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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桦尽落     嫡长女她又美又飒txt下载     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百二十八章:报仇

    萧容衍手心一紧,魏国小皇帝的确是逃走了,燕国多番追寻都没有找到,也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对燕国来说,这魏国小皇帝活着,始终是一个隐患。

    “陛下……如今可还安全?”萧容衍掩住眼底情绪,低声问。

    “怎么?你也想要复国?”西怀王笑着道,“算了吧容衍!之前我那小侄子的确是有意让我来找你,可是我没有答应……即便是你是天下第一富商家财万贯,可也断没有因为你是魏人就要你舍尽家财来复国的。”

    西怀王笑得比哭还难看,他是魏国皇族,怎么可能不希望魏国能够复国,他只是知道……复国无望,不想再牵连朋友了。

    “燕国势强,魏国注定复国无望!如今我那小侄子闹腾着复国的这些作为,都是小孩子打打闹闹,根本成不了气候,何苦再累的你散尽家财!”

    萧容衍手心微微收紧。

    “虽然我只会吃喝玩乐,可国都没了,家都没了,有些东西也能想得透!大燕志在一统天下……目标清晰又明确,强大的脚步只会更稳健!如今大周也是如此!一统天下看起来已经是大势所趋,这样的情况下,魏国想要复国,何其困难!即便是能复国……也定然是他国想要利用魏国成为手中刀刃!”

    西怀王眼底的恨意并不强烈,只道:“只求有朝一日,大周女帝能灭燕,也算是为我魏国报仇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萧容衍绝不能相信这番话居然是出自西怀王之口:“这话……是王爷自己想的?”

    西怀王一副还是你了解我的模样笑道:“是我那侄子的老师柳万元说的,临走前……柳万元叮嘱我,不必将此次刺杀之事当做最要紧之事,不论如何保命最要紧!也算是给我那小侄子有个交代了。”

    “柳大人是个明白人!”萧容衍真诚道。

    “可不是!”西怀王长长呼出一口气,语气带着几分心酸,“可话说回来,我那侄子还那么小,就有复国的雄心壮志,比我……可强多了!”

    萧容衍望着对他毫无保留,深信不疑的西怀王,低声道:“你好好养伤!这段日子……我让月拾亲自照顾你,若是能求得九王爷放了你,我便让人送你走!”

    西怀王点了点头,心中感怀万分:“即便是不能求得放了我,这辈子……我能交你这么一个兄弟,我不亏!”

    董氏同二夫人刘氏、三夫人李氏、四夫人王氏和五夫人齐氏商议之后,将大长公主出殡的日子定在十九,白卿言登基大典的前一天,是为了满足大长公主的心愿,也是也象征着晋朝彻底翻过篇去。

    白家诸位夫人还未回来之前,蒋嬷嬷已经派人将各位夫人的居处归置妥当。

    时至深夜,白卿言让白锦绣带着望哥儿先回去休息,多月未见望哥儿现在缠白锦绣缠得厉害。

    白锦昭、白锦华和白锦瑟正是长身子的时候,白卿言也叮嘱她们先去歇一歇,后半夜过来换她和白卿玦。

    小七不肯,好容易见了白卿玦,非要在这里一起守灵,但她未曾追问白卿玦这些年去哪儿,她知道白卿玦未曾回来,必然有未曾回来的道理,只要如今七哥是平安的……这就够了。

    今日吊唁大周女帝祖母……晋朝的大长公主,白家诸位夫人回大都城,着实是喧闹了一整日。

    日头西沉,暮色四合,在这鸟虫低鸣的夜安里,大都城终于静下来。

    不多时,天空便下了起了雨,雨势不大,淅淅沥沥的,湿润了大都城内建筑连绵的青黑屋瓦。

    禁军里里外外将白府护了一个严实,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灵堂的门敞开着,带着湿意的风将白缟素绢撩起,灵堂内的光被扑得一暗,随着廊下挂竹帘的铜钩铃铛响起,复又摇曳着亮堂了起来。

    白锦瑟已经撑不住,歪在白卿言身边睡着了……

    白卿言让春桃去取了薄毯来给白锦瑟盖上,春桃顺便从清辉院小厨房拎来了佟嬷嬷亲自熬的汤,让白卿言和白卿玦喝上一些,人也会舒坦。

    见白卿言和白卿玦正在说话,春桃悄悄给七姑娘盖上毯子,又盛了汤给自家姑娘与七公子,这才跪静静跪在白卿言身后。

    白卿玦垂眸喝了一口汤,便将汤碗放在一旁,郑重望向白卿言说:“此次族长跟着一同来了大都城,但白卿平留在了朔阳,说是为以防万一,我便让沈昆阳将军暂时也留在了朔阳,等登基大典那日率大军抵达大都城,以确保无人能在长姐的登基大典上生事。”

    夜虫避雨,躲在廊下阴暗角落低鸣,飞蛾扑撞廊下被雨水弄湿了半截儿遮挡飞虫的纱帘,让白府越发显得静谧,也越发显得白卿玦语声铿锵。

    他目光坚定,誓要护着长姐顺利登基,绝不允许有任何人生乱。

    “你得到什么消息了?”白卿言温声问白卿玦。

    “还在南疆时,沈昆阳将军收到了三姐的信,说西凉在四月二十三曾派炎王李之节秘密前往晋国,但三姐距离皇庭那个位置还太远,未曾查出李之节为何前往晋国!巧不巧在回到朔阳后,收到了秦朗派人送来朔阳的信,称在五月十六……大都城正乱着的时候,他陪二婶儿去上香求平安时,瞧见了白水王与李之节私下密会。”

    白卿玦话音刚落,就听到廊庑下传来脚步声,他立刻止了话音,戒备的目光朝门口方向看去。

    正巧,是白锦绣带着秦朗过来……

    秦朗看向正襟危坐的白卿玦,和神容疲惫强撑着打起精神的白卿言,行礼:“大姑娘、七公子!”

    白卿玦忙起身行礼:“二姐!二姐夫!”

    白锦绣颔首,开口说:“没想到阿玦已经同长姐说此事了,我也是刚刚才听秦朗说了此事,便立刻带着秦朗过来见长姐……想让秦朗将此事细细说给长姐听。”

    “春桃……”白卿言侧头吩咐跪在身后的春桃,“在廊庑下守着,有人来了说一声。”

第九百三十章:釜底抽薪

    “哎!”春桃利落起身,走至门外把风。

    秦朗与白锦绣跪坐在蒲团之上,捡要紧的说:“那日我陪岳母去上香祈求白家诸人平安,岳母诵经之时,我闲来无事带着望哥儿在后山溜达的时候,瞧见了一身普通百姓装扮的白水王……原本想要过去打个招呼,谁知还没过去,又看到了李之节……”

    秦朗话音刚落,躺在白卿言身边的白锦瑟不知做了什么梦,小腿突然一蹬……

    白卿言伸手拍了拍白锦瑟的肩膀,替她将毯子盖好。

    她挪动身子替白锦瑟遮挡住晃眼的烛火,低垂着眸子,想到吕相他们今日说……李之节来了大都城之后,上窜下跳到处送礼之事。

    秦朗瞅了眼白锦瑟,声音更低了些:“我怕望哥儿惊动了两人招致祸端,便带着望哥儿避开了,在陪着岳母下山之时……听在茶棚喝茶的樵夫说,他本是要上山砍柴的,谁知看到了好多兵……吓得他柴也没敢砍就匆匆下山了!所以回去之后,我便写信送往了朔阳,本以为……大姑娘和锦绣都已经知道了,谁知刚才说起,才知道消息还未送到。”

    “是我将消息拦了下来!”白卿玦望着秦朗,语声轻缓,“收到信时大都城还是一团乱,二姐带兵去救祖母,长姐处理大都城乱局,白水王手中的兵我算过,至多一万,我自认尚能制住。”

    “至于炎王……”白卿玦目光漠然,语调转冷,“大周的地盘,他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阿雲的腿折在了这位西凉炎王的手中,这……白卿玦未曾忘记,李之节的腿的只是暂存在他身上,总有那么一日白卿玦要连本带利光明正大的讨回来。

    “既然阿玦有防备,天水王倒是不足为虑了。”白锦绣说着转头看向白卿言,“长姐,如今已经回到大都城,晋朝废太子如何处置?”

    “明日我亲自去见废太子一趟……”白卿言缓缓开口。

    若是晋朝废太子愿意安分守己,白卿言会待他如同大梁三皇子一般,封一个王位,大周朝养着他……将他送往梁国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圈禁,也会让他们一家团聚。

    废太子远离大都城,也免得他再被人利用。

    “登基大典结束,阿玦……你可愿意率白家军去韩城,助陈钊鹿和吕元庆推行新政?”白卿言望着白卿玦问。

    “长姐安排就是,不论长姐下何等命令,阿玦必会遵从!”白卿玦应声。

    原本白锦绣会更合适一些,但……望哥儿太小了。

    白卿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白卿玦过去。

    就是四婶儿才和阿玦团聚没多久,这么快又要让四婶儿和阿玦母子分离,白卿言于心不忍。

    李之节正立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把瓜子,仰头喂一只通体蓝羽颈部有着黄色羽毛的巨型鹦鹉,灯火摇曳之下,那鹦鹉羽毛流光溢彩,色泽干净鲜亮,十分漂亮。

    “说一句,大周女帝万岁!”李之节用瓜子逗弄鹦鹉。

    鹦鹉立刻高声道:“说一句,大周女帝万岁!”

    李之节满意的点了点头,将瓜子喂给鹦鹉,摸了摸鹦鹉的脑袋。

    这……便是明日李之节要在登基大典之后的宫宴上献给白卿言的礼物,自然了……白卿言如果能顺利登基的话。

    李之节天生喜欢漂亮的事物,人也好……宠物亦是如此。

    这只蓝黄鹦鹉,是李之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手的,还没有养几天就要送人着实有些心疼,可一想到是要送白卿言哪样的美人儿,李之节倒也不觉得有多可惜了。

    李之节的下属进门,朝李之节行礼后道:“王爷,白水王那里已经准备妥当。当时被晋国禁军统领范余淮留在大都城顽抗的那些禁军将领之中,大有不能接受女子登基为帝的将领,只是白卿言手中兵力强盛,他们敢怒不敢言,白水王出身林氏皇族,手中亦有兵权,振臂一呼……还是有些号召力!”

    “嗯……”李之节漫不经心应了一声,主要还是那白水王已经五六十岁,长的又不是特别赏心悦目,李之节实在是对他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白水王打算如何做啊?”

    “回王爷,白水王打算在大周女帝登基那日,让人埋伏在大殿之内,釜底抽薪杀了大周女帝,只要大周女帝一死,白水王便会在那日登基,白水王说……他本就是林氏皇族,虽说大周女帝已经改国号为周,可当今在世的人……都已经当了太久的晋民,他只要不削藩,至少剩下四位藩王都会支持他登基!还希望王爷能够多多替他走动吆喝。”

    李之节低笑一声,垂眸用手指拨动着手中的瓜子:“行了……知道了!去吧!”

