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枝寒TXT下载北枝寒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枝寒全文阅读

作者:湊湊     北枝寒txt下载     北枝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五百零一章·大名

    白修唯笑着道,“谁家没有后门,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惊奇什么?”

    白蓉萱道,“可后门一般不都是给自家人用的吗?咱们能随随便便的进去吗?”

    白修唯立刻正色道,“我可不是随便的人,你跟着我来就是了。”

    白蓉萱虽然纳闷,但还是依言跟了上去。随行来的吴介也赶忙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好,脚步飞快地跟了上去。

    白蓉萱见状向白修唯道,“五哥,你身边怎么从来也不带个人呀?”

    白修唯道,“很早之前也是带的,后来我觉得麻烦,还得时常经管着他,索性就自己独来独往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自在呀。”

    白蓉萱微微一笑,没有吭声。

    两个人缓缓走到了许江戏院的后门处,只见这里也聚了不少人,想必都是和白修唯做了一样打算的。

    白修唯显然也没想到,顿时愣在了原地。

    白蓉萱只好道,“麻烦是麻烦了一点儿,还是去前面排着吧,实在不行就改天来听,好戏登台又不是只唱一场,什么时候来听不都一样吗?”

    白修唯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还不是怪你?”

    白蓉萱也不解释,两个人正要往前面的院子走,忽然听到许江戏院二楼的一个窗口传来招呼白修唯的声音。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面容白皙的中年男子正依窗而立,一只手里还夹着香烟。

    白修唯眼睛一亮,“红大家?你虽然不登台了,可这嗓子也得保护好,怎么也跟着抽起香烟来了?”

    红玲玉微微一笑,“已经不能开口唱戏,养得再好有什么用?你站在那里别动,我让人领了你上来。”

    白修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得意地对白蓉萱道,“我说什么来着?天无绝人之路,是不是很有道理?”

    白蓉萱懒得理他,两个人往回走了几步。后门一开,一个十二三岁的光头少年钻了出来。堵在后门的众人一见,都要往里闯。那少年横在门前,大声道,“干什么?想白听是不是?都去前头排队买票去,我师父已经发了令,后门不放一个人进去!”

    有人道,“你嚷嚷什么?前头的人排得老长,我们从这里进不也一样?你只管放心,票钱一分都不少你的。”

    那少年仍道,“规矩就是规矩,既然立下了岂能轻易打破?”

    那人不高兴地道,“你是什么东西?好狗不挡路,再不滚开,我可要踢你了。”

    少年冷笑着道,“哼!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如今许江戏院可不是说欺负就能欺负的!我吼上一嗓子,立刻就能跑出二三十人,保准把你打的脸亲妈都认不出来,你若不信,只管试试!”

    那人大声道,“当真是店大欺客!想当初你们戏院穷困潦倒,差点儿活不下去,一戏班子的人都要到路边要饭去,这会儿才有了些名气就把尾巴翘起来,小心摔了跟头啊!”

    周围的人一听,顿时帮腔道,“可不是吗,再红的戏子也得靠人捧,没人听戏,你们坐在坟头唱给鬼听吗?”

    一直站在二楼窗口的红玲玉闻声冷冷地道,“你只管放心,就算要饭也要不到你家门口去,当初穷困之际没见你捧场,这会儿也不需要你锦上添花。我许江戏院就是这个德行,你爱听就听,不爱听就滚,别挡在门口做那恶心的拦路狗。”说完话,还轻轻地掸了掸烟灰,姿势极是优美。

    底下的人见红大家亲自开了口,都自觉没趣地闭上了嘴。

    只有先前嚷嚷最欢的人气不过,振臂高呼道,“走走走!难道没有许江戏院就没出听戏了?什么东西,谁稀罕?”

    他声音虽大,却无人应声。众人交换了个眼神,一齐向前院走去。

    白修唯也趁机领着白蓉萱和吴介来到了后门,对那光头少年道,“小七,几日没见,你这脾气倒是硬气了不少。”

    叫小七的少年得意地道,“那当然,我可是唱武生的,师父说我得挺胸抬头神气扬扬,不然谁能信服?”

    白修唯伸手摸了摸他的光头,小七轻轻避开,道,“白五爷,你怎么每次来都走后门?将来走习惯了可怎么办?”

    白蓉萱听他们对话的语气似乎很是熟悉,不免诧异地看了白修唯一眼。

    几个人从后门进入,小七带着他们沿着楼梯往二楼走去。那楼梯年久失修,走上去吱吱作响,听着颇为瘆人。

    红玲玉已经站在了楼梯口,笑着道,“为了你,我把人都给得罪遍了。将来无人听戏,我就只能窝在白五爷的家门前乞讨了。”

    白蓉萱虽然听过红大家的名声,却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只见他身穿白衣,整个人身材高挑,儒雅俊秀,只是脸上布满了细小的皱纹,看着颇为苍老。

    白修唯道,“如今上海滩的诸多戏院之中,你许江戏院可是独一家,正是顶红火的时候,可不能这样唱衰自己。”

    红玲玉似乎并不在意,淡淡地道,“月有阴晴圆缺,客人不都是这样,哪家新鲜就往哪家来。你数一数,那些能叫得上名的戏院,有几个没红火过的?最长久的也不过三年五载,终究还是会落寞下去的。过几日隔壁戏院捧了新的角儿,客人自然就跟过去了。我在这行当漂泊半生,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白修唯道,“谁说的?只要你红大家一开嗓,自然还是有人追捧的。”

    红玲玉撇了撇嘴,“我这副嗓子算是废了,就算再上台,也不过是丢丑罢了。何况又上了年纪,更该把舞台留给年轻人。”

    他虽然语气平淡,却透出一股悲凉心酸之意。

    这时红玲玉注意到了白修唯身后的白蓉萱,诧异地道,“这位是谁?看着眼生……”

    白修唯赶忙引荐起来。

    听说了白蓉萱的身份,红玲玉一脸震惊地道,“原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治少爷呀。”

    大名鼎鼎?

    谈不上吧。

    白蓉萱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白修唯见状道,“红大家,你赶紧给我找个位置坐下,免得一会儿人都进来了,我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红玲玉道,“白五爷大驾光临,哪能没位置呢?我就知道今日你一准会来,早就给你留下了。”说完便对小七道,“领路吧。”

    小七点了点头,很是客气地道,“白五爷,请跟我来吧。”

    白修唯高兴地抱了抱红玲玉,“还是你最懂我。”

    红玲玉微微一笑,“少来这套,该付的茶钱戏票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白修唯道,“那是自然。”

    小七在前领路,红玲玉缓缓跟在后面,他盯着白蓉萱的背影出了会儿神,总觉得眼前的这位‘治少爷’哪里怪怪的。

第一千五百零二章·盛衰

    红玲玉自小便给抽大烟的父亲卖了出去,因为年轻体薄,被倒卖了好几手,最终才被他的师父看重,收为了弟子,从此不用再过漂泊无依的生活。这半生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因此独具慧眼,总能一眼便看穿一个人藏在心底的事。

    而这位‘治少爷’明显有什么秘密,似乎并不想给人知道似的,所以不敢用正眼去瞧人,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难道是白家的三房出了什么事儿?

    红玲玉满心好奇。

    白修唯似乎看出他有心事,笑着道,“红大家,想什么这样入神?”

    红玲玉吃过大苦,年少时仗着自己的好样貌和好嗓音也享过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他见惯了世间冷暖,也看透了人性的虚伪,所以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丝毫不加以颜色。可偏偏白修唯,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了阴暗的角落,让红玲玉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对他好。

    听了他的关心话,心中更是高兴,“谁还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烦心事,难道事事都要说出来不成?”

    白修唯诧异地道,“你能有什么烦心事儿?如今生意红火,只要你用心调教栽培,未来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红玲玉地道,“盛极而衰,难道白五爷没听过这句话?枉你还是读过书的人呢。”

    白修唯道,“你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没得给自己找烦恼。”

    红玲玉道,“这可不是我瞎想,上海滩的戏院有多少家?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看到你家的生意做起来,眼红的人又岂在少数?若是明面上有个争论也便罢了,就怕那些背后耍刀子的人,当真是防不胜防。”

    白修唯见他这样说,立刻追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红玲玉一怔,随后便笑道,“你不是天天来吗?就算真有什么事,哪一件能瞒得过你的眼睛?”

    天天来?

    走在前头的白蓉萱闻声不禁皱了皱眉头。

    她想到了戴霞先前的提醒。

    难道说得就是这件事?

    听戏,白蓉萱并不反对,但若是因此玩物丧志,那可就不好了。尤其以外三房当下的情况,正需要白修唯砥砺奋进的时候,怎么能整日泡在戏院里呢?

    难道宥三太太也不管一管?

    白蓉萱忍不住回头看了白修唯一眼。

    白修唯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对红玲玉道,“这是什么话,我又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戏班子。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一声。众人拾柴火焰高,就算我没有本事帮不了你,好歹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呀。”

    红玲玉见他这样说,心里更是觉得温暖,“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也没什么麻烦,就算有……我也一并料理了。我这半生,什么糟心事没见过,小打小闹的小把戏,我才不会放在眼里呢。”

    白修唯笑了笑,没有追问。

    红玲玉一直将他们送到二楼的包厢门前。

    白修唯惊讶地道,“我们又不是贵客,坐什么包厢,楼下大堂里找个安静的角落也就是了。有这样的好地方,你该留着招待别人才是。”

    红玲玉二话不说地打开了包厢的门,“让你进就进,哪来得这许多话?”

    白修唯站在原地不愿意动。

    红玲玉上前,干脆利落地将他推了进去,又客气地对白蓉萱道,“治少爷,您也请进吧。”

    白蓉萱点了点头,缓缓走了进去。

    包厢的并不算大,一看就是被单独隔出来的。只摆了几把椅子,一个圆桌。

    红玲玉解释道,“白五爷只管放心大胆的坐。这原本是给人留出来的,我连钱都已经收了。只是突然收到消息,对方有事情来不了,所以便便宜你了。”

    白修唯不放心地道,“是什么人呀?既然收了钱,我们再坐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人家中途赶来,岂不要找你的麻烦?”

    红玲玉道,“能有什么麻烦,你也太小心了些。实话告诉你,这人你也是认识的。”

    白修唯一脸疑惑,“我也认识?是谁?”

    红玲玉道,“正是白修磊。”

    白修唯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好端端的为什么不来?”

    红玲玉笑道,“这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个伺候人的,赚些辛苦钱也就是了,多余的话那当真是一句也不敢问的。尤其……”他谨慎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磊三爷是跟着睿二爷的,别的都好说,睿二爷的脾气……当真是得罪不起的,我可不想祸从口出。我在上海滩求生多年,还没见过得罪了他,能全身而退的人呢。”

    白修唯闻声冷笑着道,“也没这么厉害吧?哪一次他碰到闵六爷不是一鼻子的灰?”

    “哎哟喂!”红玲玉惊慌失措地道,“阿弥陀佛,快别提那位大佛的名头,我们这店小,可生受不起。”

    两个人正说着,又一个光头少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看模样比那叫小七的还要再小上几岁。

    红玲玉瞥了他一眼,“眼看着就要开店门了,你不在后台服侍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语气十分严厉,听得那少年忙低下了头,“是……是小楼师姐让我来的。”

    红玲玉道,“是要找我吗?”

    少年摇了摇头,“不是!小楼师姐请白五爷过去一趟,有话要说。”

    红玲玉会意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

    白修唯落落大方地站起了身,“既然如此我就过去瞧瞧,烦劳红大家帮我照顾一下治哥。”

    红玲玉道,“你直管去,难道还能飞了不成?”

    白修唯对白蓉萱叮嘱道,“我去去就回来,你在这里稍坐,要是有什么需要便和红大家开口,他是我的朋友,千万不要见外才是。”

    红大家‘呸’了他一声,“少给自己个儿脸上贴金,哪个是你朋友了?”

