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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六百零六章·检查

    白蓉萱闻声一愣,如同从云端跌入万丈深渊一般,整个人顿时没了精神。

    闵庭柯面无表情地道,“我给过你机会,可你却始终不肯言明,要不是这次被我发现,你还想隐瞒多久?”

    发现?

    白蓉萱惊愕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闵庭柯。

    难道自己的衣服……

    白蓉萱吓得差点儿再次昏死过去。

    闵庭柯一见她的表情,立刻猜到她为什么会如此害怕,连忙尴尬地解释道,“当时……当时事情紧急,我又不知道真相,所以……”

    他越说越乱,到最后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白蓉萱脑子乱成一团,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闵庭柯见状,丢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还有事要忙”便转身走了。脚步之快,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蓉萱无力地躺在床上,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焦急,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小圆进门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连忙上前帮她擦了擦眼泪,“是六爷骂您了吗?”

    白蓉萱轻轻摇了摇头。

    她到希望六叔会骂他几句,偏偏又什么都没有说。接下来的路她要怎么走呢?

    白蓉萱十分茫然。

    不过虽然身份曝光,但好在六叔愿意帮她一起追查凶手。以闵庭柯的智谋和手段,抓到罪魁祸首也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到时候坏人得到应有的报应,她也该回杭州和母亲团圆了。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一世她不想再和亲人分开,只想永远守在一起。

    想到这里,白蓉萱深深地吐了口气,自从回到上海以来,好像还从未这样轻松过。

    她缓缓闭上眼,安静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醒来,白蓉萱的头疼症状已经好了许多,只是伤口的地方还是不敢乱动。她几天没有吃过东西,这会儿终于感觉到饥饿。

    小圆帮她擦了擦脸,又为了她小半碗鸡汤,白蓉萱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她小声问道,“六叔呢?”

    小圆摇了摇头,“不知道。刚才我出门要水要吃食的时候,没看到六爷。您要见他吗?”

    白蓉萱连忙道,“不……不用。”

    此刻见面,彼此间也只有尴尬,还不如不见。

    白蓉萱问起了吴介的情况。

    小圆道,“我还没见到吴介哥哥,不过听六爷说,吴介哥哥也没有大碍,只是受了些伤,现在在闵家养伤呢。”

    白蓉萱松了口气。

    她还真担心吴介会因为自己的关系有什么危险,她要怎么和吴妈交代呢?

    前世就是吴妈陪她度过了人生最为艰难的时光。

    小圆轻声道,“您还是多休息会儿吧,别胡思乱想了。”

    白蓉萱却很想知道在自己失去意识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可想要了解,势必要问闵庭柯,白蓉萱想了想,还是放弃。

    快到中午时,科恩的助手也赶过来帮助白蓉萱检查身体。闵庭柯自然陪在一旁,白蓉萱便只好闭着眼睛装睡。没想到科恩伸手就要掀开被子,吓得白蓉萱赶忙道,“你……你干什么?”

    助手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盯着她道,“我检查一下伤口,看看有没有化脓感染。”

    白蓉萱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用了,我很好。”

    她毕竟是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让男人看自己的身体呢?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偷瞄了闵庭柯一眼。

    没想到闵庭柯也正看着她,四目相对,白蓉萱红着脸低下头去。

    闵庭柯也很是不自在。

    助手却一脸不高兴地道,“闵先生,她这样的话……我很难办呀。”

    闵庭柯对白蓉萱道,“这位是科恩的助手,你让他检查一下,免得伤口感染,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蓉萱抓着被子道,“不行!”

    态度异常的坚决。

    助手很是不解,摊着手无奈地站在一旁。

    闵庭柯道,“伤口感染,人是会死的,你难道不怕死?”

    她当然怕!

    可让一个金发洋人看自己的身体,白蓉萱还是做不到。

    闵庭柯自然知道她的症结所在,便小声道,“这样好了,我叫来两个丫鬟,让她们和小圆帮你解开衣襟,只露出伤口的位置,其他地方都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保证不会被人看到,如何?”

    白蓉萱带着哭腔道,“怎么可能?”

    闵庭柯道,“有什么不可能的,难道你不相信我?”

    白蓉萱眼含泪花地望着他,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闵庭柯顿时心软,“你放心,我让人拿剪刀在被子上剪一个窟窿,不会有任何问题的。你受了枪伤,若是不妥善治疗的话,后患无穷,难道你不想找到害死你哥哥的凶手了?”

    白蓉萱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助手莫名其妙地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闵庭柯没好气地道,“闭嘴!你先跟我出来。”说完便不客气地拉着助手出了门。

    几个丫鬟手脚伶俐地解开了白蓉萱的衣襟,又将被子剪了个与伤口大小相等的窟窿。

    等一切料理清楚,这才将助手请进来。

    他伸手拆开纱布,闵庭柯在一旁紧张地道,“你下手轻点儿,别弄疼了他。”

    助手叹了口气,下手更加小心。等拆开纱布,发现先前应该又流了一些血,伤口处倒是没什么问题。科恩将血迹擦干净,又用纱布重新包扎好,这才对闵庭柯道,“没有发炎,好好休养就行了。”

    说完又留下了一些消炎止疼的药物,这才起身离开。

    闵庭柯紧跟着便走了出去。

    丫鬟们又替白蓉萱穿好衣服,换了新被,这才一一退出。

    房间只剩小圆一人,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床边,轻声道,“疼不疼?要不要喝点儿水?”

    拆开纱布的时候疼得白蓉萱差点儿叫出声,只是当着闵庭柯的面,她硬是咬牙挺住了。

    这会儿她已经满头的冷汗,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听到小圆的询问,也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软绵绵地躺在枕头上费力地呼吸着。

    闵庭柯没有再回来,中午白蓉萱吃了一碗燕窝,便又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小圆趴在床边睡着了,四周一片安静,白蓉萱有些口渴,又不忍心叫醒小圆,正在纠结之际,就听一个声音低声问道,“要喝水吗?”

    白蓉萱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闵庭柯正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直直地望着自己。

    白蓉萱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闵庭柯站起身,倒了杯水缓缓走来。

    白蓉萱哪敢让他亲手来喂,急忙道,“我自己……自己来……”

    闵庭柯道,“别逞强。何况你昏睡不醒的时候,都是我来喂的,现在才后悔,怕是也晚了点儿。”

第一千六百零七章·信任

    闵庭柯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有人附在耳边说话一般。

    白蓉萱不自在地垂着头,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闵庭柯拿着汤匙舀了水送到她的唇边。

    白蓉萱抿了两口,嗓子干涩的感觉才好转了不少。

    闵庭柯问道,“还喝吗?”

    白蓉萱轻轻摇了摇头。

    闵庭柯转身将水碗放回到了桌子上。

    白蓉萱小声道,“六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闵庭柯道,“睡不着。”

    睡不着也不用跑到这里来盯着自己吧?

    白蓉萱道,“是为了火龙帮的事儿吗?”

    闵庭柯道,“算是吧。”

    这又算哪门子回答?

    白蓉萱对他模棱两可的敷衍很不满意,蹙着眉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能算吗?”

    闵庭柯微微一笑,低声道,“世上的事,大多不能深究,古往今来刨根问底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正所谓难得糊涂,有些事不用弄得那么清楚。”

    白蓉萱更加不懂了。

    闵庭柯道,“对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接下来……

    白蓉萱想了想,“既然有六叔帮忙,肯定会非常快便能抓到幕后真凶。到时候,我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到杭州去了。”

    回杭州?

    闵庭柯撇了撇嘴,“三房偌大的家业怎么办?你都不管了?”

    白蓉萱苦笑道,“我是什么才干,六叔还不知道吗?我对经商一事一窍不通,家业不在我手里倒好,否则的话,早晚要被败光。先前有则大伯父帮忙,一切都很顺利,不如再交给他好了。”

    闵庭柯道,“你对白元则倒是很信得过。”

    白蓉萱道,“我知道他是位正人君子,难得的好人。过去这些年,若非外长房,也不会有三房的今天。”

    闵庭柯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白元则肯接,是因为白家老太爷亲自开口,你若是在此刻退出,那三房便成了烫手山芋,他不但接不了,二房也不会答应的。”

    白蓉萱道,“如果真是二房的人害死了我哥哥,我怎么会让他们再管三房的事儿?”

    闵庭柯转身问道,“可万一幕后真凶不是二房的呢?”

    白蓉萱傻了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自从哥哥去世,她便一直将注意力放在二房的身上,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此事并非二房所谓。

    但如果不是二房,还会有谁呢?

    白蓉萱怎么也想不通,“除了二房,我想不出还有人会对我哥哥痛下杀手。”

    “那可不好说……”闵庭柯幽幽道,“二房顺利得到了家主之位,小小三房根本不会放在眼里,而且以我对白元德了解,他虽然手段狠辣,但应该还不至于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白蓉萱立刻道,“说不定是蔡氏和白修睿的主意呢?”

    闵庭柯微微点头,“有这个可能,但单凭蔡氏那草包脑袋,万万不能将事情计划得如此周全。你回白家以来,也和蔡氏打过不少交道,她冲动易怒,做事全凭本心,根本顾不了其他,你觉得她有这个智谋吗?至于白修睿,更是不值一提,此事弱真是二房所谓,势必便有白元德的推波助澜,否则万难成事。”

    白蓉萱心烦不已,“或许就是白元德指使呢?”

    闵庭柯低声笑道,“从前二房是不是得罪过你?”

    白蓉萱一怔,“六叔为什么这样问?”

    闵庭柯道,“我见你死咬着二房不肯放,感觉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白蓉萱顿感心虚。

    因为前世的关系,她的确很是不喜欢二房。

    闵庭柯徐徐道,“这也正常,不过想要找到真凶,你最好不要被自己的情绪左右,否则看什么都有偏差,容易被有心之人算计了去。”

    白蓉萱叹了口气,“那六叔心中可有怀疑对象?”

    闵庭柯道,“我才知道这件事,从前根本没有留意,这让我如何回答才好?不过以我的意思,白家的人自然是一个都跑不过。什么长房,二房,外头的三房……甚至连三房自己,暂时都不能摘除干净。”

    白蓉萱惊讶地道,“三房?三房的人怎么会对我哥哥下手呢?”

    闵庭柯道,“三房怎么了?三房的人难道不是人吗?是人就会有私心,有私心就会被利用,你以为他们就一定忠心耿耿吗?”

    白蓉萱猛地想到了那日来送卢家丧讯的三房小厮,出卖闵庭柯行踪的人多半就是他,这样说来,三房的确不是铁板一块。

    白蓉萱失神地低下了头。

    闵庭柯继续道,“再往大了说,不止白家,外面的人也有犯案的可能。”

    白蓉萱简直不敢相信,“为什么?我哥哥从来没来过上海,更不会与人结怨的。”

    闵庭柯道,“你哥哥自然不会,但你爹当年……可着实得罪过不少人呢。”

    白蓉萱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呀……还有这种可能。

    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

    闵庭柯道,“你不用烦心,眼下赶紧把身体养好,这件事有我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说,白蓉萱果然宽心不少,她不好意思地道,“又给六叔添麻烦了。”

    闵庭柯‘哼’了一声,“你才是我最大的麻烦呢。”

    “什么?”白蓉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眨着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闵庭柯。

    闵庭柯却不再言语,站在窗边专注的望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白蓉萱提醒道,“六叔,你睡一会儿吧。”

    闵庭柯道,“我睡不着。”话音刚落,又柔声道,“你别管我,赶紧休息吧。”

    白蓉萱白天睡了不少,这会儿十分精神,“我也睡不着,我陪六叔说说话吧。”

    闵庭柯只是想笑,“好啊,你想说什么?”

    白蓉萱道,“六叔,你有没有生我的气?”

    闵庭柯诧异地道,“生什么气?”

    白蓉萱小声道,“就是……隐瞒欺骗你的事儿……”

    闵庭柯笑道,“自然是生气的。”

    就知道会这样。

    白蓉萱委屈地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隐瞒。”

    闵庭柯故意道,“所以你一直都不相信我?觉得我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白蓉萱赶忙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这样了!要说相信,你是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闵庭柯对她的话很是满意,笑着道,“那我问你,我和管二公子,你更愿意相信谁?”

