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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浮生困梦     长夏江村事txt下载     长夏江村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章 山重水复真无路

    “真……真实!”冯时夏冲前方比出一个中指,三字经都快被逼出来了。

    真是要了卿命了,都走到这了,又要折回去重新找路?!

    可是眼前杂草丛生的断崖就算是野外探险高手也得掂量下,自己是绝不可能下得去的。要么再次翻山越岭绕去山的另一边去看看,要么也只能往回走了。

    现实又给了冯时夏重重一击,她都快自我怀疑了。找条路而已,怎么就那么难?

    之前还努力维持着平常心的她已经快绷不住了。

    她在崖边的石块上一屁股坐下,死死盯着着已经过不去的方向,眼眶都红了。

    这什么鬼地方!直接跳下去得了!

    冯时夏此时无比希望前方的空中飘过来一位踩着祥云的老神仙,对她温柔地说一句,“孩子,你的考验已经结束了,你可以回去了。”然后拂尘一挥,自己就在熟悉的床上醒来了。

    可冯时夏眼珠子都快瞪穿了,除了崖底传来的回声,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难不成就是因为自己太宅,特意被召唤过来体验一遍行万里路,用双脚来丈量世界的吗?

    好不甘心啊!

    被呼之即来就算了,还被扔在一边不闻不问,让她自生自灭。如果已经被这样残忍地对待,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又被打败。

    不甘心啊!!

    冯时夏狠狠地拽起包裹带子,顺着肩膀转了一圈,将包袱转到身前解开。拿出包着剩下干粮的手帕。

    我不要死,不能就这样死了……

    又吃下小半块干粮,直到自己感觉有填补一些胃里的空虚才停下来。收起东西,在河道洗洗手,解下手腕的帕子再次擦拭脸庞和脖子上可能存在的灰尘和汗渍,捶捶自己今天已经走过不知道多少路的腿。

    “真是辛苦了。”冯时夏低低地对着小腿说一句。

    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在下眼睑留下一片阴影,掩去了眸底闪过的一片温柔。

    防晒霜都没有擦呢,冯时夏不决定一直在这个地方坐着,得找个阴凉的地方。她左右看看,眼下也只能往山脚走,去树下寻个位置。

    拔了好些干草在一颗枝叶比较茂密的树下铺好,冯时夏陷入沉思……

    这条路已经没办法走了,难道折回去往河流上游走?

    可是走到这就已经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再往回走时间也来不及。到时天黑出不了那头的大山,那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

    再说,就算往回走,也有可能遇到相同的情况,那头也有悬崖怎么办?

    另外,很有可能河水的源头就在那山里,那么顺着上游找是找不到城镇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往回走很可能撞上找自己的人,或者再次遇到见过自己的人,这对自己隐藏踪迹不利。

    所以,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往回走都不是很好的选择。

    如果不往回走,就得重新找出路。本来问个路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可偏偏这看似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自己做不到。

    无奈只能自己在这村庄附近再寻摸寻摸,或者观察观察这里的村民出村后大多往哪个方向去,那大概率就是通往比较繁荣的城镇的路了。

    冯时夏对自己能马上找到出路已经没有多大信心了,何况就算找到路,徒步到那里需要多久根本不知道。照现在的日头来看,今天极有可能是要在这附近过夜的了。

    但,露宿山林?

    这么刺激的吗?不要可以吗?

    真是一波更比一波强。

    冯时夏之前在山林里窜那么久都没多想,现在想到可能要在林子里过夜了,才想起来山里可不是什么都没有的。

    虽然这里靠近村庄,可谁知道会不会有野猪、野狼什么的呢?这可不再是自己熟知的连野鸡都不太可能见到的地方了。

    再者这也不是一两个小山头,这连绵的大山,真的说不好里面会有些什么。

    得尽快找别的路,找不到就还是回去求求那位大娘,真没有其他办法了。

    河流前方到底是什么样,是另一个村?是另一些山头?还是自己想找的城镇?

    因为两座大山的遮挡,现在都没法分辨。只有越过这两座山才能知道后面的情况。

    冯时夏倒很是怀疑自己这是钻进了原始丛林了。

    在这里都看不到这两座山有绕去另一边的山路,且因为离村子中心比较远了,山脚也只有为数不多的田地。看起来也不像经常有人从这里出去的样子。

    午后的时光本就让人慵懒,冯时夏又独自行走了那么久,其实身体的疲惫早就在预警这已经超过自己的运动极限了。只是因为在陌生地方保持的十分警惕心,才让她无视自己身体的不适,坚持了这么久。

    如果真的完全放松下来,她毫不怀疑自己能立马睡过去。

    但是不行,她告诉自己还不能停下来,所以休息了一会,她又拍拍身子起身,依着坡地和树林的分界线,往村子那边赶去。

    她没再从农田中心返回,是因为现在出来活动的人肯定渐渐多了,避开些为好。

    山脚的坡地都种着差不多的植物。

    一种是类似青草的苗,冯时夏也认不出来是什么。

    一种倒是常见的,春季郊游拍照必打卡的——油菜花,只不过现在好像还没到盛花期,满目金黄的景象估计还得等些日子,但少许蝴蝶和蜜蜂早已循着花香在花丛中起舞了。

    其他多是一些蔬菜之类的菜地,以及少部分土地长着一些椭圆叶片的植物,极少也有几片空地,但都看得出是有在打理的,估计正准备种新的作物。

    果然,等她在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好不容易再走回到村庄中部附近的时候,已经能远远望见田地里随处可见的忙碌人影。

    有赶着耕牛耕地的,有操纵着工具忙活的,有扛着锄头锄地的,有担着担子赶路的,有追逐嬉戏的,还有三三两两结伴挎着篮子往对面坡地走的。男女老少,皆在用自己的方式辉映着大自然的勃勃生机。

    只是,直到这儿,冯时夏都没有发现什么通往其他地方的山路,也没有看到有村民要出村的样子。

    这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哪怕之前有心理准备,要在这短短时间内找条出路很难,但真的面临可能要在山林露宿的结果时,她还是不免心烦意乱起来。

    所以,真的要去找那位老大娘?还是就在山林露宿?

    眼前的一片热闹欢腾更衬托出此时冯时夏处境的凄惨。

第13章 一群娃儿和一个娃儿

    “……*%¥#啊——”忽地,一声高亢的惊呼声响起。

    她循声望去,一群小男孩正叽叽喳喳簇拥打闹着向山坡走来,有高有矮,看起来都是5-8岁的模样。

    待到近前,冯时夏一眼就看到一个约七八岁,浓眉大眼,着枣红上衣和黑灰格纹裤,衣着气质明显有别于其他孩子的C位男孩。

    他昂首挺胸被众星拱月似地围在中间,刚刚那惊呼就来自绕在他身旁的一个胖胖的孩子,似是因为C位男孩说了些什么。

    他们身后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还有落单的一个,身形矮小,略瘦,约莫才四五岁。

    穿着几乎是与之前的小女孩复制粘贴,泛白的麻灰色布衣,依稀能看到几个缝在衣摆和肘部的粗陋补丁。同样破旧,也同样干净整洁。

    他微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两只小手也没有空闲,左手握着一个小木瓢,右手提着一个小小木桶,紧抿的嘴唇和侧弯的身躯能明显让人感受到他此时的吃力。

    眼前这些孩子也全都是斜襟布衣,这让冯时夏对自己到来的这个地方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同时,让冯时夏惊讶的还有这些孩子的发型,不是印象中的各种帅帅的小分头,小背头,小平头,或者酷酷地两侧推平只留发顶的样子,更没有呆萌的西瓜头,可爱的蘑菇头之类的,而是都只保留了很少的发量。

    有的在两边留了两个揪揪;有的头顶多一个,一共三个;有的头顶一个,脑后一个;还有只扎一个冲天炮的。

    C位男孩也是一前一后呼应的两个发团。

    走在最后的那个小娃则只在额前留了一小片,已经略长的样子,却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绑起来。

    孩子们欢呼追逐着走到一片靠近山林的草地上,不一会儿,在C位男孩的一声令下就四散开来。

    有三两个甩着小提篮似在寻摸着地方的,有挽起袖子蹲在草丛里扒拉寻找什么的,有踮着脚步凑近各种树干观察的,有拿着小玩意彼此拉扯着衣裳推搡着游戏的,有或坐或趴或躺凑在C位男孩身边谈论什么的。

    惟有落单的那个小男孩,没有跟他们往一处去,而是独自沿着山地间开垦出的小路,拎着他的小木桶往地里一个方向慢慢走去。

    冯时夏无比好奇这个小家伙一个人去地里干嘛,也没有大人跟着。而正好那也是自己要过去的方向,于是她就在林子里随着小娃的脚步往前走。

    靠近山地边的树木已经比较稀疏了,而小家伙走的刚好也是最高的这片地,从这里望下去,动静也是一清二楚。

    虽然木桶可能很沉,但视线中那个小身影仍稳稳地迈着小步子向前,幸而没有走太久,小家伙在一块土地边停了下来。

    那块地上也种满了之前冯时夏见过的那种绿油油的像草一样的植物,约有十来厘米高了。

    只见小家伙在埂上放下木桶和木瓢后,回头望了望刚刚过来的的方向,又定定看了看前方,接着扭扭身子甩了甩手,而后熟练地将两边的袖子都挽到手肘,背过身,两只小手撑着埂边,小心翼翼地将腿探下快有他半个身高的埂道。

    冯时夏为这小不点的行为也是捏一把汗,虽然这点高度并不会有太大危险,可是这小孩实在太小个了,这种爬上跳下的行为不自觉都会让人担心。

    但从小孩毫不犹豫也不迟钝的动作来看,估计已经做过不少次数了。

    下到地里后,他就背起双手微弓身子查看起身旁那些植株来,偶尔还要蹲下身子伸出小手比一比,或者轻轻地在叶片上摸一摸,甚至看他嘴巴翕动的样子,可能还对着这些植物自言自语着什么。

    待他觉得满足的时候,又起身快步走回木桶边,拿起旁边的木瓢踮起脚尖在木桶里舀了些什么出来。

    等小家伙手里的木瓢移出桶边,冯时夏从阳光反射的那一片晶亮终于得知,这小不点居然是提了一桶水过来。

    所以,是准备过来浇地的了?

    可是,他还这么小,家里的大人就让他开始干活,独自过来浇地了?

    这么小的小不点应该还在幼儿园堆沙子,玩玩具,滑滑梯啊。

    冯时夏有点震惊了,心里顿时有一万种虐待儿童的猜测涌上来。该是什么样的父母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出来浇地呢?

    她看着小家伙来来回回地在垄间移动,一瓢瓢地依次将水灌给地里的植株,毫无错漏。

    可能桶里的水位下降了,他不那么容易够着了,他又将木桶倾斜着去够里面的水,每次感觉桶都要哗啦砸下来,等水量比较少的时候,他又双手把桶抱到地间,边提着边走动着浇,整个过程都是熟稔无比。

    可是他的桶实在很小了,总共没浇几行,水就见底了。

    看着小家伙又同样一套反操作将桶和瓢放上埂道,自己再爬上去拎起小桶准备离开的时候,冯时夏差点喊出来,小家伙,你把瓢落下了啊。

    可惜自己这位置离那块土地可有1-2米的高度,边上也是荆棘丛生,实在是没办法立马过去帮忙捡起来。

    看着小家伙越走越远的身影,冯时夏油然而生一股跟上去的冲动,她实在想知道小家伙的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是不是真的在虐待他。

    冯时夏此时完全已经忘了自己的事,忧心忡忡地装作自然的样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小家伙身后,又怕被发现,猥琐得简直像个变态跟踪狂。

    那群小孩还在那边嬉闹着,因为有点距离,也没人发现她这个陌生人。

    这块坡地可能又比较偏或者什么,一路经过几块地,都没见什么大人。

    小家伙顺着来时的小路径直朝坡下走去,冯时夏看看右边的一座座房子,又看看小家伙前方显示的农田,不解极了。

    这看来是没打算回家?还是家在农田对面那片聚集地?