    白修唯微微一笑,和那光头少年一起出了门。

    两人刚走,红大家便笑意顿失,轻轻叹了口气。

    白蓉萱一脸不解,但毕竟初次见面彼此不熟,所以也没有多问。

    反倒是红玲玉主动开了口,“治少爷,我看您和白五爷的关系好,兄弟俩相处得十分融洽,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既然都这样说了,不当讲也要讲了。

    白蓉萱心知肚明地道,“红大家只管说就是了。”

    红玲玉为难地道,“这话原不该我说,只是我见惯了生死离别,又得白五爷信任看重,视为朋友知己,不忍心看他将来难过伤心,几次想要开口劝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说给您听,若是有急坏,好歹帮着劝说几句,别让他走上那不归路。”

    不归路?

    有这么严重吗?

    白蓉萱脸色微变,“究竟是什么事?”

第一千五百零三章·姚兴

    红玲玉见吓到了她,忙安慰解释道,“治少爷先别慌张,且听我跟细细说来。”

    白蓉萱越听越紧张,神情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红玲玉徐徐地道,“白五爷豪爽仗义,乃是性情中人,与他结交的就没有一个不说好的。他常来戏院捧场,乃是熟客,这原本是件好事,只是近来我却发现,他与我的弟子虞小楼走得很近。小楼拜师学艺,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这些年从未有过半点儿忤逆,我对她也是疼爱有加。女孩子在外漂泊多有不易,我也希望她能找个靠山,有个安身立命之所,只是白五爷身份高贵,可不是唱戏女子能够高攀得起的。两个人年轻,要真走到了一起,将来怕是面对层层阻碍和磨难。我不敢说自己多有见识,但入行这些年,身边人身边事,也着实经历了不少,实在不忍见到这两人走到那个境地去。我看治少爷敦厚有礼,和白五爷关系又亲,不如从中劝慰几句,免得白五爷越陷越深,到后来想抽身也不容易了。”

    白蓉萱听得瞪大了眼睛。

    她这会儿才明白戴霞先前提醒自己的用心和用意。只是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只能点到为止。

    不过她并不觉得事情有红大家说得这样严重。年轻男女,男未婚女未嫁,郎情妾意,就算真走到了一起,又有什么不妥当?

    只要两人真心实意地对待彼此,身份的高低贵贱又有什么重要?

    红玲玉一眼便看出她没将此事看得很重,立刻道,“小楼是我的弟子,白五爷也是难得的知己,两人若真有个良缘,我自然高兴。只是……白家规矩森严,宥三太太又将白五爷视作掌中宝,怕是不能接受小楼做儿媳。到时候白五爷夹在母亲和小楼之间,让他如何抉择?”

    白蓉萱渐渐会意,“如果宥三太太能答应的话,事情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谈何容易?

    红玲玉又不是不了解宥三太太那个人?从前白元宥活着的时候,她的一颗心都放在了丈夫身上,丈夫死后,她的心又落在了儿子身上,本身却是个毫无主见,容易随波逐流的人。

    而且骨子里古板木讷,想让她接受虞小楼,只怕比登天还难。

    红玲玉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他实在没想到堂堂三房的新主人,居然是个如此天真的性子。这样的人将来能干成什么大事?

    白蓉萱见状问道,“红大家可还有什么为难之处?”

    为难?

    红玲玉心中苦笑。

    他一个外人,能有什么为难,最后难得还不是白修唯和虞小楼吗?

    见自己找错了帮忙的人,红玲玉干脆收起了心思,淡淡地道,“我能有什么难处?或许是我想多了,白五爷和小楼多半就是至交好友的关系,反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白蓉萱还要再问,白修唯已经兴高采烈地推门走了进来。

    只见他满面红光,嘴角全是笑意,那得意的样子,一看就是满心欢喜的模样。

    红玲玉更加确定这一切都不是自己胡思乱想。

    他深深地瞥了白蓉萱一眼。

    白蓉萱显然也看出来了,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冲着白修唯微微一笑。

    红玲玉问道,“这是说什么去了?小楼的装扮上了吗?”

    白修唯道,“扮上了,我看她的打扮,倒像是要常杜十娘的?”

    红玲玉见他避重就轻,压根不提两人的对话,索性也不再多嘴,“就你眼尖儿,什么都瞒不住。”

    白修唯道,“怕什么,我又不会跑到外面乱嚷嚷去。”

    这时有人来请红玲玉,说是有贵客到访。

    红玲玉似乎也知道来人是谁,二话不说就站起了身,“您二位在这里坐着,我得去陪陪客。”

    白修唯道,“你快去忙,不用管我们。”

    红玲玉这才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没一会儿有跑堂送来了茶水和瓜子、花生等吃食,白蓉萱问道,“五哥最近常来这里吗?”

    白修唯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啊,左右没有其他事,便到这里来坐坐,只当是打发时间了。”

    白蓉萱又问,“家里的事不忙吗?”

    白修唯笑道,“外三房总共就那么几口人,守着几间铺子过日子,能有什么事呀?”

    白蓉萱还要再说,有跑堂敲门进来道,“白五爷,秦家大爷到了,听说您在这里,说什么都要请您过去一叙。”

    “哎哟。”白修唯道,“他怎么有空来了?”说完便站起了身,对白蓉萱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说两句话就回来。”

    白蓉萱只好点头答应,白修唯快步出了门。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嘀咕道,“这个老秦,自从成了家便很少来戏院茶楼了,今天的太阳是打哪边升起来的?”

    白蓉萱一个人坐在包厢里,轻轻喝了口茶。

    就在这时,外头又传来敲门声。白蓉萱纳闷地转过头,只见一个男子推门而入,见是个陌生面孔,对方也很惊讶,“咦?这……不是磊三爷的包厢吗?”

    磊三爷?

    白修磊吗?

    白蓉萱急忙道,“他有事不来,您是来找他的吗?”

    对方道,“不是不是,只是听说他今天会来,所以想打个招呼罢了。”说完又往白蓉萱的身上打量了几眼,一眼的惊艳之色,“你是什么人?”

    白蓉萱很不喜欢他的眼神,随意地敷衍道,“只是来听戏罢了。”

    对方却不肯轻易放过,“敢问先生贵姓?”

    白蓉萱越发警惕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大家既不相识,又何必自报家门呢?”

    对方笑着道,“这有什么?谁和谁是从一下生就认识的,你一句我一句,慢慢就熟络了。既然这是磊三爷的包厢,你又为什么坐在这里,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不知是不是白蓉萱的错觉,这人在说‘关系’两个字时,神情明显变得暧昧起来,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深意。

    显然是想到了其他地方去。

    白蓉萱大怒,板着脸道,“这些与你何干?”

    对方微微一愣,“别气别气,我并无歹意,纯心只是想与你交好罢了。”

    白蓉萱面无表情地道,“不必了,话不投机,还是各走各路比较好。”

    对方却不肯轻易离开,“这样好了,我先介绍自己。我姓姚,单名一个兴字,我可不是什么坏人,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

    白蓉萱对此毫无兴趣,只盼望白修唯赶紧回来才好。

    姚兴见她不开口,推开门便走了进来,吓得白蓉萱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惊慌地道,“你……你干什么?”

    姚兴道,“你别怕,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罢了。”

第一千五百零四章·叫好

    白蓉萱见他越走越近,心里越发紧张起来,连忙向后退开了几步。就在此时,白修唯笑呵呵地推门走了进来,嘴里还嘀咕着,“这个老秦,每次见了我都要拉着说上半天的话,我要不紧赶着回来,怕是要说到夜里去。不是说男人成了亲性格也会跟着变吗?怎么他还是老样子?”

    正絮絮叨叨的说着,一抬头看到包厢内站着的姚兴和一脸不安的白蓉萱,白修唯立刻皱起了眉头,警觉地打量着姚兴道,“姚兴?你怎么在这儿?”

    姚兴见来了人,自然不敢造次,客气地笑着道,“我是来找磊三爷的,见他不在,就想打听一下他的近况。唯五爷这是干什么去了?”

    白修唯显然不喜欢此人,板着脸道,“出去见了个朋友,磊三哥今日不在,你若是想找他,不如直接去外二房好了,一准能找到人。”

    姚兴心中不免失望至极。

    他轻轻地瞥了白蓉萱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强颜欢笑道,“说得也是,那我就不打扰你们看戏,先告辞了。”

    白修唯点了点头,连一句客气的话也没有说。

    姚兴快步出了包厢。

    白蓉萱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

    白修唯上前几步,关心地道,“怎么了?难道是那姓姚的做了什么越矩之事?”

    白蓉萱道,“没有,只是觉得他这人一副情况样子,心里有些不喜欢罢了。他是谁呀?姚家的人吗?”

    白修唯拉着她重新坐下,“也是我不好,只顾着和这个说话那个说话,把你一个人丢在了这里,真要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办?你别害怕,我从此刻再也不走了,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白蓉萱轻轻笑了笑。

    白修唯继续道,“这个姚兴勉强能称得上是姚家人吧。他和我一样,都是外房的人,也不怎么受重视,在姚家根本就排不到前面。不过此人的交际本领却是一等,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贩夫走卒,他都能说上几句话,因此人送外号‘活泥鳅’,为人极是奸猾,风评也不好,我很是看不上他。”

    白蓉萱道,“难怪……看来他和磊三哥的关系不错?”

    白修唯不屑地道,“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都不愿意把事情做得太绝,碰到面总要打声招呼。要说不错,那是谈不上的。”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顿,又继续道,“你别看外二房和二房走得很近,但恒二伯父对于子女的教导却很是严苛,磊三哥在外的为人处世向来规规矩矩,和睿二哥天上地下,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原来是这样。

    白蓉萱猛地想到接手家业当日,曾有一个陌生的面孔随着白元德一同出现,听口吻似乎便是外二房的人。她立刻问道,“先前我接手家业之时,跟二伯父一同来的,便是他吗?”

    白修唯仔细回想了一番,摇头道,“不是,那是外二房的元明小叔,乃是恒二伯父的胞弟。”

    白元明……

    白蓉萱道,“回来这么久,和外二房的人还没怎么打过交道呢。”

    白修唯道,“外二房的人精于算计,不打交道也好,否则只有被算计的份儿。”

    白蓉萱道,“按到外二房和二房的人来往,也要算计人家不成?”

    白修唯微微一笑,“这也说不准。”

    白蓉萱一脑门的问号,“这是什么意思?”

    白修唯淡定地解释道,“二房虽然厉害,但也不能万事俱到,总有空子给人钻的。不过这也只是我的一点儿小心思,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还不好说,你也只当个乐子听就算完,千万别往心里去。”

    白蓉萱点了点头。

    正说着,外头又有跑堂来请人。

    没想到白修唯在这里认识这么多人。

    这一次白修唯倒是异常的淡定,依着自己的诺言将所有的邀约都推辞了,生怕留白蓉萱一个人在包厢里出什么情况。

    白蓉萱虽然没有多说,但心里却觉得异常温暖。

    很快,楼下大堂便坐满了人,白蓉萱从包厢向下看去,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群,震惊地道,“座无虚席,这也太厉害了吧?”

    “我说什么来着?”白修唯得意地道,“要不是亲眼所见,只怕你还不信我的话呢。现在的人还没上全,等一会儿你再看,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那才叫厉害。”

    白蓉萱见状,也不禁暗暗期待起一会儿登台要唱的戏曲来。

    又过了片刻,一阵响亮清脆的锣声响过,便是开锣戏,唱的是一出《铡美记》,白蓉萱听得很是入迷,神情专注地向台上看去。

    白修唯在一旁低声解释道,“现在这几位都是红大家的同门师兄弟,你可能还不觉得怎样,等一会儿他的几个弟子上来,你就知道什么叫余音绕梁了。”

    白蓉萱失笑道,“有这么厉害吗?”

    白修唯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就请好吧。”

    开锣戏结束便是二轴戏,唱的是《四郎探母》。白修唯赶忙道,“治哥快看,那表演杨四郎的便是孟小秋了。”

    白蓉萱闻声赶忙坐直了身子,伸长着脖子向下看去。

    只见舞台上的人身姿笔直,扮相娟秀,一开嗓便如夏日里的一声惊雷,艳惊四座。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叫好声。

    白蓉萱也情不自禁地拍起手来。

    白修唯道,“怎么样?”