    这还用说吗?

    白蓉萱想也没想地道,“当然是你了。”

    闵庭柯笑容更胜,满心欢喜,“你明白就好。”

    白蓉萱当然明白了。

    她小声道,“六叔放心,以后不管有什么事儿,我都不会再隐瞒你了。”

    闵庭柯点了点头,“你之前让我帮起名字的那个孩子……就是你哥哥的遗腹子?”

第一千六百零八章·讲和

    白蓉萱道,“是。”

    闵庭柯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会想到我呢?”

    是啊……怎么会想到他呢?

    白蓉萱自己也想不通,低着头不做声。

    被人信任的感觉很是不错,闵庭柯也不刨根问底,而是道,“既然你哥哥留下了儿子,你这个做姑姑的人,更要把家业照顾好,将来好交给侄子继承呀。”

    白蓉萱一愣。

    她可没想过这么远。

    何况……

    白家这样的是非之地,她不想再让侄子也重蹈覆辙了。

    白蓉萱道,“总要等保康长大后,自己做主才好。”

    闵庭柯道,“也是。”

    两人都不再开口,房内忽然安静下来。白蓉萱很想问问他火龙帮的事情处理得怎样了,但转念一想,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以闵庭柯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火龙帮呢?

    白蓉萱悠悠地叹了口气。

    闵庭柯却忽然道,“对了,管二公子曾经来过,还想上楼瞧瞧你的情形,我想着当时那种情况,你又重伤不醒,所以便拒绝了。你不会生气吗?”

    如此试探性的口气,白蓉萱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轻声道,“我这样狼狈,的确是不好见的。”

    闵庭柯道,“天快亮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白蓉萱道,“白天睡得多了,倒不怎么困。”

    闵庭柯道,“那也闭上眼睛养养神,不许再说话了。”

    白蓉萱乖乖住口,却偷偷瞄着闵庭柯的方向。

    透过窗口的微光,只见他身子笔挺,少年人单薄的剪影,让人越发的心疼。

    也不知道这样看了多久,白蓉萱终于又睡着了。等再睁开眼时,外头已天光大亮。白蓉萱伸手揉了揉眼,只见屋内空荡荡的,闵庭柯自然已经离开,连小圆也不见了踪影。

    白蓉萱正感诧异,小圆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进来。眼见着白蓉萱醒来,她高兴地凑过来道,“您醒了,饿了没有?我才去厨房瞧过,灶子上炖了不少补品,您想吃什么?有燕窝、鸡汤……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的。”

    白蓉萱听着就觉得腻,蹙着眉头道,“你先帮我擦擦脸,然后去问一嘴,我想喝点儿清淡的粥有没有。”

    小圆道,“您这会儿需要养身子,只吃粥怎么能行呢?”

    一边说,一边拧湿了毛巾,小心翼翼地帮白蓉萱擦脸。

    白蓉萱道,“我实在吃不下,嘴巴里没味道,就想吃些清淡的。”

    小圆点了点头,“行,我去给您问问。”

    她端着水盆缓缓走了出去。

    白蓉萱静静躺在床上,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布置。上次来时,还是闵庭柯受伤,没想到这次却换成了自己。

    白蓉萱苦笑了两声,轻轻动了动身子。伤口处又传来丝丝阵痛,白蓉萱咬着牙忍住,只觉得口干舌燥。

    小圆很快走了回来,“后厨的婆子听了您的话,立刻便着手做了,一会儿就给您送来,还说六爷已经发过话了,不论有什么需要都只管开口,上下人等都会遵从吩咐的。”

    白蓉萱不好意思地道,“毕竟不是自己家,怎么好意思指手画脚的?”

    小圆却不这么想,“可这里是六爷的家呀,六爷待您这么好,您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话可不是这样说。

    白蓉萱道,“越是这样,咱们越得自重才行。对了,家里怎么样了?”

    她说的家里,指的自然是白家了。

    小圆道,“我不知道,我不怎么出门,要不是闵家忽然派车来接,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出门前芳姑姑的脸色不大好,我看她的样子,好像猜到您受了很重的伤,显得很是担心的样子。”

    芳姑姑是聪明人,若不是非常严重的话,闵庭柯怎么会将她留在租界的别墅里养伤呢?

    既然芳姑姑能想到,想必闵老夫人也能想到。

    白蓉萱想了想,低声道,“你帮我找来纸笔,我写个字条,找人送回去,免得老夫人他们担心。”

    小圆答应下来,跑到桌子前翻找起来。

    白蓉萱简单写了张字条,只报了平安,多余的话一句也没说,便让小圆送了出去。

    小圆交给守在门口的闵家小厮,便赶紧回到床边照顾。

    闵家小厮快步找到书房内正在议事的闵庭柯报备,“六爷,治少爷写了个条子让送回到白家去。”

    闵庭柯道,“那就送去吧。”

    小厮一愣,“条子上的内容,您不过目吗?”

    闵庭柯道,“我看那东西干什么?赶紧找人送到白家去,别磨磨蹭蹭的。”

    小厮吓得不敢再说,转头便跑出了门。

    闵庭柯则继续和严峰说事,“那小子此刻在哪儿呢?”

    严峰道,“已经被咱们的人扣住了,还没等开审,他就一股脑全招了。说是二房的一个管事暗地里找到了他,让他留神盯着治少爷的一举一动,这其中好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这小子又不是个有骨气的,见才眼开,便和二房勾结在了一起。这次上山送信,他没等出门,便被二房的人半路上拦了下来,让他注意您的举动,不管有什么消息,都告诉给接头的人。这人便混迹在六安寺内,表面上扮作香客的模样,若非有意,根本不会发现。”

    闵庭柯闻声冷笑道,“他们几家为了这件事,倒是做足了准备。可惜了,我闵庭柯福大命大,可不是他们这些宵小之徒能够算计得了的。”

    严峰道,“这是自然。”

    闵庭柯道,“把这小子看好,千万不能让他有事,将来还指着他的话做证言呢。”

    严峰道,“六爷放心,保证不会让他折在咱们手里的。”

    闵庭柯点了点头,正准备松口气,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管事,佝偻着腰恭敬地道,“六爷,姚家派人送了消息过来。”

    闵庭柯与严峰交换了个眼色,“什么消息?”

    老管事道,“姚家的人想跟见上一面,说是有话要跟您商量。”

    闵庭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姚家,也太沉不住气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他们就先坐不住了。”他越说眼神越冷,到最后已是满脸的寒意,“去回姚家,就说我手头上的事情太多,抽不出时间来答对他。”

    这姚家也太搞笑了,当他闵庭柯是什么人?小孩子吗,打一个巴掌给一个蜜枣。

    他可没那么好哄。

    老管事赶紧退了出去。

    严峰不解地道,“姚家是什么意思?要与您讲和吗?”

    闵庭柯道,“姚家多贼啊?反正是三家共谋,早一点儿向我投诚,便可将脏水都泼在另两家的身上。此刻姚家大可告诉我,他们只是卖了些军火给华洋商会,至于其他的事情,他们完全不知情。到时候推得干干净净,你让我找谁去报仇去?”

第一千六百零九章·动手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姚家也太鸡贼了。

    严峰道,“他们把事情想的也太简单了,白家和华洋商会又不是傻子,难道还能让他把好处占尽,自己背黑锅不成?”

    闵庭柯不屑地道,“那两家虽然不是傻子,和闵家却一直不对付。三家之中,只有姚家和咱们面上还过得去,此刻让白元德和苏成先两个老东西跑到我面前来服软求饶,他们面子上能过得去吗?姚家是看准了这层关系,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送消息过来。哎,从前是我小瞧了姚家,没想到这一家人能屈能伸,还真是了不起。”

    谁都能听出他说的是反话了。

    严峰道,“要做墙头草,也得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斤两才行。姚家这样两面三刀,极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将自己给装进去了。”

    闵庭柯笑道,“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姚家两面都不想得罪,我可不能顺了他的心意。这样好了,你一会儿就把消息递到华洋商会去,我倒要看看苏成先会怎么做。”

    严峰答应下来,又问,“白元德那头不用送个消息吗?”

    闵庭柯道,“用不着咱们,苏成先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会跑到白元德的面前。何况白元德那老东西,不知躲在那个娘儿们的屋子里逍遥自在呢,要是让你去找,着实要费些工夫。”

    严峰笑着道,“六爷说得是,白元德行踪不定,找起来的确麻烦些。”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苏成先的耳朵里。他听后大惊失色,失手打翻了茶碗不说,滚烫的茶水更是将手烫得通红。下人见状慌慌张张地跑上前,苏成先正在气头上,回头就甩了下人两个耳刮子,“混账东西,想要烫死人不成?”

    下人哪敢辩驳,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苏成先老成持重,很快便冷静下来,“备车。”

    下人匆匆跑出去吩咐,苏成先却在屋内发起了火。

    这该死的姚家,居然这时候临时反水,真是不要脸。

    苏成先气得胸口疼,脑子里却飞快地想着应对的办法。

    也是火龙帮做事不尽心,安排布置得如此得当,却还是让闵庭柯给逃掉了。没用!真是太没用了!尽是些废物东西!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相信火龙帮,如今既得罪了闵庭柯,日后可有得受了。

    那小子想一出是一出的,从来也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想到这里,苏成先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邢万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想当初邢万山笼络势力,创立火龙帮,在黄浦江畔呼风唤雨只手摭天,连警察厅见了也得绕路走,何止是威风?可只因扣了闵家的一船货,最后的下场又是如何呢?

    苏成先可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步了邢万山的后尘。

    想到这里,他更是咬牙切齿,在心里将姚家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他就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

    不过姚家也是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既然入了这个局,哪是他想抽身就抽身的?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大家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死一起死,谁都别想好过。

    大不了鱼死网破!

    苏成先想到这里,眼神一暗,叫来了手下吩咐道,“之前军火来往的契约都留存着吗?”

    手下道,“自然都留着。”

    苏成先道,“收好了,回头有用。”

    手下立刻应了下来。

    车子很快备好,苏成先头也不回地出了家门,坐上车子离开了。

    闵家安排的眼线一直等到他的车子开远这才满意地走了。

    等闵庭柯听说之后,便对严峰笑着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吧?”

    严峰道,“六爷神算!”

    闵庭柯道,“行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狗咬狗好了。”

    严峰道,“火龙帮那边……”

    闵庭柯道,“就按之前的安排动手,一个活口也别留下。”

    严峰道,“就怕警察厅那边会追究。”

    闵庭柯道,“那就让他们追究好了,就他们那群饭桶,再给十年也查不出有用的东西来。”

    严峰道,“是,我也会跟咱们的人事先说好,动手时利落些,别留下太多线索。”

    闵庭柯随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没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就在当天夜里,一行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出动,所有火龙帮的余孽甚至没做任何反应便被料理干净。一夜之间,火龙帮在上海滩彻底消失。

    第二天一早,消息如狂风般席卷市井,人人见面第一件事不是问好,开口便是火龙帮帮众的惨死。再联想先前闵庭柯六安寺遇险,幕后主使是谁已不用多言。偏偏又一点儿线索也没有,谁都不敢轻易道出闵庭柯三个字。

    一时间上海滩风声鹤唳,眼尖儿的人察觉出反常,都觉得此事不是终止,而只是个开始。

    若真如此的话,那接下来只怕还会发生许多可怕的事情。

    既然出了人命官司,又闹得街知巷闻,警察厅自然要出面调查。警察厅厅长一个头两个大,愁得唉声叹气,对着小镜子拔着自己的白头发。下属好心提醒道,“老大,接下来要怎么办,您得有个章程才行啊!兄弟们都跟着您行事,您要是不指个方向,咱们也不知道往哪儿走。”

    警察厅长没好气地道,“方向?老子倒是想给你指方向,我也得有个本事才行啊。”

    下属道,“这件事闹得这么严重,想要像从前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到最后不了了之怕是不行了。”

    警察厅长道,“这还用你说?那闵家家大业大,是你能得罪起的?就算老子亲自过去,闵庭柯那小子三两句就能把我打发走,我还敢捆了他回来审问不成?再说了,就算真把人抓回来,只要他死不承认,你拿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下属道,“闵六爷自然是动不得的。可这件事没个结论,上头那个管阎王又怎么会轻易了事?”