    对李之节来说,他能在晋国做的都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这白水王若是成不了事了,那也和他无关,他只是来恭贺大周女帝登基之喜,甚至还准备了厚礼……送于大周女帝,这礼可是十五座城池!自然了,西凉是有求于晋国。

    虽然有求不假,可哪一国能有如此大的手笔,礼送的如此重?

    他们这么重的礼都舍得给,又怎么会和白水王一起谋害大周女帝呢?是他白水王自己要谋反,又不是他李之节刀架在白水王脖子上逼他谋反。

    若是白水王能杀了白卿言,那最好不过……

    如此,陛下让他带来的十五座城池便可以不用献上了。

    毕竟,白水王杀了白卿言也不见得能够登上王位,说不定……会让国家大乱。

    称大周也好,叫晋国也罢,只有大乱了,西凉才有喘气的机会。

    才能将戎狄鬼面王爷和大燕签订盟约……戎狄攻打西凉大燕不许相助和分羹的危急,变成转机。

    晋国自乱无法腾出手脚,大燕不可插手,西凉专心对付戎狄……不是没有胜算,吞下戎狄也不在话下!

    若是西凉能灭了戎狄,才算是有了和晋国、大燕三足鼎立的资本,或许还能在这乱世之中存国。

第九百三十一章:万金难换

    李之节随手将瓜子放在一旁盘子里,转身坐回软榻之上,抬眼看向轻微摇曳的烛火,手指摩挲着下巴,眸色阴沉了下来……

    白卿言要真的顺利登上帝位,他们就要按照原本的机会,将十五城献于大周,云破行的孙子亲自前来舍命认错。

    当初云破行对白家十七子刨腹羞辱,今日云破行的孙子亦是要当众刨腹还了这份儿屈辱,只求大周女帝消气,放下当年与云破行的三年之约。

    只有做到如此,在戎狄和西凉开战之时,大周才没有攻打西凉的口实。

    且西凉做到这一步,白卿言若还是执意要战,怕是朝臣也会非议。

    李之节闭了闭眼,云破行对西凉真的是忠诚到了骨子里。

    让长孙前来大周的事,便是云破行含泪请求陛下的。

    西凉瓮山一战损失十万精锐,如今新兵还未训练成气候,对抗大周都算是勉力……更何况还要加上一个戎狄。

    若是没有看到戎狄和大燕的国书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看到了也知道戎狄有意在三年之内攻打西凉,西凉就必须有所准备。

    戎狄算是替西凉稳住了大燕,如今西凉要做的便是稳住大周,如此……西凉才能放开手脚和戎狄一战,争取灭了戎狄!

    云破行满门忠勇之士,西凉皇室不是晋国皇室。

    白家满门忠义却因主上不贤忌惮而落了一个悲惨结局,这样的事别说李之节绝不允许发生在西凉,就是西凉女帝也绝不允许发生。

    所以,李之节和西凉女帝不想让云破行的孙子死在这里,云破行的孙子也是他们西凉的好儿郎,他清楚知道自己此次来是要做什么,却还是毅然决然的来了。

    为的,便是用他的命替母国争取时间,让母国能够专心对付心怀叵测的戎狄。

    或许在旁人看来,能以云破行孙子的死,来制约大周女帝无法名正言顺出兵西凉……免除西凉对抗戎狄之余还需分兵对抗大周窘境,这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可在西凉女帝和李之节来看……这买卖并不划算。

    忠勇之士,万金难换!

    若真让云破行的孙子死在这里,怕是会让西凉国人心寒。

    思来想去,李之节决定助白水王一把,争取能在登基大典之上杀了白卿言,保住他们西凉的好儿郎。

    李之节凝视摇曳的烛火,下定决心,开口:“来人!”

    门外李之节的心腹应声进来,行礼:“王爷!”

    “我们这一次来带了多少死士?”李之节视线看向自己的下属。

    那下属抬头,回答:“带了六十多人!”

    “全部……交给白水王,让他想办法把人送入皇宫,这些人都是我们西凉顶尖的死士杀手,一定能助他一臂之力杀了白卿言!”李之节想了想又说,“让我们的死士都小心些,不要让人看出是西凉人,即便是……即便是死了,尸体也不能告诉大周女帝他们是西凉人,让他们谨慎一些!”

    “王爷放心!属下一定安排妥当!”下属应声之后,迅速离开。

    李之节想起初见白卿言时的情景,一身戎装,影子飒飒坐于马背之上,分明就是一个倾城绝艳的惊世美人,却是一身的清隽风骨,着实是李之节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类美人儿。

    让这样的美人儿死,李之节实在是不忍心,可为了西凉这夜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李之节叹气,视线落在那只鹦鹉身上,若是白卿言这一次真的死了,往后他每逢她的忌日多烧几柱香给她。

    想到这里,李之节便觉得负罪感没有那么强了。

    他瞧着那只色泽艳丽的黄蓝鹦鹉,开口道:“说……大周女帝最美!”

    羽色鲜艳的黄蓝鹦鹉扑闪着翅膀,落在高几之上,扯长了脖子尖声学李之节的话:“大周女帝最美!大周女帝最美!”

    夜已深,白锦绣和秦朗离开之后,白卿言命白锦瑟身边的嬷嬷将白锦瑟抱了回去,白卿玦也低声催促白卿言去休息。

    春桃刚扶着白卿言站起身,亲自守在白府门前的谢羽长便冒雨小跑了进来,他立在挂在廊庑前隔绝飞虫的纱帐前,朝着白卿言行礼:“陛下……萧先生深夜求见。”

    按照道理说,这个时辰有人求见白卿言,谢羽长就不应该通传。

    可这位萧先生不同于寻常人,曾经在白家逢难时有恩于白家不说,谢羽长听大梁降将杨武策说了一嘴,说是除夕的时候这位萧先生专程奔赴大梁陪着白卿言过除夕,白卿言亲口说萧容衍是她的未婚夫婿。

    所以,萧容衍亲自登门,谢羽长也没有敢耽搁,连忙前来通报。

    白卿玦听到萧容衍的名字,下意识朝白卿言的方向看去……

    曾经,是萧容衍将白卿玦从人贩子手中买了出来,按照道理说萧容衍对白卿玦有恩,更别提……萧容衍曾经出手救下了险些撞棺的母亲。

    可即便是如此,白卿玦对萧容衍依旧是防备心极重,此人和大燕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如今魏国更是被大燕收入囊中,魏人萧容衍已然变成了燕国的萧容衍。

    甚至,白卿玦怀疑……这位所谓的魏国第一富商,从一开始就是燕国的细作。

    他敢肯定,将来……大燕必定是大周一统天下最强的敌人。

    长姐是一个有恩必报之人,白卿玦担心萧容衍会挟恩求报,毕竟长姐即将要登基成为大周女帝,萧容衍若心沉少不得要狮子大开口。

    白卿言已经到了大都城,白卿言是知道的,今日萧容衍一直没有来,她便知道萧容衍怕被事情绊住了,可她没有想到萧容衍会在这么晚过来……

    除夕一直到现在,他们二人再未曾见过。

    想来,萧容衍是惦记着她失去祖母忧心她,所以料理完事情,便匆匆赶来了。

    “长姐,不如……我来见这位萧先生吧!”白卿玦视线朝着白府门口的方向望去。

    灵堂内烛火映着白卿言苍白憔悴的五官,她身侧的手紧了紧道:“你安心为祖母守灵,请萧先生进来……”

第九百三十二章:触目惊心

    谢羽长听到这话,心道……这杨武策说得果然不假,陛下果然待这个萧容衍萧先生关系不一般。

    白府的大门大开,谢羽长从门内出来,盔甲上占了一层雾蒙蒙细雨,瞧着撑伞立在马车旁气度非凡的萧容衍,神色肃穆对萧容衍拱了拱手:“萧先生,陛下请您进去。”

    萧容衍颔首道谢,拎起素色直裰下摆抬脚朝白府台阶上走来。

    月拾要进,却被禁军拦住。

    谢羽长瞧了眼月拾,同萧容衍说:“对不住萧先生,面见陛下可不许带剑,烦请萧先生让您的护卫卸剑交于我们禁军保管。”

    撑着伞的萧容衍转头,看向月拾道:“你在外面候着吧。”

    “是!”月拾应声,退回了马车旁。

    萧容衍收了伞,轮廓分明的无关,被白色稠绢灯笼这么一照,越发显得棱角冷硬,那种内敛又迫人的威慑感呼之欲出。

    谢羽长记得,这位萧先生以温文儒雅而闻名,虽为商人,才气斐然,气度亦是不卑不亢,从容雍和,因而各国皇室贵胄都对这位萧先生另眼相看。

    谁成想一年不见,这位萧先生竟有如此大的变化,难不成是因为成为了陛下未婚夫婿的缘故?

    萧容衍跨进正门,隔着廊庑下的纱幔瞧见了白卿言和白卿玦,撑开伞,拎着直裰慢条斯理朝着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见萧容衍走近,春桃上前替萧容衍打起纱帘,接过萧容衍手中的伞。

    萧容衍朝春桃浅浅颔首,先向白卿言行礼:“白大姑娘、七公子!”

    白卿言浅浅颔首。

    白卿玦郑重朝萧容衍行了礼:“萧先生。”

    萧容衍为大长公主上了香,随后才同白卿言说:“今日,原本在大都城外迎接大姑娘,谁知遇到了点事情,故而深夜来访,还望大姑娘和七公子海涵。”

    “萧先生有心了。”白卿玦负手而立,微微向萧容衍点头,“萧先生深夜登门,怕不是只有为我祖母上香这么简单吧!”