    耐着性子继续跟,三五分钟后,冯时夏远远看见小家伙在一道沟渠边停下了,他弯腰将桶放下去,双手合力从渠里打了大半桶水上来,又哼哧哼哧地往这边走来。

    冯时夏吓了一跳,连忙往附近路旁的一堆树丛里躲去,她也说不清自己怕什么。

    原来是还要继续打水浇啊,难怪没有把瓢一起带走。

第14章 我帮你

    就这样,冯时夏跟着这小不点来回折腾了七八趟,但估计都不到大人担一担水的分量多。拢共也就浇了十几行,还不到这块地的三分之一,看得人焦急又心疼。

    可小家伙却一声不吭,还是那样细致地忙活着,中间也没有休息。只是越来越慢的动作和步子能看得出他也是很累了。

    冯时夏看看逐渐偏下的日头,又看看依旧在忙碌的小不点,内心两个小人在打架。

    天快黑了都,自己还得去找出路,不能再等下去了。

    难道就这样不管了?

    可是自己该怎么管,根本有心无力,连跟人家讲道理都做不到啊,冯时夏苦笑。

    看着不知道第八次还是第九次从渠里打水上来的小家伙,可能因为真的用了太多力气,双手根本已经没法稳当地把桶子抬上来了。

    眼见一个踉跄,小家伙就要往水渠里栽下去。

    “小心!”冯时夏已经顾不得被不被发现的事情了,她快步冲过去,一把抓住小家伙的胳膊,入手的触感是真的瘦弱,骨头都感觉出来了。

    还好小家伙自己也机智,左手及时抓住了垂落在水边的树枝和野草,只摔了一个屁股蹲。

    水渠不宽,水流也不急,木桶也没有飘走还沉在原地。

    “有没有摔到哪里?痛不痛?”冯时夏一时也忘记了语言的问题,她拉起小家伙,给他轻轻拍了拍裤子,声音轻柔地问道。

    又忙扯过他的左手,仔细地检查起来,发现只是有几道红痕后松了口气,但不再幼嫩的手掌还是让冯时夏心里一揪。

    许久都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冯时夏才反应过来,一抬头,望进一双盛着好奇和迷茫的漆黑眼眸里。

    哪怕对方只是个小孩,她也觉出几分尴尬来,实在是自己偷偷地跟踪了对方好久,这种莫名的小心思好像突然被揭开了似的。

    冯时夏闪躲地挪开对视的眼睛,低低说了一句,“我帮你。”

    明知道对方什么都听不懂,可是自己就是没法在这时候离开。

    反正也已经被发现了,帮他浇完水吧,这样他就可以早点干完活回家。到时自己也该离开去找今晚的栖身之所了。

    冯时夏捞出水桶,提起满满一桶水。

    虽然这桶小,可是冯时夏也很久没有提过什么重物了,除了偶尔收几个有点分量的快递,但那一般都是小哥送到家门口,自己只需要动动手把它们推到更里面而已。

    所以,别看这点重量,对冯时夏来说,也不算完全轻松的事。

    这样,她内心对这孩子的遭遇更觉同情。

    自顾自地提起水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忘了小孩。

    回过头,小家伙还呆呆站在原地,手指揪着衣角,望着自己的眼神里更显迷茫了。

    这让冯时夏扑哧一下就笑了。

    她朝小家伙招招手,小家伙犹疑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过来。

    冯时夏想起以前带小朋友出门的经历,便把木桶换到左手,右手很自然地牵住了小孩。

    感受到手心的一丝挣扎,她安抚地对着身旁还仰头望着自己的小脑袋又笑了笑,手松了下又握紧。

    待手心里的小手顺从下来,就迈开步子向走过好多遍的山坡上走去。

    这次走到分岔路口时,C位男孩带着三个小跟班正从林子里出来,两拨人撞了个正着。

    冯时夏现在倒没有多大感觉了,仍旧自若地拉着小男孩。

    倒是身旁的小不点,彷佛感受到什么,小身子往自己腿边靠了靠,难道这娃被对面欺负过?

    冯时夏立时眼神严肃地扫过去,C位男孩看到也只是愣了愣,然后又带着小跟班们往他们的大本营过去了。

    冯时夏扬了扬牵起的手示让小不点走前面,小路上面可没法并行了,自己走后面也能看着点。

    到了地头,她把小孩一把掐起抱坐在一处草多的位置,然后捡起他的小木瓢,开始了自己已观察多遍的流程。

    虽然是初次做,除了脚步笨拙怕踩坏作物外,冯时夏倒干得似模似样。

    到底是成年人,做起来速度快得多,冯时夏很快就把这桶水浇完了。

    当她直起腰,看到那边小孩晶亮亮的眼神闪着,还带着一丝蠢蠢欲动。

    “不要过来了啊,我已经做完了。”冯时夏把空桶示意给小孩看,哪知小不点还是咚一下正面跳了下来,然后哒哒地小跑到这边,在外圈捡起一个大土块,来到冯时夏身侧。

    他轻轻地把那土块放在冯时夏最后浇过的一颗植物旁,然后又摸了摸本该排在下一颗的植物,“*……%¥……%@#哦”一阵低语之后满意地抿嘴笑了,最后侧头仰望着身边的冯时夏。

    冯时夏看着眼前嘴角漾起两朵小小梨涡的稚嫩小脸,满腹的纠结烦闷瞬间被这纯真笑靥给治愈了。

    圆溜溜的眼睛,粉嫩粉嫩的小嘴唇,傻乎乎的笑,这么可爱的孩子啊,难道不应该被好好守护吗?

    冯时夏知道,这个石块放上去应该就代表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了。

    她拉起小家伙,再次把他抱上埂道,自己微微弯腰,尽量将视线与小家伙齐平。

    哪怕他什么都听不懂,冯时夏还是絮絮叨叨地说了。

    她直直地看着小家伙,“小不点儿,你今天做得很棒,棒极了!也做得非常好,知道吗?但是,你还太小了,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成长。等你长到我一般高的时候,才更适合来做这件事。所以,回家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的。如果可以,就让爸爸妈妈给你换点别的事情做,好吗?——”

    冯时夏觉得喉头有点不舒服,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如果,如果爸爸妈妈对你不好,总是凶你打你,你一定要记得去找能帮你的人,记住了吗?”

    说罢,冯时夏看向小家伙的胳膊和露出的脖颈,确定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才略略松了口气。

    她又抚了抚小家伙的脑袋,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小孩,脑子里都是一下午来来回回重复的画面。

    可是,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啊。

    小家伙好像在认真听着自己说话,不动也不出声,乖巧得不行。

    冯时夏最后呼噜一把他的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我们都要好好的,知道吗?”

    随后,仍是小家伙在前她在后,两人一起往回走去。

    再次到了分叉路口,得分别了,她把小木桶递到小家伙手里,跟他说了声“再见!”。

    转身,要继续往林子里赶路了,却感受到一股小小的阻力,来自自己的衣角。

    “**¥%#?”她看着小家伙对自己怯怯地很小声说了什么,可是她不懂啊。

    她还是只能笑笑,握住那只小手,轻轻地扬了扬,然后松开。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声的高喊,伴着山壁的回音,荡开在这坡地里。而侧边那群孩子也立即响应般地凑到一起,正往这边走来。看来,这是召唤孩子回家的讯号。

    如来时般,C位男孩又被簇拥着过来。冯时夏知道得走了,她将那只小手轻轻地放回小家伙的身侧,然后再次转身。

    待进到林子里远一点,她才转过头看向外面,小家伙还在原地看着这个方向。

    这种突然涌上的莫名心酸是什么?可能我们都不是轻松的人吧……

    C位男孩居然也还没离开,他在身后静静看着小家伙,稍倾,还是不耐地出声了,“*%……*¥#……#¥@¥#?”

    应该是跟小家伙在说点什么?可是小家伙没有回应。

    “*%¥#!!”突然又是一声吼,把小不点吓了一跳,也让他从怔愣中反应过来。他才呆呆地提着他的小木桶又跟在那群男孩背后一步一回头地往那村庄走去。

第15章 家和家人

    冯时夏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又望向即将落山的太阳以及田野间开始三三两两相伴着往家走的人群。

    努力甩掉脑袋里那丝不舍的情绪,调整下包袱,她打算还是去找老大娘,看看她还能不能收留自己一晚。

    这个打算刚刚从心底升起,冯时夏的脚步随之一顿。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

    三三两两?

    回家?

    对呢,冯时夏轻嘲自己,“傻子啊——”

    家是什么啊,家不仅是那幢房子,还有家人啊。

    老大娘肯定也有家人的啊,虽然白天自己并没有见到,但从她家墙边堆放的那几捆柴来看,她应该不是一个人生活的。

    她腿脚不太方便,不太可能独自打上那么大的几捆柴,家里应有老伴或者其他青壮劳力才对。

    所以,面对这些人,尚且不说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会如何,还会不会像老大娘一样和蔼。

    难道自己要在一群人面前进行卧地表演吗?不然,还有什么招数能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借宿请求呢?

    撒泼打滚人家也看不懂呢。

    死乞白赖地不走更可能招来一顿揍。

    根本就没法办到啊,真的无处可去了啊……

    冯时夏颓然地倚靠在近旁的一颗松树上,往逐渐幽深的树林里侧看去。

    这地方该怎么过夜?

    找个山洞?

    可是这么靠近村庄的地方又怎会有山洞这种东西。

    谁会有家不回,反而来这里挖个山洞睡呢?

    想是这样想,冯时夏还是在周围大致转了转。

    果然,从山里一路走出来自己也都没见着什么山洞,更别说这儿了,连块大点的石头都难见着。

    这也太艰难了……

    冯时夏觉得额头的伤口又开始抽痛起来,这里真的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吗?

    她原地又转了一个圈,四周只有无法回应她的树和草。

    这到底是为什么?

    自己这么拼命、这样坚持,就想找到一个方向,能继续走下去,可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嘲笑自己的天真。

    她神情麻木地退出树林,索性回到下午和小家伙一起浇水的地旁,顿也不顿就地坐下了。

    看着那阡陌之上偕老扶幼相伴而行的场景,家啊……

    其实冯时夏跟父母的相处一点都不像家人。每当看到或者听到别人说起和家人的亲密无间时,她都在心底默默地想,是这样吗?家人都是这样的吗?他们都会这样做吗?

    然而她跟家里人的关系可以用生疏和冷漠二词来概括。

    她跟父母从小有的就只是学习上的教育与被教育的关系,其他沟通几乎为零。等到渐渐长大,冯时夏才明白不是所有家庭都是这样的。

    她是不同的。

    在她日渐成熟的年龄里,这种不同越发像给他们注入了一种奇妙的化学试剂,连日常对话甚至只是单独呆在一个空间一会,彼此都会像同极性磁铁相遇,产生的只有无法言说的排斥反应。

    那片刻,周身的空气都几乎被凝结了,简单一个呼吸的动作都要难几分。每每这时他们都只能慌乱地自我掩饰。

    后来,那种隔阂连掩饰都掩饰不了了。

    彼此也都曾想拾起一些被忽略的东西,可是长期被冷漠占据的心灵,根本无法自然而然地变成能沟通的关系,无论做点什么都是徒劳且尴尬。

    一年到头没有几个电话,哪怕年节,甚至在很多大家不远万里想要团圆的日子里,冯时夏也宁愿一个人。

    没有嬉笑怒骂,没有体贴关怀,有的只是无尽的沉默,在时间和空间里蔓延……

    那个地方,不像家,那些人,不像家人。

    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不,都不能算做熟悉吧。

    彼此连喜好都不清楚,连对方一年到头到底在忙乎什么也并不在意的——那种关系。

    冯时夏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在自己身上会变成这样。她也曾反省,是不是因为自己性格太过冷漠的关系,可是在每一段与他人相处的细节里,得到的反馈并不是这样。

