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七章 江岸边
滔滔大江，不舍昼夜。
方斗站在江水边上，心中感慨万千。
这趟北方道宗之行，麻教灭了、隆光帝崩了、许多人死了，大半京城化为废墟，一切都物是人非。
但是，眼前这条大江，仍旧滔滔不绝，和先前来时，看不出半点变化。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方斗胸口一股豪迈之气，将这两句话，对着江水吼出来。
“好诗。”
一个声音从远方传来，仿佛一支利剑射来。
方斗站在岸边不动，他知道道家的追杀又来了。
之所以站在原地没动，便是因为他知道，不解决道家追兵，对方有一万个可能，将自己留下。
“阁下是！”
眼前来者是孤身一人，风尘仆仆，俨然是从裂石走出的中年人，道家真热口中的何卷帘。
何卷帘到来后，上下打量方斗，“你就是方斗？”
方斗看着他，“就你一个！”
“不错，一个就够了，对付你这样人，人再多也是累赘！”
何卷帘指着方斗身后，“把孩子放下，免得打会儿动手，误伤了他！”
方斗点了点头，将重六放在一边，想了想，脱下道袍，罩在他身上。
“知道，我会乖，不乱跑！”
重立见方斗张嘴，抢着说出来。
方斗笑了，摸摸他的脑门，“乖！”
将重六安排好，方斗站在何卷帘面前，“派你过来，有何能耐？”
何卷帘指着自己，“听闻你练成元神，这样的同类，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你也练成元神了？”
方斗略微吃惊，但随即坦然，难怪孤身前来，此人恐怕就是，众人口中的道家老怪物之一。
何卷帘双手合拢，对着方斗一指，“缚魂结！”
从他体表，分化出无数丝线，这些丝线裹满红光，密密麻麻。
“这就是你的元神之力！”
方斗驱使飞剑去斩，却发现这些丝线，像是处于另一个维度，锋利的剑刃划过，没带来半点影响。
丝线一步步逼近，眼看着即将缠绕方斗全身。
这时候，方斗祭起金鸡元神，头顶笼罩在金光中。
“刷刷！”
金鸡元神驾驭飞剑，眨眼间，在方斗身周，切割出一片独立空间。
何卷帘以元神之力，化作的红色丝线，齐刷刷被斩断一大丛。
“好个元神御剑！”
何卷帘开口夸赞，中气十足，不见半点虚弱。
方斗心知不对，若是元神受创，必定不会是现在模样。
这些红色丝线，必有问题！
“你中计了！”
何卷帘大喝一声，“此刻，你已身中缚魂结！”
方斗正要冷笑着反驳，陡然见到面前红光大放。
眨眼间，金鸡元神缩回体内。
方斗抬起头来，见到手腕、脚踝，脖颈五处，多出血红圆环。
这些圆环，就是何卷帘口中的‘缚魂结’。
这门道家秘法，直接作用于元神，将方斗的金鸡元神，牢牢锁在体内。
“现在，你的元神动不了！”
何卷帘双手合拢，缚魂结彻底成型。
“看来，这次元神比拼，是我赢了！”
方斗深呼吸几下，发现五枚圆环坚不可摧，将元神牢牢锁死在体内。
“果然厉害！”
“这就是你的底牌！”
何卷帘缓缓上前，手中多出一根钢尺，“方斗，元神不能出窍，你一身力量废掉大半，现在我杀你，不费吹灰之力！”
说罢，他身形一闪，化作残影。
方斗视线中，钢尺化作巨大山峰，缓缓放大，砸在自己身上。
“咚！”
一声闷响，钢尺跳起半空。
方斗高举的胳膊放下，揉了揉发麻的部位，好大力气。
这就是何卷帘的策略，以秘法锁住元神，然后用法宝将方斗肉身摧毁。
何卷帘身为元神法师，很是了解同类，知道元神必须依托肉身，否则必将成为无根之木，日渐枯萎。
甚至于，这套策略，对他自身同样奏效。
只可惜，他遇到了方斗。
何卷帘接住钢尺，掌心发麻，剧震、灼热、电击各种感觉，灌入他体内，他方才知道，方斗的肉身究竟强悍到何等地步。
“难怪真人们，对你如此重视！”
何卷帘这才知道，这趟差事，远没有想象中轻松。
他将自我封印在岩石中，是修炼一门秘法，若是中途打断，必将前功尽弃，唯有真人旨令，才能让他付出如此巨大的牺牲。
“苦差事啊！”
何卷帘一甩钢尺，再度看向方斗。
“再硬的石块，能挡得住铁锤不断的重击吗？”
刷刷！
何卷帘驱动法宝钢尺，几个呼吸间，便已挥舞了上千次。
钢尺所化的残影，化作一片翅膀模样，朝着方斗的方向缓缓展开。
重击之下，方斗眼前空气瞬间排空，呼吸变得困难，但重重叠叠的钢尺残影，同山峦般横压下来。
“金鸡……独立！”
方斗一脚戳地，一脚抬起，双臂缠绕的千百肌肉，每一根都如同羽毛般跳跃欢呼，气流从脚底足心升起，笔直往上涌，冲破头顶天灵。
咚！
山峦般的虚影落下，方斗脚下的大地猛地往下沉，土壤化作流水般，朝着四面八方让开。
钢尺带着无俦巨力，落在方斗的胳膊上。
一切都好像定格，缓慢得令人呼吸困难。
何卷帘心中惊惧，他没见过方斗这样的怪胎，元神强悍之余，连肉身也恐怖到这个地步。
“他还有什么弱点？”
没等他想明白，方斗猛地翻转手掌，将钢尺捏在掌心。
“咯吱！”
令人压酸的声响中，方斗硬生生，将这件法宝揉成一团废铁。
“还给你！”
方斗如掷铅球，朝何卷帘脸上擦去。
何卷帘在点石火光间，将身躯侧开，让开足以轰爆头颅的重击。
揉成圆球的钢尺，飞到千丈外，仍旧轰塌一座小山，方才力竭落地。
“方斗……”
何卷帘正要张口，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温热的液体随之滑落。
原来，虽然他让开铁球，但锐利的劲风，仍旧将他的面皮划破。
方斗活动手脚，缚魂结所化的五个圆环，仍旧牢牢镶嵌在身上。
这门道家秘术，直接作用在元神上，肉身浮现的五个圆环，只是表面的征兆。
想要彻底拔出，必须从元神着手。
第六百八十八章 定元神
何卷帘吃惊，望着方斗。
“本以为对付你，无需动用元神，现在看来，是我托大了！”
先前何卷帘略施手段，便已元神之力施展秘法，以‘缚魂结’困住方斗元神。
本以为，此举得逞，已经是赢了九成。
可谁能想到，方斗的肉身水平，和元神同样恐怖。
赤手空拳，能接住他的法宝攻击，甚至还能反击，将钢尺法宝揉成废铁。
这般恐怖的力量，让何卷帘越发慎重起来。
此次任务，何卷帘有些轻视，方斗纵然练成元神，也不过小小散修。
他身为道家的老怪物，比两位真人辈分更高，压根看不上方斗此人。
一招‘缚魂结’，轻松困住方斗，更加验证何卷帘的想法。
散修空有元神，却无相应的秘法，无疑是暴殄天物。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苍鹰搏兔，也要用尽全力！”
何卷帘下定决心，从袖口飞出四杆小旗，在他身边扎落，插在土地上天。
三角旗上光芒大方，顷刻间化作圆罩，将何卷帘护在其中。
接下来，何卷帘头顶天灵光芒大方，一道长虹掠过天际。
方斗心想，道家果然讲究，这才是元神的正确使用方式。
先以阵法护住肉身，然后才能安心遁出元神。
须知元神出窍，往往是最脆弱的时候，一旦被外敌入侵，将肉身毁了，元神必将成为无根之水，日渐消散。
方斗这边，一旦使用元神御剑，没有这个顾虑。
元神御剑，速度快如闪电，天上地下瞬间就到，敌人没有下手的机会。
但是，何卷帘这边，也有自己的法子，那就是阵法护身。
“有意思！”
方斗心知，破空飞腾的长虹，正是何卷帘的元神踪迹。
今日倒有机会，见识一下道家元神的威力。
长虹升起苍穹，片刻后消失踪迹。
方斗开始戒备起来，何卷帘这边，显然是使用元神的老手了。
能与他斗法，无疑是巨大危机，但也是观摩元神斗法的绝佳机会，对方斗自身的元神修炼，也大有好处。
所以，他明知何卷帘不简单，还要甘冒奇险。
“无声无息，元神刺杀之术！”
一个声音，陡然在方斗耳边响起。
刹那间，冰寒彻骨的凉意，笼罩方斗全身。
这片天地间的温度，陡然间下降十倍，空中浮现一朵巨大的霜花，将方斗困在中央。
“你的肉身便是再厉害，也绝无可能，逃过我这冻结天地的一招！”
何卷帘这一手，让方斗大开眼界。
对方的元神运用，堪称是绝妙之极。
和方斗想象不同，何卷帘并未麻杆，直接驱使元神杀过来。
他采取了更为高明的战略，调动这片区域的天地之力，以急冻严寒对付方斗。
方斗纵然肉身强大，但也还是血肉之躯，仍旧要食人间烟火，也是难敌水火之力。
“好好好！”
方斗从指尖开始，发现白色霜花了，接着覆盖整只手掌，延伸到手腕胳膊。
只是几个呼吸，方斗周身便已笼罩霜花，像是雪人一般。
嘎吱嘎吱，方斗几乎能听到，皮肤裂开的细微声音，肌肉骨骼也冻出脆响。
“坐以待毙，可不行呀！”
方斗猛地呼吸几下，口鼻喷出热气，周身汗毛腾一下，窜出无数细小的金色火焰，就像是在体表镀了层金光。
金光一出，白霜迅速倒卷而回。
火焰越烧越是旺盛，方斗每次呼吸，就像是鼓风一般，让体内灵火烧得越发激烈。
以他为中央，周围白霜节节败退，顷刻间便已出现方圆百丈的空地。
“咦！”
空中不可见之处，何卷帘发出一声惊讶的呼声。
他似乎也在惊讶，为何方斗能抵挡他以元神调动的天地之力。
眼前这一幕，颇有些怪异，何卷帘以元神为撬棍，翘起庞大的天地之力，本以为能势如破竹，将方斗灭杀。
但是，方斗仅凭体内灵火，便已将寒霜击退。
“看来，要动用真本事了！”
何卷帘的元神，瞬间从空中浮现，对着方斗双手合拢。
“雷压！”
刹那间，何卷帘的元神，化作两座雷霆缭绕的大山。
两座大山一左一右，从方斗两侧靠近，显然要最终并拢，将方斗连肉身带元神，挤压得灰飞烟灭。
这招元神秘法，对比刚才‘缚魂结’更加厉害。
“好，好，好！”
方斗连赞了三个好，从袖口掏出一物。
此物圆坨坨、光灼灼，恰似一颗明月从夜空摘落，托在掌心内蕴光华。
正是定风珠！
风中传来，何卷帘气急败坏的叫声，“哪个废物，价格此宝输给你了？”
他虽然气急，却并不紧张，肉身有旗门阵保护，元神来去无踪，纵然是定风珠也难以捕捉到。
只是，道家隗宝，竟然落在方斗手中，不用多想，肯定是先前追杀的道家之人废物，性命丢了不说，还将此宝拱手相让。
如此丢脸的现实，着实让他感到恼火。
“此宝，非但归于我有，如今还要用它，灭了你这道家之人。”
方斗掌心法力流转，灌注定风珠当中。
何卷帘当即感觉到，肉身一紧，已然被定风珠束缚。
但他不以为意，肉身本就在旗门阵重重保护当中，纵然被定风珠困住，也没什么大不了。
此宝只能困杀，不能杀人，方斗想对他本体下手，必须要突破旗门阵保护。
在这之前，何卷帘的元神秘术，足以将方斗灭杀十来次。
念头一动，两座雷霆缭绕的大山，再度朝方斗落下。
方斗望着两座大山，吐出一个字，“定！”
下一刻，空中传来隐隐的雷霆声。
何卷帘惊恐发生，不光是肉身，连元神都动不了。