    “白大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萧容衍视线望向白卿言。

    白卿言点了点头,扶着春桃的手往外走。

    萧容衍正要跟上,便被白卿玦叫住。

    萧容衍脚步一顿,转身望着白卿玦:“七公子还有吩咐。”

    白卿玦郑重朝着萧容衍长揖一拜:“曾经不能告知恩人真名,今日以白家子的身份与萧先生相见,白卿玦自当郑重谢过萧先生救我母亲之恩,救我之恩!萧先生若有吩咐……凡白卿玦力所能及,必竭尽所能!但白卿玦希望萧先生能明白,恩情是白卿玦欠下的,并非白家!许是白卿玦小人之心度君之腹,还请萧先生莫要挟恩要求我长姐回报,否则我白卿玦第一个不答应,到时怕要愧对恩人了。”

    萧容衍望着白卿玦平静又深沉的眸子,含笑开口:“今日登门绝非是有事相求,萧容衍绝不会挟恩求白大姑娘报答,今日不会日后更不会,这一点……还请七公子放心。”

    风卷纱帘,雨声沙沙。

    白卿玦听着萧容衍醇熟低沉的语音,不知为何他打从心底里信了萧容衍的话。

    他再次朝着萧容衍行礼:“多谢萧先生。”

    萧容衍儒雅含笑,朝白卿玦还礼,这才跨出正厅门槛,跟随白卿言而去。

    白卿言见萧容衍没有跟出来,回头等了片刻,才见萧容衍从正厅出来……便猜到定然是阿玦留下萧容衍说了什么,怕萧容衍挟恩求报。

    萧容衍见白卿言正等着他,脚下不由自主快了两步走至白卿言面前,抬眸朝着春桃看去。

    “去后面说话吧!”白卿言说。

    萧容衍颔首。

    三人一行,来到离正厅不远的观景阁楼上。

    春桃为两人上了热茶,见萧容衍规规矩矩坐在白卿言对面端起茶杯,正儿八经的喝茶,便那这黑漆描金的方盘退出去在外面守着。

    阁楼灯火通明,窗户又都敞开着,可春桃立在楼下还是忍不住朝楼上张望,生怕那萧容衍做出什么轻薄他们家大姑娘的事情来。

    萧容衍放下茶杯,抬眸看着一身孝服正徐徐往茶杯之中吹气的白卿言,高几上琉璃盏的光线落在白卿言脸上,在她眼下留下两道扇形的阴影。

    但……白卿言眼下的青色远不止那么一点,萧容衍放下茶杯走至白卿言面前。

    白卿言抬头望着俯身认真瞧着她的萧容衍:“怎么了?”

    萧容衍一手撑着座椅扶手,一手捧住白卿言的侧脸,拇指在白卿言眼下轻微摩挲了几下,蹭掉了白卿言敷在眼下的珍珠粉,深重的乌青色在白卿言过分白皙的面颊之上显得触目惊心。

    萧容衍瞳仁收紧,失去亲人之后无法入眠,他是有过的……

    可即便是那个时候,他也没有白卿言如此严重,她这憔悴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几年都没有睡好过。

    他没有问,也知道是为何……

    白卿言的祖母是晋朝的大长公主,而她……是推翻晋朝即将要登基的大周女帝,她率兵攻打洛鸿城是为了救回她的祖母,她的祖母却随着晋朝的灭亡跟着去了,白卿言怕是将这位晋朝大长公主的死,怪在了自己身上。

    劝慰的话谁说都不管用,曾经他的母亲姬后也经历过,只有等时间来磨平这伤痛。

    萧容衍捧着白卿言侧脸的手收紧,望着她的目光全是心疼,低声同白卿言道:“你这副模样要是让你母亲看到了,怕是要揪心了!”

    白卿言如何能不知,她轻轻攥住萧容衍的手腕,将他的手挪开,低声道:“做个皇帝不容易,做个好皇帝更不容易,我自幼未曾修习过为君之道,只凭着一腔热血无法治理好一国,辛苦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萧容衍在白卿言单膝蹲跪在白卿言面前,双手握住白卿言的双手,低声开口:“你可知道我燕国的大将军唐毅?”

    白卿言点了点头。

    “唐毅将军……是我母亲的挚友,但他还有另一层身份,他是我祖父的血脉,正儿八经的燕皇室血脉。”

第九百三十二章:拍手叫好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萧容衍醇厚的声音正徐徐将曾经的燕国辛秘,讲于白卿言听。

    “唐毅将军对外称,是旧疾复发离世的,可其实……当初燕相国一系蠢蠢欲动,欲拥护唐毅上位,杀痴傻的燕帝和我兄长斩草除根,我母亲那时之时身怀有孕无权无势的后宫嫔妃,只能釜底抽薪,唐毅将军是死在我母亲亲手递给他的一杯毒酒,为此母亲痛了一生愧疚了一生……”

    “燕国的大将军宁楚傲,其实是我母亲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那时……燕帝从痴傻中清醒,唐毅将军已经没了,燕国军权尽在舅舅手中,可舅舅为了护住母亲,护住我们!选择上交兵权,可即便如此……燕帝还是担心舅舅军中威望太高,朝中跟随燕帝的大臣们意图栽赃舅舅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来替燕帝排忧,忠心于舅舅的下属要护舅舅逃出燕国,但……舅舅为了母亲,为了我们,在皇帝手下那些大臣还未动手之前,命下属将他的头颅交到燕帝面前,换……我们平安!”

    “当舅舅的头颅被放到燕帝案前,母亲痛的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我母亲还是强撑了过来,以雷霆手段将那些意图陷害舅舅的佞臣,将那些佞臣全族斩尽杀绝!”

    “阿宝,在我看来……你是要比我母亲更为强大的女子,你与我母亲性情相近,志向相同!但你做到了我母亲曾经应该做却未曾做到的事情!带兵打仗……推翻晋朝,登基为帝!你活成了我和兄长想让母亲活成的模样!”

    萧容衍这些话都是发自内心的,白卿言从不囿于情感,但凡是认定的目标便不会妥协,必要达成。

    他紧紧握着白卿言的手:“相比于死在我母亲手中的唐毅将军,相比于为了护住我们母子心甘情愿将头颅送到燕帝案前的舅舅,你的祖母……晋朝的大长公主,她早已经知道晋朝灭亡势不可挡,她是死于自己的选择,她是为了殉她们林家的晋国,并非是你逼死了你的祖母!你不该这样自苦。”

    萧容衍深深望着白卿言,见她浅浅点了点头:“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道理都明白……但祖母她是我的祖母,我以后再也没有祖母了……再也没有了。”

    她说话时,鼻翼煽动,眼泪从极长的睫毛上坠了下来。

    慕容彧走的时候,萧容衍也是如此……

    他动作缓慢直起身,轻轻将白卿言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脊背,哭出来也好,哭出来也算是发泄出来了。

    白卿言将头埋在萧容衍的怀里,强忍着情绪,却忍不住眼泪,脊背轻微发颤。

    慕容衍双臂收紧,替白卿言挡住从未关的窗户中窜进来的凉风,想要温暖白卿言哪怕一点点。

    他垂眸望着白卿言的发顶,见她竟生了华发,心都揪在了一起。

    她才多大啊,竟然生了白发……

    萧容衍知道不能让白卿言这样熬下去了,得想办法让白卿言好好睡上一觉。

    他不动声色,将藏在袖中……大燕御医给调配的安神膏拿了出来,在手心捂热,轻轻替默默垂泪的白卿言按摩太阳穴。

    白卿言昨夜见了萧容衍,且天快亮时萧容衍才从白府离去之时,白卿玦勒令白府上下知情的都闭紧嘴巴,能留在白家的都是忠仆,知道这事关大姑娘名节,纷纷起誓绝不透露一个字。

    而时至此时,白卿玦才反应过来,萧容衍与自家长姐的关系,怕是非比寻常。

    萧容衍陪了长姐大半夜,走得时候……白卿玦分明看到了萧容衍腰间衣料上有泪痕,后来……长姐双眸通红出来,被春桃扶回了清辉院便歇下了,一直到此时还未醒来。

    洪大夫诊了几次脉,都说长姐就是这段时间累极,身体疲惫,睡了而已,吩咐不让打扰长姐,让长姐睡到自然醒,如此才能恢复一些元气。

    卢宁嬅也守在白卿言的床前,以备不时之需……她到底是女子比洪大夫更为方便一些。

    白卿玦猜测,是否是昨夜萧容衍劝动了长姐,长姐哭了一场之后放下了,强撑着绷了这么久的弦一旦松了,疲惫便如同泄洪一般袭来,这才让长姐睡到现在。

    只要长姐是睡着了,不是别的,白卿玦倒是觉得这是好事。

    他未曾回来前,长姐以一人之力推着白家走到如今,是累极了,也是他该替长姐分担一二的时候了。

    元和初年六月十九,大周女帝祖母晋朝大长公主出殡。

    白卿言昏睡未醒,白卿玦恳请伯母和婶娘们让白卿言多睡一会儿,祭文他来写,盆他来摔。

    当初,镇国王与白家诸子出殡之时,勋贵人家来的很少,可整个长街……密密麻麻全都是跪地送行,又不舍跟随的百姓。

    今日,大周女帝的祖母出殡,勋贵人家挤的满满当当,百姓倒是有一些来看热闹的,却不见当初哭声震荡整个大都城的景象。

    百姓们得知大长公主葬礼般的如此简单和迅速,是因为大长公主被晋朝梁王那个狗贼要挟带走之前,曾经交代了贴身嬷嬷,若是身死……葬礼从简,只求早日同镇国王同穴。

    百姓们不免感叹晋朝大长公主和镇国王夫妻恩爱,又不免想起当初南疆战报传回来,白家正院摆了二十三口棺材的事情。

    时至今日,百姓想起来,还是泪眼婆娑,所幸苍天有眼……让白家七郎回来了,也算是白家好人有好报,镇国王府一家子男女老少都是护国护民风骨傲岸的真君子,就连此次镇国公主举兵反了晋朝,也是因为皇帝兴建九重台,对百姓不仁,还要用一千童男童女炼制丹药。

    他们都听说了,那晋朝狗皇帝用孩童炼丹不算,竟然要用当初南疆一战祖父、父亲、叔伯全都死在战场上的将士遗孤炼制丹药,那些将士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竟要落个连骨血都留不下的下场吗?

    后来晋朝皇帝死在了洛鸿楼,百姓们无不拍手叫好。

第九百三十三章:送别祖母

    身穿孝服的董氏满目含泪,跟在后面和妯娌们搀扶着缓缓前行。

    不论如何,大长公主是一个好婆母,这一点毋庸置疑。

    大长公主从不让她们这些儿媳妇儿在她面前立规矩,因为她们的丈夫们总是征战在外的缘故,一回来公公便给儿子们塞女人,希望儿子们能够趁着在家的时间更好的开枝散叶,多为白家生几个孩子,也为晋国多生几个可用能将。

    后来,还是大长公主拦住了,公公这才恍然……亲自将几个儿媳叫到跟前来郑重致歉,承认自己考虑不周,伤了几个儿媳妇儿的心,儿子们也都埋怨他这个做父亲的。

    他一心扑在为晋国来日一统天下打基础上,勋贵人家不愿意让孩子上战场,宗族人也是如此,公公只能在自家人身上想办法。

    他是个男人大多时候理解不了女人,自以为只要不让庶子庶女和生母见面,妾室终身只能待在一个小院子不得出,就能不让自家儿媳妇伤心,却忘记了越是情深的夫妻,妻子越是不愿意和她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后来,镇国王便再也没有给儿子们塞过妾室。

    白家诸位夫人母家人听了这件事,谁不赞一句大长公主是个好婆母。

    董氏不敢说大长公主将她们这些儿媳妇当成女儿一般,但绝对不会生事为难。

    她头一胎生下阿宝,董氏的奶娘心里不安,怕镇国公府嫌弃董氏生了个女儿,可……大长公主和镇国王亲自取了小名阿宝,取白家这一辈男孩儿排字“卿”字取名,大宴三天,对阿宝极尽宠爱,就连紧随阿宝之后降生的阿珞和阿琼都没有能越过阿宝去。

    因而,大都城人人都知道,镇国公府嫡长女……是真正被大长公主和镇国王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女。

    放眼大都城,谁家婆母和公公又能做到如大长公主和镇国王这般,不轻看自家女娃子?