    警察厅长叹了口气,“说啥呢,我就不为这个犯愁呢吗?上也管,下也管,就老子没人管。但凡有个营生,我都不夹在中间受这个气!”

    刚说完,他便因为拔头发疼得龇牙咧嘴,生气地骂道,“他妈的,这个闵庭柯也是的,一天天没个消停!就算火龙帮真得罪了他,以他的手段和能力,暗中处理掉也就是了,怎么就非得闹的这么大?这下好了,我看他怎么收场?”

    下属小声道,“这您还看不出来吗?闵六爷摆明了是要敲山震虎,这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去你丨妈的!”警察厅长不客气地道,“老子难道看不出来?我这不是犯愁要如何结案吗?”

第一千六百一十章·拜访

    下属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确很是难办,但又不能不办。事情闹的这么大,多少双眼睛盯着,要是想草草了事,只怕不行。”

    警察厅长越想越生气,干脆站起身在屋子里走了两圈,“你嘀咕了半天,倒是帮我出出主意啊。”

    下属道,“老大,我是这么想的,杀人偿命那是自古以来便人人都一清二楚的,闵六爷既然敢明目张胆这么干,心里肯定有打算,您不如亲自登门去拜访,当着面把话说清楚了,接下来该怎么办也就都明白了。”

    警察厅长闻声挑了挑眉,“我亲自登门?是不是把身价放得太低了?传出去以后我怎么行走啊?”

    那闵庭柯再怎么厉害,毕竟也是个半大孩子。

    警察厅长还真拉不下这个脸来。

    下属赶忙道,“老大,这会儿就别计较这些了,赶紧把棘手的事情处理了要紧。何况那闵家坐镇第一大家族,您和闵六爷打好关心,对您也是有好处的,将来升迁调任,哪里用不上钱呢?”

    警察厅长听着点了点头,“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下属见状继续道,“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由闵家出手,咱们捡个现成的便宜,上头下头都不得罪,至于外头的人怎么说,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他其实还有半句话忍住了没敢说——反正警察厅的名声已经这样,做与不做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还不如趁着手中有权力,多结交些权贵,对自己日后也有助益。

    谁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一辈子不成?

    警察厅长也是个人精,闻声立刻转过弯来,不住地点头,笑着拍了拍下属的肩膀,“还是你小子眼光长远,一语点醒梦中人。就按你说的办,我这就去拜访闵六爷,赶紧让人给我备车。”

    下属自然答应。

    警察厅的车招摇过市,很快便停在了闵家的大门前。

    结果闵家的小厮却说闵六爷不在家中。

    警察厅长还以为小厮担心自己要来抓人,赶忙压低声音道,“小兄弟别误会,我只是有些话要跟闵六爷商量,没有别的意思,还请代为通传一声。”

    小厮道,“厅长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敢开糊弄谁,也不敢骗您呀。六爷是真的不在家,一直在租界那头的别墅养着呢。”

    租界……

    警察厅长闻声不禁犯起愁来。

    洋人和他们素来不对付,租界那头有人家的警力把守,想要进去只怕不容易。

    小厮见状连忙道,“要不您先到里面坐下来喝杯茶,我去租界那边给您送个信?”

    警察厅长喜笑颜开,“那敢情好,劳烦小哥了。”

    小厮连称不敢当,招手叫人请了警察厅长入内,自己则快步跑出了门外。

    警察厅长被请到花厅内坐下,没一会儿便有丫鬟送上茶来。警察厅长眼睛都要看直了——这小丫鬟长的,可真水灵啊!再看闵家的布局陈设,洋洋都让人眼花缭乱,那多宝阁上摆着的瓷器古玩,一定价值连城吧?

    这要是拿回家一个,还不发大财了?

    他正看得专注,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赶忙正襟危坐,生怕让人看轻了。进门的是个小厮,恭敬地道,“厅长大人,六爷请您到租界那边说话。”

    警察厅长一愣。

    这不是给自己出难题吗?

    他为难地道,“那个……闵六爷怕是有所不知,我出入租界,可能有些麻烦。”

    小厮笑着道,“厅长大人请放心,六爷已经打过招呼了,租界那边自然也会一路放行的。您要是担心,我送您过去。”

    警察厅长听了不禁一愣。

    这个闵庭柯……还真有些手段。他是靠什么笼络住洋人的心思呢?说什么是什么,一个奔儿都不打,洋人对外可没这么好说话。

    警察厅长站起了身,“既然如此,就辛苦小哥陪我走一趟了。”

    小厮陪着警察厅长出了门,一同坐着警察厅的车开向了租界。警察厅长的心不免有些打鼓,这要是被拦在租界之外,可有的被人笑话了。

    没想到他完全是多虑了。

    车子开到租界口时,守卫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便直接放了行。警察厅长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

    车子停到闵家的别墅门前,警察厅长一下车,看到眼前恢宏的建筑,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这个闵家……到底有多少钱啊?

    小厮请他入内,早有人进门通报。闵庭柯虽然没有下楼,却派了严峰出门迎接。

    这也算是天大的面子了。

    警察厅长没有多想,严峰却怕他多心,客气地解释道,“我们家六爷受了点儿伤,走动不方便,所以才没有到门口迎候,厅长大人千万别介意。”

    警察厅长笑了笑,“这话是怎么说的?贼人暗算致使闵六爷受伤,也是我们警察厅办事不力,我一直心中有愧,只是抽不出时间来登门致歉,哪能让他来迎接我呢?”

    严峰笑着将他请上了楼。

    闵庭柯便在书房内等他。

    警察厅长看着气派整洁的别墅,心里也不禁犯嘀咕,虽然面对的是个半大孩子,却也不敢拿乔托大,相当的客气。进了门不等闵庭柯开口,他便抢着道,“闵老弟,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做哥哥的给你赔不是来了。”

    语气相当得诚恳。

    闵庭柯微微一笑,起身道,“没大碍,死不了人,还劳烦你这么个大忙人亲自过来,快请坐下。”又对严峰道,“沏一壶今年新送来的雨前龙井,咱们的厅长大人是喝惯了好茶的,别的怕是咽不下去。”

    严峰恭敬退出。

    警察厅长笑得没了眼睛,“闵老弟也太客气了,我这么个粗人,配得上雨前龙井吗?”

    等他坐下来,闵庭柯这才问道,“厅长大人是忙人,怎么今日有空过来了?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警察厅长道,“闵老弟,你就别叫我什么厅长大人了,这不是打我的脸吗?你要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王老哥就是了。”

    闵庭柯顺着他的话道,“王老哥开了这个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警察厅长满意地道,“这就对了。”

    说话间仆人送上茶来,顿时满室的茶香。

    警察厅长惊讶地道,“哟,这可真是好茶叶呀。”

    闵庭柯道,“也是旁人送的,我喝着还不错,想着王老哥也是喝过好东西的人,拿来给你鉴赏鉴赏,一会儿走的时候带上些,回去自己喝或是送朋友都好。”

    雨前龙井,价比黄金。

    警察厅长喜笑颜开,“那我就不可老弟客气了。”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闵老弟,咱们名人面前不说暗话,火龙帮的事……你打算如何善后?”

第一千六百一十一章·契机

    闵庭柯一时怔忪,完全没料到警察厅长会如此地开门见山。

    脑子是个好东西,真希望他也有一个。

    亏他在上海滩摸爬滚打了这些年,居然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来,简直让人想笑。

    闵庭柯平静地道,“火龙帮?火龙帮出什么事儿了?又为何要我去善后?”

    警察厅长一愣,没想到闵庭柯还不承认。

    现在长眼睛的人,谁看不出是什么回事?

    他虽然心里不痛快,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仍旧十分客气地道,“火龙帮昨天一夜之间,几乎被人剿灭殆尽,这件事……你会不知道?”

    闵庭柯微微一笑,“不瞒王老哥说,我这两天一直待在家里养伤,还真没怎么关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火龙帮作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人帮着收拾,这不是好事一桩吗?老百姓也会拍手称快吧?”

    警察厅长道,“那些市井小民能知道些什么?上层人家摔个茶杯都够他们议论半天的了,何况是这种人命相关的大事?今儿一早,警察厅的电话都要被人打爆了,气得我只好拔了电话线,耳根才能清静片刻。”他说到这里,故意抬头看了闵庭柯两眼,“闵老弟,人人都知道闵家和火龙帮从前有嫌隙,这件事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闵庭柯笑道,“这让我怎么说?有关如何?无关又如何?”

    若是换了其他人,警察厅长这会儿早没耐心说下去了。这不是摆明瞧不起警察厅,看准他们拿他没办法吗?

    不过面对的是闵庭柯,警察厅长也只能压住自己的脾气,继续道,“闵老弟,我今儿登门拜访,诚意十足,你要是心里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早些将这件事压下去,于我,于你,都有好处,又何必拖拉呢?我要是想套你的话,也不会独自一人前来了。”

    闵庭柯倒不怕他装着什么坏心眼,见他都这么说了,索性道,“王老哥,其实想解决还不容易吗?现如今上海滩遍地都是帮派,两两相争,时有械斗发生,这种事大家见惯不怪,随便推个瞧不上眼的帮派身上就是了,顺手还能除去一个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

    警察厅长想了想,“办法是好办法,就怕没人会信。”

    真当世人都是傻子吗?

    闵庭柯不屑地道,“他们信与不信,有那么重要吗?只要你信,我信也就行了。”

    警察厅长闻声顿时犹豫起来。

    这话别有深意,他可不敢轻易答应。

    闵庭柯道,“如今上海滩有些帮派也实在做得过分了些,警察厅外出办事,想必也会束手束脚,十分不便利吧?正好敲山震虎,让大家心里都清楚过来,究竟谁才是上海滩的山大王,该听谁的话。若是有人对此不满,趁此几乎一并料理了,王老哥你以后飞黄腾达,路就走得更顺当了。”

    警察厅长道,“借闵老弟吉言,我这把年纪,还能往哪飞?只盼着以后的日子能顺顺当当的,我就别无所求了。”

    闵庭柯道,“王老哥对自己的将来期待得也太少了点儿。我闵庭柯可不轻易与人攀交情,这声老哥一叫,以后你的事儿我自然要多上些心,总在上海混着有什么意思,该往南京多走一走才好。”

    南京……

    警察厅长眼睛一亮,脑筋飞快地转了起来。

    闵庭柯口中的南京,指的当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地名,而是权力的象征。

    警察厅长笑道,“如果能去南京,那自然是好,只是那地方多少人伸着脖子等着盼着,你老哥我又没什么背景,怕是不好去。”

    闵庭柯道,“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背景,有什么不好去的?”

    警察厅长不敢置信地看向闵庭柯,虽然又高兴又激动,可他毕竟不是个傻子,闵庭柯忽然抛出如此诱人的条件,总不会是善心大发吧?

    后头一定有用到自己的事情。

    就怕自己能力有限,办不到啊……

    闵庭柯道,“王老哥,我前两日让人给管市长送了份东西,你知道吗?”

    警察厅长点了点头,“的确听说过,但送的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闵庭柯笑了笑,“是几枚弹壳。”

    警察厅长道,“弹壳?”想到管泊远吩咐自己去围山搜索,警察厅长终于意识到当然六安寺的截杀并不简单,内中肯定另有玄机。自己该不会卷进一件麻烦事了吧?

    他顿时有了退缩之意。

    警察厅长道,“哎,这是闵老弟和管市长的事情,我一个外人就不好多打听了,不知道也好。”

    闵庭柯哪会让他轻易逃走,笑着道,“是川军所用的子弹。”

    姚培源!

    警察厅长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怎么又扯上了姚培源?

    难怪管泊远会死咬着不肯放开了。

    闵庭柯道,“这件事只是一个契机,王老哥若是抓好了,去南京换个官做做也不是不可能,就看你能不能把握好了。”

    警察厅长这会儿已经后悔不已,早知如此,就不该登这个门的。

    可现在就算他想要退出,能退得了吗?