“什么？”
何卷帘大惊失色，定风珠能定住元神，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秘密。
但是，方斗能将定风珠，发挥到这个地步，才让何卷帘吃惊。
“为何你能？”
一道人影，像是水池中的墨汁，缓缓浮现出来。
这是何卷帘的元神，先前一直藏在空中，但被定风珠困住，再无隐藏的余地，当即暴露了行迹。
攻守之势开始颠倒过来。
方斗掂量几下定风珠，心道果然有用。
此宝是杀人夺宝而来，不像其他法宝一般，藏有无数因果，倒是一件绝佳的工具。
第六百八十九章 灭元神
“区区一件法宝，有什么难的？”
方斗淡然笑道，“你们道家，实在是敝帚自珍！”
他语气虽然轻松，但能掌握此宝的秘诀，还是机缘巧合。
定风珠到手，方斗也曾尝试多次，最多和黄石一般，能定住人的肉身，远不到能定元神的地步。
一次突发奇想，方斗以元神之力，催动定风珠。
果然打开全新天地，原来定风珠要以元神驱动，才能定住元神。
黄石道士，虽然同为法师，却没能练成元神，所以无法定住元神。
此宝落到方斗手中，才能发挥真正威力。
方斗身中‘缚魂结’，虽然元神不能出窍，但还能用元神之力驱动定风珠。
“原来如此！”
何卷帘也是一代人杰，转念过后，便已想明白了。
但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便是想办法脱身。
定风珠的厉害，他是知道的，此刻落入敌手，让他陷入困境当中。
肉身和元神都被钉住，何卷帘已成了待宰的羔羊。
“方斗，定风珠只能困，不能杀！”
“你我现在打成平局，不如就罢手！”
“你撤了定风珠，我解开缚魂结，大家相安无事，和平分开，如何？”
何卷帘心想，自己身为道家名宿，已经如此放下身段，方斗再不答应，也太不像话了。
“抱歉，今日是生死之战，必有人亡！”
方斗一手托着定风珠，另一只手往前弹出，飞剑嗖嗖飞出。
几口飞剑顷刻间，化作云雾缭绕的山峰，径直朝着旗门阵砸落。
以阵破阵，方斗的剑阵，用来摧毁旗门阵，也算是大材小用。
“不……”
剑阵所化的山峰，顷刻间将四杆令旗摧毁，阵法当即告破。
何卷帘的肉身，仍保持双压紧闭的状态，但因为定风波的作用，就算元神返回，也难以动弹半分。
“方斗，你若杀我，后果难料！”
何卷帘的元神，凶狠威胁道。
“哦！”
方斗手腕一抖，定风波放开一丝缝隙。
何卷帘眼见束缚松动，迫不及待将元神返回体内。
肉身睁开双眼，他看向方斗，“知道厉害就好！”
何卷帘还以为，刚才的话起了作用，方斗投鼠忌器，不敢下杀招。
可惜，他想错了。
方斗淡然笑道，“误会了，我只是想让你，死的完整些！”
话音刚落，‘云山雾罩’剑阵，从天而降，将何卷帘罩入起哄。
何卷帘亲身经历，才知道这座剑阵，何其恐怖。
他的旗门阵，能用来防护肉身，已经算是道家阵法中，屈指可数的存在。
但是，面对方斗的剑阵，旗门阵顷刻告破，足见厉害。
“不好！”
身处剑阵中，雨雾山岚，皆为剑气，从四面八方压下来。
何卷帘隐约觉得，肉身有了崩溃的征兆，没法子，只能功用压箱底的本领，将元神遁出体外。
“走！”
何卷帘的元神，冲出体外，感觉像是跳入火炉中，周围如沸汤般，烧得他远射都快融化了。
剑阵的毁灭力，对元神都造成了威胁。
刷刷刷！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穿梭的剑气，顷刻间便已将元神穿透了无数遍。
元神纵然厉害，也承受不住源源不绝的攻击。
这样的攻击，只要再来个几十次，何卷帘的元神必将灰飞烟灭。
“罢了，唯有壮士断腕而已！”
何卷帘毅然决然，元神在空中摆出个姿势。
一瞬间，位于下方的肉身，精血抽调一空，化作血光补充到元神中。
何卷帘的元神，得了肉身精血补充，变得凝实许多。
这招精血化神的秘术，乃是何卷帘不到逼不得已，都不愿使出的绝招。
因为这样一来，肉身必须炮制，接下来只能找个合适的躯体夺舍。
“方斗，你逼我元气大伤，此仇必报！”
何卷帘的语气中，满是怨毒和仇恨。
他背靠道家，想要找个合适的躯体夺舍，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二手的肉身，哪有原状的合适，一旦选择元神夺舍，将来晋升元神的路子，也就自动断绝了。
元神夺舍，对真人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法师境界施展，等同于从头再来，损失惨重。
“神游八方！”
何卷帘的元神，猛地裂开，化作八道长虹，眨眼间冲破剑阵，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这招弃卒保车，可谓是惨烈之极。
但，何卷帘是笃定了，方斗无法追上元神八分，只要有一道能逃脱，就能拿重头再来。
“有趣！”
方斗手掌翻转，定风珠跳到半空，对着四周一指，“定！”
“糟糕，我怎么忘了这茬？”
何卷帘察觉不妙，八分元神凝固在半途，显然如意算盘落空了。
“看看我这元神御剑如何？”
一道金鸡的虚影，陡然升起半空，灼目金光充斥四方，刺得何卷帘的元神隐隐作痛。
“我命休矣！”
何卷帘下一刻，便察觉到分成八份的元神，已经熄灭了一、二、三……
眨眼间，就已经被灭了六份元神。
“且慢，我还有话说！”
何卷帘歇斯底里大叫。
方斗却不理会他，只是驱动元神御剑，斩杀定在空中的元神。
对他来说，眼下就像是摘苹果一般轻松。
眨眼过后，何卷帘只剩下最后一份元神。
“方斗，你这要玉石俱焚吗？”
何卷帘不甘心，最后一份元神，陡然燃烧起来。
拼命之下，定风珠的束缚终于松动了。
只见，何卷帘的元神，燃烧成一条火线，飞速往某个方向延伸过去，远远望着，像是高速穿梭的火箭。
那个方向，站着重六。
“方斗，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这孩子受我元神一击，什么法宝都挡不住！”
“哈哈！”
何卷帘燃烧元神，速度提升到元神御剑的层次，又是故意攻击重六，金鸡元神短时间无法追上去。
重六瞪大双眼，显得非常错愕。
“小童，怪你命不好！”
何卷帘元神燃烧，化作的火线，已经到了重六面前，照得他小脸浮现暖黄色。
突然，一口飞剑破土飞出，斜往上飞，斩断火线。
“我不甘心！”
何卷帘最后一声呐喊，元神燃烧殆尽，最终消散在天地间。
方斗早在之前，就会埋伏了一招暗手，他从不会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道德素质上。
第六百九十章 翻脸
“怕怕！”
重六拍拍胸口，抬头见到方斗缓缓在走来，咧嘴笑了。
“世叔，咱们可以过江了！”
“没错，可以过江了！”
方斗抱起重六，回头看了眼何卷帘的尸身，知道此人已死透了。
身为练成元神的法师，肉身损伤还能夺舍重生，但元神一灭，肉身就成了空壳，再无重生的机会。
也就是说，这位道家老怪物，已经死透了。
这次追杀，是过江前，道家最后一次追杀，也宣告失败。
方斗可以毫无阻拦，进行渡江返程之旅。
“走吧！”
方斗脚底踩在水面上，以足心为起点，发出一圈圈涟漪。
他启程时，却没想到，留家的徒儿心系他的安慰，已经赶在前来的路上。
说不定，师徒二人凑巧，能在将江心中央碰面。
……
修天赐，天性擅长水法，到了江中更是如鱼得水。
身周云雾翻腾，修天赐御水而行，速度比陆地更快。
远远望去，一道白线横穿大江，眼看着就要到对岸。
突然间，头顶苍穹的一片云彩落下，后发先至，挡在白线前头。
白线戛然而止，一道人影停下，巨大惯性冲刺下，脚下江水升起，化作千丈高的水浪。
“谁？”
修天赐心中好不恼怒，正要大声呵斥，等见到来人，怒气顺价消散。
“大……，景玉道长！”
眼前的不速之客，正是远道而来的翁景玉。
在老坛真人门下，相比其他同门，翁景玉对修天赐最好，先前也是习惯称呼他大师兄。
翁景玉点点头，“天赐，你这般急匆匆，是要办什么急事？”
“真有急事，景玉道长，你有什么事情，还请押后再说！”
修天赐拱手告罪，就要绕开对方，赶到大江对岸接应师父方斗。
但是，翁景玉为何而来？怎么会让他脱身。
下一刻，翁景玉身形摇晃，再度挡在修天赐面前。
修天赐神色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想到，翁景玉是老坛真人弟子，此行前来，莫非是道家那边，追杀师父方斗不说，还要斩草除根。
真要这样，他也不能坐以待毙。
“抱歉，恩师有令，让我过来劝你原路返回！”
翁景玉苦口婆心劝道，“家师对仁至义尽，特地派我来劝你，修天赐，你不要趟这次浑水啦！”
“果然！”
修天赐决然道，“你们真要杀我师父？”
“好你个修天赐，别不知好歹。”
“你自己不识趣，放着家师不投，偏偏认个散修为师。”
“没错，你自甘堕落，却让我老坛一系颜面丧尽！”
又有两道人影，刷刷落在翁景玉身后，分别是老三和老五二人。
这两人开口，远没有翁景玉，这么客气。
修天赐神色变了，对方来了三人，哪有这样的劝说方式，分明是要动粗。
一想到道家对付他，都要出动三人，方斗那边的压力必然更沉重。
“不行，我必须速战速决，去找师父！”
修天赐对翁景玉拱手，“景玉道长，失礼！”
他对老三和老五二人，却是看也不看一眼。
说实在的，修天赐跟着老坛真人，对他的一帮弟子，没几个看得上眼，也就翁景玉性格温和，让他很是客气。
“好哇，大师兄，我们好心来劝，他却不领情！”
老三‘愤怒’不已，撩起袖口，“还等着干什么，将他擒下，带回师父面前认罪。”
老五点头道，“修天赐，方斗惹祸了，你身为他的弟子，也要同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然将修天赐逼到死角。
“两位师弟，太严重了，无需如此！”
翁景玉急忙解释，“天赐，师父的意思，是让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老三和老五二人，齐刷刷动手。
刷，漫天霞光喷射而出，有心算无心，堪称是暗算，晃得修天赐和翁景玉二人目不能视。
“还不快动手！”
这句话，听起来，是老三对老五说的。
修天赐耳边，陡然响起金铁交击的清脆声，心道不好。
他果断动手，眉心剑痕一闪，飞剑顷刻间刺了数千下。
剑光残影叠加，叠加成密不透风的屏障，最抵挡从任何角度的偷袭。
但是，修天赐仍然失算了。
对方用心之险恶，远超他的想象。
早在先前，暗算的种子，便已埋伏在身边附近。