    不论最后她这位婆母走的多不是时候,董氏对大长公主依旧是感激多一些。

    昨夜下了一夜的细雨,长街还未干透,空气里都带着潮气。

    大都长街两侧重檐楼阁瓦片被洗得青黑发亮,挂在檐角还未熄灭的长街红灯随湿风来回摆动。

    满天的纸钱飘散,落在地上便被泥水弄湿,瞧不出颜色。

    一身孝衣的白卿玦走在最前,怀里抱着大长公主的排位,神容哀伤,眸色发红。

    跟在金丝楠木棺材后的忠仆亲眷,相互搀扶着发出哀嚎痛哭声,尤其是方氏,几乎倚在蒲柳身上,哭得比白家的几位夫人更为难过,像已痛到撕心裂肺。

    蒲柳耳边隐隐听到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猜测方氏的身份,她却没有开口再劝。

    昨夜……不论是白岐禾还是蒲柳,该说的都同方氏说了,方氏也只是遥遥见过大长公主几次,又不是真的感情甚深,却非要挑这个时候摆出这副痛不欲生的架势,假的离谱。

    知道方氏听不进去劝,蒲柳也就未再多言。

    带着面具的白卿瑜此时正立在城外折柳亭内,他几乎在这里等了一夜,身上黑色的披风和束起的黑发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主子,来了……”一身白衣的王栋瘸着腿,匆匆跑进折柳亭,同白卿瑜道,“主子!来了!”

    不多时,白卿瑜便看到如长龙般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城门内缓缓走了出来,他看到了白家忠仆……看到了抱着祖母排位的白卿玦,看到了祖母的棺材,还看到了挺直脊梁扶住二婶儿的母亲,看到了……双眸含泪的婶婶们。

    白卿瑜黑色披风下穿着孝衣,朝着送葬队伍的方向跪了下来,以头抢地,重重叩首。

    他如今还不能如同阿玦一般回家,戎狄之地……必须牢牢的把控在他的手里,让戎狄成为他们大周国的跑马场!

    所以,他只能不孝,在这里……同祖母叩首,送别祖母!

    他抬头望向送葬队伍的方向,低声开口:“祖母、母亲……白家五子,白卿瑜回来了!阿瑜欠的那句平安还都……会在大周一统天下之后,再同你们说。”

    王栋也红着眼在白卿瑜身后跪了下来重重叩首,他知道主子有多心酸,来送别大长公主只能将孝衣穿在黑色披风之下,怕被人瞧出什么来……主子连阿普鲁都没有带。

    夹杂着湿气的风扫过董氏的面颊,她几乎是下意识转头朝着高坡之上的折柳亭望去,只看到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一跃上马,快马离去。

    董氏脚下步子一顿,后面哭嚎不休的方氏低着头没头没脑撞上来,董氏这才皱紧眉头,扶着落泪不止的二弟妹刘氏徐徐往前。

    董氏眼眶酸胀,心中生了几分疑惑,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刚才……好像看到阿瑜了。

    白卿言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听到床帐里的动静,春桃连忙迈着碎步跑了过去,抬手撩开碧水色的床帐,顺手挂在鎏金缠枝铜钩上,眼泪顿时就涌了出来,哽咽跪在白卿言床边的柏木踏脚上:“大姑娘!大姑娘您可醒了!”

    卢宁嬅也绕过屏风进来,春桃忙用衣袖擦了眼泪,起身让开床边的位置,让卢宁嬅为白卿言诊脉。

    在偏房候着的洪大夫闻声,放下茶杯照着正在数云片糕的银霜脑袋上敲了一下:“背着药箱走!大姑娘醒来了!”

    银霜闻言连忙将云片糕用牛皮纸包好,匆匆塞到怀里,背着洪大夫的药箱小跑跟在洪大夫身后。

    正要去偏房请洪大夫的佟嬷嬷刚跨出门槛就瞧见洪大夫过来,又手忙脚乱打起帘子,道:“路姑娘正在给大姑娘诊脉。”

    洪大夫颔首,匆匆进了正房。

    卢宁嬅见洪大夫过来,让开了床边……

    谁知银霜比洪大夫跑的还快,挤到白卿言面前,拿出自己怀里的云片糕放在白卿言床头,道:“大姑娘……吃!”

    银霜一直跟着洪大夫,知道白卿言睡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吃过,担心白卿言肚子饿……

第九百三十四章:活路

    可洪大夫说了,太饿的时候不能一口气吃太多东西,对肠胃不好,所以银霜数了好几遍,确定了这云片糕的片数是平日里洪大夫许她吃的一半的量,这才给白卿言送来。

    白卿言望着银霜浅浅勾唇:“银霜又给我拿了好吃的啊!”

    “嗯!”银霜用力点头,“不能吃太多,还有……下次拿!”

    洪大夫在小绣敦上坐下,拿出脉枕替白卿言诊脉,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不免训斥白卿言:“大姑娘这也太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儿了,这么长时间不能入眠……为什么不早早叫老夫来诊治?是信不过老夫的医术?”

    见白卿言要起身,春桃忙上前扶起她。

    “事情太多,不是睡不着,是不敢睡……”她靠在春桃垫在她身后的隐囊上,同洪大夫道,“以前……从来不知道,治理一国,责任如此重大,每天都有千头万绪的事情在等着商议处理。”

    “大姑娘这话就不要唬弄老夫了!”洪大夫一搭脉便什么都明白了,“大姑娘,心病……老夫就算医术再高朝也无法医治,可老夫跟随了镇国王这么多年,也算是了解大长公主,若大长公主知道她选择解脱,却让大姑娘陷入了心牢,怕大长公主死不瞑目!”

    洪大夫将脉枕放入药箱之中:“大姑娘打小儿便聪慧,有些事情上甚至比镇国王和大长公主还要通透,应当知道……大长公主活着会比离开更为痛苦,倒不如一走了之……反倒干净!也不会成为大姑娘料理那些旧朝皇亲国戚的绊脚石!大长公主是晋朝的大长公主,大长公主在……那些人便算得上是大姑娘的亲眷!”

    “大姑娘自己想想……”洪大夫正襟危坐,面色肃穆望着白卿言,“大长公主此次若随大姑娘平安回来,那些人会不会来大长公主面前哭诉,求大长公主念在亲戚情分上求他们?会不会时时逼着大长公主忆起她是晋朝大长公主,倒时候……大长公主帮还是不帮?大长公主一旦开口,再难大姑娘都会办,白府上下众所周知!若大长公主硬气心肠不答应,他们又会不会故意往大姑娘身上扯,说什么大姑你那个六亲不认,以这件事做筏子,闹乱子?”

    卢宁嬅上前朝白卿言行礼:“大姑娘回来之后一直在忙,宁華便有一事未同大姑娘讲,大长公主的身子……其实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白卿言朝着卢宁嬅望去,颇为意外,至少她瞧着祖母还算硬朗。

    “若是如此,大姑娘再想想,大长公主身子本就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同大姑娘回来,那些人求到大长公主,大长公主硬着心肠拒绝了,回头再忧思过度撑不住,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会怎么说?会不会扣大姑娘一个逼死祖母的罪名?”

    洪大夫对着白卿言叹气:“大姑娘,你跳出悲痛和愧疚之后,好好想想,这些道理以大姑娘的聪慧,应当比我这个老头子更明白。”

    洪大夫又回头看了眼银霜:“银霜虽然不聪明,但也明白苦也是过一天,笑也是过一天这样的道理,所以银霜哪怕失去了一只眼睛,也过的很快乐,大姑娘……你再难过愧疚,大长公主也无法复生,不论是镇国王还是大长公主或是镇国公,他们如此疼爱大姑娘,若知道大姑娘这般自苦,该多难过?”

    话说到这里,洪大夫该说的也就都说了,他起身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吩咐银霜:“拎着药箱走吧!”

    “大姑娘……吃!”银霜指了指白卿言床边防着的云片糕,背起药箱追着洪大夫的脚步匆匆离开。

    “奴婢送洪大夫!”春桃看了眼白卿言忙追上前,去给洪大夫打帘。

    隐隐听到门外传来洪大夫叮嘱春桃先让白卿言喝一点儿粥,叫人看好了药锅上的药,熬好了及时给白卿言端过去,卢宁嬅上前:“大长公主的身子早就不如以前了,此次梁王生乱……大长公主日也难免,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大姑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七姑娘和蒋嬷嬷。”

    白卿言垂眸拿起床边的云片糕,拆开包的款七八糟的牛皮纸,想到已经没有一只眼睛,但只要有好吃的便欢天喜地的银霜,眼眶湿红。

    她撕开一片放在唇边咬了一点,全是苦味的嘴巴里……终于尝到了一点点甜。

    佟嬷嬷见白卿言垂眸吃东云片糕,忙倒了杯水递给她,伸手想要将云片糕拿过来:“大姑娘,先喝点儿水吧,小厨房的火炉上煨着肉糜小米粥,大姑娘先喝一点儿再吃硬实东西,免得伤了胃。”

    白卿言将云片糕递给佟嬷嬷,问:“祖母的葬礼已经结束了?”

    佟嬷嬷红着眼圈儿点头:“回大姑娘,结束了,夫人们和七公子说……不让打扰大姑娘休息,大姑娘这段日子太累了。”

    白卿言沉默了片刻又问:“阿雲……回来了吗?”

    佟嬷嬷摇了摇头:“九公子还未回来。”

    “朝臣可有来府上求见的?”白卿言又问。

    佟嬷嬷抿了抿唇,原本不相同白卿言说的,可白卿言现在可不仅是他们白府的大姑娘,已经是大周女帝了。

    她道:“舅老爷和大理寺卿吕大人来过一次,但……知道大姑娘睡着,便未曾打扰,说是事情不仅要,等登基大典之后再说也来得及。”

    她点了点头,想起废太子,掀开身上的薄被:“嬷嬷帮我更衣。”

    佟嬷嬷私心里想劝白卿言好好歇一歇,可也知道如今大姑娘操心的都是国事不能耽搁,点了点头:“好……”

    废太子和秦尚志暂时被关在狱中。

    不过因为白卿言特意叮嘱过,废太子和秦尚志所在的牢房干净整洁,狱卒也还算和气,只要废太子的要求不过分,狱卒都尽可能的满足。

    从洛鸿城回来后,被晾了这几天,晋朝废太子甚至害怕白卿言会因为大长公主的死迁怒于他,不打算给他活路了。

第九百三十五章:真正平静

    幽沉阴暗的大牢之中,越是往里火把相距越远,两侧火光阴暗,到处充斥着霉味和骚臭味,偶尔还有极为空洞的风声。

    见秦尚志还坐在灯下看书,废太子望着摇曳烛火,视线又落在从极小高窗上投射进来的皎皎月色,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不已。

    不多时,废太子陡然听到外面传来叠声称呼“陛下”的声音由远及近,惊得站起身来,朝秦尚志看去:“是不是白卿言来了?!”