    警察厅长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闵老弟,你就说想让我做什么吧?”

    闵庭柯道,“据我所知,昨夜死的火龙帮帮众多是些小喽啰,真正的大鱼还没浮出水面呢,缉捕盗匪乃是警察厅的拿手好戏,抓几个人出来,想必不难吧?”

    警察厅长道,“抓人?抓人倒是简单,可也得师出有名,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人抓回来吧。”

    闵庭柯道,“这还不简单吗?我听说华洋商会最近丢了一批货物,多半便是火龙帮的小子手脚不干净,顺着这条线往下查,肯定能查到些东西的。”

    这里头还有华洋商会的事儿?

    警察厅长越发觉得自己是踩在雷上了,他紧张地道,“华洋商会的事儿你也知道?”

    闵庭柯道,“略有耳闻。”

    我呸!

    警察厅长只觉得眼前的单薄少年犹如鬼魅,就没有他想不到的事情。

    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地就跟他跑到一条道上去了?

    不过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自己这辈子能不能出头,就全靠这一遭了。

    想到这里,警察厅长咬着牙道,“好,我这就安排警力去查。”

    闵庭柯点了点头,“王老哥只管放心办事,若是有什么情况,我会安排人去通知你的。”

    警察厅长答应一声,起身就准备告辞离开。

    闵庭柯道,“我身子不好,就不送你了。”

    警察厅长挥了挥手,“不用不用,等事情办妥了我再来找你。”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严峰一直将他送到门外。

    此刻后车厢内已经装满了闵家准备的礼物,严峰单独将一个盒子递给了警察厅长,“这里头装着的是茶叶,六爷让单独给厅长大人您。”

第一千六百一十二章·念叨

    警察厅长笑着接了过来,“闵老弟当真是言出必践,我都忘了,没想到他还记着,有心了。替我谢谢老弟!”

    严峰微微一笑,替他关好了车门。

    等车子开远后,警察厅长这才轻轻打开了盒子。

    里面装着的果然是茶叶。

    他顿时一愣。

    什么了不起的茶叶,非要单独相赠才行?

    这里面肯定另有玄机。

    警察厅长仔细地研究了半晌,忽然间恍然大悟。他盯着手里捧着的盒子,这才发现盒子并非铜铁所铸,而是用纯银打造。

    他眼睛一亮,如获至宝。

    没想到闵庭柯这小子如此有心,初次碰面就给自己送上了这样一份大礼。

    警察厅长心满意足,哼着小曲回了家。

    闵庭柯这边等人走后,这才一脸疲惫地松了口气。

    应付这群酒囊饭袋真是辛苦极了,话不说明白都听不懂,也不知道那脑子是怎么长的。

    他正打算去瞧瞧白蓉萱的情况,没想到严峰推门走了进来,“六爷,如您所料,苏成先去见白元德了。”

    闵庭柯道,“兔子急了还知道咬人呢,如今兵临城下,苏成先自然坐不住。”

    严峰道,“接下来该作何安排?”

    闵庭柯道,“不用安排了。该做的都做完了,就等着看好戏吧。”

    严峰有些不解。

    闵庭柯道,“姚家之前不是要见我吗?你让他们明日过来。”

    严峰点头答应下来。

    闵庭柯见他没有急着走,诧异地问道,“怎么?还有其他事?”

    严峰道,“是治少爷的事儿。现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他伤重不治,白家外长房已经派人来了两次,都被我搪塞了过去,我看再这样下去,白元则怕是要亲自登门拜访了。”

    提起白蓉萱他就觉得头疼。

    闵庭柯叹了口气。

    白蓉萱的确受了伤,这会儿又不能见客,否则非被人看穿身份不可。

    闵庭柯道,“先拖着吧,要是白元则真的来了,我亲自去见他就是。”

    严峰道,“要不就放出些消息去?”

    闵庭柯想也不想地道,“不用,关于治哥的事情一句都不要说。”

    关于白蓉萱的事情,严峰多少知道了一些,但又不敢多问,眼见着闵庭柯如此保护她,心中也暗暗惊讶。

    等严峰离开后,闵庭柯整了整思绪,这才来到白蓉萱的房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小圆的脚步声。

    她将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见来人是闵庭柯,立刻笑着道,“六爷来了!”

    闵庭柯压低声音问道,“醒了吗?”

    “醒了。”小圆连连点头,“刚念叨完您,您就来了。”

    说着便打开门,请了闵庭柯入内。

    床上的白蓉萱正靠在软软的枕头上向这边望来,四目相对,白蓉萱冲他微微一笑。

    闵庭柯没话找话地道,“是吗?念叨我什么?”

    小圆张口就要说,被白蓉萱急忙打住了,“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在做什么。”

    闵庭柯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道,“刚应付了一群人,这会儿有些累了。”

    白蓉萱心疼地道,“你昨儿一夜都没怎么睡,能不累吗?”

    闵庭柯笑着没有接口。

    小圆送上一杯茶来,不解地道,“六爷睡没睡,您怎么知道?”

    额……

    白蓉萱一时语塞。

    她总不能说昨晚闵庭柯在她的房里站了一夜吧?

    她不自在地低下头,含糊地道,“我不知道,随便猜的。”

    闵庭柯笑道,“那你猜得还挺准,以后可以去天桥底下给人看相算命了。”

    就知道嘲笑自己。

    白蓉萱抬起头,瞪了闵庭柯一眼。

    闵庭柯道,“你饿了没有?”

    白蓉萱道,“还好,中午我吃了一碗粥,下午时又吃了半碗燕窝。”

    闵庭柯轻声道,“这个时候就是要多吃一些,不然身子怎么好得快?你放心好了,只管大胆地吃,这点儿东西我还负担得起,吃不穷的。”

    白蓉萱笑道,“闵家家大业大,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六叔,你吃过东西了没?”

    闵庭柯摇了摇头,“没有,也不觉得饿。”

    “那怎么行?”白蓉萱惊讶地道,“你这样身子会受不了的……要不让厨房准备一些,我陪六叔吃?”

    闵庭柯自然答应,“好啊,免得我一个人吃饭怪闷的。”

    白蓉萱轻轻地‘切’了一声,“闵家这么多下人,忙前忙后的,怎么会让你一个人呢?”

    小圆适时地上前道,“我去厨房通禀,六爷要吃什么?”

    闵庭柯道,“随便准备一些就行,我没什么胃口,可着你家主子的喜好来吧。”

    小圆看向了白蓉萱。

    白蓉萱道,“客随主便,哪有我做主的道理?”

    闵庭柯自然地接口道,“没关系,你也算这里的半个主子了。”

    半个主子?

    那她不就成了……

    白蓉萱不敢继续往下想,憋得满脸通红。

    闵庭柯也立刻察觉失言,尴尬地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简直是越描越黑。

    小圆道,“那我就让厨房准备一些清淡的小菜好了。”

    闵庭柯就坡下驴,连忙道,“好,就这么办。”

    小圆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闵庭柯道,“你这小丫鬟还挺机灵的,难怪你要带着她来上海了。”

    白蓉萱低声道,“我舅舅家下人不多,小圆自小在唐家长大,喜欢黏着我些,一直嚷嚷着将来要服侍我,家里的大人也默许了。我这次来上海,因为身份的关系,长辈担心小圆年幼,万一说错了什么,或许对我有害,原本是不答应的,不过我身边又得跟个自己人,再三权衡,才让她跟过来。”

    闵庭柯道,“这样的安排其实很绝妙,你若是带个成年人回来,保不准真有人会去试探拉拢,虽说真金不怕火炼,但也要看是什么火。就怕对方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常人多半抵受不住。像小圆这种小孩子,反而不引人注意,也不会让人多想,你以后若是有什么话,倒是可以让她来传给我,保证比吴介更不容易被人发现。”

    提起吴介,白蓉萱连忙问起,“吴介现在怎么样了?”

    闵庭柯道,“没什么大碍,肋骨断了两根,可能是在林中逃命时不小心摔倒了,我将他安置在了闵家老宅养伤,那边人手充足,照顾起来也方便,你不用担心。等他再好一些,我会安排他来见你的。”

    知道吴介平安,白蓉萱彻底放下心来。

    厨房很快准备了晚饭,虽然是清粥小菜,却异常的精致,尤其是包了一笼蟹黄包子,味道异常的鲜美。

    闵庭柯陪在白蓉萱身边,饱餐了一顿。

    饭后趁着下人收拾碗碟的时候,闵庭柯道,“左右无事,不如我教你下棋好了。”

    白蓉萱道,“好啊,只是你要多让着我些。”

    闵庭柯自然答应,“放心吧,谁让我的徒弟笨呢。”

第一千六百一十三章·耍赖

    白蓉萱‘哼’了一声,“都说名师出高徒,我这么笨,还不是你这个做师父的教导无方?”

    闵庭柯笑嘻嘻地道,“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下棋这种事还得自己用心才行,我又不能手把手地告诉下在哪里。”

    白蓉萱干脆耍起了赖,“不管,反正就是六叔教导的不认真!”

    她本在养伤之中,身子娇弱,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更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看得闵庭柯心都要化了。

    他立刻道,“行吧,那我这次好好教你。”

    咦?

    居然管用……

    白蓉萱还以为闵庭柯怎么也要再说上几句嘲弄自己的话,没想到就这样答应了。

    难怪唐学茹那么喜欢撒娇呢。

    她高兴地点了点头,“就算我学得不好,你也不许发脾气。”

    闵庭柯道,“知道了,我什么都不说,这总行了吧?”

    白蓉萱微微一笑,两个人在床边摆上了棋盘。

    下了一盏茶的工夫,白蓉萱的白棋便被杀得片甲不留,坚持不了两个回合就要败下阵来。

    白蓉萱思索再三,还是想不出破局之道。

    闵庭柯在一旁道,“认输吧,你赢不了了。”

    白蓉萱才不答应,她脑筋一转,计上心头,故意对他道,“六叔,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来。”

    闵庭柯想也没想地道,“好,你等等。”

    说完便快步走向桌边倒水。

    一个吩咐的痛快,一个答应的痛快,直到此刻闵庭柯才反应过来,自己什么时候变成端茶倒水的老妈子了?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水杯送到白蓉萱的手边,拿着汤匙又要喂水。

    白蓉萱道,“我自己来吧。”

    又不是没手没脚,总让人喂成什么样子?

    闵庭柯道,“算了,就手的事儿,你还推辞什么?回头扯到伤口,又要疼得哇哇叫了。”

    白蓉萱忙辩解道,“我什么时候哇哇叫了?六叔就会胡说。”

    闵庭柯笑了笑,小心地舀了水喂给她喝。一边喂一边问道,“水是不是太凉了?”

    白蓉萱道,“没关系,我就想喝点凉水,要不这胸口就像着了火似的。”

    等喝过了水,闵庭柯将茶杯送回桌子上,再回到棋盘前时才发现自己的黑子居然莫名其妙地丢了十几颗,原本围成死局的棋局也瞬间改变,反倒被杀得七零八落,已然没了格局。

    再看白蓉萱,正像个得逞的小孩子似的,抿着小嘴偷笑。

    闵庭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故意问道,“是不是你把我的棋子偷走了?”

    “什么?”白蓉萱装作听不懂的样子,“我怎么会偷六叔的棋子呢?”

    闵庭柯道,“还不承认,明明就是你趁着我倒水的时候将棋子偷走了。”

    白蓉萱道,“没有,没有!我才不做这种事,一定是六叔喂我水的时候,衣襟不小心碰到了棋子,跟我可没关系。”

    撇得倒干净!

    小丫头!

    闵庭柯道,“行,那我们继续下,看看谁赢谁输。”

    白蓉萱点头答应,“好呀。”

    她就不信了,偷了那么多棋子藏在被子里,难道还能输不成?

    结果她还是小瞧了闵庭柯的棋艺,即便是乱七八糟的残局,他让人很快便重整旗鼓,而且没给白蓉萱任何反抗的机会,直接将她杀惨。

    白蓉萱从来没输得这么狼狈过。

    她呆呆的望着棋盘,一时回不了神。

    闵庭柯笑道,“怎么样?是你赢,还是我赢?”