    白蓉萱忙点了点头,“这嗓门,简直是祖师爷赏饭吃。”

    白修唯道,“谁说不是呢?我也常这样说,偏偏他本人还不承认,只说是自己后天的努力。就我这嗓子,哪怕废寝忘食的练上二三十年,也达不到这个地步呀。”

    白蓉萱不再理他,专心听戏。

    孟小秋虽然年轻,台风和唱腔却稳如泰山,伴随着鼓点抑扬顿挫,将一出儿子思念母亲的情感演绎得淋漓尽致,勾得白蓉萱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离家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母亲的情况如何。即便有舅舅舅母贴心照顾,可终究免不了思念和惦记之苦。

    一想到这些,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伴随着白修唯的高声喝彩,《四郎探母》也唱完了。只见孟小秋弯下身子,向台下众人行了一礼,便匆匆转身下了台。

    白蓉萱也赶忙打起精神,不敢再走神分心,免得被白修唯看出什么端倪来。

    接下来的两场戏也异常精彩,只是仍不见虞小楼登台,白蓉萱虽然心中好奇,却也没有多问。

    一直到压轴戏时,这才见虞小楼扮相精美绝伦地走上了戏台。

    先前闵家在江边摆戏台的时候,虞小楼便曾登台献艺,但当时隔得太远,白蓉萱也没有瞧得特别清楚,何况身边还有闵庭柯在,她哪能静下心思好好看戏呢?

    此刻见虞小楼身姿窈窕,举手投足间都是一副风流模样,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睛,忍不住叫上一句好。

第一千五百零五章·返场

    果不其然,台下的戏迷见状,立刻高呼起来,一时间声音震耳欲聋,气氛热烈至极。

    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铜锣声,扮演杜十娘的虞小楼也开了腔。她的声音不算洪亮,却异常的清透,如同冬日院子中落了雪,每一片都落在了你的心尖上,让人舒爽无比。

    白蓉萱顿时瞪大了眼睛。

    在杭州时,她曾陪唐老夫人听过几出戏,与杭州明珠社相比,无论是孟小秋或是虞小楼,都高出了不止一截。

    白蓉萱甚至想,要是有机会能让唐老夫人也来听一听就好了,她老人家肯定喜欢。

    想到这里,白蓉萱落寞地叹了口气。

    白修唯闻声问道,“怎么?可是觉得不好?”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是不好,只是可惜,要是我外祖母也能在场就好了,她最喜欢听戏了。”

    “是吗?”白修唯笑着道,“这还不简单,回头雇辆车,将她老人家接过来不就行了?杭州离上海又没有很远,若是坐轿车的话,一天多些也就到了。”

    白蓉萱道,“五哥不是给我出难题吗?我去哪找轿车。”

    白修唯道,“傻小子,闵六爷手底下不知道有几辆,只要你开口说一声,以你们俩的交情,他肯定会借的。”

    六叔啊……

    白蓉萱一想到他近乎于妖的聪明才智,心里立刻便打了个突。

    别再让他看出破绽来。

    白蓉萱敷衍着道,“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吧,也不用急在这一刻。”

    白修唯也不再多劝,两个人安心听完了虞小楼的戏。

    坐了这么久,白蓉萱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反而精神十足,直呼过瘾。她真心实意地道,“今天可真是来对了,让我过足了戏瘾。只是这胃口被养刁了,以后一般的戏文怕是听不进去了。”

    白修唯听她这样也很高兴,“你看看,跟着我难道还能有错吗?”

    白蓉萱笑看了他一眼,“论起吃喝玩乐,五哥简直是门清。只是家里的事情也要上心,千万不可顾此失彼,玩物丧志。”

    白修唯微微一愣,随后便道,“哟,咱们治哥都开始说教起我来了?”

    白蓉萱正色道,“不是说教,而是关心。”

    白修唯笑了笑,“你放心吧,我这心里都有数。”

    白蓉萱道,“那就最好。”

    两个人正说下,楼下大堂中的客人却没有走,一个劲儿高呼返场。

    眼见着众人不肯离去,红玲玉只好抱着拳走上台来,不住地向台下鞠躬道谢,“感谢诸位父老乡亲,若是没有你们捧场,就没有我许江戏院的今日。既然诸位不尽兴,那是无论如何都要再来一折戏的。”

    众人闻声高呼起孟小秋和虞小楼的名字来。

    红玲玉眼珠一转,立刻拿定了主意,“既然诸位抬爱我这两位不成器的弟子,我就让他们合唱一首《状元媒》可好?”

    台下众人欢呼一片。

    红玲玉又道,“只是事发突然,这扮相却是来不及换了,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锣鼓再次奏起,孟小秋和虞小楼一前一后地走上台,在众人的叫好声中开了嗓。

    毕竟是同门师兄妹,两人表演天衣无缝,异常默契,让台下看客连声叫好,到最后甚至已经听不清戏文之声了。

    一曲终了,孟小秋和虞小楼行礼下台,观众却仍不肯离去。

    这时红玲玉登台,笑着道,“戏文好听,可也费嗓子,这么一个劲儿地唱下去,怕是到明天这个时候也完不了。诸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就让我这破锣嗓子唱一曲好了。”

    众人见他这样说,知道是不会再答应让弟子登台,便一一退出店外。倒也有些不急着走着,坐着喝茶,品评刚刚的戏文,语气中皆是称赞,一个个摇头晃脑,陶醉得不得了。

    白蓉萱见状便问道,“五哥,咱们也走吗?”

    白修唯显然不想急着立刻,但见白蓉萱都这样问了,他只好道,“行啊,我这就送你回去。”

    两个人出了包厢,正要往楼下走。没想到再楼梯口处,居然又碰到了那个叫姚兴的人。

    他一看到白蓉萱,顿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来道,“这是要走了吗?”

    白修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是,姚少爷还要多待一会儿吗?”

    姚兴笑道,“我也正要离开呢。”

    白修唯淡淡地道,“这样啊……那姚少爷先请。”

    姚兴忙道,“不,我还不急。”

    白修唯道,“既然如此,就请姚少爷让路。”

    姚兴就算再不情愿,也得乖乖把楼梯让出来。

    白修唯看出他似乎不安好心,故意让白蓉萱走,他仔细地护在了一旁。如此一来,就算姚兴想要趁机动手动脚也没有机会,只能暗暗焦急,狠狠地瞪了白修唯两眼。

    白修唯和白蓉萱缓步走下台阶,又在楼下碰到了红玲玉。他惊讶地道,“今儿怎么这样急,不多待一会儿吗?”

    白修唯道,“我得把治哥送回去,他出来得太久,家中的长辈会担心的。”

    红玲玉微微一笑,“像治少爷这白玉般精致的人儿,自然是要小心些的,可别再叫那些有企图的坏人给拐走了。”

    白修唯道,“胡说什么呢。行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烦你。”

    红玲玉道,“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烦呢,只要我这戏院还开着,你随时来就是了。”

    说话间姚兴已经轻手轻脚地从楼上走了下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白蓉萱,奔着他走了过去。

    红玲玉见多识广,哪会猜不出他那点儿龌龊心思,见状立刻上前两步,夹在了姚兴和白蓉萱之间,故意大声道,“我这里事多,就不送你们了。”

    白修唯也注意到了姚兴,轻轻哼了一声后,便带着白蓉萱从后门出去了。

    姚兴没有得手,不免有些可惜,凑到红玲玉的身边问道,“红大家,那位是什么人?他和白五爷又是什么关系?”

    红玲玉淡淡地笑道,“姚少爷既然好奇,怎么不自己去问白五爷呢?”

    姚兴道,“问他,也未必愿意说。”

    红玲玉抿嘴一乐,“既然如此,我也不说。”

    说完就要走,却被姚兴一把拉住,“红大家,你做做好事,就解了我心中的疑惑吧。”

    红玲玉不冷不热地抽回自己的手,“这种得罪人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

    姚兴连忙道,“红大家放心,能让你白忙活吗?我出这个数!”说完便用手比画了个数字。

    红玲玉道,“少唬我,你有这么多钱吗?”

    姚兴道,“这你甭管。我既然敢答应,自然能拿得出来,难道还能打自己的脸不成?”

    红玲玉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道,“告诉你无妨。那位是白家三房的当家人白修治,才从外地回来的,我劝你别动没用的心思,这可不是你能得到手的人。”

第一千五百零六章·认钱

    姚兴听完也愣了片刻,随即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冷笑着道,“瞧红大家说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胡乱打听着玩罢了。”

    红玲玉道,“那就最好,回头被人抓到了,也千万别将我供出来,我可不想受牵连。”

    姚兴微微一乐,没有吭声。

    红玲玉一眼不屑,转身而去。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居然惦记到白修治身上去了,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在姚家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外家子弟,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的人物,甚至没人瞧得起。偏偏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才是那姚家正儿八经的嫡子嫡孙似的,当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红玲玉丝毫没将他放在心上,快步奔着后台的方向而去。

    姚兴却看着白蓉萱远去的背影,心中打起了其他算计。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天底下就没有他姚兴办不成的事儿,明着不行……就来暗的。

    姚兴得意一笑,眼神越发阴沉起来。

    白蓉萱虽然觉得此人有些招人反感,但走得远了,便渐渐放下心来。她和白修唯坐着马车回了白家,一路上白修唯还在滔滔不绝地将着刚刚戏文中的精彩之处。

    白蓉萱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一路畅谈,马车也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白蓉萱掀开车帘一看,已经到了白家门前,她笑着道,“五哥,你也跟我一起进去坐坐,回头就在这里吃饭。”

    白修唯道,“饭就不吃了,出来了一小天,要是再不回家吃饭,老娘又要唠叨我了。”

    白蓉萱闻声便不好再多挽留,“这样呀……那改天你得了空,再来也是一样。”

    白修唯笑而不语。

    白家老宅,可不是想来的。虽说如今二般已经搬了出去,但他一个外房之人隔三岔五就往这里走,落在有心人眼中,怕是要多想。

    白蓉萱脚步轻快地跳下了马车。

    看着她那俏皮可爱的模样,白修唯忍俊不禁,感叹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走个路还蹦蹦跳跳的,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白蓉萱回头道,“马车这么高,我不跳下来怎么走路?五哥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吗?”

    白修唯没有再说,冲她挥了挥手,吩咐车夫赶车离开。

    白蓉萱一直等他走远这才回了内院。

    路过立雪堂的时候,守门的小厮远远见到她,立刻便快步迎了上来,“我的好少爷,您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呀。”

    白蓉萱微微一愣,“出什么事儿了?”

    小厮道,“六爷来了,已经打发人来问过好几回了。”

    白蓉萱心中一喜,兴高采烈地去了栖子堂。可一进吟风馆的大门,却只见闵老夫人一个人坐在正中央看书。白蓉萱失望地道,“老夫人,六叔已经走了吗?”

    闵老夫人闻声抬头一乐,“你回到家里来,第一时间不向我问好,反倒先泛起他的行踪来。看样子在治哥的心里,亲近他比亲近我还要多些。”

    白蓉萱忙行礼问好。

    闵老夫人满脸都是笑意。

    这时就听内室传来闵庭柯淡淡的声音,“行了,姑姑,您就别逗他了。我还没走,过来吧。”

    白蓉萱一脸惊讶,看向了闵老夫人。

    闵老夫人冲她点了点头,白蓉萱这才敢放轻了脚步向内室走去。

    只见闵庭柯正盘膝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白蓉萱小声问道,“六叔怎么在这里看上书了?”

    闵庭柯道,“左右无数,先来解闷,这里的光线好,屋子里也不热,那边的书房枯燥得很。”

    白蓉萱笑着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好一阵了。”闵庭柯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去哪儿了?又和管二公子出去玩闹了?”

    管泊舟?

    与他有什么关系!

    白蓉萱道,“我和五哥出去了,他带我去了许江戏院,当真不错,令我大开眼界。六叔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去看戏好不好?”

    闵庭柯心中大霁,先前的一扫而空,“许江戏院?是红玲玉的那个戏班子吗?”

    白蓉萱连连点头,“正是,六叔去过吗?”

    闵庭柯翻了个白眼,“那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有什么好看?你要是要听戏,把他们叫到家里来唱两出不就是了?”