    秦尚志颔首,对废太子道:“殿下不必太过紧张,不卑不亢就是了。”

    废太子身侧的拳头收紧,他为了活命……对梁王都可以摇尾乞怜,什么不卑不亢!只要白卿言能让他活命,他愿意给白卿言跪下叩首。

    秦尚志立在废太子身边,他知道以白卿言的品格,废太子既然降了,她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至太子于死地。

    身佩铠甲的禁军高举着火把,靴步齐整一路小跑至废太子和秦尚志的牢门前停下,高低乱窜的火把亮光刺得废太子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废太子先看到谢羽长和符若兮,顿时只觉脸火辣辣的。

    当初为了求活命,他丢掉了尊严,当着拼死护他的百官面叩求梁王,那时……谢羽长和符若兮也在。

    废太子仿佛又回到了那日,恨不能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垂着眸子躲避视线,怕从谢羽长和符若兮的脸上看到鄙夷的神情,这些曾经臣服在自己脚下的低微之人,要是处在高高在上的位置鄙视他同情他,他受不了。

    秦尚志身侧拳头紧紧攥着,瞧见披着黑色披风的白卿言慢条斯理走至大牢前,看向牢房内的神色平静而淡漠。

    废太子耳根滚烫,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唇瓣嗫喏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大约……是因为废太子心里清楚,白卿言与梁王不同,并非梁王那样的阴险小人,即便他不必向条狗似的去求白卿言,只要他不生了对抗白卿言的心思,她便不会杀他。

    废太子屈辱的闭上眼,曾经……他的臣下白卿言就站在牢门之外,他也并非头一次朝白卿言长揖行礼,可这一次……他是阶下囚,他的地位急转直下,与白卿言高低易位,心境还是不能真正平静。

    谢羽长立在白卿言右侧,左手握着腰间佩剑,余光瞧见下属在一旁似乎有事情禀报,焦急朝他张望,他瞅了眼白卿言示意符若兮护好白卿言,抬脚朝着那下属走去。

    “怎么了?”谢羽长疾步走至下属面前,压着声音问。

    “将军,五位藩王动了……”

    谢羽长闻言眉头一抬,握着佩剑的手松开拉着那下属走至火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左右看了看才道:“说……”

    “按照将军吩咐,我派了几个人装作不服气陛下是女子登基,偶尔对外透露一些,果然那白水王就来套近乎,我吩咐兄弟们小心应付,就在刚才……白水王给登基大典上守在大殿内的几位禁军百夫长送去了数目十分可观的厚礼,让他们将白水王的人安插在大殿之中,想要在陛下登基那天动手……对陛下不利!”

    谢羽长眸色一深,冷肃非常:“刺杀陛下?”

    那禁军将领点头:“说是安排进去的都是高手,只等陛下一进入大殿,便会动手!白水王还许了高位给众位兄弟!白水王还说……他是晋高祖嫡支一系,继承大统名正言顺,若是能登基几位忠义之士全都是将军之类的话。”

    谢羽长再次握住长剑剑柄,手指摩挲着,低声道:“有没有谈听到明日白水王本人会作何准备?”

    “白水王没有细说,可听兄弟们的意思是白水王明日会称病不去参加大典,提前准备好登基用的礼服和冠冕,只等陛下一死……他便身着礼服和冠冕出现登基。”那禁军将领低声问,“要不要提前将白水王控制起来?”

    谢羽长静思片刻摇了摇头:“这还得问问陛下的意思!你先去……等候吩咐!不要在白水王那里露了马脚。”

    “是!”那禁军将领双手抱拳,迅速离去。

    牢门之内,秦尚志穿着干净的青灰色直裰,倒也不矫情,撩开下摆朝着白卿言跪下叩首:“见过大周女帝。”

    “秦尚志……广河渠修渠之事是你负责的,如今我来是问你……你可愿做到有始有终,继续主持修渠之事?”白卿言眉目清明,语声沉稳。

    秦尚志手指一抖,抬眸朝着白卿言望去,摇曳的明亮火把映着白卿言轮廓精致绝艳的五官,一双眼极深极沉,幽邃的让人辨不出白卿言的任何情绪。

    修渠之事,是秦尚志提议秦尚志主持的,他自然是想要尽善尽美的完成,可一想到废太子,秦尚志便有所犹豫。

    “你可以想想,你若不愿意去主持修渠之事,我便费些功夫将水利大家司马胜先生的后人从西凉请回来,你不必为了百姓生计屈从……”白卿言说完又朝着废太子看去,“太子……”

    废太子听到白卿言唤他太子,忙跪下道:“陛下,还是唤孤……唤我一声齐王吧!我既然已经降了大周,便不再是太子殿下,只求陛下看在我并无雄心大志,对大周也并无威胁的份儿上,就让我同大梁的三皇子一般,做个齐王……了此残生吧!”

    谢羽长和符若兮早就见识过这位晋朝废太子,对梁王摇尾乞怜的模样,如今这位太子能不吓破胆,稳稳当当说出这番话,已经在他们意料之外了。

    既然废太子不需要她多费口舌,她点了点头道:“你若能如此想,我便让人送你们一家三口,去大梁山清水秀之地,照顾你们余生,但……你们不可对晋朝小皇孙透露身份,否则怕会给那孩子带去杀身之祸。”

    废太子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他睁大了眼望着白卿言,这么说……他的孩子还活着!

    废太子被那刺目的摇曳火把,晃的眼眶发酸,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梦。

第九百三十六章:生死与共

    “可是,梁王不是下令,要将……”废太子话未说完,眼泪夺眶而出。

    “原本梁王是下了命令要你妻儿的命,是二姑娘派人救下了你的妻儿。”符若兮低声开口,“陛下派人一直照顾着你的妻儿,如今他们十分安全。”

    废太子忙跪直身子,真心诚意朝着白卿言叩首:“多谢陛下,多谢秦夫人!此生……我必不会向孩子透露我们曾是晋国皇室,只求能平安度日,让那个孩子成为一个普通百姓,能活命就好!”

    按照道理说,新朝皇帝登基,旧朝的皇族血脉……应当斩尽杀绝,斩草除根才是。

    废太子也不知道该说白卿言重情,还是说白卿言自信,她竟然真的放过他们一家三口了。

    “好好活着吧!”白卿言同废太子道。

    废太子若没有那么一个父皇,或许……不会成这个样子。

    “秦先生。”白卿言视线再次落在秦尚志的身上,“秦先生是欲跟随齐王一同离开大都城,还是……前往广河渠继续主持修渠大事?”

    秦尚志拳头收紧,他看了眼正瞅着他的废太子,对白卿言叩首:“秦尚志愿前往广河渠完成修渠大事,随后……请陛下送秦尚志去追随太子殿下。”

    白卿言望着秦尚志,颔首:“可以……”

    废太子顿时热泪盈眶,他曾经眼睁睁看着秦尚志被方老排挤,可没想到最终还愿意陪着自己的,竟然就是这个秦尚志。

    想起秦尚志,废太子不免想起任世杰来,他犹豫着问了一句:“陛下,我府上的任先生,是不是已经没了?”

    白卿言闻声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废太子,有些诧异废太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任世杰的身份,却也不想此时戳破,既然已经决定让废太子活着,那还是让废太子糊涂些好,糊涂比明白过的更幸福些。

    白卿言点了点头。

    废太子哽咽应了一声,叩首致谢,目送白卿言离开。

    废太子转而瞧着秦尚志,竟然真心诚意劝起了秦尚志:“秦先生,我已经不是太子……不是未来的国君,无法给秦先生发挥才能的余地,秦先生不必再跟着我……跟着白卿言吧!先生大才,是我当初不识人,没有重用先生,白卿言惜才……才会在今日屈尊来到这大狱之中,足见诚意。先生对我的情义,我铭记于心,可为先生前途计……怎么都不应该再跟着我了。”

    秦尚志紧紧攥着自己身侧的衣裳,半晌手松开,对太子摇了摇头:“秦尚志既然已经择主,便必会从一而终,与主上共同进退,生死与共。”

    太子听到秦尚志这话,忍不住再次落泪,他点了点头不再劝,只笑着道:“既然秦先生不弃,自今日起……我便不会将秦先生当做下属,会将秦先生当做良师益友,请秦先生做我儿的老师,教我儿为人处世的道理。”

    秦尚志脊背挺直,朝着太子一拜:“必不负太子所托。”

    跟随白卿言从大狱之中出来,符若兮忍不住感慨:“那位秦先生倒是个忠义之人,令人敬佩。”

    “就是死脑筋了些。”谢羽长也惜才,秦尚志若是没有大才,白卿言不会三番四次相请,甚至还亲自来这大狱之中。

    符若兮正要为秦尚志辩解几句,就见谢羽长已经上前压低了声音同白卿言道:“陛下,白水王有动作了,他联系了我们禁军之中的百夫长,要让那几位百夫长设法在明日登基大典前,将白水王的杀手藏入大殿之中,要在陛下跨入大殿,便刺杀陛下,随即取而代之。”

    白卿言闻言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符若兮却如临大敌身体紧绷,忙上前一步:“陛下,是否要将白水王管控起来。”

    白卿言立在大狱门前摇曳的灯笼下,灯影忽明忽暗扫过她的无关,越发映得她眉目冷清淡漠:“不必,戏台子都搭起来了,总要让他们把戏唱完,等他唱完这场戏,削藩便更能名正言顺。”

    “至少在暗处监视着白水王吧!”符若兮还是不放心,“若是陛下不放心旁人,不如让属下来做!”