    白蓉萱心悦诚服地道,“六叔,你也太厉害了,这样的棋局都能转败为胜,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话换了旁人说,闵庭柯连理会都不想理会,但从白蓉萱的嘴里说出来,那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

    闵庭柯高兴地道,“我下棋并不厉害,实在是你这个对手太弱了。”

    白蓉萱没太往心里去,而是问道,“那六叔可曾棋逢敌手过?”

    “自然。”闵庭柯道,“六安寺的住持棋就下得特别厉害,另外嘛……苏成先也下得马马虎虎。”

    苏成先……

    听到这个名字,白蓉萱立刻道,“六叔和苏成先还下过棋?”

    “这是什么话。”闵庭柯淡淡地道,“我虽然看不上他的为人做派,但有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上海滩就这么大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下两盘棋就算得了什么事儿。”

    白蓉萱担心的不是这个,她小心翼翼地道,“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对付苏成先?”

    关于这次火龙帮截杀的事情,白蓉萱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联想到卢家大少爷之前说的那番话,闵庭柯又一直在暗中布置,此事多半和苏成先脱不了关系。

    得罪了闵庭柯,下场一定不怎么好。

    闵庭柯道,“你想让我怎么对付他?”

    “什么?”白蓉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我怎么知道?”

    闵庭柯道,“你来说说好了,如果你让我放过他,那我就放过他!”

    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蓉萱完全被搞糊涂了,她莫名其妙地道,“这是你的事儿,我怎么能随便拿主意?何况我又不懂这些权谋利益,六叔还是不要问我了。”

    这番话倒是有几分夫唱妇随的味道。

    闵庭柯心中暖暖的,低声道,“经过这次的事儿,你也该看清楚了。上海滩就是这样的地方,为了些许利益,大家争得头破血流,不是你死就是我死。虽然这次被我们侥幸死里逃生,但并不是每次都会如此幸运的?下次呢?下下次呢?所以这件事我一定不会轻易揭过,就算苏成先不死,我也要扒他一层皮。”

    他声音低沉,听起来更加令人害怕。

    白蓉萱紧张地抓住他的手,“六叔,你能不出面就不要出面了,自身的安危要紧。苏成先是瓦硕,你是瓷器,没必要和他硬碰硬的。”

    闵庭柯笑着问道,“我是瓷器?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瓷?”

    白蓉萱被问得一脸懵,“青花瓷?”

    闵庭柯道,“你才是青花瓷呢,就算是瓷器,我也一定是上好的白瓷。”

    是挺白的。

    白蓉萱静静看着他,嘴角忍不住轻轻弯起,露出一个恬静美丽的笑容。

    闵庭柯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我准备对付白家二房了。”

    白蓉萱早有预料。

    苏成先躲不过,白元德必然也跑不了。

    她有心担心地道,“你不是常常说白元德很厉害吗?对付他……你有胜算吗?”

    闵庭柯道,“说真的,没有!不过总得试试看吗。白元德的确有两下子,但他儿子没有啊,我打算从白修睿的身上下手,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道,“不论六叔做什么,反正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第一千六百一十四章·太监

    这番话听起来,就让人格外的舒心甜蜜了。

    闵庭柯满脸笑意,低声道,“你就不怕我对白家不利,对你不利?”

    白蓉萱眨了眨眼,真诚地道,“那六叔会做对我不利的事情吗?”

    闵庭柯道,“不会。”

    声音低沉有力,重若泰山。

    白蓉萱微笑着道,“这不就得了。”

    闵庭柯道,“你为什么会如此地相信我?”

    白蓉萱愣了愣神,一时还真就回答不上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根本就不是语言能形容的。

    白蓉萱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闵庭柯也不追问,轻声道,“累了没有?要不要休息?”

    白蓉萱道,“我再陪六叔下一盘棋。”

    闵庭柯道,“好啊,不过这次我会一直盯着棋盘,免得你再搞什么小动作。”

    白蓉萱笑嘻嘻地道,“倒也不用这样麻烦,就算搞了小动作仍旧不是六叔的对手,你还有什么可防备的。”

    两个人收拾好棋子,重新下棋。

    这次闵庭柯有意相让,白蓉萱很快便占据了上风。

    她高兴不已,也就更加专心,每走一步都要再三斟酌思量,看得闵庭柯直想笑。

    最后白蓉萱勉强获胜,只赢了三子。虽然胜之不武,但她还是十分兴奋。

    闵庭柯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便让白蓉萱早些休息,“你身上还有伤呢,不能熬夜,赶紧睡吧。”

    白蓉萱正在兴头上,根本睡不着,问道,“六叔也要去休息吗?”

    闵庭柯摇了摇头,“我去书房坐一会儿。”

    白蓉萱道,“这么晚了,还去书房做什么?”

    “反正也没事做。”闵庭柯道,“找个地方静静脑子。”

    这一天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白蓉萱想了想,“那你就坐在这里好了,我陪你说话。”

    闵庭柯道,“你不睡觉了?”

    白蓉萱道,“我还不困。”

    闵庭柯见她一副不舍的样子,心中也是温情无限,便不再坚持,笑着道,“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白蓉萱道,“我不知道,六叔说吧,我陪着你。”

    闵庭柯道,“不如你跟我说说杭州的事儿吧。”

    杭州啊……

    白蓉萱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了风景旖旎的杭州,碧波荡漾的西湖,沿岸的垂柳,雷峰塔的夕照……她徐徐说起,闵庭柯听得津津有味。

    白蓉萱道,“六叔,你去过杭州吗?”

    “当然去过。”闵庭柯道,“我不止去过,还在那边的寺院住过一段时间呢。”

    “真的吗?”白蓉萱惊讶地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这就是很孩子气的话了。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平日里出门的机会都不多,怎么会整日抛头露面到外面来呢?何况闵庭柯又不打算和杭州的商界打交道,每次都是到寺院中修身养性小住几日便回,两人自然也就不会遇到了。

    闵庭柯笑道,“怎么?你很想遇到我吗?”

    白蓉萱一怔,很快便红了脸,“那……那倒没有,就是……就是……”

    ‘就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闵庭柯道,“说起这些,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白蓉萱眨眨眼,“什么事?”

    闵庭柯道,“你和胡冠仁来往时,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祖父的事情?”

    祖父?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提起,也只是一句话带过,没有说其他的。”

    闵庭柯暗自思量了片刻,“那就奇怪了……”

    白蓉萱不解地道,“奇怪什么?”

    闵庭柯道,“按道理来说,胡冠仁是服侍过你祖父的人,知道的秘密肯定不少,如今既然是二房当家,以他的聪明才智,早就该从白家抽身出来才对,可他一直留在白家,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我思来想去,觉得他要等的人应该就是你哥哥。偏偏他又什么都不说,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白蓉萱道,“胡管事等我哥哥做什么?”

    闵庭柯道,“我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这里面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或许是你祖父曾有过交代也说不定。”

    白蓉萱一头雾水,“胡管事从来不曾说过,我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闵庭柯道,“算了,该来的总会来,这件事如果真的与你有关,就算你不去打听,胡冠仁也会来找你的,接着就是了。”

    白蓉萱却不安地道,“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事情那该怎么办?”

    闵庭柯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胡冠仁就不会与你来往的。从你回到白家之后,他对你的几次指点看来,此人倒不像装着什么坏心眼,我倒觉得他可能会成为你的助力,说不定就是白老太爷留下的一枚棋子,将来能帮你制衡二房呢。”

    会吗?

    白蓉萱道,“祖父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闵庭柯道,“白老太爷不怎么待见二房,或许就想等你哥哥平安长大,顺利接手家业呢?要真是这样,那胡冠仁手里就一定有二房的底牌……”

    他说到这里,不禁十分兴奋,“难怪这老东西这么多年还愿意死守在白家,还真是忠心。”

    白蓉萱道,“胡管事对我也算颇为照顾,你就别一口一个老东西的叫着人家了。”

    闵庭柯不以为意地道,“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胡管事还有另一层身份?

    白蓉萱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闵庭柯忽然凑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两个字。白蓉萱没有听清,忙问道,“你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闵庭柯叹了口气,又凑过来重复道,“他是个太监,这次听到了吗?”

    白蓉萱傻了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闵庭柯道,“你知不知道太监是什么意思?”

    这怎么会不知道呢?

    白蓉萱红着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闵庭柯也觉得自己问得很奇怪,他浑身不自在地道,“反正你知道就行了。”

    白蓉萱道,“你怎么会知道呢?”

    闵庭柯得意地道,“也是偶然间听来的。据说胡冠仁从前是在宫内做事的,后来政局动荡,皇上都跑到东北去了,他们这些小太监小宫女便都跑了出来。胡冠仁原本是想跑回家的,可在半路上就生了大病,差点儿没丢了小命。正好赶上你祖父路过,便把他收留了,连胡冠仁这名字也是后来起的,就是为了掩盖身份。胡冠仁毕竟是从宫内出来的,特别精于算计,很快就成了你祖父的左膀右臂。不过碍着他的身份,一直便以管事的名义活动,随着上海滩老人死的死没的没,更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了。”

    原来如此。

    白蓉萱虽然很是惊讶,更多的却是感慨命运弄人。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道,“这么说来……胡管事也是个可怜人。”

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怀抱

    闵庭柯不以为然地道,“有什么可怜的?相比于其他人,他这一生吃喝不愁,老了又有地方安心养老,已经活得非常明白了。”

    话是这样说,但白蓉萱却总觉得他的人生里一定充满了遗憾。

    闵庭柯笑道,“以你现在的情况,就别去可怜别人了。”

    白蓉萱道,“也是,我能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就不错了,哪还有闲心去理会旁人。”

    闵庭柯道,“总之有胡冠仁这么个人存在,二房的人多少还是忌惮些的,说不定到了关键时候,他还真能跳出来帮你一把呢。先别管他,做你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胡管事对我很是客气,我自然也要以礼相待了。”

    闵庭柯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便问起白蓉萱带着吴介前往南京时的情形。

    虽然时隔不久,但白蓉萱再次提起,却仿佛已相隔两世,像是在说前世北平生活的琐碎,让人飘忽不定,连带着记忆都跟着变得模糊起来。

    说了很久,白蓉萱忽然察觉闵庭柯没了声音,她侧脸一瞧,原来闵庭柯已经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着他静静的睡颜,白蓉萱也停下不说。

    灯光映照在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孔上,让人看了就觉得美好。

    白蓉萱微微一笑,就这样盯着闵庭柯看了又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这样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睁开眼,这才发现闵庭柯已经离去,只有床边还留着一个印痕,仿佛在证实这里曾经趴过一个人一般。

    小圆也不在屋内,白蓉萱便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

    门外立刻有人回道,“治少爷,小圆姑娘去厨房了,您有什么事儿吗?”

    白蓉萱道,“没有。”

    对方便不再吭声了。

    小圆很快便赶了回来,“少爷,您叫我吗?”

    白蓉萱点了点头,示意她走近了说话。

    等小圆开过来之后,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我想去解手。”

    她躺在床上这么多天了,起先一直在昏睡,也没什么意识,但昨天吃了不少东西,这会儿便想要方便了。

    小圆道,“可您身上还有伤口没养好呢。要不……我给您端便盆来,您就在床上方便,然后我再给您收拾。”

    白蓉萱听了差点儿当场昏过去。

    这可是闵家!

    哪有在人家床上……床上……方便的道理。

    她以后还哪有脸来见六叔啊?

    白蓉萱想也没想地拒绝道,“不行!我还是下床方便吧。”

    小圆担心地道,“要是牵扯到伤口再流血怎么办?”

    宁可流血,也不能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白蓉萱坚定地道,“没事儿,咱们小心些,不会有问题的。”

    小圆道,“要不我去找六爷来?”

    白蓉萱吓得失声道,“不行!找他干什么?”

    小圆道,“我怕自己撑不住您,万一摔倒了可怎么好?”