“刷！”
霞光稍微减弱，修天赐又能见到东西，模糊中，加到一朵五瓣金花，在他面前缓缓绽放。
这朵金花，五个花瓣分别是五种颜色，绽放到最大时，没有停下。
眨眼间，五朵花瓣裂开，如同离弦飞箭飞射而来。
五朵花瓣，如同锋利的刀片，尽数轰在修天赐身上。
修天赐元神一动，化作光膜裹着身躯，等闲法宝均不能伤。
五片花瓣，触碰到身体时，顿时激发剧烈反应。
眨眼家，修天赐身上，便升起无数截然不同的痛苦感。
胃痛如涨、血液沸腾、骨骼刺痛、皮肉消融、经络抽搐等等，无边痛苦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他知道不妙，对方处心积虑，这朵金花法宝，专破他的元神。
也只有老坛真人的门下，才清楚知道修天赐的元神属性。
“这是什么？”
修天赐强忍痛苦，质问对方。
老三和老五一击得手，对视的眼神中，满是得意。
“此物名为‘五宝花’！”
“那五宝呢，分别是毒金、邪银、烂铜、秽铁和血锡。”
这时候，翁景玉上前来，惊惧交加道，“那里是五宝，明明是五毒金，两位师弟，师父严令禁止，咱们用毒金炼制法宝！”
翁景玉性格敦厚，一帮师弟们，对他少有敬畏。
老三和老五，便是利用他的性格，设计好暗算修天赐的陷阱。
果不其然，成功了。
“大师兄，师父教你劝他不要过江，咱们可以做的更好！”
老三开始巧言令色道。
“什么？”
老五一指修天赐，“师父一直要受他为徒，眼下有机会了，方斗若死，他无人依靠，只能成为咱么的师弟！”
翁景玉一听，有道理啊，但又辩驳道，“话虽如此，但使用毒金法宝，就是不对！”
“是是是，我们不对，大师兄，咱们也别争了，将修天赐带回师父面前，等他老人家亲自裁决！”
第六百九十一章 比靠山
五宝金花，贴在修天赐身上。
花蕊化作无数分析的丝线，深扎血肉深处，与血肉经络纠缠。
五片花瓣，更是贴在皮肤表面，锋利的边缘割裂皮肤，深深镶嵌在体表深处。
可想而知，只要妄图将此物硬扯下来，怕是要将周身血肉骨骼，连带着内脏都要拔出体外。
此物的结构，还比不上物料更毒。
五种毒金，各有阴毒的作用，此番结合起来，更是远超承受极限。
“哼！”
修天赐一声闷哼，豆大汗珠沿着耳旁滑落，但是他紧盯这翁景玉。
任是老三、老五巧舌如簧，修天赐却一眼看出，对方不怀好意。
翁景玉性格敦厚，又有同门情分，自然不会将两位师弟想的太坏。
但修天赐却知道，若是任由自己被带走，必然难以幸免。
老三和老五二人，也不用费什么功夫，半路施展什么都断，都能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暴毙’。
翁景玉眉头紧皱，心中好生为难。
“大师兄，一切以师父的心意为重啊！”
这句话，彻底说服了翁景玉。
“好吧！”
翁景玉点头，朝修天赐歉意说道，“天赐，你放心，师父不会为难你。”
“你们两个，快解开这法宝！”
老三和老五对视，笑道，“大师兄，修天赐性格冲动，若是放开师父，定然要找咱们两个算账，还是先不解开吧！”
翁景玉听完点头，“天赐，委屈你了！”
修天赐一颗心，似乎沉到井底，他知道，老三和老五的诡计得逞了。
“天赐，和咱们回去吧！”
老三上前伸手，就要抓住修天赐的胳膊。
修天赐猛地一瞪眼，眉心剑印闪烁，当场腾起一道剑光。
“咦！”
若是寻常状态下，这突如其来的一剑，纵然杀不了老三，也必然会见血。
但修天赐身受重伤，剑光威力大减，竟被对方从容躲开。
老三身形往后急退，让开剑光，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大师兄，你也看到了，不是咱们无礼，实在是修天赐敌意太重。”
老五话音刚落，双手合拢，“五宝金花，合拢！”
镶嵌在修天赐身上的金花，陡然收缩，连带着经络骨骼、血肉内脏，都被牵连着往内挤压，响起令人压酸的声响。
“噗嗤！”
修天赐吐出口血，身形蜷曲起来。
肉身是元神根本，此番遭受重创，元神也微弱下去。
“不要太过分了！”
翁景玉看不过去，喝止两位师弟。
老三和老五二人，嬉笑回道，“知道了！”
这一刻，修天赐看明白了，翁景玉便是再厉害，但与他来说，也是外人，自然要偏向自己的师弟。
他落到现在地步，就是没有认清敌我之间，不存在温情。
“哈哈！”
修天赐大笑不已。
“修天赐，跟我们走吧！”
眼看着修天赐，已经全无反抗的力量，老三和老五得意笑着。
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他们深知翁景玉性情，又暗下毒手，果然将修天赐捉住了。
二人一直耿耿于怀，老坛真人偏爱修天赐，对他们这些弟子百般冷落。
所以，老三和老五决议，要趁此机会，将修天赐弄死。
此举虽然冒险，但不是有翁景玉在前面顶着吗？
“你们两个，真要下此毒手？”
修天赐陡然冷静下来，盯着老三、老五二人，一字一句问道。
“哈哈！”
二人听他威胁，摇头笑道，“下毒手又如何？”
“修天赐，你真不知道吗？”
“先前咱么给你面子，因为师父器重你，你极有可能成为我们最得宠的师弟！”
“但你不知好歹，转投一个无名散修。”
“今非昔比了！”
老五接着说道，“我们便是弄死你，又和踩死一只蚂蚁，有什么区别？”
“道家之人，杀死一个区区散修，难道还是事儿吗？”
老三居高临下，俯视修天赐。
“家师老坛真人，乃是道家德高望重的真人。”
“而你的师父，目前是东躲西藏的过街老鼠。”
“两相对比，孰高孰低？”
“是以，我们杀你，如杀一狗！”
老五附和道，“不错，咱们的靠山，比你高、比你硬。”
翁景玉听到这里，皱眉道，“够了，咱们请天赐回去，你们何必出言侮辱他？”
“大师兄说的是，咱们这就启程回归！”
三人裹挟着修天赐，腾起一阵风，就要飞走。
突然，有人送来一句话。
“你们刚才说的都对，修天赐的靠山，各方面都比不上你们。”
“但唯有一点，却比你们强。”
“我来提醒你们！”
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陡然从天而降，将三人拉回大江水面。
翁景玉和老三、老五，施展法术，却发现周遭景物变幻，始终无法冲出去。
周围有山有水、雨雾缭绕，怎么看都不是大江。
但是，这一切都无比真实。
他们看出来，布阵之人，是个高手！
“看！”
三人注意到，不远处一座山峰顶上，站着一道人影。
“谁？”
修天赐艰难抬头，见到人影轮廓，笑着说道，“我的靠山来了！”
峰顶人影，正是方斗本人。
他没想到，半途竟碰到一伙人在欺负他徒弟。
这还得了，必须动手！
“你是谁？”
方斗傲然俯视三人，一字一句说道，“区别在于，修天赐的靠山，近在眼前，而你们的靠山，却远在天边！”
说到这里，他朝修天赐一抬头，“乖徒儿，师父来了！”
修天赐语气虚弱，“师父，你没事就好！”
“师父没事儿，倒是你有事儿！”
方斗的目光，落在修天赐身上，“这朵金花，五毒俱全，下手之人，和你有什么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啊？”
这话说得，翁景玉有些惭愧，自己两个师弟，下手实在太过分了。
“你就是方斗？”
老三和老五既惊且怒，当即怂恿翁景玉。
“大师兄，好机会，此人杀了袁天河，众人对他无可奈何！”
“咱们手头由他弟子做筹码，定能将他斩杀。”
翁景玉摇头，“不妥，恐将伤到天赐。”
任是二人再三怂恿，翁景玉不肯答应。
方斗看向修天赐，“他们和你有仇！”
“一言难尽。”
修天赐连连摇头，很是无奈。
第六百九十二章 下手不留情
“那就事后再说！”
方斗十指连弹，一口飞剑正中修天赐胸口。
此举太过突然，翁景玉大吃一惊，心想修天赐的师父，为何要杀他。
飞剑没入心口，半点血迹也无，一路顺畅融入体内。
飞剑如同绣花针般，顺着体内经络游走，割开五宝金花和血肉的连接。
修天赐惊叹不已，“师父的剑法，当真是精妙到极致。”
方斗此举，将裁缝剑法的特点，发挥到极致。
三五个呼吸后，飞剑势如破竹，将五宝金花摘下。
修天赐大口呼吸几下，一伸手捏住五宝金花，这颗小东西，刚才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老三和老五二人，对视间神情沉重。
这手破解五宝金花的本领，远超他们想象，看来这方斗，不是浪得虚名。
“大师兄，咱们三人联手，一定能降服这恶徒！”
他们自知本领不够，便要怂恿翁景玉一起联手。
翁景玉有些迟疑，此行目的，就是为了劝返修天赐，如今方斗也现身了，修天赐打算一同返回江南，目的已经达到。
眼前情况，实在不宜旁生枝节。
老三和老五咬牙，不约而同出手。
一人手持云霞图、一人手持翠绿圆环，顷刻间无边霞光、盎然绿意，如狂潮般席卷而去。
方斗站在原地不动，听到修天赐高叫，“师父，这阵让给我！”
修天赐双臂张开，头顶升起数不清的水泡，闪烁着银亮光芒。
这些‘水泡’，俨然是打出的雷球，密密麻麻难以计量。
刷！
漫天雷球，和老三老五二人的攻击，对撞在一起，当即炸得天翻地覆。
霞光被一次次撕裂，连带着翠绿光华，裂出蜘蛛网般的裂痕。
“老三、老五，老坛前辈坐下，尤以你们二人最不成器，偏偏心比天高！”
“你们也有只有背后偷袭的能耐了！”
修天赐一声吼，“五宝金花的恩情，小爷我一分不少，尽数归还！”
雷珠密集如雨，炸得二人摇摇欲坠，法宝都几乎捏拿不住。
这时候，翁景玉出手了，青光脱手而出，化作一把弯月，斩断雷珠化作的屏障。
“手下留情！”
他身为大事情，始终挂念师弟，一出手就要插入双方相斗的战场。
“我让你动手了吗？”
方斗一声怒喝，当空雷霆落下，将翁景玉炸得倒飞出去。
这时候，老三老五，连带着翁景玉三人，才知道和方斗差距如此之大。
翁景玉倒飞千丈，才得以落地站稳，急忙说道，“方斗，这家事情是误会，我两位师弟并无恶意！”
方斗似笑非笑，一指五宝金花，“这也不叫恶意？”
翁景玉一时语噎，转向修天赐，“天赐，劝劝师父！”
换在从前，修天赐说不得要全两句，但经历刚才凶险，他的想法变了。
方斗没来时，老三和老五二人，迫不及待要暗害他。
那时候，翁景玉可没出面制止！
“抱歉，天赐身为弟子，自当以师命为从。”
“景玉道长，我一直敬仰你孝敬恩师，也请你不要劝我违逆家师！”
这句话，说的翁景玉哑口无言。
方斗见了含笑点头，这孩子倒不迂腐，省了他许多事情。
“修天赐，刚才这二人杀意显著，我已看到了！”
方斗一指老三老五二人，“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