    符若兮话音刚落,就见白家七公子白卿玦快马而来。

    见白卿玦一跃下马,匆匆朝着高阶之上跑来,谢羽长和符若兮忙朝白卿玦行礼。

    握着五金马鞭的白卿玦朝着两人拱手还礼之后,低声同白卿言道:“长姐,暗卫来报……白水王要有动作了。”

    白卿言点了点头,随白卿玦一同往大狱高阶之下走去:“边走边说。”

    “今日,有人王白水王的宅子送去了一件皇帝登基时穿的裘冕。”白卿玦跟在白卿言身侧,下意识伸手扶住自家长姐,声音徐徐,“想来……明日白水王一定会有动静。”

    “将派去盯着白水王的人都调回来,不必盯着白水王了……想来青竹和谷文昌将军、卫兆年将军就快到了,他们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改朝换代,按照礼制,要埋冕服祭天,若是白水王真敢穿,她便将白水王一同埋了。

    她扶着白卿玦的手,垂眸拎起霜色衣裙下摆刚踏上马凳,抬眸无意看向大狱阴森无人的西巷,身子一僵如同被定住了一般,紧紧攥住白卿玦的手腕。

    一阵风过,天空之中光芒皎白似圆非圆的月亮被云翳遮挡,墙角夏虫受惊低之鸣声跟着停了一瞬,四下寂静……只能听到大狱高墙爬山虎叶子沙沙作响,和大狱门前两盏灯笼随风摇动的声音。

    阿瑜……

    白卿言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唇瓣紧抿着,手却不自主的颤抖着,心跳跟闷雷似的咚咚直响。

    就在照射入小巷之中的皎皎月光被云翳隐去前的那一瞬,白卿言分明在那性子里看到了身姿笔挺的阿瑜,她的弟弟阿瑜。

    白卿玦顺着白卿言的目光看过去,认真瞅着那漆黑不见五指的小巷。

    遮月云翳缓缓挪开,刹那清辉遍地,将小巷内的石子都映得一清二楚,可却再不见阿瑜的身影。

第九百三十七章:登基大典

    “长姐?”白卿瑜并未瞧见小巷内有什么,轻轻唤了白卿言一声。

    “回吧……”白卿言开口。

    白卿言弯腰坐进马车之中,白卿玦、符若兮、谢羽长带着禁军亦是翻身上马。

    白卿言坐在马车内,闭了闭酸胀的眼,不确定刚才看到阿瑜那一瞬,是不是自己这段时间太累臆想出来的。

    白卿玦和符若兮谢羽长带兵前面护卫,白卿言乘坐的马车才缓缓动了起来。

    她想到刚才那一瞥,不死心,抬手掀开马车车帘,抓着帘子的手陡然一紧。

    那一身戎狄人装扮,带着面具男子就立在巷口清辉之下,那分明……就是她的弟弟阿瑜。

    酸涩冲击了她的眼眶,她望着阿瑜越来越远的身影,眼前被雾气模糊。

    明明这是他们姐弟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却还是只能遥遥相望,不得相见,不能相认。

    直到看不到阿瑜的身影,她才撒开窗帘……闭目坐在马车之中,极力压制情绪,她不想回到白府让家人看到她哭过的样子。

    脑海里全是阿瑜出征时意气风发的身姿,是阿瑜曾言要给她带回最漂亮的鸽子血时,笑容自信的模样。

    真好……阿瑜还活着,阿瑜……回来了!

    可她还是期望,她昭告天下的诏书能让更多的白家子回来,哪怕……就再一个也好!

    从大狱到白府,路不短……但也不长,等白卿言从马车上下来,春桃和佟嬷嬷迎上前扶她时候,她的情绪已然平稳。

    白卿玦亲自将她送回清辉院,叮嘱:“明日便是登基大典,长姐今夜要好好休息。”

    白卿言望着长高不少的白卿玦点头:“你也是,早些歇息……明日还有的辛苦。”

    元和初年六月二十日,大周女帝登基大典。

    白卿言看了一夜的奏疏,天麻麻亮眯了一小会儿便被换起来更衣。

    自从白卿言定在六月二十登基,宫里就开始赶制白卿言登基的裘冕,白卿言被织室令追着看了眼织室按照晋朝旧准备赶制的大典重服,白卿言只交代……不必太过华丽繁复,只得了这么一句织室令心中惶惶。

    还是白锦瑟点拨了一句,让那织室令想想白家军的黑帆白蟒旗,织室令这才恍然,回去加紧赶制。

    可约莫是当初晋朝皇室奢靡成性,织室令别出心裁,将银丝劈成细线,每四股银丝与四股白线拧成一股细线在玄衣上肩部织明月,将金丝劈线缠在白线之中绣龙纹、太阳。

    颜色明暗皆用金丝、银丝掺杂在白线之中的多少来调和,背部的星辰、山纹……十二纹章祥纹乍一看朴实无华,可行走在日光之下……烛火之中便是熠熠生辉。

    董氏亲自来替女儿更衣,替白卿言整理好裘冕,立在灯下瞧着女儿身着帝王玄服,身姿挺拔,眼前的明明还是她的女儿,她却又觉得穿上这身帝王裘冕的女儿……不那么一样了。

    或许她知道,从今日之后……她的女儿便不仅仅只是她的女儿,还是这个大周国的王。

    白锦绣、白锦昭、白锦华、白锦瑟和白卿言的诸位婶婶,都立在一旁含泪望着身着裘冕的白卿言,只觉她越发的威严,如有震电之威,崩山之力。

    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从未想过,白卿言会带着白家走到今日这一步,更未曾想过白卿言会登基称帝。

    没想到白卿言会亲自来实现白家先祖一统天下的宏远,而非……将这样的志向寄托在他们臣服的君主身上。

    董氏红着眼,亲自替白卿言整理好玉勾玉佩,大双绶、小双绶,轻抚着她身上的绣纹,道:“裘冕十二十二纹章祥纹,华虫……取其文理,粉米……给养百姓,藻……品性高洁,黻……明辨是非,火……光明磊落,宗彝……忠义仁孝,山……稳如山岳,日、月、星、辰……明也,自当照拂四方百姓!”

    她通红的眸子望着白卿言:“阿娘希望你……能做一个德惠四方的好皇帝,不服你祖父、父亲、叔父和白家祖祖辈辈的志向,一统天下!还百姓以太平,建清平于人间。”

    白卿言望着董氏,朝着董氏长揖一拜:“阿娘的话,我记住了!女儿……会做一个德惠四方的好皇帝,会带着大周……一统天下,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白锦昭听到白卿言这话,单膝跪下朝白卿言抱拳:“白锦昭誓死跟随长姐!一统天下……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矢志不渝,至死方休。

    这是曾经他们的祖父白威霆表字“不渝”的取处。

    白锦绣、白锦华和白锦瑟亦是跪地,她们身为白家血脉,从出生起……便知道他们来日必是要为天下一统出力的。

    白卿言身着冕服祭天,祭拜宗庙叩拜列祖列宗。

    武德门大开,城墙之上黑帆白蟒旗猎猎招展于风中,金甲银盔的禁军从长街列队护卫于两侧,白卿玦、白锦昭、白锦华戎装在最前,带着高举黑帆白莽旗的九列黑甲重骑兵提缰依序前行。

    八匹通体黝黑如墨的宝驹拉着帝王车驾,车驾内身着冕服的白卿言正襟危坐。

    白卿玦所率白家军重骑兵,是真正经历过战场杀伐,真正浴血疆场,九死一生而归的,白家军重骑兵黑色的铠甲远不如禁军那么光鲜亮丽,黑色玄甲,闪耀寒芒,厚重的黑甲之上还有刀斧砍出来的痕迹,他们腰间刀鞘里的刀早已有了缺口,可这是他们荣耀的象征。

    平日里赫赫威严的禁军,在白家军百战而归杀气凛凛的将士们面前,全无气势,徒具光鲜。

    今日白卿言让白卿玦率白家军护卫,为的就是让百姓们看看……这便是护国安民的白军,他们被是被这样的将士们守护着。

    清晨的万丈霞光,跃然穿透东方天际的云海,整个大都城被笼罩于金光之中。

    武德门苍老厚重的城门大开,重檐殿宇上的琉璃瓦被晨光映得熠熠生辉。

    礼乐奏响,金鼓催动,号角齐鸣。

第九百三十八章:帝王之路

    甲胄光鲜的禁军分立铺入正门……直直通向大殿高阶之上的红毡两侧,迎白卿言车驾。

    车驾所到之处,将士单膝跪地相迎,甲胄发出齐整之声,气势极为庞大。

    大殿高阶之下分列红毡两侧的吕相等朝中大臣,听到礼乐声响起,整理朝服衣冠,随吕相朝前迎了几步,面朝武德门的方向,准备恭迎大周女帝。

    武德门内,擂鼓声和号角声震人心肺,立于大鼓百官身后的,全都是高举黑帆白蟒旗的白家军,将士们神容肃穆,杀气凛凛,是真正的悍兵雄狮。

    各国使节随大周朝大臣们立在红毡两侧,站在璀璨的金色晨光之中,注视白卿言乘坐的车驾缓缓从武德门入,注视一身黑色裘冕白卿言居高临下走下马车。

    “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迎着风和金光,猎猎招展的黑帆白蟒旗之下,白家军将士们齐刷刷跪地相迎,三呼万岁,将士们的呐喊声在擂鼓声和嚎叫声中,越发显得雄浑,气势浩大,撼天震地,响彻大都,让人不禁心旌震荡。

    吕相率百官亦是朝着白卿言叩首:“恭贺陛下!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各国使节中……身份尊贵如同大燕九王爷、炎王李之节和戎狄的鬼面王爷,只是按照本国礼节,或以拳击胸颔首,或长揖到地行礼。

    白卿言扶着白卿玦的手从马车上下来,视线落在一身戎狄装束,带着面具,颔首行礼的白卿瑜身上,视线又不动声色挪至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身上,落在立在大燕九王爷身后的萧容衍身上。

    四目相对,萧容衍幽邃含笑的眸子望着白卿言,对她浅浅颔首。

    人精似的李之节朝着白玉高阶之上琉璃瓦金光熠熠,富丽堂皇气势宏伟的重檐大殿望去,也不知……大殿里白水王准备的怎么样。

    大殿之内。

    听到殿外传来号角和擂鼓声,戎装佩剑的白锦绣眸色沉重,将手中寒芒逼人的青锋剑归鞘,容色波澜不惊擦去自己脸上沾染的鲜血,戾气十足。

    禁军将士们和白家军,已经将白水王安排进大殿的杀手们悉数尽斩。

    此刻白家军和禁军将士们正将杀手的尸体拖出大殿,清理殿内血迹。

    身着冕服的白水王已经被捆了一个结结实实,嘴里被塞着抹布,刀架在脖子上一个劲儿的抖。

    他全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他明明已经准备妥当,没有想到……他竟然被禁军给出卖了!

    不过,他还没有全输,五位藩王的大军必定已经道大都城外了,他还有机会!

    尽管这么想着,可白水王还是怕……

    这么多身手奇高的西凉杀手和他花钱找来的江湖杀手,怎么能就被白家军如此轻易的斩杀?

    难道这些白家军,都是白家军虎鹰营的人吗?

    白锦绣转头,冷漠的视线朝着白水王看去,见白水王全身发抖,却还摆出一副不认输,不怕死的表情与白锦绣对视。

    大殿已经清理完毕,只是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散去。

    白锦绣转身,高声道:“开殿门!”