    他们亦是如此。

    他们也拥有甚广的朋友圈,甚至对朋友的了解和关心远远超过了与自己这个女儿的关系,这真是挺可笑的。

    一年又一年,哪怕冯时夏已经到了能结婚生子的年纪,一切并没有改善。

    相反,冯时夏觉得自己的内心对所谓家的概念已经越来越模糊,并且越加淡漠。

    她不懂对方,无法体会旁人所谓的“家人的爱”,也觉得自己同样不懂爱人。

    这或多或少也影响了冯时夏在情感上的态度。

    她是惧怕的,抵抗的,对于组建家庭这件事情来说。

    她并不认为自己能在一个自己根本都无法了解的领域做得很好。

    所以,哪怕时间渐渐过去,身边的同龄人一个又一个地走入婚姻,甚至已经开始为人父母,她仍旧坚持着“就这样一个人也可以”,并不理睬身旁的流言蜚语。

    她,冯时夏,是没有亲情的人,是被爱遗忘的人,是没有家的人……

    从未得到过爱的人,也并不需要爱。

    也许自己本就不是被期待的那个,也许自己并非必要却来到人世间,也许一切都只是一场错误而已……

    曾经也有很多次,冯时夏不断地这样回答自己,因为没有人告诉她答案。

    在受伤的时候,在艰难的时候,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她也曾觉得就那样结束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那些生命里存在过或者流淌过的,没有什么是必须被铭记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割舍的。

    对她来说,结束也许比那样无谓地固守来得更加有意义。

    如果生命也是一个守恒的公式,或许自己的离开还能给别人一个机会。

    这是冯时夏内心底一直的想法。

    她偷偷地抱着这种念头,日子也一天天地过去,没人能窥见自己的那点不同。

    每一次的人际往来,她与别人并无不同。只是当每次交集过去,那些关系都被会她关进回忆和曾经里。

    而那个地方,是被自己放逐的地方。

    她的遗忘总是来得比别人快,这种特别也让她更为心安理得地做着那个在相互关系里先告别的人。

    在她的记忆里,关于自己的,也没有几个画面。关于别人的,除了某些特别的时间或事件点,其他人事都会渐渐在成长的日子里模糊褪去。

    甚至不可思议地,似乎连老天都在配合着她的遗忘表演,那些关于过去和回忆的证据都会逐渐湮灭,消失无踪,就那样自然而然地一步步抹去自己存在的痕迹。

第16章 还能做的事(求收藏)

    冯时夏知道,若是她真做出那个决定,没有谁会察觉到什么不同。而之后,一切仍会如以往按部就班到来的每一天那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于自己,是全部,于别人,是云烟,于世界,只是尘埃。

    只是还没到那一刻,自己就被召唤到这个地方了。

    原以为,这或许也算不上绝对的坏事,可如今看来,也绝非什么好事。

    还能更惨吗?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言语不通、求助无门,甚至连这是个什么地界、自己在哪里都毫无所知。

    丝毫生路都不给的地方,呵。

    人人都有去处,而我冯时夏,却偏偏要时刻不停地寻求生路。

    天色渐渐暗了,远处的山峦也渐渐模糊。耳边不时传来“呼啦~呼啦~”的拍翅声,随即一道道黑影窜入树林,啊,鸟儿们都开始回巢了吧。

    “就到这吧,就这样吧,继续不下去的……”

    心底有个声音,越来越响亮,它躁动着,蛊惑着……

    还有什么坚持下去的必要呢?

    结束吧,结束吧……

    一波又一波的浪潮向冯时夏砸下来,劈头盖脸地,压得她透不过气来,控制不住快要颤抖。

    得做点什么了,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两手在胸前紧紧揪住包裹的绑带,无意识地拉扯着,脑海一片混沌。

    直至那结被她不知怎地弄开了,贴身的包裹一阵松动即将滑落,冯时夏才抓回点神智。

    把它托至身前,冯时夏又解开下一个结。看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五颜六色的衣物,冯时夏的眼眶酸涩得难受。

    她也想好好做的啊,她也一直在坚持的啊……

    她的内心在呐喊着,可又有谁听到了那里的声音呢?

    眼睫一眨,她狠狠闭了闭眼,嘴角尝到了咸咸的味道。

    “你一定是个充满活力的女生吧,”冯时夏低声道,良久,“你现在又在哪呢……还继续热爱着生活吗?”

    天色愈加暗了,对面的山林都变得漆黑幽森起来,像一只远远潜伏的巨兽,伺机而动。

    冯时夏在模糊的光影间感到越来越沉重的心悸,她把拳头握得死死的,用力压住胸口那股不安的躁动。

    瞥到手腕上那抹已染上灰影的粉,冯时夏想起包裹里还包着的干粮,这是初入这里收到的第一份温暖。那个女孩的笑靥还仿佛在眼前。

    虽然闹了个误会,但这是一份真真切切的,不掺杂任何私心的援助。若她醒来的第一个遇上的是个别的什么人,现在自己的处境会连任何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也未可知。

    可她却偏偏遇上了小女孩,对方不仅没有排斥她,还帮她温柔仔细地清理伤口,还赠予她食物。

    所有的这些才让她能够无惧地往前走。

    其实一整天了,说什么不饿都是假的,如果真有一桌大餐摆在眼前,她绝对立马就会狼吞虎咽起来。

    只是,一方面如今手头只有这些干粮,还未完全转换过来的味觉和心理都不太适应,再饿也没有太多胃口。另一方面又考虑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出路,也不敢一顿就填进肚子。

    所以她也是凭着意志力,自我抵抗式地一直在忍耐着。

    但如今这些都无需考虑了。

    她不想就这样白白辜负那女孩的一份心意。

    她木然地开始小口吞咽起这些干粮,虽然不那么美味,可是渐渐被充盈的胃的确舒服多了。

    原来,哪怕算不得什么美味,身体依然会诚实地接受呢。

    没有水帮助吞咽的情况下,冯时夏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这两块食物全部好好地送进胃里。

    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够忍受一日三餐都是这种无味又硬如石块般的食物,也是够可以的了。

    冯时夏嘴角扯出一个笑,仔细擦去指尖沾上的碎屑,静坐着等待食物的慢慢消化。

    村落里本该万家灯火的景象并没有出现,她倒是觉得有点奇怪,天马上就要黑了,正常家家户户都应该开始亮灯了。

    可她看到的只是少数的一些亮光,黯淡地飘在黄昏日暮下,让看到的人更觉寂寥。

    忽地,有微风拂来,鬓角的发丝随风撩拨着冯时夏的脸庞,有些痒痒的,周身的温度也突觉下降了一些。

    这些感受都是这么真实,可是自己却只能到此为止了。

    或者可以回去,或者就此结束,怎样都好,怎样都好……

    冯时夏从包裹里抽出一根腰带,拎起其他的,起身。

    “啊——嗷嗷——啊啊——”

    一阵小孩的嚎哭声穿透夜色传了过来,让冯时夏的动作随之一顿,小家伙,会不会是小家伙在哭?

    她皱皱眉,面色犹疑不定。

    如果真的是那个小家伙怎么办?

    她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还偏偏自己正要做的恰是最无用的那种。

    沮丧兜头而至。

    ——不,也许她能做点什么。

    至少不在这儿,不被小家伙知道自己做了这种决定。

    这种可怕的事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不应该被他所知。尤其今天,他们才刚刚第一次接触,这种冲击更不应该施加给他。

    这是她唯一还能做的吧。

    所以,暂时放弃吧,放弃那个想法和决定,至少在这儿不行,不可以。

    冯时夏收回刚刚迈出的步子,想着今晚该怎么度过。

    多亏并不是冬日,不然在这荒天野地里,真的就难熬了。

    可除了温度,这寂静、浓黑也能把人吞噬。

    她虽然算不上胆小,可胆子也真的不大,刚刚的无所顾忌退却之后,被关进小黑屋的恐惧开始一寸寸地爬出来。

    以前一个人黑夜独处,有灯光,有墙壁,有电视、音乐相伴,更是随时能感知旁人的存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随时在线联络到人的安全感在这儿就完全是零。

    这会的冯时夏想想又开始有点发抖了,她心里默念着各路神仙的法号,以期能获得某种庇佑。

    哪怕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会精神上的失控。

    她把自己挪到一个两面靠坡的角落,蜷缩进去,想闭眼又想睁眼,不知如何是好。双手紧紧环抱住并拢的双膝,用包裹将自己胸腹前填得满满的,似乎只有这样做,自己内心才会增加两分底气。

    冯时夏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时间的流逝,她死死盯住太阳落下的方向,渴盼着下一刻它就出现,却都忘了,它根本不会从这里再升起。

    她总有一种错觉,会有某种东西从她的眼前、身边、对面或者身后突然出现……

    就这样警惕地和黑夜对抗的她不知何时沉入了梦乡,头埋得紧紧的,连夜里纷纷的细雨飘洒在身上都不自知……

第17章 柳暗花明还是那个村

    一滴晶莹的水珠在乌黑的一缕发丝尖端摇摇欲坠,天色并不明朗,层层的云开始聚集堆叠,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凝重又沉闷的味道。

    尚未晾干的泥土地上的作物倒是精神得很,一颗颗都挺立着身子,像在迎接某种神圣的洗礼。

    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一个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正慢慢地走近。即使被两只小手小心地扶住,那顶大斗笠依然随着那小身影的步伐晃晃悠悠地。

    仍在睡梦中的冯时夏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也许是昨天的经历引发的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疲惫,她对周身的动静难得地并没有多少感知,要知道她一向是睡眠质量很低,很浅眠的那种人。

    那头顶斗笠的小身影到达冯时夏近前的时候,却像是被什么场景惊住了,一动不动地,生怕惊扰了什么。

    好一会儿才踮着脚尖慢慢靠近,他小心地接住那滴就快落下的水珠,在衣角揩掉。明亮的黑眸里迸发出流光的神采。

    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而冯时夏仍沉睡着……

    小家伙突觉周身环境亮了几分,随即“咔嚓——”一声巨响,他扭头看去,只见几道亮光像要把天空撕裂似的,闪现在半空中。

    这突然的异响让他有点不知所措,然后又听到云层深处传来的沉闷“轰隆——”声,小身子跟着抖了一抖,扭头立马向那个还睡着的人看去。

    冯时夏是被这雷声给惊醒的。

    她感觉脖子和手臂特别的酸疼,不,几乎是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睁开眼,还完全不清楚自己这是在哪。

    泥土、绿油油的作物,然后面前一个小人刚好扭头过来看自己。

    记忆忽地涌上来,这是第二天了?

    可是小家伙怎么会在自己面前?她十分不解地想着,一边活动着手脚试图站起来。

    奈何酸麻的腿脚可没那么容易控制,她试了好几次,还是只能倚靠着身后的土墙等待那阵不适的过去。

    她正想开口问,眼角一片亮光,“咔嚓——”又是一道闪电劈下。

    空气越来越闷,泥土的和草木的味道混合着往鼻端冲上来。

    “小家伙,你怎么在这?”刚问出口的话又被雷声掩盖了。

    对面的小人儿还是昨天的打扮,只是头上多了一顶大斗笠,看到冯时夏醒来后更是眼神亮了几分。

    他小手不自觉地搓着衣摆,连斗笠都快歪掉下去都不自知,着草鞋的脚尖在泥泞的地上碎碎地搓动,嘴唇张了张又闭上。

    冯时夏看着面前无措的人影有点想笑,心情又莫名地好起来。

    她甩甩腿想加速腿部的血液流通,看这样子马上要下雨了,得尽快找个避雨得地方。

    看着小家伙头上的斗笠,这小不点还挺聪明,不过雷雨天还是不要出来走动的好。

    她这时才感觉到自己除了胸前和怀里的包袱还干爽,其他的地方都好像已经被淋过一场,润湿地粘坠在自己身上,额边的发丝也紧紧贴在脸颊旁。

    一摸,手上也湿了,原来昨夜已经下过雨了啊。

    她尝试着走两步,等差不多可以平稳地走动的时候,正想让小家伙明白他该回家了,胡乱砸下来的雨滴就已经打断了她的思路。

    然后,一只小手突地伸到自己眼前,一把抓住自己的衣角就开始扯了。

    冯时夏有点懵,她抬头看向小家伙,他神色焦急又犹豫,但小手却固执地拉扯着自己。

    冯时夏只得背起包袱随着那小手移动,可刚一动作,就看到眼前那顶斗笠“啪嗒”掉下地,冯时夏连接都来不及。

    小家伙也愣住了,随即苦恼地弯下身子。

    冯时夏却先他一步将斗笠捡起来了,想给小家伙戴上的时候,却看他晃晃脑袋不肯再戴,反而踮起脚推着斗笠想往冯时夏头上扣。

    冯时夏看这小路并不好走,大斗笠在小家伙头上确实太不安分了,雨反正还不大,所以也配合着低下了头。

    等斗笠稳稳地扣在自己的头上的时候,小家伙又朝自己满意地抿嘴笑,他那串着雨滴的睫毛眨啊眨的,仿佛也刷在冯时夏的心上,痒痒的。

    她轻轻地抬手抚去小家伙头上和双颊的雨滴,又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直到分岔路口,小家伙还没停下来的迹象的时候,冯时夏觉得不对劲起来,“小家伙,你要带我去哪啊?”