修天赐点了点头。
翁景玉急忙说道，“天赐，你不要冲动，他们再如何，也是家师的弟子。”
言下之意，若修天赐伤了老三老五，必然会触怒老坛真人。
这时候，方斗悠然开口。
“徒儿，可知道师父如今这模样，根源是什么？”
“听闻师父，杀了北斗道宗的袁天河！”
方斗点点头，指着老三老五，“袁天河其人，比他们何如？”
修天赐摇摇头，“这二货何德何能，完全不能相比！”
这是实话，袁天河是道家当代传人，年轻一辈能与之媲美，两只巴掌都数的过来。
老三和老五呢，平庸之极，连老坛真人本人，七八年都不一定能想起有这个弟子。
“那你还迟疑什么？”
言辞之锋、利于剑刃！
修天赐恍然大悟，眼神崇敬望着方斗，“弟子知道了！”
方斗言下之意，师父惹得祸已经够大了，还能站在这里。
你纵然杀了老三老五，又能比我严重吗？
你我师徒二人的安危，在于自身掌握的实力，而非敌人的仁慈。
翁景玉还要再说，陡然从峰顶降下一团云雾，将他困在当中。
于是，他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老三和老五还想挣扎，口中不断威胁，“修天赐，你敢杀我，师父必然不放过你！”
修天赐懒得理他们，“你们二人，身上最值钱的，便是老坛前辈弟子这个身份。”
“也罢，毕竟是有身份的人。”
“我不能草草灭杀，当给予应有的敬重！”
说到这里，修天赐眉心剑痕一闪，玄武元神钻出头顶，背上刻着北斗七星。
刷！
元神御剑这件大杀器使出，割裂风云，声势如潮。
“这怎么是北斗道宗的道术？”
翁景玉、老三和老五三人，见到这一幕，均涌起荒谬的感觉。
七星飞剑的征兆，倒有些类似北斗道宗的法术。
但是，威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啊！”
老三双目瞪大，七星飞剑当头落下，举起大放光明的云霞图，就要将其裹住。
只听得布帛撕裂，这家法宝当场裂成两半，灵气消散。
下一刻，老三被刺个透心凉。
老五亡魂大冒，匆匆扔下翠绿玉环，转身就要离开，口中大叫，“大师兄救我！”
翁景玉内心无奈，他也是自身难保，救不了你。
翠绿玉环分化无数圆环，层层裹住七星飞剑，企图困住片刻。
但是，修天赐手指一弹，剑光猛地加速。
玉环猛然裂开，落一地残片。
飞剑去势不止，贯穿老五躯体，带起一抹血光。
眨眼过后，二人尸横当场。
修天赐弹弹手指，将飞剑收回，心中懊恼，这动作还是师父用起来好看，自己怎么也学不会。
“这人怎么办？”
方斗目光落下翁景玉身上。
翁景玉内心绷紧，猛地悬起来。
第六百九十三章 蠢货坏事
修天赐杀了老三老五，心头杀意旺盛，目光扫过翁景玉身上。
眼神中的杀气，让翁景玉打了个冷战。
翁景玉内心万念俱灰，以为今天难以幸免，却听到修天赐说道，“师父，放他走吧！”
“这是个迂腐的老好人，先前受人利用，怪不得他！”
修天赐，在老坛真人门下混迹多年，知道各弟子在他心头的地位。
老三老五这两草包，修天赐十年八年都不见得想起，但翁景玉可不同，这位大弟子是修天赐的左膀右臂。
杀了翁景玉，才是真正得罪老坛真人。
方斗没有回应，这让翁景玉有些担忧。
许久，方斗叹息道，“天赐，你的答案，我很满意！”
果断诛杀老三老五，这是杀伐果断不圣母，眼下愿意放过翁景玉，代表能控制杀气，不嗜杀嗜血。
“罢了，你走吧！”
方斗一挥手，阵法的禁制消散，翁景玉重新恢复自由。
但他转向修天赐，严肃说道，“修天赐，你们师徒放我，但翁景玉不能承你们人情，此事我必定一五一十，转告家师！”
言下之意，只要他活着离开，修天赐杀了老三二人的事情，一定会传到老坛真人耳中。
老坛真人，再不看重二人，也终归是门下弟子，不可能置之不理。
“随你！”
修天赐大气发言，朝方斗拱手，“师父，咱们该回去了！”
方斗满意点头，“好！”
他一挥手，云山雾罩剑阵撤去，脚下剑光闪烁。
修天赐也紧随其后，御水成行，速度丝毫不满。
师徒二人，很快便消失在原地。
翁景玉收了两位师弟的尸体，连连叹息，也转身离去。
归途中，修天赐不无担忧，询问方斗。
“师父，咱们今后该怎办？”
方斗淡淡说道，“怎么办？和从前一样。”
言下之意，还要回归勾曲山洞天修炼。
修天赐有些吃惊，难道师父不知道，他已经得罪大半个道家，还想和从前一般逍遥自在？
“放心，他们不知道勾曲山和我的联系，咱们的老巢还是安全的！”
修天赐细想，师父别的不说，胆色倒是挺强的。
“对了，这位小朋友，难道是师父给我新收的师弟！”
修天赐注意到重六，出声问道。
“他呀，是我一位故交的晚辈，小名重六，全名方玉京。”
修天赐心一惊，姓方，难道是……
这时，重六开口，“世叔，他是谁？”
修天赐松了口气，还好，自我介绍，“小弟弟，我叫修天赐，你叫我天赐哥就好！”
方斗将重六，递给修天赐，“交给你个任务，今后天赐由你照顾！”
修天赐脸一苦，“师父，我平时还要修炼！”
“听令行事！”方斗板着脸。
一行三人，归途上很是轻松，相互交谈甚欢。
但是，翁景玉这边，就有些不妙了。
他一路全速，终于回归山门，但老坛真人有事外出，不在门内。
只好叫来门下弟子，将老三老五的尸身，以法术冰封了。
翁景玉心知关系重大，又不敢离去，一直等到老坛真人回山。
过了半年后，老坛真人方才回山。
翁景玉第一时间，想老坛真人汇报此事。
“师父，整个过程就是这样！”
翁景玉跪在地上，表情惭愧，“弟子无能，拦不住方斗和天赐，只能带回两位师弟的尸身。”
老坛真人一脸嫌弃，“拖下去火化了，找个地方安葬。”
这是应有之事，但翁景玉关心的，是接下来的事情。
按理说，老三老五，都是老坛真人正是收入门墙的弟子，身份非同寻常。
既然他么被杀了，于情于理，老坛真人都应当追究一二。
纵然身份地位比不上袁天河，也不是随便一个散修就能灭杀的。
“两个蠢货，坏我大事！”
老塔真人，脸色愠怒不已，一拍座椅副手。
翁景玉听得胆战心惊，知道师父是动真怒了。
“五宝金花、暗中偷袭，平日见不着的聪明，全用在中歪门邪道的地方。”
老坛真人越说越怒，“若能得手也就罢了，偏偏算计不成发被杀，连性命都搭进去。”
“事情若传扬出去，我老坛真人的面皮，必然丢得精光！”
翁景玉心想死者为大，总不好让两位是在天之灵，还要被师父翻来覆去鞭尸。
“师父，两位师弟，虽然你下手过分，但也罪不至死！”
老坛真人怒道，“蠢到流脓了，还罪不至死？”
“罢了，你不明白。”
“真以为我要你劝回修天赐，是顾念旧情吗？”
翁景玉大惊，抬头看向师父，这一刻，他感到无比陌生。
“罢了，让你知道也无妨！”
“方斗此人，身上因果众多，这是我们几位道家真人一致意见。”
“此人全身是刺，杀不得、碰不得！”
“没看到，这些日子参与追杀的，都是些小角色。”
翁景玉一想，还真是，如果是道家真人出手，十个方斗都死了。
也就是说，方斗身上的因果之多，连真人都不敢下手。
“你师父我，早已不抱指望！”
“但，我回去其他人不同，还有修天赐这个情分在！”
“这次让你过去，劝回修天赐，便是提前埋下一点因果！”
翁景玉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师父的真实目的。
其他真人，还在忌惮方斗因果缠身，老坛真人更进一步，已经想到通过修天赐这边，提前埋下善缘。
若是将来方斗成事，这段善缘必将收获千倍百倍的回报。
可惜，老三老五二人，缠住大师兄同去，处于私心对修天赐出手，原本一桩好事，变成杀人决裂的大事件。
“师父，弟子无知，坏了你的大事儿！”
“没事儿，不过是一招闲棋，未必会起作用！”
老坛真人摆摆手，不以为意。
“只是，听你所说，方斗和修天赐这对师徒，下手狠辣，无所顾忌，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可惜，这次事情过后，我和修天赐的情分，已经断了！”
老三老五之死，是修天赐斩断过往的证明。
此举，是做给方斗看，修天赐和老坛一脉决裂，再无可能。
翁景玉将前因后果想清楚，顿时大汗淋漓。
第六百九十四章 天下思定
“景玉啊，这件事情，你做的差了！”
老坛真人沉思片刻，长叹说道，
翁景玉听了，猛跪在地上，“师父，弟子有罪！”
他想到了很多，若一开始，拒绝老三老五两人，事情圆满完成不说，还能保住两位师弟的性命。
再不济，老三老五护手偷袭时，就该果断出手阻止，惩戒二人，对修天赐表明心迹。
但是，由于他优柔寡断，一次次错过机会，到最后坏了大事。
虽然老坛真人口说没事，但是，翁景玉却心头沉重，真人眼中的小事，落在他头上，就是不得了的重大事件。
“师父，请您责罚！”
老坛真人望着这位大弟子，心头感慨，他们这一门，前后数百年的气运，都被他本人吸光了。
到了翁景玉这一代，招收的弟子大都庸碌无比，本想招揽修天赐，最终还是失败了。
老坛真人已然认定，下一代已无出人才的机会，唯有放眼将来。
翁景玉身为大师兄，是他钦定的接班人，但性子稍显软弱，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尤其这次，更加暴露他的缺点。
按照老坛真人的想法，若是他身临其境，就该果断斩杀老三老五，以两个师弟的人头，换来修天赐的原谅。
无论怎么算，这笔生意都是值得。
但是，翁景玉实在做不到。
“罢了，近日有一件事情，你去办完，再回山见我！”
老坛真人说道，“先前，为了逼迫朝廷让步，道家和释门略施手段，勾起天下无数乱民起义！”
“眼下，朝廷已然退让，再任由这些人继续作乱，也是极为不妥！”
原来，老坛真人交给弟子的任务，是要他入世，遣散一部分道家操纵的乱军。
时局已变，许多乱军的高层，享受过权力滋味，已经不可能甘于回归平反，竟连道家的命令也不听。
这种情况，在释门那边也有，而且情况更严重。
白衣佛兵，是如今天下烽火中，最强大的一支。
‘在世明王’僧珈蓝，手段残暴，裹挟僧兵信众日渐壮大，号称要创建地上佛国。
这一点，释门态度暧昧，也不做干涉。
相应的，道家也有许多人动了心思。
天下蜂起的乱军们，已经开始养蛊一般，脱颖而出数支超大规模的势力，有了称霸天下、改朝换代的野心。
时至今日，道家高层，已经发现有脱离掌控的迹象。
还是那句话，吃过人的野狗，绝不能留。
那些听调不听宣的乱军，必须果断解决，方能震慑其他的势力。
道家决不允许，情况超出自身掌控。
这不是为了朝廷，而是道家对天下走势的绝对掌控。
所以，尽管朝廷做出退让，但天下仍未平静。
老坛真人知道，所谓‘遣散’乱军，其中少不了杀戮。