    白蓉萱安慰道,“别怕别怕!我只是受了伤,又不是要死了,不会那么没用的。”

    两个人正说着,闵庭柯敲门走了进来,“出什么事儿了?”

    原来闵家的下人已经将白蓉萱找人的事情通禀他了。

    白蓉萱赶忙道,“没事儿!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很好,好得不得了!”

    当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闵庭柯忍住笑,低声道,“你这辈子最好别撒谎,否则一准会被人看出来。”

    白蓉萱咬着牙什么都不肯说。

    闵庭柯向小圆问道,“到底怎么了?”

    小圆毕竟是个孩子,天真烂漫,对男女之事还懵懵懂懂,眼见着闵庭柯对自家小姐照顾得无微不至,心中早就将他视为自己人了。因此毫无芥蒂地道,“治少爷要下床解手,我怕扶不住她……”

    白蓉萱恨不得就这么昏死过去好了。

    她赶紧将脸蒙在了被里,连看闵庭柯的勇气都没有了。

    闵庭柯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想笑又不敢笑,忍得非常痛苦,只能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缓缓走上前道,“要不……我抱着你去?”

    白蓉萱躲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闵庭柯道,“你不要我抱,我就只能让下人进来,你真想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样子?”

    当然不想!

    白蓉萱缓缓探出头来,一脸羞涩地道,“可我也不想让你抱我。”

    闵庭柯一怔,“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白蓉萱脸热得不行,蚊子似的道,“男女授受不亲,成什么样子?”

    要不是离得近,闵庭柯差点儿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他撇着嘴道,“所以……你这是拿我当男人看了?”

    白蓉萱瞪了他一眼,“难道我不看,你就不是男人了吗?”

    闵庭柯道,“好了,乖乖躺着别动,我将你抱过去,然后让小圆服侍你,免得扯动伤口,又要养上一阵子。你再不好,就算我姑姑不来要人,白家也该上门找我来了。”

    不等白蓉萱开口,闵庭柯便小心掀开被子,弯下腰将白蓉萱轻轻抱在了怀里。整套动作格外仔细,仿佛怀中所包的是稀世罕有的宝贝一般。

    白蓉萱赶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闵庭柯的手臂格外有力,而且他身上有好闻的味道,整个人仿佛掉入了花丛一般。

    白蓉萱一动也不敢动,由白蓉萱抱进了卫生间。

    闵庭柯将她放好后便赶紧退了出去,等小圆服侍白蓉萱方便了之后,又将她抱回到了床上。

    一直到他离开房间,白蓉萱仍旧紧闭双眼,只当自己睡着了。

    小圆轻声道,“六爷已经走了。”

    白蓉萱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额头上冒出了不少热汗。

    小圆用干净的毛巾替她擦去了汗,笑着道,“六爷对您多好呀,您怕什么?”

    倒不是怕!

    可究竟是什么,白蓉萱自己又说不上来。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了小圆的眼睛。可一想到闵庭柯刚刚温暖的怀抱,她又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嘴角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

    小圆道,“治少爷,您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饿。”

    怎么会不饿呢?

    小圆搞不懂,站在一旁满脸费解。

    白蓉萱却只觉得幸福,甚至吸一吸鼻子,还能闻到闵庭柯身上的味道。

    白蓉萱就这样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一直等到天黑,仍不见闵庭柯的身影。白蓉萱不解地道,“六叔在忙吗?”

    小圆道,“不知道,就见书房那边进进出出的都是人,也不知是干什么的。”

    白蓉萱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小圆道,“您要找六爷吗?我去帮您请他好不好?”

    白蓉萱道,“不用了,他有正事要忙,我们不能打扰。”

    一直到深夜,小圆已经睡熟,闵庭柯才放轻脚步走了进来。本以为白蓉萱也该睡下了,他看一眼就离开,没想到白蓉萱听到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

    闵庭柯道,“吵到你了?”

第一千六百一十六章·投诚

    白蓉萱摇了摇头,“我本来就没睡着。”

    闵庭柯道,“你这是怎么了,像只夜猫子似的,不要身子了?”

    白蓉萱道,“你还说我呢,不也一样睡不着吗?”

    闵庭柯道,“我这是刚处理完事情。”

    白蓉萱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闵庭柯道,“我今天见了姚家的人。”

    姚家?

    白蓉萱皱着眉头道,“姚家的人为什么要见你?”

    闵庭柯解释道,“这还用说吗?自然是来卖好的,以姚家目前的情况,真和闵家硬碰硬,肯定没有好下场。此刻投诚,我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蓉萱道,“那谈话的结果呢?六叔准备放过姚家了?”

    闵庭柯道,“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这个人睚眦必报,惹到了我,几句话就想轻易掀过去,我像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白蓉萱微微一笑,“看着不像。”

    闵庭柯道,“那当然了,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我差他那个甜枣吗?何况我本来也不喜欢吃甜食。”

    白蓉萱好奇地问道,“那六叔喜欢吃什么?”

    闵庭柯道,“都好,就是不喜欢甜甜腻腻的东西……你到底要不要听姚家的事了?怎么把话题转移到甜食上了。”

    白蓉萱吐了吐舌,“听你提起,我就顺嘴一问。六叔继续说姚家的事吧。”

    闵庭柯道,“姚家人的意思是,这件事完全是个误会。前些日子华洋商会托姚家搞了一批军火,但做什么用,华洋商会却是绝口不提。姚家起初自然是不答应的,不过架不住苏成先的哀求,只能硬着头皮弄来了一些。至于是从哪里弄来的,一个字也没说。谁能想到华洋商会如此的胆大,居然和火龙帮的人勾结要对我不利,姚家人听说之后意识到事情不好,所以赶紧登门解释,就怕得罪了我,以后成了冤家。要知道姚家和闵家自老一辈起素来交好,怎么也不能在我这里断了。”

    白蓉萱不屑地道,“这番话说出去谁会信?三岁的小孩子只怕都是一笑了之,姚家既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该想个听得过去的借口才好。”

    闵庭柯道,“不论他们想什么借口,我这边都不会信的。重要的不是如何解释,而是态度的问题。”

    白蓉萱疑惑地道,“态度?”

    闵庭柯点了点头,“是啊。出事之后,姚家第一个向我示好,已经有负荆请罪之意,而且白天来的人还对我说,只要我不继续追究姚家,姚家便愿意将广东的生意全盘奉上,从此彻底退出广东商界。”

    白蓉萱不懂姚家在广东的地位,闻声不解地道,“姚家在广东的生意很厉害吗?”

    “厉害倒是谈不上。”闵庭柯淡淡地道,“但也是块肥肉。而且这块肥肉落入我的肚子,再加上闵家已有的十三行,势力便会更加庞大,白家便不再是我的对手。这也算壮士断腕了,姚家能有这个魄力,倒是让我很意外。”

    白蓉萱道,“那六叔准备答应吗?”

    闵庭柯笑了笑,“姚家开出这个条件,我无论如何都不该拒绝。”

    白蓉萱道,“那姚家的事便就此揭过了?”

    闵庭柯道,“那当然不会。只是眼下我又要对付华洋商会,又要对付白元德,两方都是强将,我一心二用,胜算本就不大,若是再去招惹姚家,最后很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吃亏的反而是我自己。既然姚家愿意舍弃广东的生意,我干脆就坡下驴,一面壮大广东的势力,一面专心对付华洋商会和白元德,等把这两伙人都搞定之后,剩下的姚家便不足为惧,什么时候动手不行?”

    白蓉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也太狡猾了,便宜也要占,亏还不想吃,天底下的好事都归你好了。”

    闵庭柯道,“那有什么不好。”

    白蓉萱笑而不语,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暖意。

    闵庭柯道,“何况姚家向我投诚一事,明日一早便会传得街知巷闻,你猜猜看,到时候华洋商会和白元德知道了,又会怎么样呢?”

    白蓉萱想也不想地道,“那当然会不高兴了。”

    翁蚌相争,渔翁得利。

    原来闵庭柯等在这里。

    白蓉萱叹了口气,“一石二鸟,这种办法也就六叔想得出来。”

    闵庭柯道,“反正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等我慢慢收拾他们。对了,你的伤口还疼不疼了?”

    白蓉萱摇头道,“不疼了。”

    闵庭柯直直地望着她,“说真话,不许骗我。”

    白蓉萱撇了撇嘴,“疼自然是疼的,就是没先前那么疼了。”

    闵庭柯道,“你好好休养,过几天就好了。你还记得上次我受伤的情景吗?也是养了几天就没事儿了。”

    白蓉萱道,“好像你和我在一起,总会发生危险的状况,看来以后六叔得离我远一点儿了。”

    闵庭柯道,“你胡说什么!这两次的事儿,还不都是因为我吗?跟你又没什么关系,你这样说,难不成是在责怪我?”

    白蓉萱道,“那怎么会?我和六叔……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关系了吧?”

    出生入死吗?

    闵庭柯心中一甜,低声道,“自然算。”

    白蓉萱笑了笑,望着闵庭柯没有说话。

    两人对视了片刻,都觉得此刻时光温馨甜蜜,若是能就此停下,也是件极好的事。

    过了许久,闵庭柯悠悠道,“赶紧睡吧,不好好睡觉,伤口怎么好?”

    白蓉萱压低声音道,“那你呢?”

    闵庭柯道,“我看你睡着了就走。”

    白蓉萱有些不好意思,“你可不要再趴着睡了,身体会受不了的。”

    闵庭柯点点头,“知道了,我不趴着睡。”

    白蓉萱想了想,小声道,“要不……你坐在床边上……反正我只躺一半,另一半空着也是空着……”

    她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到了。

    男女身份有别,共处一室已经越矩,哪能再坐在同一张床上呢?

    理智告诉闵庭柯绝不能答应,可身体却很诚实地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坐在了床的一侧,“你睡吧,我看着你睡。”

    白蓉萱说完那番话,又是后悔又是尴尬,急忙闭上了眼,哪还有勇气睁开?

    过了一会儿,闵庭柯小声问道,“你睡着了吗?”

    白蓉萱老实地‘嗯’了一声。

    闵庭柯扑哧一笑,“哪有人睡着了还会答应别人的?说谎都不会,真是笨死了。”

    白蓉萱不服气地道,“那你还问!”

    闵庭柯道,“我就是想要逗逗你。”

    真是坏死了。

    白蓉萱轻轻动了动身子,“六叔,我睡不着,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闵庭柯道,“你想听什么故事?”

    白蓉萱道,“什么都可以,最好是和你有关系的。”

第一千六百一十七章·下地

    原来是想听自己的事。

    闵庭柯缓缓道,“可我身上也没发生过什么故事啊?让我好好想想……”

    白蓉萱道,“要不你跟我说说这次去新疆发生的事吧。”

    “新疆啊……”闵庭柯点了点头,开始徐徐讲述了起来。

    可没过一会儿,他就察觉白蓉萱呼吸平稳,低头一瞧,果然已经睡着了。

    闵庭柯微微一笑,本想就此离开,可看到白蓉萱那平静安心地睡颜后,他又有些舍不得走,就这样静静欣赏着眼前的那张脸。看着看着,他自己也缓缓睡了过去。

    白蓉萱再睁开眼时,闵庭柯早已离开,她伸手摸了摸一旁的位置,想到昨天夜里恍惚间似乎看到闵庭柯就睡在这里,她的心莫名有些失落。

    接连休养了几天,白蓉萱的精神渐渐好转。闵家补品又供得上,过了七八天,白蓉萱的伤口便开始愈合了。

    她整日躺在床上,除了吃就是睡,不但肌肤比先前更加白嫩,身材也胖了不少。

    白蓉萱不满有些担心,拉着小圆道,“再这么吃下去,就要变成小猪了,我以后还是少吃点儿吧。”

    小圆立刻道,“那怎么行?您现在正是养身体的时候,就该多吃些。”

    白蓉萱却下定决心,说什么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过了两日,吴介身上的伤养得差不多了,闵庭柯叫了他来见白蓉萱。

    白蓉萱见吴介平平安安,心中的大石总算放下,高兴地道,“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吴介却满心愧疚,红着眼眶道,“您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没有尽到自己的本分,这才让您受了伤。”

    白蓉萱安慰道,“当时那种情况,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事儿。你不要多想,更不要自责,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吴介低垂着头不说话。

    白蓉萱道,“你放心吧,用不了几天我就会好起来的。”

    吴介见她被养得白白胖胖,的确不怎么担心,问道,“那您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白蓉萱笑着道,“已经不疼了,就是伤口的地方痒痒的,六叔说可能是肉皮在长合。”

    吴介点了点头,“您有没有什么吩咐需要我去办的?”