    可是并没有得到回应,想把斗笠戴回小家伙头上,他还是头摇得像拨浪鼓,并且更加用力地拖着她往前走。

    等下了坡,凌乱的雨滴开始变大并有序起来,如线串的幕帘悬挂在天地之间,前方的那个身影已抬高小手遮挡额前飘洒过来的雨水,步子迈得更快了。冯时夏也配合着加快脚步。

    路越来越不好走,闪电雷声也并未间断,这番大动静惊得前面的小身子时不时会瑟缩一下。

    昨夜的雨早已经将土地软化,冯时夏的布鞋踩上去还有点滑。随着雨水的增多,鞋边带上的泥土也越来越多,脚步也越来越重。

    冯时夏努力忽视脚底的别扭,尽量挑着好点的地踩过去。

    小家伙的草鞋上也因为一来一往两趟沾满了泥巴。

    只是可能小家伙早就习惯了这种路,他走得倒比冯时夏稳当多了。

    到中路的时候小家伙不再径直往下方水渠的方向走,而是顺着右边的一条岔道拐了进去。

    沿着这路弯弯绕绕过了十来分钟,在转过一颗大树后冯时夏就看到近处的一些房屋了。

    她惊讶地盯着前面的小身影,这小家伙?

    果然,不一会他俩就到了一所稀疏树木和低矮灌木掩映下的茅屋前,这是这面最近山的房子。

    乍看和老大娘家有点类似,也是那种黄泥土墙茅草顶。不过比大娘的房子看起来稍大一些,也新一点,并没有陈旧感。

    一大一小两间呈7字型,且房子外部用简单的竹篱笆围了一个院子。

    正屋左前方靠篱笆处有两颗手臂粗的树,纵横交错的枝桠间刚冒出一些新芽,还有零星的几个细小的粉色花苞,嫩绿和桃粉的点缀给这片简单沉闷的空间注入了一丝活力。

    屋后不远有一片竹林,在这雨中也显得分外青翠。

    看小家伙带自己停在这儿的样子,这是小家伙的家?

第18章 小家伙的家

    可是屋子的门看起来都是关着的,难道他家大人都不在?或者说,小家伙自己一个人先起床出门了?

    远处的炊烟才刚飘起来,现在应该还早得很。

    冯时夏看着小家伙又继续走到篱笆门前,说是门,只不过是一个入口罢了,因为她看小家伙只轻轻一拉就打开了。

    冯时夏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不过想想也是,这么低矮简单的篱笆能挡得住谁?

    不过是象征性地圈出一块私有区域,告诉别人,你如果要进来还是要先征得主人的同意罢了。

    挡君子不挡小人的院门而已。

    察觉到衣摆上的动静,冯时夏回过神来,小家伙明显想让她跟着进去。

    可是面对一个小孩的邀请,冯时夏却有点犹豫。

    实在是在未经正经主人同意就进门的举动太过失礼,再者说来,自己进去后该怎么面对他的家人啊,说不定还会连累小孩被骂,毕竟自己现在的状态在别人眼中可是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怪人。

    可是拒绝的话该怎么告诉小家伙呢?他又怎么能明白自己的顾虑呢?

    还不等冯时夏想清楚这些问题,小家伙已经先一步放开冯时夏,几步冲到关紧的正屋门前。

    冯时夏在身后看着都想喊“小心点!慢点!”,可又担心自己的出声惊扰了屋子里的人。

    只见小家伙三下两下毫无顾忌地推开了其中一扇门,然后扭头冲后面笑,可没想到身后并没有人。

    他歪着头望向还在篱笆外的冯时夏,似乎不懂她为什么没有跟过去。

    冯时夏真真为难极了,看着那个因为给她斗笠而自己淋了一路的小人儿,领着自己一步一步到家的人儿,第一次觉得接受别人的好意是这么复杂的心情。

    然而小家伙依然是行动力满分,哒哒哒地小跑步又回到冯时夏身边。

    这会可不是扯衣角了,他直接伸手握住了冯时夏的两根手指,又刹地低头,似乎又有点不太好意思地牵着她进去了。

    冯时夏真的做不出拒绝的动作来,好似任何拒绝的动作都会伤到这个孩子单纯的心一样。

    她想,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大不了自己再被他们赶出去,这也没什么,只是希望小孩不要被自己连累。

    院子里虽然简单空旷,倒也干净平整,没有过多的杂草,碎石块什么的。路面也比外面的好很多,估计夯实过。

    靠近小屋子的院角开了一小块菜地,里面的青菜已有几寸高。

    菜地前方不远插着两根Y型树杈,正中架着一根擀面杖粗的木棍,半身高的样子。

    木架过来靠近篱笆门的位置还摆放着一个三脚的木架子,约有三四层。

    正屋门外的左前方——就是树后的位置,还有一块一人抱大小约半米高的大石头,像是天然未加工的,但表面却平整得很,不知是干嘛用的。

    正屋远看是一大间,走近才发现是并排的两间。

    靠近小屋的那间小一点,是单木门。屋子的正大门是对开的,看起来用料不少又厚重,门框也高一些,而且是和大娘家一样的高门槛,不知小不点那小短腿是怎么每天在这门槛进进出出的。

    两个门的外侧都各有一个田字形的窗户,已经泛黄的窗户纸上边还能看见几个破洞。

    如果依着太阳东升西落的方向,正屋是坐北朝南的,侧面小屋的门则是挨着正屋冲东面开的。

    这扇门就简单了,仿佛只是几块随意的木板拼凑起来的,但还算规整牢固。

    屋子整体建得要高于地面一些,底部用一些石块和泥土整了一个简单的地基,靠近地面的石块上已经附着了一些暗绿的青苔。

    地基顺着屋檐向院子还延伸出一些宽度来,不过也就半米来宽的样子,高度离地面二十来厘米,是一般人抬腿就能迈上去的高度。但却在正门前方还预留了位置简单地铺设了一级台阶。

    冯时夏看着前面顺利跑上去的小家伙,估计这级台阶正是为他设计的。

    房屋和院子的交界处挖了一圈简单的排水沟,连通着篱笆外的,一直隐到屋后。

    大门旁的屋檐下挂着一大一小两身蓑衣,大的那身还配着一个斗笠,小的那身挂在小家伙踮脚就能拿下来的位置,却只单有一件蓑衣,不见斗笠,估计就是自己头上这个了。

    这两件别样的亲子装挂在黄泥墙前倒也莫名有种温馨感。

    冯时夏顿时对小家伙的家人不那么排斥起来,至少从一些细节处能看出,这应该不是一家虐待小孩的家庭。

    那么昨天小家伙一个人去地里浇水又是什么情况呢?

    按下心里的疑惑,冯时夏继续打量起这个屋子,大门右侧的墙角靠放着一把一人高的锄头、一个竹编的撮箕以及一把竹枝扎的扫帚——估计也是考虑到小家伙的原因,没有做得很大。

    顺着小家伙的手势迈上台阶,摘下斗笠挂回小蓑衣上方的木钉上。

    冯时夏看小家伙放开牵着的手后脱下草鞋在石块边刮蹭泥土的样子,也学着将已经打湿的布鞋上一层层的泥浆蹭去,果然轻松多了。

    她又解下手腕的帕子,挤了挤,见没挤出什么雨水来,便朝小家伙招招手,仔细将小家伙的头脸和手上的雨水擦拭干净,自己也摸索着擦了一遍。

    小家伙看着冯时夏的动作顿时眉眼一弯,而后又从墙根边捡起一片巴掌长的小木片来,蹲下身子就打算给冯时夏刮去鞋边还没蹭干净的泥巴。

    冯时夏连忙抢先拦住,自己接过来仔细清理干净了,没想到这小家伙还挺讲究。顺便捡起小家伙的草鞋,也把一些黏在缝隙间的大块的泥巴给清理掉。又把木片蹭蹭干净放回原处。

    小家伙等冯时夏做完,就迫不及待地趿上鞋子拉着她向屋内走去,冯时夏还没个心理准备就被他一把拖到正屋里了。

    小家伙跨门槛的动作可是行云流水,一点都不带顿的,一手扶着门框,先一脚跨进去,然后另一脚抬高顺利跟过去。

    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不过这门槛也已经高过他的小腿了,这一系列高难度的抬腿动作估计他也是练习好久才能这么流畅地做到。

    冯时夏心想,进门到底是打招呼呢还是干脆不做声呢?

    视线跟进光线并不怎么明亮的屋里正搜寻着即将对上的目光时,却扑了个空。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在。

第19章 田螺小不点(一)

    小家伙进屋后,窜到另一边把另外半扇门也彻底打开,这才让屋里亮堂了些。

    待适应了这个光线后,冯时夏发现这是一间堂屋,像以前冯时夏姥姥家里那样的。

    地面也是泥土地,屋内墙面虽然比外墙平整不少,但是还是原始的秸秆泥土墙,并没有用腻子胶之类的重新粉刷,好多地方还能看见泥砖之间的缝洞。

    墙上也没有什么装饰品,只有少许几个圆簸箕挂扣在墙上。

    靠里墙正中摆了一个大的方桌,四根条凳。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箩筐、簸箕、篮子、扁担等日常用具。

    靠近侧屋的墙上还有一个稍矮的小门,关着。

    小门和大门的夹角角落里有个六脚木架子,上面放着一个大点的木盆,下面是个小点的木盆。旁边的横梁上还搭着两块布巾。

    架子旁边还有一大一小两个木桶,分别摆在木架两侧。

    小家伙推开门后,就扯着自己往条凳去,很明显的主人姿态让冯时夏莞尔一笑。

    但是她可不能就这样傻坐着,还没跟这个家里的大人打过招呼。

    她摇摇头跟在小家伙身后,估摸着他就要去跟大人说带自己回家的事了,还是自己也跟去比较好。

    小家伙果然跨出大门,往旁边侧屋的小门走去。不过这次没有直接推门,而是在衣裳领口里掏了掏,掏出一根绳子来,绳子上挂着一把钥匙和一个什么牌子。

    别问冯时夏钥匙都不一样她是怎么认出来的,可能她自己小时候脖子上也被挂过钥匙,一看那熟悉的动作就是反射性地知道是拿钥匙开门的。

    不过这样看来,现在小家伙的家人都不在家啊。

    这么大早,都去哪了?