派翁景玉过去，正是为了锻炼他。
翁景玉行礼，“弟子遵命！”
……
“主持，如果有事儿，请吩咐弟子去办。”
“您老身系我九华寺一脉安危，绝不能有事！”
大江边上，江南的土地上，明净正对圆通苦劝。
他们回归江南后，没等进入丹阳郡，就听到圆通说，自己有事外出，要明净带着僧众先回九华寺。
九华寺僧侣们哗然，主持孤身外出，他们先行返回，这算怎么回事？
明净身为主持弟子，又是心腹之人，当仁不让进行劝谏。
四周的僧侣们，也都纷纷出言劝说。
“主持，最近民乱四起，行路都不安全。”
“您老孤身一人，未免有什么闪失，还是让明净贴身伺候！”
有人委婉建议道。
奈何，圆通，也就是方斗铁了心，要孤身行动。
毕竟，这件事情，不能让第二人知道。
因为，圆通身为释门名寺的主持，此行目的，是要杀释门的一位重要人物。
在世明王、地上佛国的代行者，白衣佛兵大元帅，僧珈蓝。
这件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必定惊天动地。
早在京城外，方斗得知僧珈蓝屠城，便下定决心，斩杀此人。
眼下和释门其他门派分道扬镳，总算有了自有行动的机会。
方斗清楚知道，僧珈蓝可不是孤身一人，他背后站着不少释门的激进人物支持。
在外界看来，僧珈蓝杀戮无辜，不分老弱妇孺，简直是禽兽。
但是，对某些激进人物来说，其鼓吹的‘地上佛国’理念，恰如及时雨一般。
这种疯狂的念头，在许多释门经典中出现，令无数高僧如痴如醉。
现在有机会视线，怎能不支持？
僧珈蓝一路屠城，只要不是释门信徒，便屠杀一空。
此等暴虐之举，惹得天怒人怨，但白衣佛兵不仅没有灭亡，反而越发壮大，这背后若说没有释门支持，谁也不信。
方斗心知，灭杀僧珈蓝，等同于释门的激进势力为敌，绝不能将九华寺僧侣牵扯进来。
“去吧！”
方斗看向明净，这些年来养成的默契，对方一定明白。
“各位师兄，主持既然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明净突然变得‘通情达理’，对着方斗合手行礼，“主持，还请你速去速回！”
“寺里的事情，一切有我！”
方斗满意点头，“明净，交给你了！”
明净还不忘叮嘱，“主持，江南一地，势力犬牙交错！”
“别说道家势力，就算释门支持的乱军，也不都是善男信女！”
这话说得倒不假！
不是每支乱军，都像‘白衣佛兵’这般信仰坚定。
其他乱军杀人淫掠、抢劫财宝，简直是无恶不作。
方斗化身圆通和尚，遇到白衣佛兵还好，若是遇到其他乱军，必然是一刀杀了，剥去全身衣物，尸体拿去填坑。
“放心，那些乱军，伤不到我！”
明净的目光中，不无担忧！
“主持，千万不能大意！”
“乱军当中，也有不少堕落的两家高手，所以才能势如破竹，将天下搅乱成这个样子！”
还要说僧珈蓝，此人在法师当中，也属于顶级的人物，身边又有无数爪牙，朝廷先后派人刺杀，最终都失败了。
如今的天下，衰败之势初显，已然不像过去那般了。
方斗点了点头，“知道了，明净你带人回寺！”
明净双手合十，“主持，祝你一帆风顺！”
第六百九十六章 饿鬼
族长百般哀求，请圆通多留几日。
这是小人物的智慧，他打定主意，要抱紧圆通大腿。
一旦白衣佛兵杀到，就能扯大旗，自称释门信众。
族长儿子，可是清楚传达，被屠灭的县城，唯有释门信徒才能活着。
随着白衣佛兵势大，已经不接受临时改信的百姓，杀戮越发严重了。
族长见多识广，当别的村民还畏惧圆通这和尚时，他却看到了机会，能保全一村人的性命。
晒谷广场上，所有村民都认真无比，盯着圆通。
圆通诵读的经文，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是颇有难度，奈何村民们在求生欲激励下，进步飞快。
“果然，恐惧是信仰的根基。”
傍晚日落，广场众多村民各自散去，走时嘴里还念叨着。
“大师，还请回去休息，明日再来！”
族长生怕圆通离开，恨不得贴身伺候，一刻也不离开。
圆通笑而不语，他来这村庄，就是为了接触白衣佛兵。
在此地临近白衣佛兵的区域，不日就会扩张到这里，这正是圆通等待的机会。
“村庄，不好了，张三哥家的坟头，又被挖开了！”
族长听了忧心忡忡，“怎么又来了？”
这种情况，他本该亲身去看，但奈何身旁有圆通，神色为难看他，“大师……”
圆通谦和笑道，“不妨事，贫僧也想去看看，若是任由亡者曝尸荒野，实在有干天和，贫僧可以代为诵经超度！”
“这样好！”
族长心想，那帮白衣佛兵，杀人屠城如家常便饭，倒是让人忘了，念经超度才是和尚的看家本领。
一群人到了村外的坟地，这块地属于祖坟，族人死后都要葬入这里。
“大师，近些年来战乱饥荒，人少了，野狗反而变多！”
“这些野狗吃惯人肉，凶狠不已，连活人都敢撕咬。”
“最近，还有外地流窜而来的恶狗，来到村外刨坟吃死人尸骨。”
路上，族长连连摇头，“可怜的族人们，死后还不得安宁！”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了祖坟，见到三五人围着一处土堆，翻出的泥土尚且新鲜。
土坑内，薄皮棺材打开，里面尸骨散落一地。
“果然，又是野狗吃人！”
圆通默而不语，这气息不对啊！
腐烂的尸骨，上面残留的牙印，倒像是某种大型野兽。
“算了，将尸骨捡好，重新下葬！”
族长招呼几个壮小伙，将坟头继续填好。
圆通念了一段经文，为亡者超度，天色很快黑了。
“族长，这种事情，是近年来才发生的？”
族长一听，连忙大倒苦水，“是啊，从去年开始，四处出没的野狗渐多了，四处追咬孤身在外的村民。”
“到了夜里，还有野狗刨开坟头，吃死人尸骨！”
圆通突然问道，“今天没来的那家子，是什么情况？”
话题转换的太快，让族长起初一愣，然后回答。
“九娘家，也不容易，孤儿寡母一大家子！”
“去年起，九娘生下五胞胎，还在坐月子，她男子就失足落山而亡了。”
“九娘一人养五个孩子，很不容易！”
圆通也啧啧称奇，“是不容易，五个孩子还都活着，这位母亲也很不容易！”
说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一胎五孩，还都能养育，一个也夭折，这在当下堪称奇迹。
第二个疑点，白天广场聚会，事关所有人性命，无论老弱，即便是病榻上的老人，也都被搀扶在现场。
偏偏九娘一家没来，难道他们不想活命吗？
除非，九娘这家子，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族长，可否带我去这位九娘家，我将经文送给他们！”
族长听了也不疑有他，反而说道，“若能得大师当面赐经，那是九娘一家子的福分！”
九娘家的房门紧闭，天黑了也没开灯。
族长敲门前，嘴里咕囔，“九娘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到天黑也不点灯，难道是家里没灯油了？”
咚咚咚，木门敲响！
“谁呀？”
门内传来女子的声音，还有几声高低不平的婴儿哭泣声。
“九娘，是老叔我，大师想要赐经给你，快开门！”
“族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方便开门！”
族长急了，“九娘，有我这个老叔在，你怕什么？”
“还有，这些日子，你多少天没出门了？”
屋子内的九娘，声音渐渐烦躁起来，“族长，你快走！”
族长也急了，“你这孩子，怎么跟老叔说话？”
一只手搭在族长肩头，圆通温和说道，“让我来吧！”
圆通接替族长位置，站在木门前轻声问道，“九娘，你可知道，恶鬼道中，有一种饿鬼！”
门内的九娘，没有半点回应。
圆通继续说道，“饿鬼，乃是生前贪食暴食，死后沦为饿鬼地狱，腹内终日不得饱足，拼命要吃尽眼前所有。”
“人家也有饿鬼，乃是战乱饥荒年代，从活人化作的饿鬼！”
“这种饿鬼，起因在于，有人忍不住饥饿，吃了人的血肉，只需尝了第一口，就会逐渐沦陷。”
“吃够百人血肉，就会从活人化为饿鬼。”
“九娘，近年来，村庄外的死人尸骨，遭受恶鬼啃食，只怕就是这头藏在暗中的饿鬼作祟！”
“算算时间，恶鬼出现的时间，恰好是你生下孩子，急需哺育的时候！”
众所周知，妇人哺育婴孩，需要滋养**，必然要进食滋补之物。
若是母亲都吃不饱，哪来**喂养孩子？
九娘一家，破天荒有五个孩子，需要的**远超常人。
这年头，一般家庭都吃不饱，更何况是九娘家，顶梁柱死了，只剩下孤儿寡母。
族长越听越是害怕，接连后退几步，“九娘，你怎么……”
“族长，我也是没办法！”
门内传出九娘幽幽的哭泣声，“孩子要吃奶，我没有东西吃，只能去吃人肉。”
“九娘不忍杀了自家的亲戚，只去挖死人尸骨，这难道有错吗？”
“可惜，今日被你们识破！”
“正好，孩子要吃奶，我吃了你们二人，也能挤出一些奶水！”
话音刚落，木门张开，一道黑影带着恶臭腥风，朝着圆通、族长扑面而来。
第六百九十五章 入人间
圆通脚下土地，是江南一处普通村庄。
一条小河环绕村庄，灌入水田当中，不远处是零星点缀的房屋。
原本生机盎然的农家景色，此刻竟也多了几分死寂。
不是没人，而是村里的百姓，见到方斗后，如同见到恶鬼，鸟雀般散了个干净。
曾几何时，方斗留着短发，行走在江南村间，可不曾遇到这把待遇。
农夫行人见了，纵然不是信徒，也会回个十字礼节，口称“阿弥陀佛”。
顽童们见了，跟在方斗身后，不停叫着‘小和尚’。
但是，眼下已是物是人非了。
圆通辞别九华寺众人，来到世俗人间，所遇一切令人惊疑。
老百姓遇到僧人，均面带惊恐，一哄而散。
甚至，圆通还听到个称呼‘无根贼’。
无根贼，乃是六根尽去的贼子，是如今老百姓对释门出家人的称呼。
可想而知，这个称呼中，包含多少怨念和恐惧。
这一切的由来，都是因为僧珈蓝率领的白衣佛兵。
江南一地，原本人口稠密，很是繁华。
北地地广人稀的景象，在这里完全见不到。
但是，自从白衣佛兵起事，接连屠城，使得江南之地元气大伤。
恐怖随着幸存者撒布各地，所有地方都听说了，一帮贼和尚造反，杀人不眨眼。
连带着其他释门众人，也被老百姓拒之门外，除非是自家地盘，只要到了陌生地方，就是眼下圆通的处境。
“百姓无辜啊！”
圆通念叨几声，就要转身离开，既然此地百姓害怕和尚，他自然要离开了。
没等他走出几步，就听到村庄中，一个苍老声音在背后响起。
“佛爷且慢！”
圆通停下脚步，佛爷，这是什么称呼？
赶来的老者身穿布衣，不是那种粗糙的麻布，显然身份颇高。
“老汉是村中的族长，还请佛爷过来做客！”