    白蓉萱笑道,“六叔有所不知,如今许江戏院捧了新角,座无虚席,怕是请不动了。”

    闵庭柯不屑地道,“有什么请不动的,只要出得起钱,那还不是要他们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吗?那红玲玉眼睛里只认钱,怕是要钻到钱眼里去了。”

    白蓉萱诧异地道,“六叔说的和我见到的是同一个人吗?我怎么觉得红大家为人还是很端方的呢?”

    闵庭柯白了他一眼,“就那眼神吧,哪有半点儿看人的眼光?我这么说,已经是抬举他了,更难听的话还有呢,你要听吗?”

    白蓉萱连连摇头,“不要了。”

    闵庭柯道,“当初黄浦江边搭戏台的时候,我找得不就是他手下的人吗?和他打过交道,他是个什么人,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白蓉萱对他看人的眼光还是相当佩服,闻声不再争辩,虚心地道,“不管红大家如何,他的几个弟子还是很争气的,嗓音也好,是祖师爷赏饭吃的类型。”

    闵庭柯道,“当家这世道,人心浮躁,如今还能潜下心来做本行的人已经不多了。红玲玉这个人,在这一点上勉强能称得上靠谱,对于调教弟子也很是用心,其他家一直不见起色,与这也有很直接的关系。”

    白蓉萱道,“看来六叔也很喜欢听戏?”

    闵庭柯一脸反感,“那么回事吧。”

    白蓉萱见他不喜,索性也不多说了。

    闵庭柯问道,“你怎么想着和白修唯出去了?”

    他辈分高,又生性高傲,因此对外人从来都是直呼姓名。

    白蓉萱道,“他来找我玩,我便跟他去了。”

    闵庭柯道,“以后少往那头走,戏院那条街乱得很,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要真出了什么事儿,单靠白修唯一个,未必能护得了你周全。”

    白蓉萱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叫姚兴的人。

    她本想向闵庭柯打听一下此人的情况,但又生怕闵庭柯知道后,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教训对方,所以便不敢开口,缓缓低下了头。

    闵庭柯何等的厉害,见状立刻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白蓉萱连忙摇头,“没……没有呀……”

    闵庭柯有些想笑。

    这家伙,当真不会说谎。

    一下子就会被人看出破绽来。

    闵庭柯见她不肯说,便也不再多问,“要是真有事,你记得跟我说一声,千万别自己扛着。”

    白蓉萱乖巧地答应了一声,“知道了,多谢六叔。”

第一千五百零七章·在意

    闵庭柯已经别扭了一下午。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满脑子想的都是白蓉萱出门做什么去了。虽然下人已经通禀她是与白修唯一同离开的,可不知为什么,闵庭柯总会臆想出白蓉萱与管泊舟在一起的场景。

    两个人是不是正在说说笑笑?

    一想到这些,他的心里就格外的不舒服。想要离开,却又迈不开步,看得闵老夫人都跟着急躁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身上起虱子了不成?就不能老老实实地陪我坐一会儿吗?”

    闵庭柯这才抱着一本书跑到了内室来。

    他搞不懂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会如此地在意白修治……

    他该不会真的像一清老和尚说得那样,动了不该动的心吧?

    此刻白蓉萱就在面前,一脸天真的笑意。看着那白皙的脸庞,闵庭柯很想伸手去捏一捏。

    他收起心神,故意问道,“管二公子最近在忙什么事呢?”

    白蓉萱歪着脖子想了想,“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在戴霞的学校里教书吧?我也好久没他的消息了,六叔不提,我都差点儿忘了。是不是该让吴介去打听一下,顺便也问问戴霞那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她一个女子支撑一所学校,实在很不容易。”

    闵庭柯听她这样说,心里更是高兴,竟莫名地松了口气,“戴霞?她是个女人吗?那的确是很了不起的。”

    白蓉萱道,“六叔如此聪明的人,难道连这也看不出来?谁家好好的男儿,会叫霞这样的名字。”

    闵庭柯道,“霞怎么了?天边的霞光,灿烂瑰丽,男子也能叫呀。等将来我有了儿子,就叫他闵霞好了。”

    白蓉萱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名字更适合女儿吧?”

    两个人正说着,易嬷嬷走了进来,“六爷和治少爷说得高兴,老夫人那边正闷得慌呢,你们快过去陪陪。”

    白蓉萱连忙答应了一声。

    闵庭柯也准备穿鞋。

    白蓉萱低头一看,只见他穿了雪白的袜子,脚掌很大。

    白蓉萱很是惊讶。

    闵庭柯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我的袜子破了洞?”

    白蓉萱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没想到六叔的脚……会这么大……”

    闵庭柯无语,“这是什么话?你该不会我一直就这个身高了吧?我才多大,将来还得长呢!这双脚恰恰说明将来我的个子一定比你高出一大截。”说完,还故意看了白蓉萱的小脚一眼。

    两个人的个子现在看相差不多。

    白蓉萱连忙向后退缩了两步,“我只是惊讶,又没有说别的,六叔干吗牵扯到我身上?”

    闵庭柯‘哼’了一声,“不出三年,你就得抬头跟我说话了,信不信?”

    有什么可骄傲的?

    白蓉萱能说什么,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不等他穿完鞋就快步走出了内室。

    闵老夫人一边喝茶一边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白蓉萱道,“没说什么,在说霞这个字。六叔说将来要给他的儿子起名叫闵霞。”

    “什么?”闵老夫人一时有些跟不上思路,“好端端的,怎么起这样的名字?”

    白蓉萱道,“我说霞这个字更合适女子,六叔非要反其道而行之,谁拿他有办法?”

    正好闵庭柯也走了出来,淡定地道,“闵霞怎么了?不是也很好听吗?”

    闵老夫人道,“你自己的儿子,叫什么都随你。可你也别嘴上说得热络,倒是赶紧成亲把孩子生下来呀。”

    闵庭柯哈哈大笑,“原来姑姑在这儿等着我呢。”

    闵老夫人叹了口气,“这可是正经事,你给我严肃些,别嬉皮笑脸的。今日既然提起来,你就给我个准话,到底什么时候成亲?”

    闵庭柯道,“这又不是我能做主的,不是得看缘分到没到吗?”

    闵老夫人横了他一眼,“你少拿这种鬼话来糊弄我,什么缘分?你心思都不在婚事上,再好的缘分也轮不到你。”

    闵庭柯彻底无奈,看着白蓉萱道,“都怪你,说什么孩子名字?”

    白蓉萱吐了吐舌,“我又不是故意的。”

    闵庭柯道,“姑姑放心,再让我玩上个两三年,保证乖乖娶妻生子,行不行?我现在这个年纪成家,实在太早了些。”

    闵老夫人见他这样说,面色大霁,“你不是拿话哄我吧?”

    “哄您干什么。”闵庭柯道,“到了那时,家里不催,我自己也要着急了。”

    闵老夫人笑道,“回头我把这话告诉你爹妈,他们知道了可得有多高兴?”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饭菜也准备好了。

    等吃过饭,闵庭柯便要告辞离开。

    闵老夫人让白蓉萱代自己送客,又叮嘱了闵庭柯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

    白蓉萱将闵庭柯送到了大门前。

    闵庭柯道,“我过几日还要去一趟天津,你要不要一同去?”

    天津啊……

    想到前世在天津生活的日子,白蓉萱的心底又浮上一抹忧伤。她轻轻摇了摇头,“六叔是去办正事,我就不跟着添乱了。何况最近天气太热,我怕受不了路上的辛苦,正经忙帮不上,反而变成了累赘。”

    闵庭柯道,“行吧,那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白蓉萱道,“六叔要在天津待很久吗?”

    闵庭柯道,“多说也就几天吧。”

    白蓉萱想了想,“我能不能托六叔给邱家的表姐送些东西?”

    闵庭柯道,“可以啊,我这次正好要见见邱晟,就让他代为转达好了。”

    白蓉萱非常高兴,“太好了,那我这两日就准备出来。”

    闵庭柯道,“没想到你们表姐弟的关系还挺好的。”

    那是自然。

    前世她走投无路,还是董玉泺义无反顾地收留了她。这份恩情,白蓉萱会一直记在心里。如今能略做回报,也算全了自己的心意。

    闵庭柯见时候不早,坐着车子离开了白家。

    过了两人,白蓉萱便让王德全和吴介两人将东西准备齐全,送去了闵家。既然是给邱家人准备的,王德全自然非常用心,可即便如此,以邱家的家境,只怕也不会特别放在心上。

    送礼贵在心意,物品的本质反而并不重要。

    白蓉萱在家待了两天,又收到了杭州的来信。信一共有三封,第一封是舅舅写的,上面说家中一切安好,前些日子李家上门提前,求娶唐学茹,唐家已经思量再三,终究还是答应了,过礼的日子便定下了年底,等唐学茹再大两年就成亲。唐老夫人和唐氏一切都好,唐氏如今有了孙子陪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那孩子长得很好,漂漂亮亮的人见人爱,如今已经可以自己爬着走了,手脚异常灵活,一个注意不到,他就爬得不见人影了。

第一千五百零八章·善举

    经舅舅这样一说,白蓉萱就更想见见自己的小侄子了。

    不过唐学茹和李毅怎么这么快就定亲了?其间可是出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白蓉萱赶忙打开了第二封信。

    没想到这一封却是母亲写来的。

    信中说她近来身子养得很好,入夏后居然一次也没有犯病,如今每日就只围着小孙子转,精神都好了许多。尤其是那孩子特别招人喜欢,虽然每次看了,都会想到早逝的白修治,但新生命的到来,还是抚平她难以修复的伤口。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吗……

    母亲还在信中说了几件最近发生的趣事,也大多与商君卓和小孙子有关,唐学茹的定亲反倒一笔带过,并没有多说。

    白蓉萱想到了前世。

    上一世的母亲在得到哥哥去世的消息后没多久便跟着撒手人寰,别说是小孙子,自己也带着满腹委屈和遗憾离开了这个世间。

    白蓉萱重活一世,虽然没有挽救回哥哥的性命,但好歹改变了母亲的命运,这或许便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想到这里,白蓉萱笑着将信纸叠了起来。

    前世她没有去过南京,哥哥的尸骨是由舅舅接回来的,自然也不知道商君卓这个人。或许前世哥哥也留下了遗腹子,只是一直漂泊在外,无人照拂罢了。

    白蓉萱好奇唐学茹定亲一事,赶忙打开了第三封信。

    没想到这一封是商君卓写来的。

    白蓉萱虽然纳闷,但还是一字一行地看了下来。

    商君卓在信中催促她抓紧给孩子起名,可别再给耽误了。如今家中人都称他为保康,这是唐老夫人和唐崧舟一直给起的小名。

    保康,永保健康。

    看来外祖母和舅舅对这孩子的期待,也不过是让他平安一声罢了。

    保康保康,叫着还很顺口。

    白蓉萱把信收好,开始着手写回信。只是想到小侄子的名字仍然没有想好,她便催促吴介赶紧去一趟闵家,问问闵庭柯有没有帮自己琢磨。

    吴介很快便赶了回来,“闵六爷不在家,严峰说他已经昨日下午便出发去天津了。”

    白蓉萱闻声皱了皱眉,“怎么会在中午走呢?”

    现在大家出门,多会选择在早上。

    吴介道,“闵六爷出门乃是机密,换做旁人去问,估计严峰什么都不会说的,又怎么会对我谈起这些?”

    白蓉萱叹了口气,“行吧,那就等六叔回来,我再当面问他好了。”

    既然如此,这信也不用着急写了,只是白蓉萱却始终想不通唐学茹的亲事怎么会定得如此着急,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吧?

    她顿时担心起来。

    小圆和吴介都看出她的焦虑,安慰道,“治少爷不必担心,家中有老夫人坐镇,不论什么事都会处理妥当的。”

    这倒也是。

    可事关唐学茹的终身大事,她始终放心不下。

    吴介见状自告奋勇地道,“治少爷,要不我回一趟杭州呢?您不方便出行,我一个人回去总是可以的。不但可以将您的近况告诉给家里人,也能帮着打听打听,免得您在这边牵挂担心。”

    白蓉萱顿时眼睛一亮,“你……你可以吗?”