    外面还下着雨打着雷,估计干农活也不是很方便吧。

    小家伙一手拿起钥匙,另一手捧起那把外挂式的门锁,对准锁孔插进去,鼓捣了两下,把锁芯顺利拉开,取下锁,推门进去。

    冯时夏觉得这肯定是主人卧室,还是不要跟的好,就站屋檐下等着。

    只一会,“嘎——”一声,旁边的窗户从下方打开,被一根木棍支起来了。

    这孩子,回家后真是一套一套的。

    又听见“咔嗒”一声,“吱呀——”又是一道门拉开的声音,再一会就见小家伙端着那个小木盆颠颠地出来了,似乎还有点急。

    冯时夏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一个箭步上前接了过来。

    这盆虽然看起来小,可他们家的用具都是实木的,分量可不轻。

    可这会小家伙对冯时夏接过去的动作倒有点不依,还作势要自己端,冯时夏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并没有让他夺回去。

    看着眼前蹦跳着想够木盆的孩子,冯时夏皱皱眉。

    她真是粗心,刚刚跟她一路淋回来,还把斗笠给了自己,现在这孩子身上的衣服还潮乎乎的,这不赶紧换衣服,感冒了可怎么办?现在的气温可比昨天还低了几度。

    “你先去换衣服,换干的衣服,不然会感冒的。”冯时夏扯着小家伙的一只手指指他自己身上的衣服。

    小家伙倒聪明,应该是领会了,可是似乎并不情愿,撅了撅嘴,他也指了指冯时夏身上的衣服,“*……%¥*啊”

    冯时夏可不管他嘟囔个啥,把他往屋子里推去,并不理会那小小的抗议声。

    镇压的效果是明显的,听到一阵“哗啦”的水声,又过了一会儿,小不点已经换了另一套衣服出来,脚上也换了一双布鞋。

    衣服的质料和他之前穿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补丁跑到了鞋子上。

    冯时夏晃觉,这孩子才四五岁,大多都还是父母帮着穿戴的年纪,自己刚刚却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而又一次,小家伙证明了自己的自理能力多强,特别利索地就换好了。

    冯时夏给他理理领口,又抻了抻腰带下的衣摆。

    小家伙很享受地仰头,满足地眯了眼。

    之后又想来端小木盆,冯时夏还是不给,他就急了,指了指旁边那间独立的小屋。

    冯时夏只得一手端着木盆,另一手从小孩腋下穿过,把他抄起来,从屋檐的对角直接就跨过去了。

    不然依这孩子,估计还得下到院子里在雨里窜。

    “啊呀——”

    这句话冯时夏终于听懂了,闷笑着放下还处在蒙圈中的小孩,等待他去打开这门。

    小家伙晕晕乎乎边陶醉在刚刚起飞的美妙里,边偷偷瞅冯时夏,但总算还记得自己要干嘛,拉开门后让端着木盆的冯时夏先进去。

    这会儿他们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什么人出现,估计这里就他俩了。

    跨进这间小屋子,同样第一感觉是黑暗,让早就习惯了屋子里各种灯光和明亮的冯时夏很不适应。

    黑得有点压抑,木门对面的墙头高处是有开口,但算不得什么窗户,只是一个漏光的洞而已。

    冯时夏正想顺嘴说“开个灯吧”,又想起自己现在的语言障碍,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她看着小家伙跟进来,随后又走到她右边,拉开了什么。这会,一片光才射进这间不大的屋子里。

    原来右侧又是一道门,门后对着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还有一条小路通往竹林那里。

    门后挨着侧屋的墙边,用几根木柱和茅草撑起一片和小屋等长的空间,相当于一个大雨棚。沿着墙堆靠着很多干柴,有劈好后码得整整齐齐的整块木柴,有一些小的干树枝,一捆捆地扎好码放着,最靠近门的位置是一摞摞捆扎成束的干草,有茅草、松针叶、秸秆、稻草等各种。

    棚顶的横梁上还用篮子吊着些什么,高度是小家伙绝对够不着的。

    视线转回屋内,这是一间厨房,长宽都是三米左右,面积约九平米。

    进门左边的角落就是灶台,其实也称不上是灶台,它只是粗糙地用黄泥土堆砌起来的。

    灶台前摆着个粗制的小矮凳,角落留出了一些位置来堆放临时的柴禾。

    整个灶台呈一个倒7的形状,最里面是一个很大的灶孔,单独一个灶膛,灶台也比外面的部分高出一些来,贴墙有设计简单的烟道。

    外面低矮一点的部分是一前一后两个灶孔,共用一个灶膛,后方的灶孔略小一点。

    最里面的灶孔上置着一口大锅,用一个厚木板拼接而成的大锅盖盖住,台面上还单独摆着一个有盖的马克杯大小的白瓷罐子。

    外边的灶孔上,前面放着一个单把的烟灰色小陶罐,样式像没有壶嘴的那种煎中药的罐子,大小堪堪被灶孔下的支架卡住,放在后面的反而是一个黑棕双色的大口大肚的双耳砂罐。

    感觉两个罐子的位置是被对调了似的。

第20章 田螺小不点(二)

    越过灶台往里过去是一口大缸,估计比司马光砸的那口还要大上许多,五个小不点都可以妥妥塞进去。也是被一个木盖板盖着,盖上放着一个葫芦瓢。

    再过去是一大一小两副水桶和一根扁担,小的就是小家伙昨天提去浇水的那个那般大。

    再往里是一个齐腰高的矮柜,顶上放着一块砧板,砧板右侧摞着两个粗瓷碗,并一副筷子。

    台面下方是镂空的一个柜间,再下面是两层简单的置物架。架子上放着一个木盆还有一些菜,应该不是门口菜地的那些。

    门口正对的里墙边是一个和堂屋里一样的六脚架子,连上下的木盆都像是复制粘贴过来的。

    这就让冯时夏纳闷了,她看看手里的盆,又望望对面那些。这里这么多盆,小家伙费那么大力气从那边搬一个过来干啥。

    话说,这家里的盆是真的不少,往右边的角落又是一个更大的盆。莫不是这家就是卖盆的?冯时夏抽抽嘴角。

    她专心打量着房子,根本没注意到此时那个小家伙已经从屋内提出一个小桶出去,又空手回转到屋后的棚子那,抱了满怀的干草过来。

    小家伙颇为熟练地凑近灶孔都准备开始点火了。

    “噌——呲——噌——”不间断的几声异响传来,冯时夏才扭头发现小不点的动静,她放下手中的木盆凑上前去。

    小家伙正撅着屁股、低着头、伸着手凑在火膛前,拿着一片什么东西在左手的一块石头上擦过,几次过后,有火星迸出,接着那火膛里的干草上就有几缕青烟冒出。

    只见小家伙小脸又凑上去,鼓足了腮帮子开始往里吹气,很幸运,马上就有火苗冒出来了,火苗点燃了干草,燃烧得很快。

    小家伙脸上的喜悦表情冯时夏还没瞧够,他已经立马调转身子从身旁的柴堆里抽出一些枝条搭上去,过了一会又有条不紊地添上了大木柴。

    冯时夏被这一套点火程序弄的有点惊,这里怎么连火柴都没有啊,至少姥姥家里灶膛点火还是用打火机或者火柴的。

    小家伙看火已经点起来了,又忙开了,哒哒地又跑到矮柜边,踮脚捧下一个碗。

    接着又推开柜门,把碗放进去。愣了两秒,往冯时夏这看了一眼,又嗖嗖地双手在里面一阵捣鼓后,拿起碗在里面挖了些什么出来,又把碗放回台面上,双手进去又是一顿操作,再关好柜门。

    冯时夏本来看他跑走有点傻眼,心说你这就干烧啊?

    揭开盖子一看,才发现里面有大半罐的水。

    又看他捧着碗到那口貌似是装水的大缸边,小心地在碗里翻动了一会,像是在挑拣什么。之后才将大缸盖板推开一个口子,舀出一些水到碗里。

    冯时夏没有过去,不过从他的动作分辨出小家伙是准备清洗什么东西,看他又跑回矮柜边将水倒进下面的那个木盆里,之后又重复一次。最后又舀了些水进碗里才往冯时夏这边过来。

    冯时夏这才看清他捧着的青灰色碗里装的是米,不过颜色看起来没有自己常吃的那样莹白。

    这小家伙是在生火煮饭?自己煮?这也太能干了吧?这家人出门饭都不煮也不留的?让小家伙煮?

    不过这分量也不够几个人吃的吧。

    让小孩做饭虽然算不上虐待,可这锻炼人也锻炼得太过了吧。像他这么小的孩子好些都还在等着喂饭呢。

    再说,就算是成年人也好些都不会煮饭做菜的。

    冯时夏的心又开始一揪一揪的了。

    小家伙把碗放上灶台,又跑去看了眼火,发现还好好的,就又从灶台旁拿过一块抹布,准备去端那个小罐子。

    没看见就算了,这看着可不能任他去端那烫得不行的罐子,自己便伸手将抹布拿过来,迅速将罐子从火上移开,却不知道要放哪里。

    小家伙指指地上的木盆,冯时夏了然地将里面的水倒进去,直到小孩示意她倒光。

    然后小家伙又捧着他的碗过来了,将洗好的米和水都小心地倒进罐子里,好生瞧了瞧,又跑去水缸准备舀水。

    冯时夏也低头一看,毕竟也是自己做过好几年饭的,煮饭多少水还是能把握住的。

    确实少了些,等小家伙把水舀过来,一股脑儿就想往里倒的时候,冯时夏想果然还只是孩子,连忙伸手拦住了,接过来自己放好适合的水量,然后将瓢又递回给小家伙。

    小家伙看冯时夏只加了那么一点点,嘴巴蠕动几下想说什么,又闭嘴了,将剩下的水倒进木盆里。

    冯时夏自发地知道接下来的步骤,把罐子端上去接着煮饭呗。

    小家伙看了眼她,又去水缸舀水了,小心地试了好几次,将水配到他觉得合适的温度后,把瓢放回原处,水缸盖再推回来。

    冯时夏之前看他那么急切地想跑过来,根本没想到是为了烧水做饭。

    等会,小家伙想端起木盆出门?

    不在这洗?还要去那边屋子?

    她试图阻止在这雨天里打算跑来跑去的他。

    “*……#¥@%@%¥……%¥#¥@”可小家伙却急急说了长长的一串,还拉扯着冯时夏出门。

    无奈,冯时夏只得顺着,又端起半盆水出门,居然看见门口多了一个小桶在院子里接雨水,她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家伙悄摸摸地干了这事。

    而这次也没法夹着小孩“飞”过去了,小家伙回望过来的眼神里也有点失望的样子,不过他很快就自己冲到大门前的台阶上,顺利到了屋前。

    冯时夏这边也从原路跨到对面。

    小家伙在侧屋前招招手,冯时夏几步过去,然后被推着往里走了。

    嗯?嗯?嗯?这进主人家卧室真的不太合适呀,迟疑的步子还是抵不过身前人的倔强。

    进了屋子,发现这间卧室也是简陋得很,不过好歹比之前的堂屋和厨房亮堂很多,因为这有两个对开的窗户。

    门旁就是一张很简易的木板床,铺着薄薄的靛蓝色褥子,一床蓝灰色的薄被像是简单地折了两下堆在床中间的位置。

    床头墙角处有一个木制枕头,这还是冯时夏第一次在博物馆之外的地方看见这种枕头。

    这枕起来真的不会脖子越来越痛吗?她深度怀疑。

第21章 暖男小不点(一)

    发现冯时夏的视线停留在床铺上,小家伙彷佛还有些不好意思,脸都有点涨红了。

    床头旁的方凳上是小家伙之前换下的湿衣服。床头上方是窗户,床尾对面的墙也有一面窗户。

    窗户下是一个梳妆台并一张圆凳子,台面下是并排的三个抽屉,桌上镶着一面排球大小的只有古装剧里才能看到的那种椭圆铜镜,镜子两旁也各有两个上下并列的小抽屉。

    整个梳妆台和凳子都雕有简单的花纹。

    窗户左边的墙角里是三口木箱。

    靠里堆叠在一起的两口漆着和梳妆台一样的颜色——大红色,也有同样的花纹,应该是一套的。

    只是可能时间过久,上面的颜色已经有些斑驳了。

    旁边单独的一口就是普通的黄木纹。

    窗户右边开有一扇后门。

    靠堂屋的右侧墙边只有一个类似院子里的那种杆架,不同的是,屋里这个是一高一低的两层,两边撑杆的底脚做成了分岔的八字形来支撑,两边一起刚好可以稳固地立在地面上,不用像院子里那样插进泥土里。

    其他,屋子里也没别的了。

    明显,主人家并不怎么热衷装扮房子,处处简朴,除了实用的日用品,几乎看不到任何一件装饰用具。

    冯时夏开始好奇小家伙的妈妈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难不成是女强人那种的?不然,一般来说,在卧室这种私密性比较高的空间里,多多少少应该能看到一些反映女主人喜好的装潢或者装饰品。

    小家伙又哼哧哼哧地跑到那口黄木箱子前去开箱了。

    冯时夏有点担心那边还煮着的米饭,她放下木盆,犹豫着要不要过去提醒下小家伙那边还有火。

    就见他烦恼地在里面翻找一番后,无奈地盯着压在最角落的那口大箱子,苦大仇深地像要看出个洞来。

    半响,又弯腰在身前的箱子里哼哧哼哧地翻找,最后拿出两件明显不是他尺寸的衣物。

    正纳闷着,小家伙跑回来了,一把将衣服塞到冯时夏怀里。

    还不待冯时夏反应过来,又一阵风似的跑去了堂屋,然后又飞快地跑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布巾,对着冯时夏又是一番塞塞塞。

    最后又弯腰从床底的隔板上拖出两只大布鞋提到她身边,真的是看起来很大码的鞋——主要这个身体现在的脚比自己的得小两三个号。

    之后,小家伙郑重地看着冯时夏,圆溜溜的眼睛眨巴着,“*%¥#@*啊”

    啥?冯时夏愣住。

    小家伙指指她身上还湿的衣服,又比比自己之前换的衣服。

    冯时夏了了,这是给自己找的替换的衣服?