圆通双手合十，“未免引起恐慌，还是不了！”
“村里人不懂事，怠慢了佛爷，还请不要介意，老汉向你赔罪了！”
这么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致歉，圆通只好双手合十，“那就叨扰了！”
跟着族长进村，方斗发现村里很是荒凉，田地里浅浅一层水，若是踩下去，只怕连脚背也不能打湿。
谷物庄稼均蔫巴巴的，缺水严重，纵然能活到抽穗，也是许多空壳夹杂，难有丰足的收获。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偶尔有人在门缝一闪而过，蜡黄菜色脸上，满是惊恐和不安。
已经到了吃饭的时候，但村中仅有小半人家升起炊烟。
很显然，村中人家粮食紧缺，不是能吃饱饭。
“佛爷，要用斋饭吗？”
族长请圆通到了家中，儿子儿媳出来迎接。
“一小碗粗粮饭，一杯清水即可。”
圆通加了句，“若无粮食，清水也可！”
过了片刻，热气腾腾的饭食上桌，一盆白米饭外加四碗菜。
灾荒之年，这样的饭食足称丰盛。
圆通微微一愣，目光扫过，族长和老妻、儿子和儿媳，外加几个孙子孙女，都看着他，喉头蠕动着。
再看这一家子，手脚枯瘦，面有菜色，显然都吃不饱。
“罢了！”
圆通不吃饭，而是起身。
“佛爷，可有什么不对，你若是要吃肉，咱家也能弄来鸡鱼！”
族长急了，生怕惹得圆通不快。
圆通摇摇头，“施主，你有事情明说，不可如此！”
他一指桌上饭菜，“这些食物，怕是你们一家的口粮，若是被贫僧吃了，你们吃什么？”
族长的老妻，面带讨好，说道，“佛爷吃得满意就好，咱们家饿一顿，死不了人！”
“施主，您若不是实话，这饭食虽好，我吃不下去！”
圆通作势就要离开，被族长苦苦拉着袖子劝住。
“噗通！”
族长一家子，从老到少，纷纷向圆通跪下了，几个不懂事的小娃娃也被父母拉着跪在地上。
“你们这是？”
族长哀求道，“佛爷，咱家愿意信奉佛祖，还请做个见证！”
圆通愣住了，这是要干什么。
这处村庄，临近白衣佛兵占据的区域，但也属于朝廷的地盘。
族长盛情邀请，却是要改信释门，这真是稀奇。
圆通语气变得温和，劝道，“施主，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您若是要供奉我佛，以后有空，找家寺庙上一炷香即可！”
“等不及啦！”
族长老泪纵横，“我们这一家，连同整个村庄的性命，都要靠佛爷你了！”
他指着儿子，“犬子原先在隔壁县做工，遇到白衣佛兵攻城，九死一生才活下来！”
“他听说了，但凡不信佛祖的，都被杀了！”
儿子目光畏惧，从一开始，就不敢直视圆通，原来有过这段经历。
圆通默然了，然后说道，“那帮凶徒，不是我佛的出家人，而是假借佛祖名义的魔头！”
族长摇摇头，“他们手上握着刀把，不日就要杀到这边，咱们若是不该信，必死无疑！”
圆通点了点头，“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若能救你们一村人命，也是功德无量！”
族长一听，全身放松下来，不停对着圆通磕头，“佛爷慈悲，我们全村人一辈子记得您老大恩大德！”
“还有，佛爷这个称号，以后再也别提，我不喜欢听！”
圆通严厉喝止，族长先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第二天，族长将全村人叫道村口晒谷的广场，宣布这个消息。
圆通注意到，村民看他的眼神，仍然带着恐惧和避让，但听族长说，只要改信就能活命，目光中生出希望。
“还请大师给我们开光！”
圆通笑着摆手，“这个词不能乱用，罢了，贫僧给你们说一段佛经，你们随便背几句，以后也能应付！”
“都听到没有，仔细背好，今后一家子活命，就靠这个了！”
族长穿梭在人群中，挨个叮嘱，遇到呆头呆脑的，直接一巴掌糊上去。
“啊呀，九娘呢？”
九娘，是村中一个寡妇，按照族中的血统，也算是族长的远方侄女儿。
“九娘还在家里喂孩子，没空出来！”
有人回答，族长听了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第六百九十七章 鬼母
九娘，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曾经的九娘，也是个天真的村庄少女，年纪轻轻嫁给了同村的丈夫。
丈夫很是疼爱她，结婚后不忍让他她吃苦。
可惜，这年头太差，一日差过一日。
天下大旱，庄稼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吃不饱饭。
丈夫和九娘二人，虽然饿的不行，但总算能勉强活下去。
就在这时候，九娘怀孕了，一生就是五个男娃。
丈夫乐得不行，为了给九娘催奶，进山打猎。
这年头，野兽比人都凶猛，更何况是吃不饱饭的村民。
九娘在家等到天黑，第二天，等来丈夫的死讯。
“你想开些，男人没了，还有孩子要照顾！”
村民们安慰她，生怕九娘想不开，却没人给她急需的粮食。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困难，即便是沾亲带故的，也无余粮周济。
几日后，九娘吃光家里的粮食，连续饿了三天，再也没有**喂养孩子。
五个宝宝饿得娃娃之苦。
九娘把心一横，趁着天黑潜入祖坟，想偷些祭品吃。
只可惜，祭品也烧得可怜，九娘找到一块发硬的干饼，强忍咽下去。
吃着吃着，九娘哭起来，她想念丈夫，更加懊恼当日为何不拦着他。
哭泣无声，却引来一个村中的无赖。
“好哇，九娘你敢偷吃祭品，我要告诉族长，让他治你的罪！”
无赖平时就垂涎九娘的美色，终于抓到机会，要挟九娘委身。
九娘大脑一片空白，等醒来时，无赖倒在血泊中，自己的口中含了一块温热的血肉。
热血润入咽喉，竟带来难得的甘甜。
九娘咽下第一口血肉，再然后便顺理成章。
她找到了食物的来源，村外祖坟的尸骨，有些新鲜有的腐败，但吃在嘴里，都没什么区别。
每到晚上，九娘偷偷潜出村庄，挖开坟头吃人。
饥荒年间，粮食都不够吃，更何况肉食。
得益于充足的肉食，九娘的奶水越来越多，把孩子喂养得饱饱的。
幸运的是，野狗给她背锅，一直以来，村中人都没怀疑她头上。
日复一日吃人，九娘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白皙的皮肤，变成铁青色，皮肉干枯缩水，变得骨瘦如柴。
而肚子，却是越变越大，像是重新怀孕一般。
也不知道，是否因为夜间行动，九娘越发惧怕日光，躲在家中不外出。
直到今天，族长带个和尚上门，喝破她一直企图隐藏的秘密。
……
“嗖！”
九娘心中满是怨恨，浑然没察觉到，她这一跳快如旋风。
薄薄木门在她面前，如同纸糊般，瞬间撞得粉碎。
九娘见到，族长老叔面带惊恐，也顾不得留情，当即张开大口，要把族长吞吃了。
“怪物啊！”
族长见到的‘九娘’，根本不是印象中的妇人。
这是一个四肢枯瘦如柴、全身铁灰的怪物，腹部大如怀孕，嘴巴裂到耳根，露出两排锋利的獠牙。
在她身上，胳膊、双腿上有几个圆球，仔细看去，竟是几个白胖的婴儿。
“九娘，你是九娘？”
“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族长惊惧不已，指着怪物大叫。
“老叔，我饿！”
怪物此番暴露行踪，已经无法伪装女子声音，嗓音粗哑难听，抬起一只漆黑爪子。
“族长快让开！”
圆通身周空气扭曲，顷刻间浮现十团漩涡，已然全力施展‘十方无量经’。
“饿，我要吃了你们！”
嗖！
怪物纵身一跃，化作乌黑光芒，冲入十团漩涡中。
圆通这十方无量经，能扭曲空间，敌人一旦深陷其中，必然找不到东南西北，最终被玩弄鼓掌之中。
但这次情况，格外不同。
带着尸臭的鬼气，变得浓郁起来。
圆通心道不好，就已见到怪物纵身掠过十团漩涡，竟是没有收到半点干扰。
“这绝不是一般饿鬼！”
怪物杀到面前，对着圆通、族长二人伸出爪子。
“去！”
圆通掌心闪烁金光，一朵莲花飞出，刹那间光芒发放。
“啊！”
怪物见到金光，惊恐不已，倒飞出去。
“饿，我饿！”
突然，怪物身上挂着的五个婴孩，大声哭叫，含着手指摇晃胳膊。
怪物猛地停下，盯着圆通来回转圈。
“大师，你一定要救救我们！”
圆通点了点头，却见到怪物猛地转身，嗖一声飞过墙头。
“不好，他要去吃其他村民！”
十团漩涡飞起，裹着圆通紧追其后。
“九子鬼母！”
方斗终于想起，有一种恶鬼，符合怪物的形象。
这九娘的特征，各方面都符合，传说中的九子鬼母。
此恶鬼已经杀红了眼，满脑子都要吃人，这边有圆通在迟迟不能得手，唯有转向村中其他人家，喂饱寻求哺育的婴孩。
“大师，一定要救下孩子！”
背后的族长，还不忘提醒圆通。
圆通不忍心告诉他真相，九娘吃人化作饿鬼，流出的并非**，而是毒液，那五个婴儿早就从活人变成鬼物。
可怜九娘不惜化身为鬼，仍然未能救活孩子。
但是，她眼下还要伤人，圆通绝不允许。
“三大罗刹，速速前去！”
从圆通身上，接连飞出三团光芒，分别化作天行、地行和水行三尊罗刹。
罗刹速度飞快，很快追上了九娘背影。
这恶鬼倒也嚣张，被三大罗刹追上后，挥舞这锋利的爪子，当头一招，便将水行罗刹腹部洞穿。
水行罗刹猛地抽身后退，天行、地形上下夹击，正中九娘身躯。
怪物闷哼一声，后退几步，消失在三尊罗刹的围攻下。
绝对是九子鬼母，身兼空间穿梭的本领。
“怪物，你小瞧了我的十方无量经！”
圆通双手合十，十团漩涡浮起，逐渐融入虚空当中。
刷刷，空中开始服下残影，如同清水融入的墨汁。
九娘穿梭留下的残影，开始被捕捉到。
三大罗刹开始动了，速度远超想象，拉出断断续续的残影，竟是堪比九子鬼母的本领。
原来，圆通转而是十方无量经，用来加持三大罗刹，将其提升到足以和九子鬼母并驾齐驱的地步。
“这下，你无路可退了。”
三大罗刹呈品字形，将九子鬼母围绕在中央。
第六百九十八章 母性
“大师，饶命啊，我没有伤害一个活人！”
身处重围的九子鬼母，突然换了一副嗓音，可怜兮兮哀求起来。
她保住一个鬼孩子，狰狞丑陋的脸上，浮现些许母性。
“这五个孩子，只有我这娘亲！”
“你若杀了我，天地之大，再无人心疼他们、怜爱他们！”
“大师，我纵然是恶鬼，父母爱子的天性，仍然还在，不要杀我！”
下一刻，怪物的脸上，凶残狰狞再度占据上风。
“臭和尚，你们在江南屠城，杀人无数！”
“这天下因为释门，家破人亡者，何止千万？”
“你还有脸追杀我，真以为自己是正义？”