    白蓉萱想了想,“你回一趟白家,看看家里边的情况都怎么样了,再去见见老夫人,她若是问起,就说我没什么大碍了,让她老人家千万别担心。”

    吴介答应了一声,快步退了出去。

    等到下午时,他回来复命,“老夫人见我回去,果然问了很多您的事儿,我挑能说的说了,关于六安寺那边,都被我含糊应付了过去。也不知道六爷那边是怎么安排的,我怕自己多嘴多舌反而坏事。”

    白蓉萱满意地道,“你做得很好。”

    吴介道,“三房一切都好,周管事在那边盯着呢,我去的时候下人们各司其职,都在忙着手里的活,而且一个个神色凝重,显得非常小心。”

    白蓉萱大概能猜到其中的理由。

    多半是闵庭柯已经和周科通过了消息,让他留神盯着三房的下人。祸起萧墙,不得不防。

    白蓉萱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

    吴介压低声音道,“您还不知道吧?火龙帮彻底覆灭了。一夜之间,被人杀得干干净净。大家都说……都说这是六爷的手笔……”

    白蓉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想过会有这种结果,但真正听到,还是不免万分震惊。

    白蓉萱平静了半晌,这才悠悠道,“然后呢?还有没有其他的传言?”

    她相信闵庭柯既然敢这么做,必定安排好了退路,不会放任这样的流言愈演愈烈。

    吴介道,“这里头好像还有华洋商会的事儿,如今外头都在说是花样商会暗地里和火龙帮通气,想要算计六爷,连带着还有人说当初火龙帮之所以在黄浦江畔那样的无法无天,都是因为华洋商会暗中助力。”

    白蓉萱冷笑道,“那华洋商会怎么说?”

    吴介道,“他们还能怎么说呀,只能出来解释呗,可这样软弱无力的话又有谁会信?如果那件事真的是六爷做的,虽然下手狠了些,但这些年在火龙帮手底下吃过苦头的人不在少数,大家都说六爷这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乃是大丈夫的行为,可华洋商会在这里面的角色就不怎么光彩了。不少闹事者聚到华洋商会的会址景江楼,又是扔臭鸡蛋又是痛骂,昨晚上还有人拉了一车粪,全都泼在景江楼的墙上了。”

    不用说,肯定是闵庭柯在后面推波助澜,才会形成这样的局面。

    白蓉萱道,“这也是他们应受的,谁让他们不安好心来着。这次是六叔命大,要真出了什么事儿,这会儿偷着乐的就是苏成先了。”

    吴介道,“是,所以说华洋商会这次多半是要倒台了。我从严峰那里听说,很多商铺都嚷嚷着要从华洋商会退出来呢,也不知结果如何,反正经此一事,华洋商会的名声算是完了。”

    苏成先经营算计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最后还是折在了闵庭柯的手里。

    白蓉萱摇了摇头,让吴介回家去休息。

    吴介道,“要不我也留在这边吧,您要是有什么事儿,我还能帮您跑个腿,总不好指使闵家的人吧?”

    白蓉萱一想也对,“你身上的伤都好全了吗?”

    吴介道,“好了好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论治少爷有什么吩咐,我保证都能办得明明白白的。”

    白蓉萱便答应下来。

    吴介见四下无人,装着胆子问道,“治少爷,关于您身份的事儿……六爷怎么说?”

    这些天吴介一直在为这件事发愁,就怕真相大白,白蓉萱会经历什么麻烦和危险。

    白蓉萱道,“六叔会替我保密的,而且他还答应帮我追查凶手的线索。有他帮忙,一定会事半功倍,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的。”

    吴介松了口气,退了出去。

    白蓉萱又在床上躺了七八天,总算能下床行走了。这些日子一直躺在床上生活,冷不丁下地,她的腿脚都有些不会动了。好在闵庭柯就站在身边,白蓉萱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移动着。

    走了一会儿,白蓉萱便觉得浑身没力气,软绵绵地靠在了闵庭柯的胸口。

    闵庭柯笑看着她,“怎么?走不动了?刚刚那股狠劲儿呢?”

    先前白蓉萱在床上曾立下豪言壮语,肯定能健步如飞,让人追也追不上。

    没想到这么快就打了脸。

    白蓉萱道,“好在只有六叔听到了,要不然我可没脸再说大话了。”

    闵庭柯扶着她坐了下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得好好养着才行。”

第一千六百一十八章·火大

    白蓉萱歇息了片刻,这才觉得舒坦了不少。

    她和闵庭柯商量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白家去休养了?总住在六叔这里,多少有些不方便吧?”

    闵庭柯道,“有什么不方便的?这里离西医也近一些,要是有什么情况,也好叫人来啊。”

    白蓉萱道,“我已经没事儿了……”

    闵庭柯道,“你要是真没事儿,怎么会走两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乖乖听话,等彻底好了再回去。”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

    闵庭柯道,“怎么?你在这里待腻了?要不我送去闵家住一段时间?”

    那又有什么区别,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白蓉萱道,“我是怕给你添麻烦呀……”

    闵庭柯闻声笑道,“是吗?那要谢谢你了,不过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个麻烦,有你陪着,我也有个说话的人,要不更无趣了。”

    白蓉萱道,“六叔身边还缺说话的人吗?想要跟你说话的人,只怕能排出老远去。”

    闵庭柯道,“那怎么能一样,一面是我想说话的人,一面是我不想应付的人。”

    白蓉萱没有再说,休息了片刻便又重新躺回到床上,至于离开租界的事情也不再提。闵庭柯很是高兴,中午陪着她一起吃过午饭,饭后喝茶时他又低声道,“我这两日可能要出门两趟,你安心待在家里,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人就是了。”

    白蓉萱诧异地道,“外面出什么事儿了吗?”

    显得很是担心的模样。

    闵庭柯语气轻松地道,“能有什么事儿,你别老自己吓唬自己。曾铭伟来了,我得去见一见。”

    曾铭伟?

    白蓉萱道,“他真的从广东赶来了?”

    闵庭柯道,“是啊,这不是眼看着就是管泊远的生日了吗?他们是表亲,自然要来捧场庆生。”

    捧场是假,来看笑话才是真的吧?

    白蓉萱道,“那你出门一定要小心些。”

    闵庭柯道,“放心,安全得很。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难道我连这个教训也受不了吗?”

    白蓉萱哪里放心得下?可她又实在帮不上忙,只能道,“曾铭伟什么时候到?”

    闵庭柯道,“今天下午船就应该靠岸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他会住到管家去吗?”

    “多半不会。”闵庭柯道,“如果曾铭伟和管家的关系真这么好,就不会在这个时候特意赶过来了。”

    也是。

    还有一句话闵庭柯没有说,那就是在白蓉萱养伤的这些天,管泊舟也不知来了多少次,虽然都被闵家的小厮搪塞过去,可他却不厌其烦,隔三差五便要登门拜访,连闵庭柯都佩服他的涵养和毅力了。

    白蓉萱道,“那你下午要去接他吗?”

    闵庭柯摇了摇头,“不去。曾铭伟还没那么大的脸面,等他安定下来再说吧。到时候就算我不去找他,他也会主动来找我的。”

    白蓉萱担心地道,“六叔,你还是不要参与到曾家和管家的事情去了,反正又和你没有关系,何必多此一举呢?”

    管泊远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真把他给得罪了,以后闵家行事势必受阻,实在是不划算。

    闵庭柯道,“我知道,我心中有数。”

    白蓉萱不再多说,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

    果然如闵庭柯所料,虽然管泊舟亲自到渡头去接,但曾铭伟还是没有住进管家去,而是在临近租界的国民饭店开了房间,当天晚上就派人送来了帖子,邀请闵庭柯一聚。

    闵庭柯以身子不好为借口,推辞到了第二天。曾铭伟也没放在心上,当天夜里便去了百乐门买醉,豪掷千金。隔天一早名声便响彻上海滩,人人都说他英武帅气,做事又坦荡率性,吹捧得十分过火。

    管泊远听说之后,不免生气,但拿曾铭伟又没有办法,只能致电曾绍权,将这边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末了他还不忘提醒道,“舅舅,眼下正是紧要时刻,铭伟行事如此张扬,实在是不像话,我是说不动他的,还得你来想想办法才行。”

    曾绍权叹了口气,“你放心,我会出面约束他的。”

    而管泊远也心知肚明,这份‘约束’多半没什么效用。

    挂掉电话,他又不禁头疼起来。

    面对如此复杂的局面,他多少有些烦闷,一时想不到破局的好办法。再想到曾铭伟来到上海,两人不论如何都会碰面,人前还要装出亲近自然的状态。联想到这些,管泊远的心情就非常的不好。

    没一会儿秘书送来帖子,“市长,这是曾市长送来的。”

    管泊远示意他将帖子放下,只觉得头疼不已。

    等秘书离开后,他这才打开帖子。

    原来是曾铭伟约他晚上喝酒,地方便定在了百乐门。

    管泊远顿时火大。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掌管一方的地方官,哪有到那种地方喝酒玩乐的道理?以后他说话,还有谁会听?

    这个曾铭伟,分明就是故意的!

    管泊远想也没想地将帖子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无心工作,抽了两三支烟才逐渐放松下心情来。没想到管夫人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泊远,你有没有去见铭伟?”

    管泊远淡淡地道,“还没。”

    管夫人道,“不管怎么说,人家大老远地来了,你是主,他是客,你都该抽出时间见见他的,要不然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舅舅夹在中间也很难做。”

    管泊远何等聪明,闻声立刻问道,“是不是舅舅跟您说了什么?”

    管夫人连忙道,“没有没有,你舅舅日理万机何等的忙碌,哪有心思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是我忽然想到,怕你怠慢了他,回头又跑到你舅舅跟前儿告状,弄得你里外不是人。”

    管泊远不屑地道,“告就告,我难道还怕他不成?”

    管夫人道,“我知道你不怕,但总不好为了这种事和你舅舅生分,毕竟是一家人。何况你两个弟弟还没有着落,还需要你舅舅从中帮着斡旋,你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那个铭伟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真是烦死个人。”

    管泊远叹了口气,“算了,您就别纠结这些了。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会找时间去会会他的。在我的地盘上,晾他也干不出什么风浪来。”

    管夫人见儿子答应,这才又叮嘱几句,挂断了电话。

    等到了晚上,管泊远硬着头皮来到百乐门,刚走到门口,先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大为震惊,诧异地道,“舒……舒小姐?”

    前方的一道倩影缓缓转身,表情从容淡定,“管市长,许久不见。”

    正是因为管泊宇撞死人一事与管家打过交道的舒欣。

第一千六百一十九章·百乐

    自从事情了结之后,管泊远再也没有见过舒欣,这个人也仿佛随着管泊宇的离开而落幕,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再次遇上她。

    管泊远只怔了片刻,便客气地问道,“的确是许久不见了……舒小姐来这里是找人的?”

    舒欣微微摇头,脸上的表情恬静自然,“不,我在这里工作。”

    工作?

    管泊远闻声诧异地蹙起了眉头。

    他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舒欣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旗袍,如同黑暗中的绿宝石,透着几分让人痴迷沉醉的微光。她头发很自然地挽起,脸上也涂了薄妆,比起上一次见面,她显得美丽又迷人。

    管泊远还要发问,一个身材妖娆的女子便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还在这里说话,雷爷在里面叫你呢,一会儿找不到,又要发脾气了。”

    舒欣笑道,“碰到个熟人,多说了两句。”

    那女子往管泊远的身上一扫,见是个陌生面孔,便没怎么放在心上,“什么了不得的客人,快跟我进来。你可不知道今日谁来了。”

    舒欣问道,“谁啊?”