    吴介道,“有什么不行,我又不是没自己出过门。跟着您里里外外地去了那么多地方,我早就不是当年的吴介了。”

    白蓉萱立刻点点头,“这样也好,只是你路上可要小心,千万别惹事。”

    吴介答应道,“治少爷放心,我自会留神的。”

    白蓉萱想了想,“现在世道乱,你一个人上路还是轻手轻脚的好,就不要带太多东西了,免得遭人惦记,被贼人给盯上。银钱也要贴身放好,在外不可漏财。”

    吴介一一应承了下来。

    当天晚上吃饭时,白蓉萱便将自己要派遣吴介回一趟杭州的事情说了。闵老夫人闻声道,“你来了这么久,杭州那边一定担心得很,让吴介回去一趟也行。我看那孩子行事还算稳重,路上再谨慎些,应该不会有事的。”

    白蓉萱见闵老夫人也赞成,很是高兴地道,“多谢老夫人。”

    闵老夫人道,“傻孩子,谢我做什么?”

    白蓉萱回到如意馆,便放芳姑姑和小圆帮吴介收拾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吴介便出发回了杭州。

    等他一走,白蓉萱这颗心便跟着悬了起来,生怕他路上会遇到什么险事。

    芳姑姑见状安慰道,“治少爷别担心,如今的道上已经没有那么乱了,那些匪徒该剿的剿,该跑的跑,还剩下的那几个成不了什么气候,光天化日之下,哪个还敢出来冒头?咱们这位管市长,在剿匪一事上从来都是说一不二,不给匪徒们留半点儿生机,上海周边受制于他的威势,远不像之前那般嚣张了。”

    可即便如此,白蓉萱仍旧担心不已。

    芳姑姑道,“少年人多出去闯荡闯荡是有好处的,只有这样才长得快。从前三爷也经常出门,老太爷拦都拦不住。”

    白蓉萱叹了口气,“出门在外,总是不如在家里安全。”

    芳姑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吴介是个可信之人,趁着这个时候多多历练,将来也能够帮上您的忙。我听说陶清自请去田庄,您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吴介接下这个大管事算了。”

    吴介吗?

    白蓉萱还真就想过。

    只是她自己都不确定会在白家留多久,又怎么会把吴介安排在这边呢?等回头她回了杭州唐家,难道还让吴介在这边支撑不成?

    三房如今后继有人,可等到保康长大,起码还要十几年,这中间由什么人来执掌,可是件非常严重的事,不能有任何怠慢。

    其实最好的商量人选便是闵庭柯,可他又聪明的过了分,白蓉萱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就被他看出了端倪,最后连带着自己的身份都跟着败露了。

    白蓉萱很是纠结。

    她慎重地道,“吴介毕竟是我从杭州带来的人,他的母亲如今仍在杭州照顾我母亲,将来他年纪再大一些,说不定还是要回去的,我总不能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芳姑姑轻轻点了点头,“三房能干有才华的年轻人还是不少的,您慢慢地选就是了。”

    白蓉萱叹了口气,一时却拿不定主意。

    过了两天,白修唯再次登门。

    白蓉萱一见他就道,“怎么,又要请我去许江戏院吗?”

    白修唯道,“不是不是,那戏院又不是我家开的,总往那里跑什么?这次不是我要请你,是戴霞要请你。”

    “戴霞?”白蓉萱很是意外,“她请我做什么?”

    “你治少爷做好事不留名,可费了她好大的事。”白修唯笑呵呵地道,“你先前不是让人给她的小学送去了不少纸笔吗?这可解了她不少的麻烦,偏偏送去的人又什么都不肯说,戴霞费尽周折,才总算打听出是你让人送的。”

第一千五百零九章·情愫

    她?

    白蓉萱一脸蒙,“我?我什么时候让人送纸笔去了。”

    白修唯道,“行了,我又不是外人,当着我的面还装什么?戴霞既然打听到了,难道还能出了错不成?”

    白蓉萱仍是满面费解。

    白修唯见状道,“难道真是她谢错了人?不会呀……明明送货的人亲口承认,是白家三房治少爷让送的。现在这世道,谁家做了好事不嚷嚷出去,还能把好名声留给旁人?”

    白蓉萱也想不通。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闵庭柯。

    之前自己只对他提到过戴霞一个女子苦苦支撑一所小学不易,想必是闵六叔记在了心上,转头便让下属送去了纸笔,而戴霞又要记住恩人的姓名,以便日后道谢,所以穷追不舍,最后六叔没办法,才将这顶大帽子扣在了白修治的头上。

    虽然只是猜测,但白蓉萱却很是确定,多半就是六叔的手笔。

    除了他,也没人会干出这等匪夷所思之事了。

    白蓉萱索性岔开了话题,“戴霞请我去做什么?”

    白修唯笑道,“你帮了天大的忙,戴霞现在一口一个大善人的叫着,今日刚好是小学的休沐日,她张罗着请你过去吃饭。为了这顿宴席,戴校长当真不怕麻烦,一大早便去集市上买菜,事事亲力亲为,我刚从小学过来时,里面正忙得不可开交。正好执中也从老家赶了回来,上次爬山时他不是没有来吗,一直嚷嚷着要见你呢。”

    白蓉萱道,“他怎么又要见我?”

    白修唯道,“具体的情况我不知晓,只是听说他有事情要拜托你帮忙。”

    帮忙?

    白蓉萱不解地道,“我能帮上他什么忙?”

    白修唯道,“这我怎么知道?他不见你,什么也不肯说。不过你放心,执中这个人很懂规矩,心中有数,绝不会提出让你为难的请求来的。何况有我在身边,要是他看不出眉眼高低,我也会在旁边出口阻止的。”

    白蓉萱倒不担心这些。

    虽然相处得次数不多,但白修唯的这几位朋友,倒都是些古道热肠,知礼豪爽之人。

    如果自己真能帮上齐执中的忙,她也很乐意出手。

    毕竟前世,她也曾接受过很多人的帮助。如今人生重来,她已经无法再去补偿那些人,只能尽力做些好事,一来是让自己心安,二来也是让感恩那些过往的良善之举。

    白蓉萱笑道,“咱们现在就要走吗?”

    白修唯点了点头,“时间也不早了,想必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白蓉萱道,“我去跟老夫人打声招呼,本来都说好要一起吃饭,突然爽约老夫人会不高兴的。”

    白修唯催促道,“那你快去快回。”

    白蓉萱匆匆去见了闵老夫人。

    听说了事情的原委后,开明的闵老夫人没有阻拦,而是好奇地道,“小六什么时候也会做这种好事了?”

    易嬷嬷在一边道,“外头的人不是一直嚷嚷着教育兴国吗?想必六爷也是有感而发,愿意做些善举,国家强盛,于咱们这些小家也是有好处的。”

    闵老夫人道,“这我当然知道,只是有些意外,他从前可是极不喜欢参与这种事的。往年的慈善舞会,也都是能不去就不去,哪怕勉强去了,也像只铁公鸡似的一毛不拔,早前外界都把他给损成什么样了,简直没法听。”

    易嬷嬷笑道,“外人不明内里,老夫人难道还不清楚?咱们闵家家大业大,怎么会差那点儿善款?六爷之所以不肯出,还不是因为即便拿了钱,到最后钱也用不到刀刃上,层层剥削,能落到穷人手里的才有几个子儿?那大头不都被上头的人给偷拿去了吗?”

    闵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是,换作是我,心里只怕也会不痛快。”

    白蓉萱站在一旁干等。

    闵老夫人见状道,“瞧我,只顾着自己说话了。既然唯哥在外边等你,就赶紧去吧。只是没了吴介陪着,我心里多少有些不放心,你从三房带几个人走,免得有什么需要,身边连个应承的人也没有。”

    白蓉萱干脆地答应下来。

    等她一路欢快地跑出栖子堂后,闵老夫人才对易嬷嬷感叹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的话果然不错。”

    易嬷嬷道,“老夫人这是想到什么了?”

    闵老夫人道,“你自己看,治哥才回白家多久,与小六来往的时间也不长,可小六的性情却渐渐发生了变化,这份功劳,多半要归属于治哥。”

    易嬷嬷道,“那老夫人觉得,这变化是好还是坏?”

    “自然是好的。”闵老夫人道,“你不觉得最近小六脸上的笑都比早前多了些吗?”

    易嬷嬷道,“还是老夫人观察得仔细。”

    “只是啊……”闵老夫人脸色忽然一变,声音低沉地道,“小六太在意治哥,我着心里也有些不安。这两个孩子年轻气盛,要真起了别样的情愫,那可如何是好?”

    易嬷嬷大惊失色,“老夫人!不……不会吧?”

    闵老夫人道,“治哥单纯,倒还好说,最麻烦的仍是小六。他要是认准了一件事,便是天塌下来也改变不了。我就怕他……”

    易嬷嬷连连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六爷是您自小看着长大的,行事素来规规矩矩,连戏院都极少去,怎么会有这方面的喜好呢?”

    闵老夫人道,“你不用拿话安慰我,咱们这不是关上门自己商量吗?要是连你都拿囫囵话糊弄我,以后我还能和谁说心里话?”

    易嬷嬷道,“我不是安慰您,是真的这么想。六爷自小身边没什么玩伴,许是和治少爷一见如故,性情相投,所以才走得近了些。老夫人可千万别多想,回头要是被六爷知道了,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呢。”

    闵老夫人叹了口气,“但愿如你所言,一切都是我多想了吧。”

    白蓉萱哪里知道闵老夫人的忧心,她高高兴兴地回了立雪堂,让人叫来了周科和白俊贴身陪护,与白修唯快步出了门。

    几人坐着马车来到了向阳小学。

    一直站在门前的齐执中见到白家的马车,立刻对院内招呼道,“戴校长,你的大善人到了,还不出来迎一迎?”

    “什么?”院内传来戴霞高兴的声音,“已经到了吗?”说完便快步走到了门前。

    等马车停稳,戴霞等人便迎了上来。

    白蓉萱走下马车,戴霞二话不说便拥了上来,“浚缮,虽说大恩不言谢,可你帮我解了燃眉之急,要我怎么谢你才好?”

    白蓉萱笑道,“你怎么认定是我做的?”

    戴霞道,“我就知道你准会推脱,所以费尽周折才打听出来。你做了好事,又何必隐瞒,正该让更多人知道才是。”

第一千五百一十章·小

    事情不是白蓉萱做的,她自然也不敢随便应承。只是不知道事情是否真如自己所想,乃是闵庭柯从中安排,她只能含糊其词地笑了笑,并没有接口。

    戴霞只当她为人低调不愿意太过张扬,随即便点到为止不再多说,一脸热络地请了白蓉萱进门。

    跟在后面的白修唯见状道,“如今戴校长的眼里便只有治哥,旁人是看也懒得看一眼了。我好歹出力帮你将人请过来了,怎么也不该是这个待遇吧?”

    戴霞瞥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人……只做了一点儿小事就有要求,你也学学浚缮,哪怕做了事也是提也不提,反而更受人敬重。”

    白修唯道,“我不要你的敬重,还是来点儿实在的好。”

    戴霞道,“那你一会儿多吃些,总不能白辛苦这一趟。”

    “那是自然。”白修唯答应道,“戴校长放心,为了这顿饭,昨儿夜里那顿我都没怎么吃。”

    齐执中在一旁道,“瞧你这点儿出息,又不是小门小户出身,怎么就穷酸到了这个地步,难道家里连饭也供不上了。要真是如此,你不妨直说,我们这些做朋友的也要多接济你一些。”

    白修唯笑道,“接济自然是好的,而且是多多益善,你见过谁把好处往门外推的。什么大米白面,你们只管往我家里送就是了,我照收不误。”

    齐执中摇头道,“修唯,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白修唯道,“还不是跟着你们瞎混出来的,从前我可不这样。”

    “得了吧。”闻声刚走到门口的董文哲笑嘻嘻地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已经是这副德行了,好不到哪儿去。”

    大家嘻嘻哈哈地进了内院,只见院角阴凉处下已经摆了圆桌。戴霞这次为了感谢白蓉萱,当真是下了血本,做了一桌子菜不说,还特意在酒楼里打了两斤状元红。

    董文哲馋得不行,“你们闻闻这酒香,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咱们这是借了浚缮的光,要不戴校长怎么舍得请咱们喝酒?”