圆通神色不变，“那又如何？”
“我是正义也好，邪恶也罢，诛杀你一头饿鬼，由区别吗？”
“自然没有区别！”
怪物哈哈大笑，“我好后悔！”
“后悔什么？”
“当我还是九娘时，为怕造孽太多，只敢偷吃死人尸骨，不敢伤害活人！”
“现在想来，左右要死，还不如多尝几口活人血肉！”
圆通嗤之以鼻，“果然是恶鬼心性，该杀！”
怪物顿了顿，看向怀中的鬼孩子，“我这些孩子呢？”
“莫要诓我，九子鬼母俱为一体，子母不分！”
言下之意，想要诛杀这鬼物，鬼母鬼子都要除尽。
“果然是释门手段！”
怪物哈哈大笑，“休想我坐以待毙！”
话音刚落，怪物身形变得模糊，拉长浓烟滚滚的残影，就要从三大罗刹包围圈中逃脱。
“十方无量！”
圆通全力发动，空间开始扭曲，他可以感受到，九子鬼母不断寻找间隙，以求突破。
而且，对方目的，不是为了逃脱，而是想寻找机会，攻击圆通本体。
这头恶鬼，果然凶残。
“十方无量又如何？”
怪物哈哈大笑，“九娘一生罪孽深重，吃人血肉，来世必将化作畜生，劳累一生，死后遭受食肉寝皮的下场！”
“别说你的十方，就算是天上地下，三界内外，也无我容身之地！”
说罢，怪物捧着脸哭泣起来，几个鬼孩子嘻嘻哈哈，伸出长舌头，争抢着舔舐她的血泪。
“十方无量，容不下你，但六道轮回，终有你一席之地！”
圆通双手合十，大声念诵。
“九娘，你生前有罪，自改死后赎罪。”
“且让我将你打入恶鬼道，遭受万鬼吞噬的痛苦，偿还前孽！”
他摊开掌心，如同握着无数个世界在旋转。
这一刻，圆通内心，升起对六道轮回的认知。
生前罪、死后偿，一来一往，天理循环。
六道轮回，从恶入善，须得见识到所有黑暗，方能重见光明。
那一丝光明，便是跳出轮回，得见永生的机遇。
“不，我此生万劫不复，无人能超度！”
怪物大吼，脸上残留两道清晰的血痕，与此同时，身上挂着的五个鬼孩子，也发出凶戾的吼叫声。
九子鬼母的气焰，越发嚣张起来，鬼气浓郁得近乎燃烧。
“去死！”
怪物双爪暴涨，瞬间将天行、地行两尊罗刹打飞，围攻之势破开。
水行罗刹猛地化作巨鳄，就要将九子鬼母扑倒，但这头怪物灵活，一闪让开巨鳄，转瞬杀到圆通面前。
嗖！
一道人影，挡在九子鬼母面前。
九子鬼母缓缓抬头，见到人影的本来面目。
这是一头六目四臂的‘怪物’，眉心一点痕迹，此刻已没了舍利踪迹，一手握着漆黑的钢杖。
“明王，超度了他！”
圆通一声令下，指着九子鬼母。
九子鬼母猛地纵身，高大身躯裂成两半，从左右两个方向，杀向圆通、明王身旁。
明王抬起钢杖，从末端浮现一颗黑球，缓缓旋转。
九子鬼母惊恐发现，身躯被黑球旋转带动，竟开始扭曲起来。
眼看着，即将被搅得粉碎。
“娘，娘，娘！”
五个鬼孩子纵身飞起，一人拉着鬼母的头发，其余四人分别抓着双手双脚，拼命往后拉。
“好孩子！”
鬼母留下两行眼泪，突然法力，挣脱黑球的束缚。
下一刻，九子鬼母裹着五个鬼孩子，飞天而起。
显然，她见不是对手，已然心生退意。
但圆通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九子鬼母逃之夭夭。
明王在前，三大罗刹紧跟其后，冲出一段距离，再度将九子鬼母困在中央。
“臭和尚，这世家恶人恶鬼多了，为何偏缠着我不放？”
怪物大声质问，语气中满是不甘。
“我丈夫死后，怀中五个孩子快饿死时，你在哪里？”
“现在要斩妖除魔了？”
“啊呸，虚伪！”
圆通的脸上，带着一丝高远莫测，“我所见时，善得善报，恶有恶果，一切往来，皆有缘由！”
“可恨，纵然是苍天也有闭眼的时候，好人短命、坏人得势！”
“这天下，太不公平！”
九子鬼母声声血泣，越发疯狂起来。
明王猛地呼吸几口，背上皮肉裂开，再度生出四根手臂。
再看他左右两腮，长出眼耳口鼻，栩栩如生。
眨眼间，明王已然变成，三面六目八臂的狰狞模样。
他抬起手中钢杖，元磁之力蓬勃而出，裹住九子鬼母。
眨眼过后，九子鬼母旋转着，化作一拳大的圆球。
圆通低头，望着掌心的鬼母，露出悲悯，“也是个可怜人！”
“九娘，你一声悲苦，但这不是作恶的理由！”
“暂且将你镇压在恶鬼道中，日夜诵经为你解脱，等终有一日，你化解心中怨气，自然能得解脱！”
“臭和尚，你便是念一万年经文，我也绝不屈服！”
九子鬼母大声叫嚣，“是这世道对不起我，我若有一日能脱困而出，必将眼前世界化作血海深渊！”
“冥顽不灵！”
圆通施展‘六道轮回’，将九子鬼母镇压入恶鬼道中。
九子鬼母还在挣扎，但无数恶鬼疯狂涌出，树枝藤蔓般的手脚，裹住九子鬼母全身，任凭她疯狂挣扎反抗，最终还是被拖入黑暗深处。
圆通双手合十，经历这家事情，他对六道轮回的感悟，更深一层。
恶鬼道镇压了九子鬼母，威能更加厉害，这让圆通察觉到，这道佛门神通的修炼方法，似乎真要赶在天下大乱的时候。
第六百九十九章 穆帘将军
太阳升起时，一切黑暗烟消云散。
圆通回到村庄，找到了族长，表示已经解决。
族长欢喜之余，脸上浮现惆怅，说道，“九娘也是个可怜人！”
除此以外，他也没能再说什么。
倒是昨晚一夜折腾，村里许多百姓，都以为有强盗进村，还是族长代为遮掩过去。
“大师，你真是得道高僧。”
经历此事，族长越发认定，圆通身怀降妖伏魔的神通，不是那些坑蒙拐骗的假和尚。
于是乎，族长带头听经背诵，连带着整村的百姓们，也都日夜不停学习，像极了赶考前的考生。
“这便是人世间呐！”
圆通观察村中百姓，为求一口饱饭，终日忙碌奔波，甚至还要为了活命转投释门信仰。
这人世间的种种，喜怒哀乐，不外乎都是求活而已。
“不好了，白衣佛兵来了。”
这一天，村外有人惊恐大叫，接着升起大片烟尘。
族长脸色变得煞白，转身哀求，“大师，我们全村人的性命，都指望你了！”
圆通点了点头，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族长和几个村民，方才反应过来。
“不好，族长，这和尚跑了！”
一个村民惊恐不已，朝着族长大声咒骂，“他骗咱们！”
“闭嘴！”
族长曾见识圆通的厉害，知道此去，必定是要拦着白衣佛兵进村。
“走！”
“去哪儿，佛兵来的方向！”
村口外的道路，是进出村庄唯一的道路，用了夯土做地基，可以容纳牛车拖拽重物在上面行驶。
往常方便的交通要道，此刻变成白衣佛兵进攻的大道。
“将军，村里有人！”
这是一支五百人的先锋，个个留着短发，身穿白衣，双目露着精光，正是江南之地令人闻之丧胆的‘白衣佛兵’。
为首一人，同样留着短发，但身材高大，比常人远超几个人，生的英武笔挺，一看就是纵横沙场的猛将。
此人名为穆帘，是白衣佛兵中一枚冉冉升起的将星，虽然不是释门出身，但以信徒的身份能走到今天，手段眼光缺一不可。
穆帘望着十丈外，屁滚尿流的几位村民，目光微抬，他知道，无需自己出手，手下的佛兵们就会追上，将人斩杀。
“老规矩！”
“凡我释门外，一切诛尽！”
这句话说的杀气腾腾，但周围的佛兵，脸上都露出习以为常的漠然。
三两个佛兵手持兵器，无非是方便铲、戒刀之类的，脚下生风，后发先至追上逃跑的村民。
几个村民，本是外出打柴，没想遇到了索命的恶鬼，吓得亡命奔逃，奈何平时吃不饱饭，怎么是佛兵的对手？
刚跑出几步，村民们听得背后风声大作，追兵已经到了，双腿吓得一软，当场扑倒在地上。
“呼！”
铁杖破空，迫得众人无法呼吸，眼看着就要被打得脑浆迸裂、死无全尸。
“手下留情！”
当！
一根钢杖横着飞起，挡住佛兵的几件兵器，然后响起撞击声。
“啊！”
几个佛兵措手不及，感觉反弹之力，如同潮汐般倒卷而来。
“嗯！”
穆帘将军露出惊讶，伸出手指，对着半空连弹几下，接住几个被打回半空的佛兵。
“村里有高人！”
五百佛兵，开始散布开来，朝着来人包围上去。
来人正是圆通，他双手合十，走到众人面前。
“敢问将军高姓大名？”
穆帘笑道，“有意思！”
“我乃明王座下，将军穆帘！”
“这位师傅，为何要挡我佛兵去路？”
圆通双手合十，“非是故意为难，而是这一村百姓，皆已皈依我佛。”
“还请将军约束手下，不要误杀了！”
这时候，族长带着一众村民，接连赶来。
“正是，我们村信奉佛祖，还请了这位高僧回来讲经！”
族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面对众多佛兵，仍然能开口辩解。
但他身边的村民，就有些不妙了，见到凶神恶煞的佛兵，已经鹅卵粗的禅杖，闪烁锋芒的月牙铲等利器，吓得双腿颤颤，几乎站不稳。
圆通甚至能听到，不少人接连咽口水的声音。
“哦！”
穆帘将军似笑非笑，“我可不信！”
他身边的副将，也是短发和尚，厉声呵斥，“你可知道，我们杀了多少假和尚，以及伪装改信的百姓！”
圆通叹了口气，百姓们再精明，也比不上这些白衣佛兵。
“不，我们不是假的，我们真心信奉佛祖。”
族长变得紧张起来，对方有五百精壮佛兵，堵死了唯一的出口，若是大开杀戒，村里百姓一个也逃不掉。
“我们还能背佛经！”
“二狗，还不快背两句！”
听到族长催促，一旁的青年反应过来，结结巴巴背起来，“一日，佛在……”
他本不识字，只是强行记下方斗念出的经文，加上此刻紧张，所以背诵得断断续续，很是勉强。
穆帘听了片刻，朝身边副将含笑道，“还算有些准备！”
副将问道，“将军，杀不杀？”
“看到那个和尚了？”
“呃，看到了！”
“如果打得过他，可以杀！”
言下之意，打不过圆通，也就无法灭杀这村的百姓。
副将露出惊讶神色，“将军，连你也杀不了他！”
“我不是对手！”
穆帘认真说道，“明王也曾说过，我穆帘，眼光第一、带兵第二、修为第三。”
他看向圆通，“此人，乃是不下于四大神将的强者！”
副将一听大惊，穆帘将军对着和尚的评价，竟如此之高。
“那咱们该如何？”
穆帘将军笑着朝圆通招收，“这位大师，既然此村由你庇护，那咱们白衣佛兵，也就不进村了！”
他朝着身后五百佛兵一招手，“原路返回！”
族长和众多百姓，听了这句话，全身几乎虚脱，总算逃过一劫。
圆通双手合十，“多谢穆帘将军！”
“且慢！”
穆帘将军说道，“我们放过此村，必须要一个说法，还请大师随我们走一趟，面见明王。”
“哦，区区小事，还要禀告明王？”
圆通皱眉，一村的百姓，用得着上报明王吗？
“很有必要！”
穆帘将军说道，“大师，明王对信仰的要求，极为纯粹，不予许有半点欺骗和隐瞒，还请见谅！”
第七百章 众生皆苦
“哦！”
圆通来了兴趣，反问道，“难道，将军怀疑贫僧？”
“倒也不是！”
穆帘将军慢条斯理，解释道，“大师，你要为这一村之人证明，必须面见明王才行！”
“说到底，一村信徒，不加甄别就放过，本将军可无这个权力，还要面见明王才行！”
