人也都一起停住了脚步,不满地向白修睿看来,都想看看他有什么话说。

    白修睿冷冷地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受了伤?”

    白蓉萱根本不想搭理他,面无表情地道,“多谢睿二爷关心,如今已经好了。”

    白修睿却不打算轻易放她离开,“我看你以后还是离闵家人远一点儿吧,别以为闵庭柯真的能护住你,要不是因为他,你也不会遭此劫难。”

    这又是唱的哪出?

    他该不会以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自己和闵庭柯的关系吧?

    相比起闵庭柯来,白蓉萱更厌恶的却是二房啊!

    白蓉萱道,“难得睿二爷如此关心,倒叫我受之有愧。不过三房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还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白修睿‘哼’了一声,阴沉地道,“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那就等那一天来了再说吧。

    白蓉萱不愿逗留,陪着唐崧舟等人回了立雪堂。

    虽然唐崧舟对刚刚的人心有不满,但当着白元则的面却是一个字也没有说。一直进了立雪堂的大门,白元则才找准时机低声道,“唐老爷,你不还不认得吧?那位便是二房的长子白修睿,从小被爹妈娇惯坏了,说起话来横冲直撞没个把门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虽然没有明说,但白蓉萱一直称对方为‘睿二爷’,唐崧舟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听白元则这样一说,心里更加透亮,冷笑着道,“谁家爹妈不把儿女当眼珠似的疼爱,你我也是为人父的,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是像白修睿那样嚣张跋扈的,的确不多见。

    白元则道,“少年人没有吃过苦头,将来撞到南墙,自然就知道疼了。”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在了头里。

    白修尧则凑到白蓉萱的跟前儿道,“白修睿阴阳怪气的,什么意思?”

    白蓉萱撇了撇嘴,“我怎么知道?八成是在别的地方受了气,故意和我为难吧?”

    白修朗沉稳地摇了摇头,“我看不像,摆明了是来找麻烦的。幸好治哥精明,没有上道,否则他后面肯定还有难听的话要说。”

    白修尧‘呸’了一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就没见他说过什么好听的话。”

    白蓉萱道,“算了,别为了那种人坏了好心情。我先前还怕你们不来呢,回头你们帮我待客,好好招待我的姐夫和哥哥。”

    白修尧道,“那是自然,不为这个,我才不来呢。我跟你说,我最近在家里用功呢。”

    “啊?”白蓉萱很是意外,“这太阳是打哪边出来的?咱们的尧少爷都知道用功了?”

    “什么呀!”白修尧很是不好意思地道,“你小点声,别被我大伯父和父亲听到。”

    白元宏就走在不远处,早就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闻声笑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又对白蓉萱道,“治哥别听他胡诌,他说的用功却不是读书写字,而是不务正业,玩物丧志,整日弄得灰头土脸,一屋子的灰。”

    白蓉萱诧异地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白修尧得意地道,“我准备烧窑。”

    烧窑?

    白蓉萱的眉头打了个结,“你要做瓷器吗?”

    “对啊。”白修尧点了点头,“我是从一本书上学来的,正在照着做呢,已经少了一窑,可惜没有成功,只有一两个还能看,但拿不出手。等我再找找敲门,回头做出来送你一套。”

    白修朗‘嘿’地一声笑,“你能拿出一个像样的来就不错了,还想送一套?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去啊?”

    白修尧道,“你别瞧不起人,我肯定能烧出来的。”

    走在后面的张自力忽然道,“烧出来的都是怎么个不像样法?”

    白修尧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基本都裂开了,不知道是不是火候掌握得不好。”

    张自力道,“有可能是泥土太干了,你用的是什么土?”

    白修尧眼睛一亮,“听姐夫的话似乎是个行家,难道你还懂烧窑?”

    张自力谦逊地道,“学过一些皮毛,行家可是谈不上的。”

    白修尧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赶忙凑过去道,“我用的是黄土和红土两种,因为担心水太多泥土不成型,所以就略干了一些。原来是因为这个呀,我还一直琢磨问题出在了哪里呢。”

    张自力对烧窑听过一些,再加上与张家交好的丁家又是做的这门生意,两家来往,他也曾去窑厂观摩过,因此的确略懂一些。

    眼看着他和白修尧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络,白蓉萱便和白修朗交头接耳地道,“怎么不见小叔?”

    白修朗道,“这还用问吗?前两天就翻墙跑出去了,为这事我爹发了火,把他的东西都丢到了马路上去了,还是我和尧哥偷偷捡回来的。”

    “啊?”白蓉萱一时无语,“翻墙?”

    白修朗道,“是啊!不翻墙他走得了吗?我爹看得多严啊!”

    这个白元智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白修朗叹了口气,“你瞧着吧,等我小叔玩够了跑回来,家里还有得闹呢。”

    白蓉萱道,“知道去哪里了吗?要不要派人去找找?”

    白修朗道,“不用!身上的钱花光,他自然就回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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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