    看他之前焦急得要命,现在却一个正眼都没给水盆的样子,难不成这热水也是打给自己梳洗用的?

    在乍暖还寒的这个雷雨天,在这方陌生的土地上,眼前这个就这么丁点儿大的孩子却让她的心里涌动起一股股暖流。

    她回望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面澄澈极了,清晰地倒影着自己的狼狈身影。

    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眼前的小家伙,轻轻地说着他不懂的语言,一遍又一遍,“谢谢你……谢谢你……”

    怀里的身子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所惊到,僵了两秒后软下来了,直到察觉到冯时夏那几不可闻的低语,才扭了扭挣脱出来,还是一个大红脸。

    小家伙都不敢抬头看冯时夏,快步跑出门外,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冯时夏担心他摔倒,拉开门去看,他已经稳稳地跑到厨房门口,正呆呆地也在往这边看。目光和冯时夏一对上,立马像受惊的小小兔子似的,转身又蹿进了厨房。

    冯时夏看那边没啥问题,厨房小家伙也已经暂时在看着了,就也打算接受小家伙的安排,换下身上的湿衣服,再简单地梳洗下。毕竟这一头黏答答的长发披散着也是真的不舒服。

    冯时夏摸索着拴上通往堂屋和走廊的两道门,不过小家伙辛苦找出来的衣服自己可是用不上了,身上的包袱里衣服可是多得很呢。

    她将小家伙找给她的衣服重新叠起,却发现手里是一套男式衣物,质料和小家伙穿的一样。

    冯时夏哭笑不得,倒不是因为花色或者样式,而是衣服真的很宽大又长,一点也不像女生的身形穿的。

    她将衣服又塞回原来放置的箱子里。

    小家伙找来的布巾也用不上,自己包袱里的布帕有好几条。不需要用别人的无疑更好。

    若说这包裹里的东西并不是冯时夏的,而是原身的。从河边那会开始,冯时夏已经确认要接过这些东西的所有权了。

    至于这些东西原身也用过,可原身用的时候也是这个身子,自己实在没有必要因为灵魂的不同而非要膈应,毕竟自己现在的条件也根本不允许。

    冯时夏凑到铜镜面前,看着里面那个额头绑着布巾,脸上好几道印子,发型凌乱的脸孔,很难想象小家伙是怎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副模样的自己,还把自己领回家各种忙活。

    她小心地取下额头的布条,发现应该是昨晚埋头睡觉的姿势让沾有药草的那块没有沾湿。

    这算是好消息,自己这会也没药可换,能继续用还是继续用的好。

    取下手腕的帕子,将自己的头脸、脖子和手都用温水好好擦洗了一番,又拧了几次帕子,将湿发也理清擦拭了一番,最后又从包袱里翻出一条干爽的长帕子,仔细将头发再擦拭了几遍。

    正常来说淋了雨,还是洗个头比较好,可是先不说现在条件不允许,再来,这么复杂的发型自己可没能耐再编出来,还是先偷会懒吧。

    头发也没淋透,擦去了雨水应该也就没太大问题了。

    对着甚为模糊的镜子又仔细理了理两鬓的乱发,冯时夏几乎要怀疑原身是不是近视眼了。

    她脸都快贴到镜面上了,这种状态下,却连自己脸上有没有痘痘粉刺,脸色是黄是白也分不清楚。

    照这镜子大概也就能看清楚里面有那么个人吧,大致的发型,五官完好。至于其他的,连脸都照变形了,还能有什么多余的要求呢。

    如果不是之前在河边看过这脸的模样,她都要相信,镜子里那个大饼脸、歪眉垂眼、短下巴的人就是本尊了。

第22章 无油之炊(求票票)

    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冯时夏总算找到一些照这个镜子的诀窍,就是把自己想要观察的部位集中到镜子的中心处,并且贴近一些,这样,里面呈现的样子才稍微正常并清楚一些。

    真是没想到有一天,照个镜子都要像研究科学课题一样的了。

    苦笑两声,目前看来,这里的农村比自己以为的可要落后多了。感觉有些方面根本就是跨越了时代的两种模样。

    冯时夏从包袱里翻出那叠衣物来,身上的中衣和小衣没有弄湿,她并不打算换,自己在这也不知能呆多久,带着一大包脏湿衣服上路很不方便。

    可看着里面一件件五彩衣物冯时夏也犯了愁。

    一是不知道怎么穿搭,虽然身上有一个模板,可谁能保证每套都是同一种方式,还是不要闹笑话的好。何况之后可能会见到小家伙的家人。

    二是对裙子这件事情,冯时夏还真的没那么习惯,更别说这种快拖地的长裙了。

    思来想去,冯时夏还是决定穿天青色那套衣裤。

    鞋子湿了,袜子好像也印湿了,得先换上小家伙临时找来的这双同款补丁灰布鞋,等会把自己的鞋子拿去厨房烤干。

    袜子学着原来的样子套着里裤裤脚一起绑牢,衣服、裤子、腰带都学着这里的人穿着的样子打理好,药带重新绑上,手腕上也换上鸭卵青的干爽方帕。

    换好衣物的她急于看看小家伙那边怎么样了,暂时还想不到方法处理湿衣物,只得先将它们搭在旁边的架子上,冯时夏发现这个杆子此时的用处真是恰到好处。

    重新背上包裹,提上鞋子,端上水就往屋外去,果然,把裙子换成裤子后行动力都蹭蹭上涨几倍。

    一打开门,雨还在下,雨势也还是之前那样,只不过雷声已经停了。

    隔着雨帘发现小家伙正蹲在门内伸着头颅往这边瞧,看到自己后又是愣了一下,估计是想不到自己拿的衣服明明是灰色的,怎么一会儿就颜色都变了吧。

    冯时夏把盆里的水小心地倒进屋檐下的排水沟,直起身子时发现小家伙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她将木盆和小家伙找给她的布巾放回堂屋原来的位置,又快速回到厨房那边。顺便将院子里接着的那桶雨水给提过去。

    这时才发现小家伙是端了一个盆在门口洗菜来着,边洗边留意着自己那边的动静。

    水里被掰折过的青菜都被他洗得有点烂了,冯时夏辨别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菜叶。

    小家伙看冯时夏已经过来了,将木盆小心翼翼地往后拖,让出位置让冯时夏进屋。

    冯时夏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轻微的焦糊味,她把水桶放回水缸旁,又往灶膛那边看了一眼,火势比刚刚走的时候小了一些,可是还是挺大的。

    在灶口附近摆放好自己的湿鞋,便伸手拿过抹布掀开盖子一看,果然饭早已经熟了,边缘甚至已经泛黄,开盖后的焦味更重了。

    冯时夏连忙把罐子端起来,放到旁边。没想到第一次在这煮饭居然就给糊锅了。

    小家伙看到冯时夏的动作也凑过来瞧,似乎也被那股糊味刺了鼻子,鼻翼翕动两下转开了脸,再转回来时又满脸通红和不知所措。

    “*……%¥#@¥#%……%¥#%”他不太敢看冯时夏的眼睛,低下头双手揪着衣摆,嗫嗫嚅嚅道。

    又转头看看盆子里刚刚在洗的青菜,泫然欲泣。

    “好了,好了,没事儿……没事儿啊……饭可以吃的,没关系的,只有一点点糊,说不定还有锅巴呢!”冯时夏赶紧蹲下身子,抚着他的后脑柔声安慰道。

    小家伙觑见冯时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情绪才慢慢平稳下来。

    冯时夏这时却苦恼怎么解决这菜的问题,没有合适的炒锅啊,里面那口锅也太大了些。

    眼前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拿那个空着的砂罐来煮了,还好里面比陶罐光滑一些,暂时用来当锅用用应该也无妨。

    打开看了看,里面也干净着,不过冯时夏还是习惯性地用水冲了冲,接下来是要将水分蒸干后热锅倒油,再放蔬菜,差不多好的时候放盐,然后翻炒出锅即可。

    这流程对已经做过几年饭的她来说,不用思考就能手上自动反射地操作。

    葱蒜看小家伙没有洗,估计是家里暂时没有,她也不强求了。

    但是看来看去,没有找到油罐子,翻看了里面灶台上那个瓷罐,里边是一些有点泛黄的颗粒状晶体,本以为是黄糖来着,手指沾了点尝一下,居然是盐。

    比自己惯用的盐粒粗很多,也没那么白,味道也稍有点苦。

    这都无所谓,关键是油怎么能没有呢。

    她想问问小家伙,却又没法问,自己也不好随意在别人家里翻东翻西的。

    算了算了,少了油就不能把菜做熟了?当成一顿清肠餐好了。

    锅铲也没有,大锅里倒是有一个,但那看上去是铁的,在这砂锅里捯饬,肯定得把砂锅弄坏了。

    想来想去,想起之前看到矮柜上有一双筷子,几步过去拿过来,也能勉强用来翻动菜了。

    接下来就是冯时夏个人表演时间了,不用油,这下也不用特意先蒸干锅了,锅子放上去,稍热会锅,就捞出盆里的菜放进去,火势也不用调,这个大小烧蔬菜正好。

    筷子还是短了几分,伸进去搅拌时冯时夏感觉自己握筷子的那只手都要着了,一片灼热,只能断断续续地一会拿出一会又放进去。

    还好,蔬菜熟得快,不过三五分钟,已经就好了。

    冯时夏估量着撒了一些盐。不熟悉这种盐,就本着宁少不多的原则,再说吃清淡一点对身体也好。

    翻炒几下就可以出锅了,她立马把罐子从前面灶孔端到后面来。

    抹布也太短了,勉强能够着两端的长度,冯时夏还是被稍稍烫了一下,放稳罐子立马把手伸进那盆洗菜水里,好一会感觉不那么灼热才拿出来。

    小家伙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冯时夏的动作,当看到冯时夏急急将手指伸进水里的时候,他也着急了,忙凑上来也要看,冯时夏无奈只得给他转着圈展示了下还有点红的手指头。

    没见着出血或者什么其他的,他松了口气。

第23章 暖男小不点(二)

    冯时夏走到还燃着的火膛前,不知道这该怎么灭火,现在好像也不用烧水或者做别的了,因为根本没有其他的菜要做的样子。

    她看看小家伙,指了指火膛,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熄灭,总不能浇水上去,哪怕冯时夏不知道该怎么做也知道那肯定是最白痴的做法。

    水一浇上去,蹿起的那些烟灰什么的还不弄得满屋子都是。

    小家伙顺着她的手指,看了看还在空燃的柴火,反应过来冯时夏的意思。

    快步过去灶膛前,抓起一根还在燃烧的木柴的另一头,把还燃烧的那头就往灰堆里埋,其他的柴火如法炮制,火就熄灭了。

    然后他把熄灭的几根柴火又抽出来,放到旁边的那个清冷的大灶膛里,用里面的草木灰再一埋,就彻底完事了。

    抬头又冲冯时夏一傻乐,冯时夏也觉得自己这会的智商还不如这孩子呢。

    她拉起小家伙到洗菜盆里,一起又好好洗了个手。接着就可以准备吃饭了,可想想陶罐里的米饭和砂罐里还铺不了底的菜,冯时夏忍不住扶额。

    这肯定不够他们家人吃的吧。

    不过自己也管不了了,能让小家伙一个人吃饱就得了,至于那些懒惰的大人,就让他们自己再烧去吧。

    胡思乱想着,眼前已经被递过来一个碗,冯时夏看着那双晶亮的眼睛,笑眯眯地给了个赞赏的眼神。

    将砂罐里被小家伙掐过后又浓缩了不知几倍的青菜慢慢地夹进碗里,快了可不行,每块已经也就指头尖大小的一团了,很容易掉的。

    弄到碗里果然也就差不多半碗的样子。

    看小家伙捧着菜碗就要往堂屋冲,冯时夏阻住他,暗示他陶罐里的饭还没盛好。

    他就又折回矮柜,又捧过来两个碗,一个木饭勺。

    冯时夏挑挑眉,给他从中央盛好了大半碗的米饭,准备其他的看小家伙的食量再考虑要不要添。

    小家伙看冯时夏盛了一碗就盖上盖子,又开始在旁边激动得要跳脚了,他端起另一个空碗过去准备自己动手盛剩下的。

    冯时夏看出他的意图,难不成等会他家里马上就有人回来?