圆通还在迟疑，旁边的族长们看向他的目光，几乎在哀求。
突然，穆帘将军说道，“大师就不担心，我们现在退去，待会儿折返回来，将此村屠灭？”
这句话，让圆通下定信心，“好，贫僧愿意跟将军走一趟！”
……
村口，族长和村民们依依不舍。
“大师，你真要离去？”
圆通温和说道，“缘来相聚，缘尽而散，各位施主，无需缅怀！”
“大师，请上马！”
两位佛兵牵来一匹坐骑，神骏非凡，嘶鸣间四蹄闪电缭绕。
“雷马？”
圆通大吃一惊，“这是挂印观的灵兽？”
副将听了，自得说道，“咱么攻破挂印观的一处别院，强了几对种马，已经繁衍出源源不断的坐骑。”
圆通不禁咋舌，连挂印观都敢惹，这白衣佛兵当真嚣张。
转念一想，白衣佛兵背后有释门支持，难怪会挑衅道家门派。
坐上雷马，一路上风驰电掣，速度快如飞电。
“将军是哪里人？”
路上，圆通为了缓和气氛，来时主动攀谈。
穆帘将军笑道，“巧了，本将是江南本地人士！”
“大师有兴趣，听我说说往事吗？”
圆通陡然发现，四周变得寂静下来，原来对方已经施展‘音障’神通，将四周隔开，即便是近在咫尺的副将，也听不到他们半句对话。
“乐意之至！”
穆帘将军，缓缓说起来。
“我家本是江南一农户，祖上留下十亩水田，自耕自种，勉强保持温饱。”
“自五年前，干旱加重，水田都干枯了，河流断绝，庄稼全都枯死！”
“大灾年节，家家户户困难，亲友乡邻也借不到粮食！”
“乡间的大地主，仗着和官员勾结，垄断救灾的粮食，以高价转***迫老百姓卖房卖田、卖儿卖女！”
“我家有老母、妻子，幸而没有生养，无小儿拖累，也还能支撑下去！”
“家中存粮减少，我本想买了田地外出逃生，奈何老母说那是祖田，饿死也不能卖！”
“没法子，我留下妻子照顾老母，孤身外出找粮食！”
“我饿得头晕眼花，一路狂奔，却见到白衣佛兵屠城，心想绝不能死，家中还有妻母等我。”
“求胜心切，我选择改信，加入白衣佛兵！”
“第一件事情，就是纳投名状。”
“我被塞入一把砍出缺口的铁片刀，队长带人在背后监视，要我杀一家不肯改信的百姓！”
“那家人是读书人家，家主大声呵斥，说释门祸国殃民，必灭无疑！”
“但是，我却看到他家的女眷，搂着瑟瑟发抖的小孩，满眼都是惊恐！”
“当时我想着，这家人和我家，何其相似，但为了活命，我还是下手了！”
“那次过后，我成功融入白衣佛兵中，一路作战勇猛，立下战功！”
“后来，我央求上司，让我带着粮食回家。”
说到这里，穆帘将军停了下来，双眼满是悲悯。
圆通静静等着，没有催促，因为他有预感，即将听到一桩惨绝人寰的大事。
“我回到家中，已是傍晚，却见家中黑灯瞎火，没有半点人声，静极了！”
“我叫妻子的闺名，没人答应！”
“我开口呼喊老母，还是无人回应！”
“我开始慌了，双手颤抖，打出一团火光！”
“火光照射下，我见到……见到了！”
穆帘将军语气哽咽，说道，“我见到了化身恶鬼的老母，趴在妻子的残骸上，正用力撕扯零星的血肉！”
“那傻女人，家中没有吃的，便偷偷到厨房，割了自己的血肉，烹熟了喂给老母吃。”
“她今日割一块，明日割一块，没能等到我带着粮食回来，却等到了老母吃惯了人肉，化身人间饿鬼！”
圆通出声道，“将军不必再说了，我已经知道！”
要当事人，回应这惨绝人伦的悲剧，太过也残忍。
但穆帘将军还想再说，“大师，我还没说完！”
“后来我发现，妻子不是被老母所杀，而是饿死的。”
“老母化身饿鬼，只知道饥饿，趴在妻子残骸上撕咬，终于支撑到我发挥！”
“那时候，我已经修炼释门功法，小有所成，灭杀饿鬼不在话下！”
“但是，我看着化身饿鬼的老母，迟迟下不去手！”
“那是我的老母啊，青年寡居，含辛茹苦将我养育长大的老母！”
“还有我的妻子，自我离家后，一顿饱饭没吃过，甚至割尽血肉喂养老母，最后尸身都不得齐全！”
“我穆帘造了什么罪孽，为何要遭受如此报应？”
“那一刻，我脑中飞快，想起来加入白衣佛兵，灭杀的那一家人，还有之后作战，参与一次次屠城！”
“那些杀孽太多，莫非就是报应的起源？”
圆通听到这里，劝说道，“将军，莫要自责了。”
一阵沉默过后，穆帘将军露出笑容，“我从未自责过！”
“大师可猜得出，我从中悟到什么？”
“众生皆苦！”
“不错，众生皆苦！”
“你我皆为众生，泡在这苦海当中，如何能得解脱？”
穆帘说到这里，突然对圆通说道，“大师，知道我为何要请你过去？”
“将军请讲！”
“我身怀释门神通，天眼通，眼力绝世无双！”
“所以，大师此来有何用意，其他人不知道，我却知道！”
“哦，有趣！”
圆通也不惊讶，反问道，“那么，穆帘将军说说，我要做什么！”
“话不可说尽，我只需知道，大师目的和我一致，那就足够了！”
圆通总算明白了，这位穆帘将军，竟是要利用他达成目的。
“面见明王前，还要请大师和我走一趟！”
穆帘将军说完身世，恢复了往日一贯的平静。
“哦？”
“还请大师替我做法，超度家母。”
圆通听了一惊，“什么？”
“没错，家母还在！”
第七百零一章 母子
一村破败的村庄，风卷黄土，到处是灰尘枯草。
五百白衣佛兵，全都驻扎在村外，连副将都没能跟上去。
穆帘将军和圆通二人，下了坐骑，走入村庄。
“这是我的家乡，曾几何时，人口兴旺，粮田无数！”
“可惜……”
方斗心想，这也破败的太厉害了，连野狗也没几只。
“天灾之下，老百姓难以存活！”
穆帘将军突然说道，“不是天灾，而是人祸！”
“当天，我见到妻母惨死，气愤之下，招来麾下兵马，将全村人屠尽！”
圆通听得大惊，认真看向穆帘将军。
只见这位将军，嘴角含笑道，“大师，你一定在想杀我！”
圆通淡定说道，“明王座下，多是将军这般的人物，怎能杀得完？”
“不错！”
穆帘带着圆通，走到村庄中央。
这里地上房屋被尽数摧毁，地面出现巨大的土坑，深达数百米，下方黑漆漆，却又无数缩脚在蠕动挥舞。
“家母就在下面！”
穆帘指着下方的土坑，一个个漆黑的人形骷髅，挺着怀孕般的凸肚子，喉咙发出嘶哑的吼叫声，枯瘦的爪子在空中乱抓。
“饿。”
“我饿！”
圆通看着这壮观一幕，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大师莫怕，这土坑是我以神通设下，特来安置老母！”
穆帘将军指着土坑中一头饿鬼，那饿鬼除了白发苍苍外，形状也其他饿鬼别无不同，“那是家母！”
圆通仔细望着土坑，无数饿鬼哀嚎挣扎，却只能困在坑底，无法脱困而出。
“地狱道！”
土坑并不奇怪，但却能困住许多饿鬼，这让圆通想到熟悉的神通法。
“大师，请为我超度家母！”
穆帘将军双手合十，对圆通鞠躬。
“可以！”
穆帘将军见圆通答应，伸出一只手，虚空抓握。
顷刻间，气流汇聚，形成一柄斧头。
这斧头的体积，足以遮住穆帘上半身，看上去沉重无比。
“给我开！”
穆帘将军双手握住巨斧，朝土坑猛力砸落，瞬间撕裂空气。
土坑上空，陡然裂开一道口子，下方坑底的饿鬼，如潮水般往上升起，眨眼家升起一座鬼山，无数手脚如枯草般挥舞。
穆帘的老母，夹在在众多饿鬼中，拼命沿着裂口，企图往外涌出。
“娘啊！”
穆帘从背后，掏出装满食物的布袋，里面装着面饼、饭团、烧鸡、牛肉等食物，这在饥荒的年节，算是难得的大餐。
布袋抖开，食物沿着裂口倾泻落下，顷刻间被饿鬼淹没。
饿鬼们得到食物，叫喊声更加凄厉起来，穆帘老母化身的饿鬼，抓着满把米饭，往嘴里塞去，拼命咀嚼起来。
“饿鬼，嘴大如盘、喉咙如针眼、腹部却如无底洞，不管吃多少都不会饱足，永世在饥饿地狱轮回，不得超生！”
穆帘将军望着争抢食物的饿鬼们，缓缓说着。
“还请大师，助我老母解脱！”
“自当如此！”
圆通走上前，迎面而来，是凶戾无底的地狱景象。
土坑中的饿鬼，何止千万，满眼望去，都是蠕动的人头，海草般的手脚。
人间地狱！
方斗知道，每一头饿鬼，都是吃人堕落的活人。
这年头，何来这么多饿鬼，还不是没粮食吃，饥饿所迫吗？
“这世道，究竟怎么了？”
圆通眼前一阵恍惚，然后静心定神，开始运转六道轮回的神通。
“嗷呜！”
下方的饿鬼们，突然察觉到什么，越发躁动起来。
不妙！
圆通陡然想起，穆帘将军具备地狱道的修为，只能以‘饿鬼地狱’困住老母。
看来，以自己的修为，也无法轻易度化起老母。
好在，圆通先前收服九子鬼母，三恶道的修为暴涨，面对无数饿鬼，仍然游刃有余。
只见一头头饿鬼，如同被旋风卷起，刷刷往上飞去，没入圆通掌心。
随着饿鬼收入，圆通的修为水涨船高。
“奇怪，收纳饿鬼能助长修为，为何穆帘不怎么做，而是挖坑困住？”
圆通这边还在奇怪，却没想到，穆帘比他各更为吃惊。
“这和尚也太狠了，我只敢以土坑为地狱，容纳万千饿鬼，他却敢将自身化作地狱，容纳源源不绝的饿鬼！”
二人都没想到，圆通手头的六道轮回，乃是经过米斗改良的版本，和释门所知的六道轮回全然不同。
一头头饿鬼纳入，穆帘将军的老母渐渐凸显出来。
她仍旧抓着半截烧鸡腿，不断啃咬着，却始终无法咽下去，稍微填补饥饿的胃囊。
“老夫人，亡者已逝，去吧！”
三恶道的力量，笼罩在老母身上。
白发苍苍的饿鬼，先是一顿，然后剧烈挣扎起来。
圆通手掌猛地抬起，后退几步。
“大师，如何？”
穆帘将军关切问道，刚才还很顺利，怎么突然发生意外。
“令慈，执念太深！”
圆通缓缓说道。
穆帘将军走到土坑前跪下，以头磕地，“娘亲，孩儿不孝，让你饥饿至此，你若还不饱足，请吃孩儿的血肉！”
下一刻，这位白衣佛兵的将军，掏出戒刀，从胸前割下血肉。
巴掌大的血肉，扔到下方，被其母所化的饿鬼接住。
这头饿鬼捧着血肉，不断撕咬，满脸是血。
圆通本以为，穆帘此举孝感动天，必能感化饿鬼，令其自愿度化。
但是……
过了片刻，饿鬼吃了血肉，越发狂躁起来，双手用力撕扯，围绕身周的数百饿鬼，如落叶般飞出去。
“我饿！”
饿鬼大吼起来，双目留下血泪，“我饿！”
整个土坑摇晃起来，边缘土块松动滚落，潮水般的饿鬼们，也同样感到狂躁起来，尖利的叫喊声直冲云霄。
“大师，我快撑不住了！”
穆帘将军双手裂开，十指滴落鲜血。
土坑是他以地狱道加固，收纳包括老母在内的饿鬼们，如今老母所化饿鬼吃了他的血肉，气力大增，隐然有了挣脱束缚的征兆。
“将军，你妻子葬在何处？”
圆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让穆帘将军为之一愣。
虽然他想不出原因，但还是指着某个方向。
那一日，他狂暴之下，屠尽整个村庄，事后掘土坑为饿鬼地狱，又将妻子安葬在二人初见的那条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