    戴霞道,“你这话说得不错,的确是沾了光。”

    白蓉萱四下巡视了一圈,却不见管泊舟的身影,有些诧异地问道,“泊舟今日不来吗?”

    “来来来!”戴霞道,“他本要推脱,我特意说你会来,他这才答应。不过他家中有事,所以要晚些到。”

    白蓉萱会意。

    董文哲诧异地道,“什么事这样要紧,连喝酒吃饭都可以往后托?”

    宋星妤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听说喝酒眼睛都比平时亮了几分。照我看管先生可不是好酒贪杯之人,想必有别的事情要去忙,你就别打听了。”

    戴霞低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泊舟的三弟……今日要被送去军队了。”

    “啊?”董文哲张大了嘴巴,“就是先前因车祸害死一条人命的家伙吗?”

    戴霞点了点头。

    董文哲冷笑道,“一条人命,就这样算了?”

    戴霞连忙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一会儿泊舟来了,当着他的面你可不许提这件事。要是把浚缮辛苦帮我介绍来的好老师气走,我唯你是问。”

    董文哲道,“我知道,这不是当着你们的面唠叨几句吗?”

    齐执中也听说了这件事,“好像是对方的家属同意不追究,因此才不了了之的。”

    董文哲道,“他们倒是想追求,也得有这个本事和底气才行啊!对方又是曾绍权又是管泊远,谁敢和他们硬碰硬?牙齿打碎了,也只能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了。”

    宋星妤道,“好了好了,这么好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你我皆凡人,又改变不了当今的世道,也只能选择接受。”

    白修唯也道,“走了一个霍克,又多了个文哲,你什么时候也这样愤世嫉俗起来?”

    董文哲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事不关己,己不操心,我也不是那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唇亡齿寒,听在耳朵里,总是有些不舒服罢了。”

    戴霞轻轻叹了口气,“管家能把人送去军队,已经很不容易了,也算是给那三少爷一个教训,希望他将来能改过自新,重头再来吧。”

    董文哲道,“他倒是可以从头再来,那女学生呢?年纪轻轻便丢掉了性命,何其的无辜?”

    宋星妤拉了拉他的衣袖,“你今儿是怎么了?吃错什么东西了吗?还是惦记着那壶里的酒,怎么越说越来劲儿了。”

    董文哲见女友开口,一本正经地道,“咱们几人多年的关系,当着你们的面我还不能抒发看法吗?要是人人都低着头只顾自己的日子,那这世道不更加黑暗了?”

    戴霞苦笑道,“那你说……管家该怎么办?”

    董文哲道,“管家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只是希望那管三爷能上个战场,吃两个枪子涨涨教训。”

    齐执中道,“你也太天真了,就算进了军队,也未必会上战场。不过是走个过场,另寻了机会便会放回来的。”

    戴霞道,“你们两个,也别把人心想得太过黑暗了。”

    齐执中道,“你不信我的话,只管看着就是了。”

    戴霞双手合十,“诸位大爷,算我求你们了,一会儿当着泊舟的面,真是一点儿口风也不能露的。咱们随便说说也就是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这样议论,实在不好。”

    齐执中道,“你放心好了,我们也不是那没有眉眼高低的人。”

    大家围着圆桌坐了下来。

    董文哲道,“咱们是不是得等泊舟到了再开席?戴校长好歹给我们准备些茶水,难道就这样干唠吗?谁的嗓子是铁打的不成,如何能受得了。”

    戴霞道,“茶水自然是有的,而且管饱,文哲只管喝就是了。”

    说完便亲自去了厨房,端出一大壶水来。

    众人便一边喝茶一边闲谈起来。

    齐执中见状,便凑到白蓉萱的身边道,“浚缮,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白蓉萱笑道,“怎么忽然见外起来?你突然这样,反倒让我不安,都不敢贸然答应你了。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齐执中道,“要是你帮不上,那就再没人能帮得上了。”

    白蓉萱洗耳恭听,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齐执中道,“你先别慌,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在南京大学读书,应该认识一位叫郑国平的先生吧?听闻他也留洋归来,学问很好,我工作上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不知能否请你从中介绍一下。”

    白蓉萱被吓了一跳。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怎么又扯到南京的事情上去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章·解围

    白蓉萱一脸惊慌,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众人看着纳闷,十分费解。

    戴霞第一个站出来帮着解围,“就算真在南京大学读书,以浚缮的脾气也未必人人都会认得,我看你这忙求得有些突然,实在让人措手不及。”

    白蓉萱恨不得立刻点头。

    白修唯也道,“你先前说是有事要治哥帮忙,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如今他已经回到上海,南京那头的消息怎能得知?我看你还是找别人的好。”

    宋星妤笑道,“我记得你先前不是提过一个旧时好友吗?他好像也是南京大学的,为什么不请他出面?”

    齐执中叹了口气,“你们这一个个的……当我是傻的吗?但凡有别的办法,我怎么也不敢厚着脸皮来拜托浚缮呀。那位朋友初来乍到之际,的确曾和我联系过几次,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人便销声匿迹,彻底没了音讯,我找都找不到,更别提拜托了。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打起了浚缮的算盘。”

    白修唯道,“你这人,干脆和你的顶头上司说一声,就说实在联系不到这个人,让他另想办法就是了。”

    齐执中道,“要是如此简单不就好了?更何况我有几个脑袋,敢这样跑到上峰面前说话,我这工作还要不要了?”

    如今能有个养家的饭碗营生很是不易,不知多少人眼吧眼望地盯着,还容易有的,自然要好好珍惜。

    白修唯只好向白蓉萱问道,“治哥,你认识这个叫杜国平的人吗?”

    这么会儿的工夫,白蓉萱也恢复平静,心里打了几个草稿,既然被点了名,她只好故作淡定地说道,“先生的名头我自然是听过的,只是我和他没什么往来,他也没教过我课程,因此并不熟悉。”

    齐执中也不是个紧揪着不放的人,闻声立刻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白蓉萱很是歉意,“不好意思,没帮上你的忙。”

    戴霞见状,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明是他求你帮忙,帮不上也是没法子的事,执中不会嫉恨你的。”

    齐执中一脸无奈,“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正说着,管泊舟匆匆走进院来,“抱歉抱歉,我来迟了。”

    戴霞起身相迎,“来得正好,不早不晚,不算迟。”

    管泊舟客气地向众人打了声招呼。

    白蓉萱也乐得松了口气。

    管泊舟稳稳坐下,只见桌上的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他微微一笑,问道,“怎么我一来大家就都不说话了?难道是我不能听的吗?”

    众人心头一凛。

    戴霞更是直接看向了董文哲。

    董文哲又不是傻子,就算再怎么愤世嫉俗也不可能当着人家的面戳短处啊。他乐呵呵地道,“没什么,执中拜托浚缮帮忙呢。”

    管泊舟瞥了白蓉萱一眼,见她一副拘束不安的样子,心中立刻明白过来,多半是关系到身份吧?他客气地问道,“是什么忙?说给我听听行不行,说不定我也能出力呢。”

    众人皆是一愣。

    一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的和气,二来也觉得惊喜。

    齐执中直接道,“若是泊舟能解我烦忧,那可真是帮了我老大的忙。”说着便将自己需求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管泊舟仔细想了想,“杜国平……这个名字我是听过的。”他低头沉思了片刻,众人也没一个敢出声打扰的,过了一会儿,管泊舟抬头道,“这位杜先生祖籍应该在江西吧?”

    齐执中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据说杜家在江西当地还是名门望族,很有声望。”

    管泊舟笑了笑,“那我就知道是谁了。你这次还真就找对了人,我不但认识杜先生,还和他有过一面之缘。”

    “真的?”齐执中惊喜地道,“泊舟什么时候见过他?”

    管泊舟淡淡地道,“早前在南京时,曾出席过一个舞会,参加者皆是出国留洋归来之人,杜先生就是其中之一。他年纪大我一截,算是最早出国求学的一批人,因此很受追捧,我也有幸和他打了声招呼,说过几句话。”

    齐执中笑道,“太好了!泊舟,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还要劳烦你帮着引荐,让我有机会和杜先生说上几句话。”

    “这个不难。”管泊舟道,“我看你好像很急的样子……这样好了,我也不写信了,回到家先往南京打个电话,拜托我舅舅帮着找人,得到联系方式后就交给你,可好?”

    居然还让曾绍权出面,齐执中惊讶地合不上嘴巴,“这自然是好,就是阵仗是不是大了些?”

    管泊舟道,“你放心,这种事我不会直接求到舅舅面前,只跟他底下的人说一声就好,免得惊动了杜先生,反而不好。”

    齐执中连连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大恩不言谢,回头我单独请你吃饭。”

    董文哲在一旁道,“什么话?怎么说着说着就单独出去了?既是如此,你们今儿就赶紧离开,别搅和到我们的饭局里去。”

    戴霞也道,“就是就是,听者有份,执中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小气起来?”

    齐执中苦笑着道,“我一个月才赚多少钱,每月都出去吃一顿,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白修唯指着他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要哭穷!我是不管,泊舟去哪儿,我就要去哪儿,这顿饭是吃定了,跑也跑不了。”

    齐执中无奈地道,“你们是安心不让我的日子好过。”

    大家说说笑笑,气氛非常融洽。

    白蓉萱见管泊舟出面替自己解围,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眼见着他和周围人融为一体,也非常的高兴。

    既然人都全了,戴霞便起身张罗道,“都这个时候了,想必都饿了吧?咱们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先把文哲的嘴堵住了才好。”

    董文哲不满地道,“瞧瞧,高帽子直接就丢到了我的头上来。回头执中请客的时候,你不要来才好。”

    戴霞笑而不语,忙着为几人倒酒,“这是我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大家多少尝一尝,只喝一点,不会醉人的。”

    白蓉萱推脱不掉,也被倒了满满一小杯。

    众人拿起筷子,开始吃起饭来。

    平日里白蓉萱多是与闵老夫人一起用饭,偶尔闵庭柯会留下,很少能接触到着许多人。

    不过人多了吃饭就是热闹,身边又没长辈在跟前儿,自然也不用去守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说笑笑,这顿饭吃得异常顺口欢心。

    宋星妤第一个放下了碗筷,一边喝茶一边听众人说话,紧接着白蓉萱也放下了筷子。

    一边的白修唯关心地道,“吃饱了吗?”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酒劲

    白蓉萱点了点头,“吃得很饱,放心吧,我也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

    白修唯笑了笑,又被董文哲拉着喝酒。

    饭桌上有了酒,气氛又不一样,董文哲又是个爱酒之人,拉着齐执中和白修唯不肯放手,闹得齐执中无奈至极,“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哪有抱着人家胳膊喝酒的道理?还不放开了,让我吃几口菜行不行?”

    管泊舟不善酒力,只喝了两杯就满脸通红。戴霞急忙道,“千万别逞强,本是朋友小聚,大家浅尝辄止,若是不能喝就别喝了。”又指着董文哲道,“你和这群人不一样,他们平日里喝惯了,每次都要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才好。”

    管泊舟笑了笑,依言放下了酒杯。

    戴霞见董文哲和白修唯、齐执中还要喝上一会儿,索性对白修唯道,“浚缮,他们叫叫嚷嚷的,咱们话都说不好,不如到另一边去坐,这饭桌就留给他们好了。”

    白蓉萱自然答应,几人便退席离开,进了教室中坐着说话。

    戴霞关心地道,“浚缮最近在家里忙什么?上次爬过山后,还没见过你呢。”

    白蓉萱道,“自从接手家业后,要做的事情千丝万缕,实在是抽不开身。”

    管泊舟闻声问道,“有什么地方不顺利吗?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就是了。”

    白蓉萱笑着点了点头,“你放心,还没到那个时候呢。”

    戴霞又沏了新茶过来,大家一边喝茶一边闲谈起来。

    宋星妤道,“戴校长,你这学校也快放暑假了吧?再过几日天气更要热了,孩子们坐在这窄小的室内上课,可别中暑了才好。”

    戴霞道,“还有半个月。”说到这里,她不忘感激管泊舟,“多久有泊舟帮忙,要不然这学期怎么也不会如此顺利。”

    管泊舟淡定地道,“举手之劳而已,难得戴校长不嫌弃我才疏学浅,肯放手信任,孩子们聪明好学,我教得也很高兴。”

    戴霞笑着道,“那就好,我还生怕哪里怠慢了你。”

    正说着,外头传来招呼戴霞的声音。

    戴霞好奇地走了出去,就听董文哲满嘴酒气地道,“戴校长,你也太小气了些,怎么就打了这点儿酒,大家喝得不尽兴,这可如何是好?”