    守在门前的禁军立刻将乾坤殿六扇殿门齐齐打开,白锦绣率领虎鹰营五十锐士从大殿而出的那一瞬,李之节便知道……白水王败了。

    身着银甲的白锦绣,带着虎鹰营将士从左侧的白玉高阶疾步而来,带着虎鹰营将士立在白卿言身后护卫。

    白卿言手握腰间帝王剑剑柄,望着仿若直通天际的白玉高阶,脚步稳健。

    举着羽扇宝幡的太监跟随白卿言身后,白锦绣、白卿玦、白锦昭、白锦华率白家军紧随,百官在吕相带领下分列两侧相伴,浩浩荡荡,在晨光大盛和鼓乐之中,朝着琉璃瓦金光逼人的宏伟大殿走去。

    她望着高阶劲头金光耀目的殿宇,想起祖父曾经为她取字“鸣山”时,眉目慈祥含笑的模样。

    祖父说,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这是祖父为她取的小字说头。

    祖父说,她只要来日不单单囿于后宅,必能在这乱世争雄,以女子之身扬名疆场,成为白家先辈那样让后人敬仰的将军,成为国公府乃至大晋国最耀目的女子!

    今日,她取国号为周,踏上这帝王之路,她不知道是否已经成为最耀目的女子,她只希望能成为不让祖父失望的孙女儿。

    祖父曾言,白家女儿要有包容天下百姓的胸怀,才能实现一统天下的志向。

    自小她受教祖父,虽然祖父从未教导过她何为帝王之道,可却在潜移默化之中……教导她拥有来日一颗帝王之心。

    能心怀天下百姓者,才能王天下。

    海晏河清,四方太平。

    这……是白家人世代的心愿。

    天下一统,是白家祖祖辈辈的志向。

    辅佐明君,开疆拓土,富民强兵,使……天下归一。

    这曾经是白家世代都在做的事情,而今……她不再俯首臣服。

    她要带着白家薪火相传的志向和抱负,登上那至尊之位,庇护着白家诸子,去完成……白家世世代代都在做,却没有能做成功的事情。

    这一路,不管有多泥泞艰辛,她都誓要完成这一统大业。

    只求白家列祖列宗,祖父、父亲和叔叔们保佑,今日……能让更多的白家子,白家军回来,共证此刻!

    从此,大周一统天下之路,将要以全新的方式开启。

    随着白卿言不断朝高阶上走去,立于高阶两侧的守兵纷纷跪地,恭迎大周女帝。

    白卿言垂眸跨上最后一阶被红毡覆盖的高阶,缓缓转过身来,面向百官与众将士……

    清晨初升的朝阳已然高高升起,缓缓驱散宫墙被拉得老长的阴影,金光笼罩大都的碧瓦朱甍、层楼叠榭,似让整个大都城的颜色都鲜活了起来,恍如新生,熠熠生辉。

    百官和白家军将士们望着周身镀上一层金光,立在最高处的白卿言,在太监的唱报声中,齐整跪地,三呼万岁,声震大都。

第九百三十九章:平安还都

    半晌,不见白卿言动静,跪在高阶上的吕相抬头朝白卿言望去,只见白卿言静静望着武德门的方向,神容平静,目光坚定,不知道在等什么人……

    吕相见状,怕错过吉时,微微直起身,高声叩请:“请陛下登基!”

    “请陛下登基!”百官紧随其后高声喊道。

    带着面具立于一旁的白卿瑜抬眸望着自家阿姐,拳头微微收紧。

    他知道……阿姐是在等还未归来的白家子,阿姐希望她登基之时,如她昭告四海的诏书那般,让尚存一息的白家军、白家子都能赶回来,共证此刻。

    共证……大周一统天下篇章的开启。

    白锦绣、白卿玦双眸含泪,回头亦是朝着武德门的方向望去,期待着魏忠能带着尚存一息的白家子和白家军在长姐登上那高位之前赶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光渐渐大盛,大都城内外金光璀璨。

    百官低声议论,吕相斗胆再请白卿言登基。

    微凉的风拂过白卿言冕旒,隔着轻碰的旒珠,白卿言已经发酸发绿的眼眶,终于看到被金色笼罩的武德门外,有人推着轮椅缓缓而来……

    肖若海推着白卿雲,肖若江跟在白卿雲一侧。

    “长姐!”白锦昭沉不住气猛然站起身,激动地唤了白卿言一声,眼泪霎时就冲了出来。

    闻声,白卿言紧咬着后槽牙,紧紧握住剑柄,她看到了……

    看到了九弟白卿雲,看到自己的两位如兄,她克制住心头翻涌的酸胀情绪,同白卿玦道:“阿玦……你去迎一迎!”

    白卿言知道,当初九弟白卿雲为身为兄长的白卿玦搏了一条生路,此事犹如石头压在白卿玦的心头,他最期盼的就是阿雲能回来。

    “是!”白卿玦声音高亢,转身急速朝着高阶之下跑去。

    白卿玦双眸发红,轮椅之上的是阿雲!是舍命救了他的九弟阿雲!

    曾经恣意潇洒的白家九郎,此刻坐在轮椅之上,褪去了曾经的少年狂妄,只剩沉稳和从容,他望着高阶之上身着皇帝冕服的长姐,热泪翻涌,紧紧攥住衣摆。

    他在罗盘山四海阁之时,便已经知道长姐来日定会登基为帝,使天下一统。

    他在看到长姐昭告四海的诏书……命南疆一战尚存一息的白家子、白家军回归大都共证登基大典时,几乎忍不住泪水。

    白家早该如此,可祖父太过忠君不愿做乱臣贼子。

    可主上若无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臣子若志向太大,必会落得君疑臣诛的下场。

    白家若想要早日实现一统大业,决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能够辅佐明君之上,而是……自己能成为一国之主。

    远远看到自家七哥白卿玦,白卿雲唇角勾起笑意,眼眶湿红。

    能看到七哥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白卿玦脚下步子极快,他走至白卿雲的面前,看着坐在木制轮椅之上的白卿雲……落在白卿雲的腿上,垂在身体双侧的手收紧,双眸被雾气模糊。

    “七哥……”白卿雲沙哑着嗓音唤了白卿玦一声。

    白卿玦艰难勾唇笑着颔首,从肖若海的手中接过白卿雲的轮椅,推着他朝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轮椅停至大殿玉阶之下,白卿雲双手撑在轮椅扶手之上,想要站起来,努力了两次都没有能成功,额头已然沁出汗水,他回头示意肖若江和肖若海上前,他们二人会意将白卿雲架了起来……

    立在高阶上的李之节在看到白卿雲面容的那瞬,脸色微微一变,朝着身着冕服的白卿言看了眼,视线又落在白卿雲的身上,打开手中的铁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煽着。

    那个白家子到现在李之节都不知道是白家几子,但看来……白卿言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位白家子。

    李之节心里微微有些吃力,白水王没有能成功刺杀白卿言,反而在白卿言登上乾坤殿高阶之前,便被白家二姑娘白锦绣料理干净,连一点儿痕迹都没有,而白卿言又如此看重这位双腿折在他手中的白家子,西凉和大周议和之事会不会有阻碍?

    白卿雲紧咬着牙,缓缓直起身,又被扶着跪在高阶之下,勉强稳住身形,才抱拳高声道:“游龙骑兵营,白家九子……白卿雲,平安还都!”

    白卿雲洪亮而郑重的声音,响彻天地。

    虽然失去了双腿,可他还有双手……还有头脑,他不愿再在四海阁耗费光阴,他要回来……辅佐长姐,一统天下,完成白家世代的志向。

    白锦昭和白锦华忍不住哭出声来,白锦绣双眸含泪,望着白卿雲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阿雲……终于还是赶在长姐登基之时,回来了!

    平安还都四字,让白卿言险些绷不住泪流满面,她抬手示意白卿雲起身……

    阿雲回来了,还有没有可能,还有存活的白家子能赶回来?走过那被金光笼罩的武德门,说一句平安还都。

    白卿瑜背在背后的手收紧,视线朝着阿姐望去,他……还欠着白家一句平安还都。

    今日,白卿瑜立在这里,同白家诸位兄弟姐妹同在,他亦是想要看到更多的白家子回来,在这里……说一声平安还都。

    “九哥!”白锦昭起身朝着高阶之下跑去。

    白锦华也绷不住,跟随其后朝着白卿雲而去。

    两个身着戎装的少女冲到白卿雲面前,紧紧抱住被肖若江肖若海扶起来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的白卿雲,放声痛哭。

    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的白卿言看到似乎又有人直入武德门,像是魏忠带着,她攥着帝王剑剑柄的手心顿时汗津津的……

    若说阿雲是在意料之中,可若是还能回来白家子,那白卿言真的是当叩谢上苍怜悯。

    白卿言不知回来的是谁,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

    白家众人都在屏息以待。

    白锦绣惊得睁大了眼双眼站起身来,心中怀揣着希望,转头哽咽唤白卿言:“长姐……”

    白卿言沉住气颔首,白锦绣亦是强迫自己沉住气,转身朝着武德门的方向看去。

第九百四十章:解脱

    魏忠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迈着碎步领着一个带着笠帽的男子越走越近,白家的心便越悬越高,直至抵在嗓子眼儿。

    带着笠帽的男子在白卿玦身旁停下,摘下笠帽……

    带着面具的白卿瑜手心一紧。

    白卿玦睁大了眼,看着没了一只眼睛,鬓边生白发的白卿琦:“三哥!”

    “三哥!”

    “三哥!”

    白锦华、白锦昭再次哭出声来。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长姐昭告四海的诏书,真的起了作用。

    面具之后的白卿瑜险些绷不住泪水,他藏在背后的手用力收紧,他的三哥也回来了!

    平日里,三哥话最少,也最严厉……

    曾经,祖父玩笑说,三哥一点儿都不像五叔那样随和开朗之人的孩子,老气横秋的都快赶上老人家,对弟弟们要求太过严苛。

    可就是这样的三哥,在战场之上舍命护他们这些兄弟,面冷心热,会因为他战场上的冒进罚他军棍。

    三哥……也是他们众兄弟之中,最早单独领兵的。

    可以说,阿姐和白家三子白卿琦,曾经是白家诸子一直想要超越的对象。

    白卿琦相比当初离开之时,五官硬朗了不少,性子本就沉默寡言的白卿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了白发的缘故,看起来比之前更为老气横秋。

    许是昼夜兼程赶回来的缘故,白卿琦满身的风尘仆仆,下颚已长了青茬。

    他将手中的笠帽交给魏忠,撩开粗布长衫下摆,单膝跪地,抱拳高声喊道:“虎鹰营,白家三子……白卿琦,平安还都!”