    那女子道,“是广东市长曾铭伟,曾绍权的亲侄子,你知道曾绍权是谁吧?”

    舒欣当然知道。她笑着道,“昨儿不是已经来这儿喝过酒了吗?”

    女子道,“百乐门开门做生意,他天天才来好呢。不管别人怎么说,我是巴不得他天天来,我入行这么久,还没见过如此阔绰豪爽的客人呢,单他昨天打赏的钱,就够我好吃好喝活一个月了。”她一边说,一边拉着舒欣的手,郑重地道,“我跟你说,你可别不当一回事,现如今有这样的凯子,你可得抓在手心里。我看得出来,那曾铭伟对你有意思,昨儿一见了你,就跟丢了魂似的,今日一进门便嚷着要找你,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做舞女的,哪个能跳一辈子?有这样的好靠山,你就赶紧贴上去,虽说不能名正言顺娶进门,但好歹能混个温饱,这辈子是不用愁了。你我姐妹一场,将来你飞上枝头变凤凰,可别忘了我就好。”

    舞女?

    曾铭伟?

    管泊远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完全搞不清楚这些事都是怎么搅和到一起去的。

    就听舒欣笑着说,“你胡说什么呢?曾市长年轻有为,能看得上我什么?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关系罢了。”

    “呸!”女子娇滴滴地道,“你少拿话哄我,真当我眼瞎看不出来吗?百乐门这么多女人,为什么他谁也不选,就要跟你说话?这还不是看上是什么?”

    舒欣无奈摇头,一副拿她没什么办法的模样。

    女子拉着她的手便往大门里走,“行了,别啰唆了,雷爷要是真发起脾气来,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舒欣甚至来不及和管泊远打声招呼,就被她强行拉着离开了。

    走到门口前,她回头冲管泊远一笑,眼神里满是歉意。

    管泊远回以一笑,目送她进了门。

    他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耳听着百乐门内传来阵阵音乐和男女子欢愉的笑声,他却是说不出的心烦。平静了片刻,他这才步履翩翩地走进了百乐门。

    管泊远洁身自爱,从不出现在这种场合,百乐门的侍应生自然也不认得,请进门之后,便让他在一楼一个角落的地方坐下,又问道,“先生喝什么酒?咱们这里还有洋酒,您要不要尝一尝?”

    话是这样说,却满嘴的敷衍之意,明显是觉得管泊远喝不起,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管泊远低声道,“好啊,就拿一瓶来尝尝好了。”

    侍应生一愣,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痛快,忍不住多瞄了两眼,提醒道,“先生,这洋酒的价格可不便宜,您确定要喝吗?我得跟您说一句,这里是雷爷的地盘,您要是想喝了酒耍横赖账,也得摸摸自己腔子上有几个脑袋。”

    管泊远心中不爽,冷着脸道,“是吗?那你不妨说说,我这有几个脑袋?”

    侍应生脸色微变,以为来了个上门找茬的。正准备呼唤打手,就听二层包厢传来一个声音,“泊远?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上楼来?”

    管泊远抬头一瞧,果然便是曾铭伟,正趴在栏杆处一脸惊喜地望着他。

    对于这个远房亲戚,管泊远的心情一直很复杂。说亲近谈不上,但说厌恶……好像也达不到那个地步。

    他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我嫌楼上嘈杂,不如这里安静。”

    “你胡说什么?”曾铭伟道,“你快上来,要不然我就下去抓人了。”

    管泊远笑着没有动。

    这会儿侍应生也反应过来,立刻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人,连忙恭敬地道,“先生,小人刚才言语冒犯,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管泊远才不会与他一般见识,“你不是说这里的洋酒很不错吗?拿上来我瞧瞧。”

    侍应生连连点头,快步退开。

    曾铭伟见他果然不肯上楼,虽然很是不悦,但还是快步跑下了楼,“你这是什么意思?人都到了,居然要跟我分着坐?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管泊远笑着回道,“有吗?”

    曾铭伟不高兴地道,“你要是不欢迎,我明儿就走,不在这里碍你的眼就是了。”

    管泊远道,“腿长在你身上,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谁又能拦得住你?”

    曾铭伟气呼呼地道,“你果然就是这个意思!得!算我白来了!”

    管泊远平静地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去家里住?”

    曾铭伟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怕给你们添麻烦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粗人,说话嘴也没个把门的,万一说错了什么,惹姑姑生气,那可如何是好?还不如住在外面,大家都省事。”

    管泊远道,“你想得倒周全。”

    曾铭伟道,“那是当然,我是个野性子,无拘无束惯了,可受不了那些条条框框的。”

    管泊远微微一笑,没有搭腔。

    这时百乐门的大老板雷爷听说管泊远亲至的消息后,赶忙过来待客。雷爷四十多岁年纪,身宽体胖,未语先笑,“今日吹得什么富贵风,居然把管市长给吹来了。您大驾光临,百乐门蓬荜生辉,您提前打声招呼,我们也好做些准备啊。”

    管泊远淡然道,“雷爷太客气了。”

    雷爷又道,“管市长有什么需要只管说,今日只算在我的账上,千万不要客气见外才是。”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管泊远才不会上这个当。

    他低声道,“不用了,我弟弟非要在这里招待我,雷爷是觉得他花不起这个钱吗?”

    直接推到了曾铭伟的身上。

第一千六百二十章·陪酒

    曾铭伟笑着接口,“我大老远的过来,你也不说尽一尽地主之谊,想方设法地抠我这两个钱,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管泊远看了他一眼,“你豪掷千金的事早就传出去了,这会儿想哭穷也晚了。怎么?给别人花钱可以,给我花钱就心疼了?”

    曾铭伟道,“怎么会?你想喝什么只管开口,我买来给你就是了。”

    雷爷在一旁静静看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面上虽然客气有礼,但谁都听得出来内里的针锋相对。

    管泊远道,“看来你在广东的日子挺滋润的,口气都变大了不少。”

    曾铭伟笑而不语,而是转身对雷爷道,“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吧?咱们这位贵客嘴巴刁得很,差一点儿的都不肯用。”

    雷爷笑呵呵地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说完便吩咐侍应生赶紧上酒。

    曾铭伟顺势道,“两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还得有人陪着喝才好啊。”

    雷爷立刻会意,“酒逢知己千杯少,有了好久,怎么能少了知己呢?我这就叫几个姑娘来服侍,也能陪着说话解解闷。”

    “好啊!”曾铭伟答应得格外爽快,“要不然就我们两个坐在一起,还真没什么说的。”

    听着像是玩笑话,但又似乎意有所指。

    雷爷不愿参与到这两人的关系中去,毕竟单拎出哪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雷爷转身吩咐手下,让他们领几个陪酒的姑娘过来。

    曾铭伟道,“对了,昨日我来时,有一位样貌雅致又不张扬的人,她叫什么名字?”

    雷爷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身后的手下上前小声提醒道,“雷爷,这位先生说的好像是舒欣。”

    百乐门从来不缺美人,现在这样的世道,日子过不下去的人家比比皆是,只要出得起钱,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舒欣的模样在百乐门绝对算不上出挑,却是最为独特的一个。这也是当初雷爷肯留下的重要原因之一。

    在上海滩,争奇斗艳的女人遍地都是,各有各的风采。可她们就如同裁缝铺货架子上的锦缎,看着美丽,却无法让人记忆犹新。

    但舒欣不同,她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质,让人见了就觉得清新自然,丝毫不矫揉造作,也不主动献媚,曲意逢迎。她就如同一株生长在暗处的幽兰,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而这份独特,又恰恰是男人最为着迷喜欢的。

    不但如此,因为舒欣坦然真诚,连带着百乐门的姑娘和她相处得也极好。舒欣来之前,这群女人为了客人,为了钱,连日的争吵打闹,没一刻消停的时候。但舒欣出现之后,无论是脾气多么火爆自私的人,居然都能很快与之打成一片,甚至以姐妹相称,足见其人格魅力。

    连雷爷也不得不叹服。

    这舒欣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听了手下的话,雷爷笑着道,“曾市长说的是舒欣吧?我这就叫她过来。只是她那个人性子冷清,不怎么喜欢说话,别扫了您的兴致才好。”

    曾铭伟道,“不会不会,我这个人生性喜静不喜闹,不说话才好。要不然像个苍蝇似的围着我乱飞,我还真受不了。”

    雷爷不再多说,吩咐手下去找人。

    没一会儿手下就领来七八个姑娘,环肥燕瘦各有特色。在一众妆容精致的姑娘中,舒欣显得特别寡淡。她站在最边上,表情恬静,波澜不惊。

    管泊远的目光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昨天晚上,曾铭伟与舒欣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何况当时他又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看得并不真切,可就是那惊鸿一瞥,这个如水一般的女子却仿佛印在了他的心上一般,怎么也忘不掉。

    此刻再见,他只觉得心跳加快,眼睛都放了光。当即指着舒欣道,“就是她!”

    舒欣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曾铭伟的脸都烧了起来。他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模样就像个未经人事的孩子。

    雷爷顺势道,“舒欣啊,既然曾市长垂青,你一定要好好陪着,千万不可怠慢,知道吗?”

    舒欣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雷爷对她的乖顺很是满意,又问道,“那这几位姑娘……”

    曾铭伟道,“都留着吧,这不是还有一个人吗?也不好冷落了他。”

    这些女人过来之前,雷爷手下已经提前交代过了。今日要陪的对象一个是上海市长管泊远,一个是广东市长曾铭伟,卧龙凤雏,都是不能得罪的。

    女人们闻声补妆的补妆,换衣裳的换衣裳,都想使出浑身解数,要是能得到二者中的任何一个青睐,下半辈子的生活也就不愁了。如今听了曾铭伟的话,又见到管泊远长得英俊非常,立刻便围了上去,倒酒的倒酒,递烟的递烟,声音也比平日里更加轻柔娇媚了,“管市长,您抽烟。”

    “我给您点火。”

    “管市长要喝什么酒?我给您倒!”

    还有女人娇滴滴地道,“管市长跳舞不跳?”

    曾铭伟看着管泊远被女人围得团团转,心中很是得意,便对雷爷道,“你们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喊人。”

    雷爷客客气气地行了礼,这才领着手下离开了。

    曾铭伟见舒欣还远远地站在一边,有些尴尬地道,“你也别站着了,过来坐。”

    舒欣冲他微微一笑,缓缓走了过来,在他一边的沙发上坐下。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似乎是茉莉,清香无比,瞬间便将曾铭伟包裹住了。他有些心摇神醉,从口袋里掏出香烟递了一根过去,“抽烟吗?”

    舒欣瞧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一旁的女人提醒道,“曾市长,我这位姐妹啊,只抽牡丹牌的烟。”

    牡丹牌,那是女人才抽得香烟。

    味道没有这么冲。

    曾铭伟立刻道,“是吗?叫人去买来。”

    说话的女人道,“哪用的着这么麻烦?”伸手打了个响指,没一会儿就跑来个八九岁模样的小女孩,身上脏兮兮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方形的大木箱,轻轻打开,里面便摆满了各种牌子的香烟。

    小女孩眼睛亮亮的,惊喜地道,“露露姐,是你要买烟吗?”

    叫露露的女人挑着眉头道,“咦?今儿怎么是你来?你哥哥呢?”

    小女孩道,“哥哥生病了,换我来卖烟。”

    露露叹了口气,心疼地道,“哎,少做一天买卖都不成,是不是?不是我要买烟,是你舒欣姐。”

    小女孩缓缓走到舒欣的面前,“舒欣姐,你要买烟吗?”

    舒欣点了点头,从木箱中拿出一盒牡丹牌香烟来,正准备付钱,曾铭伟赶忙道,“一盒香烟,哪能用你花钱?”对小女孩道,“你这里还有多少牡丹牌的烟?”

    小女孩想了想,“四五盒的样子,先生要多少?我还能搞来。”

    曾铭伟被她机敏可爱的样子逗笑了,“是吗?那你去多搞一些来,能搞来多少,我就买多少。怎么样?”

    小女孩惊喜地道,“当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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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