    戴霞道,“请你们来,是朋友小聚,打些酒助兴罢了,又不是让你们到这里来过酒瘾,难道还要让你们喝到满意不成?酒只有这些,喝完了就说会儿话,免得一会儿都醉了。”

    董文哲道,“话可不是这样说,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不是高兴吗?”

    戴霞瞥了他一眼,“只要有酒,我看你每日都挺高兴的。”

    宋星妤也跟了出来,皱着眉头道,“喝这些就行了,不许再喝。”

    董文哲却很是不满,仍嚷嚷着要酒喝。

    宋星妤满面的不快。

    白修唯见状道,“行了行了,陪着你喝几杯就行了,我回头还有事呢,还能一直陪着你不成?”

    董文哲见众人都这样说了,也只得作罢。

    吃过了午饭,戴霞和宋星妤忙着收拾碗碟,白蓉萱想要帮忙,却被戴霞二话不说地推开了,“哪里就用得着你?今日请的就是你,哪有让客人伸手的道理?快坐着歇息一会儿。”

    白蓉萱只好听话地坐在了一旁。

    几人喝着茶,说起了身边的事。

    不知是不是酒劲的关系,董文哲忽然向管泊舟问道,“泊舟,你弟弟今日要去军队了吗?”

    管泊舟被问得一怔,随后便坦然地道,“是,家中人决定让他去军营历练一番。”

    白修唯和齐执中都是一惊,紧张地看向了董文哲。

    白修唯更是向他使了个眼色,要他不可再追问下去。

    董文哲却仿佛没看到似的,继续道,“到底是一条人命,对于那受害者一家来说,实在太不公平了。或许世道就是如此吧,又能怪得了谁呢?”

    这件事管家的确不占理,管泊舟闻声满面通红,低着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白修唯道,“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些来了?准是喝醉了酒胡咧咧呢。”

    齐执中也帮腔道,“谁说不是,这家伙每次多喝两杯,就满嘴的疯话。泊舟,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董文哲还要再说,戴霞已经赶了出来,“是不是茶水冷了,我再添些热水给你们。”

    白修唯故意笑道,“还是戴校长想得周全。”

    几人都怕董文哲再说出什么让人难堪的话来,戴霞便主动道,“浚缮,我这会儿走不开,咱们小学的后面街道上有买西瓜的,你和泊舟去帮我买半个回来好不好?”

    这就是要支开管泊舟了。

    白蓉萱连忙道,“行呀,这有什么不行的?我正好有话要与泊舟说呢。”

    戴霞见她贴心,笑着道,“那就辛苦你和泊舟走一遭吧。”

    白蓉萱便起身道,“泊舟,咱们正好出去走一走,散散身上的酒气。”

    管泊舟怎会看不出这是众人给自己台阶下,他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和白蓉萱并肩走出了小学的门。

    外头的阳光一片炙热。

    守在马车前的周科见白蓉萱出门,立刻迎了上来,“治少爷,是要回家去吗?”

    白蓉萱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去后面买个西瓜回来。”

    周科道,“这大热天的,哪用得着您亲自过去,我让人走一趟就是了。”

    白蓉萱想到戴霞的用意,便拒绝道,“不用,我们正好趁机说两句话。”

    周科会意,“那我叫两个人跟您一同去。”

    白蓉萱见周科此刻已经热得满头是汗,关心地问道,“你们一直守在这里,吃过饭了没有?”

    周科道,“还没呢,我们也不怎么饿。”

    白蓉萱道,“我身边有管先生照顾,不用你们跟着了,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找个地方吃口饭,都什么时辰了,饿着肚子怎么能行?”

    周科一脸迟疑。

    管泊舟在一旁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们家少爷,绝不会让他出事的。”

    周科赶忙道,“管先生说得哪里话,有您在,我们自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既然如此,就请您多为照顾治少爷,我们也偷个闲。”

    白蓉萱道,“找个凉快的地方,消消停停地吃口饭,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走呢。”

    周科恭敬地应了一声。

    白蓉萱便和管泊舟向后街的方向走去。

    阳光明晃晃地落下,两旁又没有遮挡的建筑,白蓉萱被照得几乎睁不开眼。

    她偷偷瞥了瞥管泊舟,只见他一脸平静,似乎刚刚的话并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白蓉萱轻轻松了口气,低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三章·逃跑

    管泊舟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她话里的深意,微笑着道,“谢谢你的安慰,这些道理我都懂。而且文哲说得也没错,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管家仗势压人,我实在无颜去辩解什么。”

    白蓉萱道,“很多事你也是力不从心,别太往心里去。”

    管泊舟点了点头,“放心吧,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还能为这些计较生气吗?”

    两个人缓缓来到小学的后街,果然见到沿街有很多小贩在做生意,只是找了半天,却不见卖西瓜的人。

    管泊舟向路边一个小贩客气地问道,“大哥,请问哪里能买到西瓜?”

    小贩本来困得昏昏欲睡,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原本还不想答,但见他衣饰讲究,大概是个得罪不起的人,便压住心中的不耐烦,低声道,“想吃西瓜还得等一等,这会儿还没上市呢。”

    管泊舟很是诧异,对白蓉萱道,“既然如此,戴霞怎么会让咱们出来买西瓜?”

    白蓉萱仔细一想,猜测戴霞见到刚刚的情况,生怕董文哲会借着酒劲继续胡言乱语,所以随意找了个借口将二人支开,至于要买什么,只怕也是随口一说,根本就没有过脑子。

    白蓉萱道,“既然没有西瓜,买些别的水果也是一样。”

    小贩忙推荐起自家中的杨梅来,“你们瞧瞧,这杨梅个顶个的大,又甜又爽口,不好吃你们给我送回来,我一个钱儿也不收。”

    白蓉萱见他卖的杨梅的确不错,便点头道,“你给我们称一些吧。”

    小贩见生意上门,一脸高兴地忙活起来。

    买完了杨梅,管泊舟道,“我看前面还有卖绿豆糕,我去买一些回来,你就在这里等我。”

    白蓉萱道,“我跟你一同去吧。”

    管泊舟道,“不用,这么热的天,难得这里有些阴凉。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不要乱走,一会儿再找不到你。别忘了,我还和你的手下保证过呢,回头交不了差,那不就麻烦了吗?”

    白蓉萱失笑,乖乖答应下来。

    只是管泊舟刚走,她就发觉似乎有什么人正在不远处窥视着自己。她循着方向过去,猛地对上了一双明亮眼睛。四目相对,对方想也没想地转身而去。

    那眼睛……

    怎么如此熟悉?

    白蓉萱心中一突,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人的名字——孟繁生。

    居然是孟繁生!

    他怎么会在这里?

    白蓉萱几乎来不及反应,将手中已经装好的杨梅扔在小贩的摊位上,二话不说便向前冲了出去。

    小贩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连声招呼,白蓉萱却充耳不闻,脚步飞快地往孟繁生所在的地方跑去。

    孟繁生见状转身便逃,转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是最后见到兄长之人,难得在这里碰到,白蓉萱怎么会轻易放他离开?咬着牙最近了一条暗巷之中。孟繁生毕竟是男子,腿长体力也好,白蓉萱只见他的背影在巷子尽头一晃而过,等她再追过去时,已经看不到人了。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白蓉萱却万分确定,此人正是自己寻找了很久的孟繁生。

    前世两人在北平来往甚密,白蓉萱对他再了解不过,怎么都不会看错。

    白蓉萱再次追了上去。

    前方是一条更窄的巷子。

    白蓉萱顾不上许多,硬着头皮快步走了进去。

    她有一种感觉,只要一直向里走下去,便可以见到孟繁生。行至转角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白蓉萱浑身一凛,正要回头,已经被人用手臂锁住了脖子,并直接将她按在了墙上。

    对方鼻息的热气直接喷在了白蓉萱的脖颈上。

    白蓉萱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低声问道,“你是谁?”

    对方犹豫了许多,最终压低声音道,“这个问题应该由我来问,你是谁?”

    白蓉萱一听他的声音,立刻便认出此人便是孟繁生。

    她轻轻松了口长气,“孟繁生,你怎么会在上海?”

    孟繁生见她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吓得浑身一抖,不可置信地道,“你……你认得我?”

    白蓉萱淡定地道,“何止认得。”

    孟繁生吓得不轻,牙齿都在咯咯打撞,“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认得我?”

    白蓉萱道,“你要一直跟我这样说话吗?先把手放开。”

    她语气平静,不见一丝慌乱,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友重逢一般,反倒让孟繁生惊讶不已。他不敢贸然行动,紧张地道,“你先说自己是谁?”

    白蓉萱道,“我姓白。”

    白……

    白……

    本以为这样说,孟繁生怎么也该放开自己了,没想到他却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神情激动,手上的力气也更大了,“我正要问你,没想到你却不打自招。你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敢冒充白修治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入住白家?”

    白蓉萱这才反应过来,或许今日的碰面并不是偶遇,现如今这世上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除了管泊舟和唐家人之外,便只有兄长在南京时的同学了。而哥哥为人向来低调,关于自己白家人的身份想必不会张扬,多半也只有最亲近的孟繁生知道。

    可孟繁生又怎么会来到上海?他又在暗中窥视自己多久了呢?

    白蓉萱冷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哥哥,既然如此,他被人毒杀之时,你又在何处,事后又为何要逃跑?你在这一整件事情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

    孟繁生大惊。

    这人居然向浚缮叫哥哥。

    可他与白修治同吃同住两年,只听说他有一个妹妹,两人还时常来信,却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个弟弟。

    想到这里,孟繁生咬牙道,“你再敢骗我,我就不客气了。”

    白蓉萱诧异地道,“我为何要骗你?”

    孟繁生道,“浚缮只有妹妹,哪来的弟弟?你真当我不知道吗?”

    白蓉萱闻声笑了笑,“我就是他妹妹白蓉萱。”

    孟繁生被吓了一跳,钳制在白蓉萱脖子上的手臂也不自觉松开了。白蓉萱赶紧逃开两步,转身看着眼前的人。

    相比于前世的温腼如玉,此刻的孟繁生显得十分狼狈,衣衫破烂,满面的胡茬,只有那双眼睛,和从前一般明亮。

    想必哥哥去世之后的日子,他过得也非常艰难吧?

    白蓉萱原本对他充满怨恨和猜疑,这会儿也忍不住心软起来。她轻声道,“你为什么会在上海出现?又是什么时候来的?”

    孟繁生还没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管泊舟的呼唤声,“治哥,你在这边吗?”

    孟繁生吓得浑身一凛,提步就要跑。

    白蓉萱急忙张开手臂拦在了他的身前。

    一直埋没在心中的问题还来不及出口,怎么能让他就这样走了呢?

    白蓉萱道,“你别慌,他是我的朋友。”

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心事

    孟繁生却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挣扎就要离开。

    白蓉萱在力气上不是他的对手,只能勉强道,“孟繁生,我哥哥究竟是怎么死的?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孟繁生身子一僵,呆呆地看着她。

    白蓉萱道,“你逃避了这么久,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的。何况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吗?你还能藏到哪里去?”

    是啊……

    他还能藏到哪里去呢?