    他要盛那就给他都盛好吧,剩下的加上锅底的一些糊掉的锅巴饭一起,差不多刚好平平一碗的样子。不知道这看起来又糊又分量好像不太够的一碗,会不会被他家人嫌弃呢?

    冯时夏冲小家伙扬扬手中的筷子。他立马一蹦,又去矮柜里翻出一双筷子来,然后过来捧起那碗菜,步子一颠一颠地,眼神跃跃欲试地看着冯时夏。

    冯时夏好笑地跟着端起两碗米饭一起随他往堂屋去了。

    雨势终于小了些,不过还是绵绵地下着,并未停歇。抬头看看天空的样子,她感觉今天很可能会下一整天的雨。

    到了堂屋将饭菜摆上桌,小家伙迫不及待地就攀爬上条凳端坐好,还一脸期待地看着冯时夏,冯时夏也只得跟着坐下。

    小家伙举起筷子正准备夹菜吃饭,可看旁边的冯时夏并不动筷,就也停住了。

    他将桌上的另一双筷子往冯时夏手里塞,催促她吃饭。

    冯时夏却又呆住了,她是一点没想到小家伙烧的饭是打算请她一起吃的,并不是等其他的家里人。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昨天她都已经对这个地方绝望了,可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将她又从绝望里拔了出来。

    可请人吃饭也是一件大事,家里主人不在,自己不好真的又进人家卧室又吃人家饭的。

    “我不饿,你吃吧,多吃点!”冯时夏将筷子重新放回桌面,对小家伙道。

    小不点听不懂,看冯时夏仍是不动筷子,又急上了。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着,然后腾地一下跳下凳子,又往门外冲去。

    冯时夏被他的动作吓一跳,跟着跑出去。

    看他又跑回厨房,冯时夏跟过去瞧,他走到矮柜那边,在里面又掏出一副碗筷放到地上,然后又挪到更角落弯下身子在看些什么。

    冯时夏走到他身后,才发现这边角落还放着好几个坛坛罐罐,只见小家伙两手掀开一个坛子的盖子,将它拿到地上倒扣着,一股腌菜的味道冲上来。

    小家伙端上碗,拿起筷子往里面夹。光线不太好,坛口里根本看不太清里里面的深浅和东西,只能试探着往里掏。

    冯时夏看他好不容易夹上来一块榨菜根又掉了下去,但他依然坚持着做这件事。

    就这样花了十来分钟,才夹了一个碗底差不多的分量。

    冯时夏伸手阻止了他想继续的动作,再拖下去,饭菜都凉了,这小身子小肠胃哪受得了。

    估摸着这些也够他吃的了,咸菜一顿吃多了可不好。

    帮着重新盖回盖子,小家伙献宝似地把菜凑到冯时夏面前给她看。

    红红的辣椒颜色和酸味确实刺激人的食欲,她不说话,摸摸小家伙的头,带着他回到堂屋。

    抱起小家伙坐上凳子,等着他吃饭,可是没想到他仍是没动作,反而在看着冯时夏,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一会,还是小家伙耐不住了,他又拿起筷子往冯时夏手里塞,还引着她去夹那碗刚刚端过来的咸菜,眼里满是焦急和期待。

    原来,是看自己不愿吃饭,特意回去厨房夹的啊!

    这个认知冲上来的时候,冯时夏的眼眶又红了。好像自从遇到这小家伙起,自己原来如死水般的心和面部表情再不是一成不变,开始有越来越多的激动、笑还有感动。

    就让自己自私这一天吧,和这小人儿能再遇是多么难得啊!

    今天,她就好好地顺着小家伙的心意,也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吧,旁人的眼光和言语不想再看再听。

    她夹起一块咸菜塞入口中,又酸又辣的味蕾刺激在这两天颇为寡淡的口腔里蔓延,让她差点呛住了。

    她给小家伙一个安抚的眼神,拍抚几下自己的食道,接着往嘴里塞了好几口米饭。

    哪怕这米饭好像还夹着生,又带着糊味,嘴里还有辣味、酸味。这些糅杂在一起的味道都让冯时夏觉得从未有过的甜。

    隔着不知道是呛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引起的眼泪,模糊地瞅着旁边那个一手扶碗,一手往嘴里扒饭,小嘴巴一鼓一鼓地蠕动着开始认真吃饭的小小身影,冯时夏心里舒畅得不得了。

第24章 不娇气的小不点

    桌子对小家伙来说还是稍有点高,桌面快与下巴平齐,看起来他整个人快趴在桌上。筷子也有点长,小手抓握着中部看起来很不协调。吃着吃着他嘴边也会沾上一些饭粒。

    但这些都掩盖不住他展现出的良好的吃饭习惯。虽然桌上的饭菜简单得离谱,但是他不挑嘴,每样都会轮流夹一些,筷子难用还用得很稳,根本不用大人操心。

    更不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吃个饭一会跑走了,一会玩别的,一会不吃这个,一会抱怨那个不好吃。或者吃着吃着发呆,十分钟都吃不了两口饭,或者光戳弄饭菜玩,就是不吃进嘴里,或者直接不吃,怎么喂也不吃。

    有孩子的家庭,想让孩子好好吃饭都是一个特别艰难的任务。

    其实没油的青菜味道真的不怎么好,咸菜也真的味道重,桌上也没有鸡蛋,更没有肉之类的。

    就这样一顿饭,要对以前的冯时夏来说,也是绝对会嫌弃的。

    但小家伙就那样一声不吭,没有一点不情愿地,特别严肃地,彷佛在做一项什么慎重的大事。只除了偶尔偷瞥一眼冯时夏,会偷偷抿笑。

    冯时夏并不知道小家伙的食量,刚刚盛的大半碗不一定够小家伙吃,所以,自己也只先挑着糊掉和夹生的饭粒吃,留下了好的部分,以免小家伙不够。

    菜也是尽量吃咸菜,重口味也刚好能冲抵嘴巴里的糊味。

    新鲜蔬菜哪怕不那么好吃,小家伙能多吃点,也是对身体发育更有好处的。

    不过小家伙虽然没表示嫌弃,也不挑食,可实在吃的菜量不多,吃好几口饭才会夹一点菜,冯时夏只得时不时给他添夹一些到碗里,这样,他才会多吃一些。

    等他吃完,冯时夏将预留的米饭往他碗里夹的时候,他却捂着碗拒绝了,拍拍自己的肚子表示自己饱了,还把菜碗一个劲往冯时夏面前推,“*%¥#,*%¥%¥#……”又絮絮叨叨起来。

    冯时夏拈去他嘴角的饭粒准备往空碗里放,却没想到一张小嘴先凑了上来,速度地叼去了那几粒米饭,还配上傻乎乎的笑。

    冯时夏也加快速度几分钟解决完剩下的饭菜,便动手摞起碗筷准备过去清洗,小家伙却仍抱着他自己那个不放,非要自己也跟过去。

    外面的蒙蒙小雨如雾般拢着那个奔跑的小人。

    到了厨房,冯时夏还是将他微微润湿的头顶擦了一遍,以前的老人说,毛毛雨最淋不得。是不是真的正确不知道,但多做这一步肯定不会有错。

    小家伙把自己的碗放进洗菜盆后,还要来接冯时夏手中的,这又是打算自己动手?

    小家伙真的不像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没有一点小孩的娇气,什么事都想自己做好,即使身边有她这个大人在。

    冯时夏没有依着他,自己蹲下准备清洗。

    小家伙看冯时夏准备直接上手,就跑开了,从矮柜那边拿过来一截丝瓜络递给冯时夏。

    这物件冯时夏倒熟悉,姥姥家以前也是用这个洗碗,环保也好用。

    ——不过那是在有洗洁精的前提下,冯时夏现在想补充上这一句。

    哪怕今天的饭菜没有什么油,冯时夏对于清水洗碗这件事还是很不习惯,她自己又走到矮柜那瞧了瞧,确实没有发现类似洗涤剂的东西,只好无功而返。

    回来时,小家伙已经拿起灶台上那块抹布开始洗他自己的碗了。

    冯时夏默了默,放弃抵抗,迅速将碗筷、用过的罐子和饭勺清洗好,后又用净水冲洗了两遍才作罢。

    期间,小家伙只任冯时夏施为,除了在她打算将第一盆洗碗水再次倒出门外时,小家伙已经先一步端起盆往门边的角落去了,他将脏水倒进了放置在那边的一个小桶里,之后清洗的两遍水也是。

    这时,冯时夏才了然,自己之前往下水沟倒水时为什么会看到小家伙的欲言又止。不过她还是闹不清保留下来的这么些废水是用来干嘛。

    “哇——%¥*%¥——呜呜——啊——”一阵熟悉的哭喊声把冯时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这谁家娃?也太惨了吧,都是按顿哭的。

    不过从这肺活量来看,至少身体是不虚的。

    接下来好像没有别的事情要忙了,雨也没完全停。

    冯时夏想想,还是再呆一会,等他们家大人回来后再离开。

    “**%……#¥%@*”小家伙关好通往后棚的门,仰头跟冯时夏又轻轻地说什么,眼神飘忽地偷觑着她的眼色。

    冯时夏对这个时而胆小,时而又胆子很大的小人儿真的无奈。

    反正听不懂,她牵起小家伙的手,带上厨房的门,又一次带他“飞”到对面。

    不过这次是用抱的,从地上腾空到冯时夏怀抱的一刹那,他再次满足地眯了眼。

    却在睁开后看见冯时夏近在眼前的脸庞时,又“腾”地将脸埋进了冯时夏的肩膀,不再抬起。甚至冯时夏迈步的时候,也只小手揪紧她的衣袖而已。

    在他的小世界里,这会隐忍又克制住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绪。

    冯时夏没有放他下来,直直走回堂屋,又抓起一根凳子回到门外,斜抱着小家伙坐在窄窄的屋檐下看起雨来。

    被换了一种姿势,小家伙才抬头看看周遭,一手试探着搭上冯时夏拢着他的手臂,一手绕在冯时夏背后轻轻抓住她的衣物,扭了扭屁股,在冯时夏腿上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侧头靠在她胸前,眼睛望向篱笆门的方向,也安静下来。

    谁都没有出声,雨雾里那门外的道路看起来都不那么长了,好像随时就能到达自己想去的地方。

    待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彻底倚靠上来,且呼吸也变得格外平稳的时候,冯时夏才发现小家伙居然睡着了。

    屋外的温度还是有几分凉,冯时夏不敢大意,她将小孩抱回卧室的床上放好,脱去外面的衣裤和鞋,给盖好被子。

    入手的被面粗糙得很,被芯也很硬,完全不符合被子“柔肤、贴身、松软”等标准。

    一看就很硬的木枕头,一点也不柔软的被子,冯时夏觉得小家伙的妈妈对生活质量的要求也太低了,在睡觉这种占据人生三分之一时间的大事上也这么将就。

    将方凳上小家伙的湿衣服也搭到墙边的架子上,凳子上摆上刚脱下的那套,又把床头的窗户放下。

    做完这些,弯腰给小家伙放鞋的时候冯时夏想起自己还在灶边的鞋。

    过去厨房一看,灶口只有微微的余温了,大部分鞋面的水分被蒸发了,但还有点潮乎乎的,远离灶口那边的鞋面摸起来还是有些湿。

    幸而暂时还不急着穿,就任它再烤一会。

第25章 小不点×2(求收藏)

    灶边的温度让冯时夏觉出几分口渴了,没有凉白开,她也只能在水缸里舀了水,灌下好几大口。

    这水比山涧里的口感差不说,比大娘家的水也差一些,冯时夏咂摸了下味道。

    可能是猛地一下灌的水多,冯时夏又感觉自己有点憋,需要解决下生理问题了。

    可这院子里也没见着茅房,房子里也没有卫生间,可怎么办?

    冯时夏急得快要转圈圈。

    小家伙才睡,也不能叫醒,再说叫了也不好表达自己的需求。

    看来也只有出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了。

    外面是山道,保不齐又有什么人经过,去不得,只能往这屋后寻。

    冯时夏打开厨房后门,沿着那条小道要往远处的树林去,近旁的灌木还是太矮,从大路那边都能望见这边荒地。

    正走出屋后不远,余光瞟见右前方突兀地出现了一间极小的屋子,也是泥墙茅草顶,前面不远正有岔路过去。

    冯时夏觉得自己运气不错,这附近就只有小家伙一家人,很可能那就是茅房了,不用幕天席地处理这件事真是太好了。

    走到近前看,这屋子长约2米,宽约1.5米。而自己的预感没错,拉开虚掩的木板门,果然里面是蹲坑。

    更让人惊喜的是,刚刚在门外她都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会看到一些不堪的画面,进来后却发现并没有如想象的那般,倒很类似自己熟悉的蹲厕了。

    进门后感觉整个空间比3平米要小,左右两侧都放了木桶,配了木瓢,里面也都盛了水。不过一个桶里的干净,另一个浑浊些。

    冯时夏想,小家伙没倒进水沟的那些水也许就是用到这的。

    蹲坑两侧铺着木踩板,中间用瓦片铺接了一条斜坑道,后方的坑洞下方才是容纳排泄物的位置。反正,不特意往后面看,是不会被恶心到的。

    在蹲姿状态下右手边伸手就能够着的位置,还安放着一个简陋的半圆形竹屉,里面是一些叠好的宽大树叶。

    树叶?厕纸?

    好吧……这茅房条件在这儿已经不能再多求了。

    除开使用树叶的别扭外,其他配备的冲水和净手设施,让冯时夏在实际体验中都能大致满意。

    出了茅房,她发现原来正前方还有另一条更近的路,是直接通往卧室后门的。只不过现在那门从里关着呢,冯时夏还是得原路绕回厨房。

    经过柴堆,抓了把干草将鞋底沾上的泥土都仔细擦去。

    再回到堂前屋檐下,她寻思做点什么。

    想起早上小孩穿的那双草鞋,泥巴是擦去了,但泥浆都还在鞋上,就那样放着也不好。

    她又回到小孩的卧房,将床底隔板上的鞋拿出来,到厨房把它冲洗干净,也晾在了灶台旁边。

    很难想象这么稚嫩的皮肤都已经开始穿草鞋了,朋友圈各位妈妈们全在研究讨论哪款鞋子更适合小孩发育,更不磨脚,更舒适。却不知道有些孩子连拥有一双普通的运动鞋都是奢侈。

    冯时夏又想到以前经常会看到的图片,下雨天一个小孩撑着一把可爱的小花伞,披着卡通小雨衣,穿着彩色雨靴,在路边的水坑旁无忧无虑地大笑着踩水玩。

    他们那种天真无邪和这小家伙好像就是鲜明的对比。

    哪怕是同样的生命,可来到世上却都是不同的轨迹。

    冯时夏洗完草鞋后觉得有点无所事事了,这里没有朋友圈,没有微博,没有贴吧,没有新闻,没有电视剧,什么都没有,自己以前宅着赖以打发时间的办法都变得不适用了。

    外面还泥泞着,雨也没停,想在周围转悠转悠都不行。

    百无聊赖的她想起之前送给小姑娘的那种编绳,把包裹拿下来,翻出那几条左看右看。

    以前她就很羡慕那些手工活特别巧的人,什么花样、形状都能编,什么物件都能织,什么风景都能剪。

    这些人的一双巧手,很难不让人赞叹。

    这几条编绳,都是用各种彩线编的,有的样式复杂,有的看起来简单一些。

    她挑了一条貌似最容易的,想拆开看看到底怎么编织的。

    可她一步步拆了快三分之一,还是没能搞清楚这个手法。弄得不上不下的,编不回来又不好干脆全拆掉。

    冯时夏感慨下自己的渣手工,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自己在这种事情上可能真的缺了某些天分。

    她只好把拆了一半的编绳重新收回包裹里。

    正低头的整理包裹的时候,突然院门那里有了些微的动静,冯时夏一激灵,突然紧张起来,迅速站起来,背好包裹,调整好表情,酝酿着见到人后的第一个打招呼的动作。

    结果,等冯时夏看清那边渐渐过来的人反而愣了。揉了揉眼睛,是她眼花了吗?小不点不是在屋子里睡觉吗?怎么又会从院门口过来?

    她瞅了眼屋里,小家伙确实还在床上躺着,那对面那个带着斗笠过来的小不点是谁?手里还提着一个很小巧的提篮。

    “啊*%——”那个身影在进了院门后就开始喊起来,“%¥#@……*%¥#@%……*%¥#……”一路叽叽喳喳不停歇地就过来了。

    可能是没看到想象中的人出现,也没有听到谁回应,那个身影几步就往这边堂前来了,冯时夏这时看出那也是个小男孩,不过却不是小家伙,模样比小家伙更秀气一点,身高和身形倒是俩人都差不多。

    这小不点也是穿着布衣布鞋,不过是玄青色的一套,布鞋外裹着草鞋。

    不过想想这方法也还挺好,既安全防滑也不会弄脏脚。

    小不点终于在台阶前发现了不对劲,他一脚刚踏上台阶,却因为望见了屋檐下的冯时夏而顿住了,然后疑惑地左看右看,抓耳挠腮地好像被什么问题给难住了。

    “啊*¥%——”估计是在叫谁的名字,那小不点都不太敢跟冯时夏对视。

    院子里还是没有谁回应他,他有点急了,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走上来了。放下手里的篮子,就开始各个屋子奔跑窜起来。

    冯时夏跟在他后头,也不出声,想看看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第26章 莫名的敌意

    那小不点跑到卧室,发现床上睡着的小家伙后才停下来。

    他怯怯地扭头对冯时夏出声,“*%¥#,%*¥##¥?*%¥¥#%¥%?”又急又快地说着。

    冯时夏能说啥,只能依旧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来,静静地看着。

    他看冯时夏根本不跟他说话,也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一跺脚,又跑到门外,把刚放在地上的篮子给提进堂屋,头上的斗笠也拿下来踮脚放到桌上。

    冯时夏这时看到他头顶用红绳扎起来一束头发,像支冲天炮一样的。

    弯弯的眉毛下是一双灵动的内双眼,带点婴儿肥的脸颊,鼻梁不高,嘴唇略薄,偏耳朵不小巧。

    他也正打量着冯时夏,眼底盛满不解。

    冯时夏大概能猜到他心里所想,大略是“这个人到底是谁哦,怎么在这里呢?”

    其实冯时夏也很想知道这个娃是谁,难不成是小家伙的弟弟?

    两人极为尴尬又和谐地彼此默不作声,冯时夏觉得自己还是继续坐门外好了,她跟这小不点不认识,好像也没法解释自己的问题。

    那小不点也哪都没去,就蹲在小家伙的卧室门口,嘴里叽里咕噜地不知道在小声说着什么,自娱自乐着。

    他隔不久就要偷偷抬头看一眼冯时夏,又要偷偷跑到小家伙床前看他有没有醒,自以为这些小动作她没发现。

    小孩的耐性在某些时候真的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真的不知道蹲在地上画圈圈之类的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个孩子就那样等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小家伙发出醒来的动静。

    小家伙醒的时候,冯时夏正跑到厨房去看那两双鞋子去了,所以她并不知道卧室发生的一切。等两个小身影一前一后地冲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她才知道小孩醒了。

    不过,她对小家伙外衣都没穿就跑出门的行为表示不认同。正想说点什么,已经被满脸惊慌神色的小家伙又拉着手给拖出去了。

    另一个“冲天小辫”就像个跟屁虫似的,一直试图凑上前来跟小家伙说点什么。

    可是小家伙根本就没心思理会,只一门心思拖着冯时夏走。

    冯时夏带着小孩再一次“飞”过去,正在想要不要回头抱一下那“冲天小辫”。

    结果好像人家并不怎么稀罕,早就自己跑到屋子那边了,还警惕地瞅着冯时夏的动作,好像她是什么坏人一样的。

    冯时夏在心里哀叹,难道自己的魅力这么差的吗?这小孩对她警惕心这么强?

    却完全忘了自己现在头上裹着药,脸上还有之前划伤的印记。

    这副样子,其实第一面没吓着人家小朋友,已经是很好了。

    到了卧室,小家伙终于放开冯时夏的手,后又期期艾艾地如蚊蚋般小声说了什么,犯错似的偷觑着她。

    冯时夏什么也没说,拿起方凳上的衣裤准备给小孩穿上。

    小家伙之前还不愿,红着脸想自己穿来着。

    后来不知想到什么,推拒的动作不再那么明显,还顺着冯时夏的动作乖巧配合地伸手臂、抬腿。

    冯时夏对付这种衣物已经有经验了,这里的衣服都做得偏宽松,其实比她以前给小侄女穿T恤、裤子、背带小裙子什么的快多了。

    最后系好腰带,抻抻平整,就完事了。

    冯时夏颇得意于自己的速度。

    期间,“冲天小辫”就呆立在他们身边,也不说话,只静静瞅着他们。

    等小家伙的衣服一穿好,三两步冲上前,就叽里呱啦开了。

    他们说的冯时夏听不懂,但只见小家伙镇定地对“冲天小辫”说了啥,然后就脱鞋又爬上床,哼哧哼哧地叠起被子来了。

    原来之前的被子就是他叠的,冯时夏才明白过来。

    被子对他来说还是很大件的,冯时夏伸手过去准备继续帮忙,没想到这回被对方态度坚定地拒绝了。

    他不断挪动身子挡住冯时夏想碰被子的手,还时不时哀怨地回头看她一眼,好像她做了什么伤人的事情。

    冯时夏被打败了,只好束手在旁看着他动作。

    没想到小家伙人不大,叠起被子来也有条有理。先将四角都铺铺平,然后小心地折成三折,虽然不是很完美的三等分,但也已经算整齐了。

    再来还要将两头往中间折过去,被子折了几下已经变得有些厚度了,操作起来有点难度。

    他小心地用两只手固定好一头的上下被面,随着身子直立的动作一起抬高往前走,走了三步停下来,将拉到身前的被子压下去。

    之后又跑到另一头如法炮制。

    最后一步来了,被面更厚了。

    他蹲低小身子,两手伸到被子下面,用力将被子抬起来往另一头折去,还借用了脖子和肩膀的力道。还好,顺利地将被子叠好了。

    最后小家伙好似还怕被子弹开一样,屁股还往被子上使劲坐了坐,看它稳稳地变成一个方块才满意。

    小家伙起身后又拍了拍刚刚坐上去的屁股印,将叠好的被子重新拖到床中间靠墙的位置,才大喘着气转头看冯时夏,一脸求表扬的小模样。

    看着这个和之前明显不同叠法的被子,冯时夏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面带笑容地走过去,摸摸小家伙的头,拉着他的小手捏捏,目光直视,“你很棒,太棒了!做得非常好!”

    小家伙似乎能感觉到冯时夏的情绪,面部又开始羞红。但还是故作无事地从冯时夏手里挣脱,自己“簌簌”地又爬下床穿好了鞋子。

    这时他才正眼看向“冲天小辫”,对方的眼神已经哀怨得像被暴徒抢走了心爱的玩具。

    不过小家伙一走向他,他脸上那些不高兴马上就烟消云散了,再次冲到小家伙身前,神色焦急。

    小家伙回头瞅瞅冯时夏,然后拉着“冲天小辫”往屋外去了。

    在堂屋前两人站定,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不时往这边看一眼。

    冯时夏愣住,这是当她面说悄悄话去了?

    好吧,哪怕是孩子,也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和小秘密。你已经是个大人了,得学会理解。

    但是这种被两个小朋友排除在外的感觉也好难受的,肿么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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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江村事介绍:
生命是什么?
是不同的渴望和律动汇流碰撞的产物。
自己属于哪一份子?为什么而存在?
冯时夏之前并不懂得,如今在这似梦非梦的地界,她似乎有了答案。
我为什么不同?
这个问题找不到完全责任人。
我还能做点什么?
这个问题往往能扭转局面。
这是一场相遇、相知和相伴的故事,是冯时夏的一生。
融入、改变和爱所汇聚的力量能将心安放至最暖的地方。
“夏夏——夏夏——夏夏!”
是谁在呼唤?长夏江村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夏江村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夏江村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