    天下之大,可自从白修治死去之后,他便没了出路,只能像只没头苍蝇似的乱飞。

    孟繁生渐渐平静起来,而管泊舟的声音也越来越近,显然是一路打听着摸索过来。

    孟繁生紧张地道,“你要是想知道答案的话,今天夜里来海棠胡同一趟。”说完便再也不肯停留,脚步飞快地溜走了。

    白蓉萱也没有力气再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

    想到前世风光无限,在大学中任教时的他,白蓉萱心中唏嘘不已。

    重活一世,许多事不曾改变,可也有许多事都变了。

    管泊舟很快找了过来,见白蓉萱愣在原地发怔,担心地道,“治哥,你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白蓉萱缓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

    管泊舟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白蓉萱想到孟繁生那副紧张警惕的模样,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以为遇到了熟人,追过来发现是自己看错了。”

    管泊舟这才松了口气,“这样啊……真是把我给吓了一跳,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

    白蓉萱见他因为心中着急,走得满头大汗,十分过意不去,“真是对不住,我一时情急便直接追上来了。”

    管泊舟温和地笑道,“人没事就好,咱们也赶紧回去吧,出来这么久,想必戴霞已经等急了。”

    白蓉萱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的全是孟繁生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是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白蓉萱此刻还有些恍惚,只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真实。她一直想要寻找孟繁生的踪迹,怎么会在这里突然遇到呢?

    她从小贩那里取回杨梅,一路沉默着跟管泊舟回到了向阳小学。

    院内一片安静,却不见董文哲和宋星妤的身影。

    戴霞见他们回来,赶紧起身相迎,“大热天的,真是辛苦了。”

    管泊舟道,“后街上没有卖西瓜的,我们买了些杨梅和绿豆糕,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

    戴霞满意地道,“有的吃就好。”又怕管泊舟多想,解释道,“文哲喝醉了,星妤送他回去休息了。”

    管泊舟没有往心里去,避过了这个话题。

    戴霞张罗着去洗杨梅。

    白蓉萱坐在椅子上发呆。

    白修唯见她走神,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白蓉萱摇了摇头,“没事。”

    众人都看出她似乎有心事,只说了几句话便要散局。戴霞不舍地道,“急什么?多坐一会儿吧。”

    白修唯道,“我一会儿还要和执中去看戏,治哥也得回家去了。”

    戴霞道,“什么了不起的戏文,让你整日往那边跑,根都快扎在那边了。”

    白修唯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不信你问治哥,他听后也一个劲儿地说好呢。”

    白蓉萱满腹心事,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戴霞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不安地道,“浚缮,你还好吗?”

    白蓉萱抬头看着她,脸色苍白地道,“还好,只是有些累了。”

    戴霞见状便不再多留,亲自送了众人出门。

    白修唯要和齐执中去戏院,自然没办法送白蓉萱。

    白蓉萱这会儿也想一个人静一静,见状便道,“五哥不用管我,又不是找不到家,何况还有下人跟着呢。”

    白修唯一想也是,便和齐执中并肩而去。

    管泊舟道,“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今日是管泊宇去军营的日子,想必管家也是要做一番准备的,他这个做哥哥的怎么能缺席呢?

    白蓉萱拒绝道,“不用了,我一个人就行。”

    管泊舟不好坚持,笑着答应了。

    白蓉萱坐着马车回了白家。

    原本短暂的车程此刻却显得异常漫长,她总是不自觉地想到前世和孟繁生相处时的点点滴滴。那时的他几乎是自己唯一能够信任的人,甚至在弥留之际,还不忘将吴妈交给他照顾。没想到重活一世,两个人却走到了这一步……

    马车总算停稳,周科在外头道,“治少爷,咱们到了。”

    白蓉萱应了一声,缓缓走下了马车。只是她一心二用,没注意到脚下的马镫,一脚踩空,要不是一旁的白俊眼疾手快扶住她,这会儿非要摔在地上不可。

    白俊担心地道,“治少爷,您没事儿吧?扭到脚了没有?”

    白蓉萱苦笑了一声,“没……”

    周科也看出了端倪,但只当是在小学时玩得不愉快,便没放在心上。一行人回到立雪堂,有丫鬟送上茶来。白蓉萱坐在椅子上出了会儿神,又吩咐人把周科叫了过来。

    周科换了一套干净衣服,恭敬地道,“治少爷有什么吩咐?”

    白蓉萱看着他道,“你知道海棠胡同吗?”

    周科一愣,随后便点了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那地方又偏又乱,平日里是没人往那边去的,咱们三房的铺子也不在那边上。治少爷可是有安排?”

    孟繁生为什么要在那里见面呢?

    白蓉萱很是不解。

    她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晚上想去一趟海棠胡同,你陪我同去。”

    周科点了点头,“是,我这就吩咐门房准备马车。”

    白蓉萱叫住他,“这件事……我不想让第三人知晓。”

    周科明显愣住了,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是,小人明白治少爷的意思。”

    白蓉萱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你去吧。”

    周科快步出了门。

    因心中有事,怕被闵老夫人看出端倪,白蓉萱便打发人去请示闵老夫人,只说自己今日在小学那边吃得多了,晚上便不想吃饭了。闵老夫人没有多想,让人叮嘱她道,“让小灶夜里不要熄火,免得他饿的时候还要另准备。”

    白蓉萱满心感激,在立雪堂坐立难安地坚持到天黑,便叫上周科准备出门。

    周科很是疑惑,但聪明的什么也没有问。

    两个人坐着马车来到海棠胡同,等马车停稳,周科便道,“治少爷要去哪一家?”

    哪一家?

    是啊……

    白蓉萱这才反应过来,孟繁生只是让她来海棠胡同,却没有具体说是哪里,这要去哪里找?

    白蓉萱问道,“海棠胡同很长吗?”

    周科道,“是,其实海棠胡同并不是一条胡同,这片都是这么叫的。早前这里是个海棠园,沿街皆是海棠树,每到开花之节,当真是灿烂似锦,美好无比,因此得名。只是后来军阀混起,这里被人一把大火给烧了个精光,如今便只有名声,不见海棠花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五章·诓骗

    白蓉萱听后心里更是不安,“那此刻住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周科道,“什么人都有,多是些逃荒而来讨生活的,因此我才说着一带很不太平,时常生事,小偷小摸都不算什么,闹得凶的时候,甚至会出人命呢。”

    白蓉萱听得一脸惊慌,“你能不能别吓唬我?”

    周科一本正经地道,“这可不是吓唬治少爷,而是确有其事。海棠胡同这地方,平日里根本就没人来,不信你回头问六爷就知道了。”

    越是这样,白蓉萱越是不解。

    孟繁生怎么会选择在这种地方见面?难道他就在这里落脚?

    白蓉萱放眼看去,只见周围一片漆黑,甚至连点灯火也不多见,心中更是没有底气,一方面觉得自己带的人实在太少了,只有周科和马夫两人,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也不知能不能抵挡得过;可一方面又觉得自己大张旗鼓地带了很多人过来,只怕孟繁生会被吓得不敢贸然现身。

    既来之,则安之。

    凭借前世对孟繁生的了解,他为人内敛谨慎,还不至于阴险到这个地步。

    周科问道,“治少爷,您到这里来,究竟是要见谁呀?”

    白蓉萱不好只说,委婉地道,“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

    这也并非假话,前世她和孟繁生的确相处过很久,也称得上是朋友了。

    只是周科却想不明白,以白修治的身份,怎么会认识住在海棠胡同的朋友呢?不过既然主子发了话,他自然不会追问个不停,聪明地住了口,打量着周围道,“里头的路太黑了,治少爷在马车中稍候片刻,我去寻一盏灯笼回来。”

    白蓉萱点了点头,乖乖坐回了马车中。

    没一会儿的工夫,周科便从道边一户人家中借了一盏破旧不堪的灯笼回来。他怕白蓉萱嫌弃,尴尬地说道,“这地方能找到灯笼就不容易了,治少爷将就着使吧。”

    白蓉萱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哪会在这种小事上斤斤计较?

    她不太在意地应了一声,又重新走下马车,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坎坷不平的小路向里走去。

    两人脚步虽轻,却还是惹得几户人家的狗叫了起来。

    走了一段路,却仍不见孟繁生的身影。白蓉萱心中纳闷,难道孟繁生当时真的只是为了逃跑而故意这样说的吗?

    周科提着灯笼守在一旁,“治少爷,这样一户一户地找下去怕是不成,您知道那位朋友具体住在什么地方吗?或许可以向人打听一番。”

    白蓉萱哪里知道这些,她茫然地摇了摇头。

    周科有点儿傻眼。

    连人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就找了过来,这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朋友?

    他又问,“那治少爷把他的名字告诉给我,我去试着问一问,说不定有认得他的。”

    白蓉萱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说出来。

    周科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哪里猜不出来,难道连名字也不能说?

    这下周科更不敢多问了,只能低着头望着手中忽明忽灭的破灯笼,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白蓉萱轻轻叹了口气,二话不说继续向前走去,周科也只能快步跟上。

    在海棠胡同穿梭了近一顿饭的工夫,别说孟繁生,就连人影都不多见。或许是这里治安太乱,一到了夜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甚至连烛火都不点。

    白蓉萱已经走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周科道,“治少爷,这黑灯瞎火的怎么找?要不明儿天亮了咱们再过来?”

    他真怕治少爷在这里出事,到时候他要如何向三房交代?

    白蓉萱站在路口停了片刻。

    以她对孟繁生的了解,还不至于要诓骗自己。

    可他为什么不肯现身呢?

    白蓉萱注意到了身边的周科。

    难道是因为自己带了人手,孟繁生担心暴露行踪,所以一直不肯露面?

    白蓉萱咬了咬牙,壮着胆子接过了周科手中的灯笼,“你回马车那里等我,我自己找找看。”

    周科大惊失色,“治少爷,我不是嫌累偷懒,我是担心您会害怕?这里黑漆漆的,您又不熟悉,我怎么能让您一个人走呢?”

    白蓉萱安慰道,“我没有怪你,只是事出有因,没办法带着你。你听我的话,回马车那里等我,我再找一段,若是还不见人,自会去马车那里与你会合。”

    周科还是不敢答应,“治少爷,这地方不安全得紧,您一个人孤身犯险,我实在不放心。”

    重活一世的白蓉萱在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也总结了一个道理——再黑暗的道路也终究有人要走下去。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找到答案。

    回到白家这条路,又比眼前好走多少呢?

    她不一样坚持下来了吗?

    想到这里,白蓉萱精神大振,“我没事,你回去吧。”说完不给周科讲话的机会,提着灯笼向前走去。

    周科本能地便要跟上,只听白蓉萱淡淡地道,“若是不听我的吩咐,以后就不用在我眼前做事了。”

    她自从接手家业之后,一直和和气气,待谁都很温和,三房自上到下,就没有一个说她不好的。

    这还是周科第一次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地吩咐,吓得顿时停住了脚步。

    眼睁睁看着白蓉萱提着灯笼沿街走去。

    周科大气也不敢喘,更不敢真回马车那里等着,估摸着白蓉萱走得远了,这才悄默声地远远跟了上去。如此一来,就算白蓉萱遇到危险,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赶到,不至于让治少爷吃了亏。

    白蓉萱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周科,她紧张得浑身微微发抖,每走一步都异常小心。就这样摸索着过了两条街,前方的巷子口,终于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正是孟繁生。

    白蓉萱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孟繁生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忽然弯下身子,噗地一声将灯笼吹灭。

    四周顿时一片黑暗。

    孟繁生抓起白蓉萱的手,转身便向巷子深处走去。

    这条巷子极窄,成年人要侧身才能勉强通过。幸好两人体形消瘦,否则非被卡在中间不可。

    走了一段路,孟繁生这才小心谨慎地停下了步子。

    白蓉萱也急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孟繁生想到她自称是白修治的妹妹,自己这样一路牵手走来,的确有些失礼,不禁红了脸。好在黑暗之中,白蓉萱完全看不到,何况此刻她满腹心事,哪还能留心孟繁生是什么情绪?

    白蓉萱不愿耽搁,开门见山地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我哥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孟繁生被问得说不出话来。

    白蓉萱即便内心焦急,也知道此刻不能催促得太狠,因此静立在原地,等待着孟繁生的解答。

    过了片刻,孟繁生终于低声道,“是……是被毒死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055/ 第一时间欣赏北枝寒最新章节! 作者:湊湊所写的《北枝寒》为转载作品,北枝寒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枝寒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枝寒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枝寒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枝寒介绍:
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伴随着步步杀机,十里洋场繁华迷醉,重活一世的白蓉萱为了找出陷害母亲、杀害哥哥的凶手,迫不得已女扮男装回到祖宅寻找真相……北枝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枝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枝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