    白卿言的泪水再也绷不住,泪如雨下……

    真好……阿琦也回来了!五婶要是看到了阿琦,不知道得高兴成什么样子!

    白卿琦充血的眸子发红,他本已经投入燕军之中,准备借燕国之力……灭晋,为白家满门复仇。

    可他没有想到,长姐先他一步,做到了他想做的事情。

    后来,他是打算留于燕军之中,为来日做准备,等他在燕军之中爬到高位,再设法与白家军……与长姐联络。

    然,在看到长姐昭告四海,让宣嘉年间一战……尚存一息的白家子和白家军回大都城共证登基大典时,他终于绷不住毅然决然离开燕军回都。

    他要同白家的兄弟姐们站在一起,一同堂堂正正为天下一统而战。

    如今长姐登基,必会完成白家先祖世代一统天下的志向,若长姐能有可用之人,定能加快推进天下一统的进程,白卿琦愿为长姐刀刃……

    白卿言喉头酸胀抬手示意白卿琦起身。

    吕相终于明白,白卿言是在等什么……

    原来,他是在这里等白家子归来!

    如她昭告四海的诏书那般,想要白家子共证登基大典。

    白卿琦起身,转头深深看了眼白卿玦和白卿雲,视线又落在长高不少的白锦华和白锦昭身上,抬手拍了拍两个戎装小姑娘的脑袋,抬脚从高阶一侧而上,望着白卿言……朝她走去。

    肖若江和肖若海扶着白卿雲在轮椅上坐下,抬着木质轮椅,与护着白卿雲的白卿玦、白锦华和白锦昭一同跟在白卿琦身后。

    白卿琦知道,长姐还想要再等等未归的白家子。

    可是白卿琦心里明白,等不到了……

    白家诸子的尸首是他含泪亲手埋的,正是因为看到了白家诸人的惨状,所以白卿琦才会发誓穷尽必胜之力,定要灭晋国皇室全族,鸡犬不留!

    就连白卿琼,也是他亲手埋的……

    他追到了旧日蜀国旧土,可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能将白卿琼救下。

    时至今日,白卿琦还能清楚的回忆起他埋葬的白家子每一个人的样子,他一边埋……一边声嘶力竭的痛哭,如同疯魔,他咒骂苍天为何如此对待白家,白家的忠义是从不留余地的,这样的忠心……何以落得这般下场。

    也是那时,他才明白,平日里最桀骜不驯的九弟阿雲说得对,白家若想要完成一统天下的志向,决不能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埋葬了白家所有人……几乎耗尽了白卿琦毕生的力气,他一夜之间便生了华发,下定决心投入燕国,覆灭晋国,一生为复仇而活。

    白卿琦立在白卿言面前,朝着白卿言长揖行礼,哽咽开口:“长姐!”

    “回来就好!”她声音沙哑,扶起白卿琦,“回来就好!”

    白卿琦抬头,眸子湿红,艰难开口:“长姐,不必等了,不会……再有人回来了。”

    “三哥?”白锦绣颇为意外看着面色镇定的白卿琦。

    白锦绣知道,她的三哥白卿琦绝不会无的放矢,可若是此言为真……那他们白家人的最后期望便没有了。

    白卿琦喉头翻滚,半晌才哑着嗓音道:“其他人……都是我亲手埋的,所以长姐……不必在等了,不会有人回来了,是我……没有能护住兄长弟弟们!我连……我连小十七都没有能护住,让他小小年纪便……便遭受那般磨难,死的那般惨烈……”

    白卿言脊背僵直,眼睫只是轻轻一颤,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

    她望着白卿琦鬓边华发,望着白卿琦那一只眼睛充血通红的模样,咬紧了后槽牙,心中全是心疼。

    她还只是看行军记录,便已经痛不欲生,几欲刨心止痛。

    可三弟阿琦,却是亲手埋葬了他们,他的心该有多痛?该是怎么样的撕心裂肺?

    白卿言抬手用力扣住白卿琦的肩膀,死死咬着牙,破碎的哭声险些冲了出来,她哽咽道:“辛苦了,没有能护住兄长弟弟们不要紧,只要你能平安回家,对长姐……对白家所有人来说就是天大的喜讯!”

    绷着脸克制情绪的白卿琦顿时泪流满面,他喉头翻滚,白卿言的话犹如千金重,他一直都以护住白家诸子为己任。

    战场之上,他是最早独自领兵的,父亲曾交代过……此次出征,白家幼子众多,让他好生照顾,可他……没有能做到!

    他以为他回来了,会被怪罪。

    他愧疚于心,这种愧疚日日折磨着他,让他不得解脱。

第九百四十一章:男女学堂

    可今日,长姐一句,他能平安回家,就是天大的喜讯,这让压在白卿琦石头终于被挪开了些许。

    “可我连阿瑜都没有能护住!阿瑜……只留下了……留下了被烧得焦黑的尸体,我只能从盔甲辨认……”

    一向老成持重的白卿琦竟忍不住哽咽,头一次低低哭出声来,忍不住跪下请罪。

    阿瑜乃是白家嫡支正统,他是最应该被护住……最应该活下来的人!

    白卿琦一向对白卿瑜最为严厉,为的……就是让他在战场之上,能够保命。

    可阿瑜还是没了,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只留下了身子,他徒手翻遍了战场也没有能找到亲弟弟的头颅!

    大伯箭法精湛,原本他要是够快,一定能够救下阿濯他们,可是……他太慢了!让他们流血身亡!

    巨大的悲痛再次席卷白卿琦全身,让他全身痛到战栗不止,生不如死。

    白卿言唇瓣紧紧抿着,她看着头一次将情绪这么外露,几乎绷不住的白卿琦,她弯腰轻抚白卿琦的发顶,用力攥紧了白卿琦的手臂,将他扶起,似是在安抚一般低声道:“阿琦,不必愧疚,阿瑜还活着,只是……身份不宜透露。”

    白卿琦身子一僵抬头,充血发红的眼仁望着白卿言,似乎在判断白卿言这话是安抚之语,还是真的。

    白卿瑜离得远,隐隐听到“阿瑜”二字,又见三哥跪下请罪,便知……三哥以为他已经死了。

    想到三哥鬓边的华发,白卿瑜闭了闭眼,忍住不让自己落泪。

    萧容衍耳力极好,虽然没有听到白卿言同白卿琦说了些什么,却听到了白卿琦说……白家子都是他亲手埋的,没有人再回来了。

    他幽沉的视线看向白卿瑜,那么……这位戎狄的鬼面王爷是谁?难不成……不是白家子,而是白家叔辈?

    鬼面王爷声音被毁,沙哑沧桑,又带着面具,着实让人难辨年岁。

    吕相见吉时已经快要过了,上前行礼,再次恭请:“陛下……吉时快要过了,恭请陛下登基!”

    “恭请陛下登基!”

    “恭请陛下登基!”

    “恭请陛下登基!”

    将士和百官高声三呼。

    白卿琦、白卿玦和白锦绣、白锦华、白锦昭亦是跪地:“恭请陛下登基!”

    白卿言视线不着痕迹朝着白卿瑜看了眼,她心中清楚……锦桐怕是和阿瑜一样,阿瑜在戎狄有布置,锦桐同样的在西凉有谋划,他们眼下还都不能以白家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回来,与她共证这一刻。

    白卿瑜远远瞧着自家兄弟姐妹齐聚的模样,唇角浅浅勾起,以自己的阿姐为傲!以白家为傲!以大周为傲!

    坐于轮椅上的白卿雲含笑望着自家长姐,注视自家长姐率白家子,率百官踏入乾坤殿,从此扭乾转坤,改天换日,大周朝世代来了。

    白卿言入殿登高阶,坐在在多少人挣得头破血流,甚至……兵弱如白水王也想要争一争的王位之上。

    白家诸人是白卿言的亲眷,按照亲疏……立在大殿三排高阶的第二层,离白卿言最近。

    吕相作为帝师,内阁首辅大臣,就立在三排高阶的第三层,其余将士和官员,分立红毡两侧。

    沈昆阳立在众武将最前,望着白卿言的眸子发红。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战无不胜的小白帅,会坐上那个位置。

    曾经镇国王、镇国公和白家诸位将军,在他们这些武将心中种下的那颗……要一统天下的种子,终于要在今日发芽。

    晋国的皇室,没有白家这样世代以一统天下为己任的志向,没有人有白家这样的胸怀和气魄。

    沈昆阳原本以为,他此生应当看不到天下一统那日。

    可如今小白帅坐上那个位置,必定会全力为一统天下而战,沈昆阳不免热血沸腾。

    他深信,他此生必定能看到大周一统天下那日,定能看到镇国王和镇国公所期盼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礼部官员高声唱道:“跪……”

    白家诸人与吕相面向白卿言,率百官跪拜:“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白卿言望着跪地叩首的文官武将,道:“宣召。”

    “诏命,大周开国之初,百废待兴,朕今登基称帝,当以仁孝为先,尊生母董氏为太后,拜吕世安为帝师……匡朕于强国正途,今以平梁国晋乱之功册封……白锦绣为辅国君,白锦稚为高义君,赵胜为镇国将军,符若兮为骠骑将军,谢羽长为车骑将军兼领禁军,林康乐为卫将军,杨武策为抚军大将军。”

    “帝师吕世安封太尉位列三公之首……为尚书令,沈敬中封司空……为中书令,董清平封司徒……为侍中令,吕锦贤为吏部尚书,吕晋为刑部尚书,魏不恭为户部尚书,张端宁为兵部尚书,沈天之为工部尚书,柳如士为礼部尚书,其余有功之臣另行封赏。”

    这三省六部官员任命颁布,将吕相吕世安晋为太尉领尚书令一职,便说明大周朝彻底废除了丞相之位。

    而武将,白卿言并未在一开始便将官位封的极高,她是在给来日南征西凉留下封赏的余地。

    她也未曾一味赐封白家人,为的……也是在他们将来征伐西凉建功立业之后,再行封赏,那时便更名正言顺。

    “大周新朝初立,求贤若渴,当此时……朕欲广纳贤才,再开恩科为朝廷简拔人才。”礼部官员字正腔圆,语声顿挫,“朕初登王位,自知任重而道远,冥思苦想何为强国之道,观史思今,知知贤才乃兴国之本,富民之基石,朕欲在各地开设男子学堂、女子学堂,为我大周培养后继英才,许女子科考,许女子为官,用其心志共匡大周。”

    大周官员早已经知道白卿言要设立男女学堂,许女子科考为官之事,即便是心里有所不满,可如今白卿言为女子登基为帝,大周女帝下旨……他们这些官员谁敢站出来反对?

第九百四十二章:两国之好

    反对女子入学堂参加科考为官,这与反对白卿言身为女子登基有何区别?

    大周朝的官员不敢反对,可这道诏命却在大燕使臣和萧容衍,还有西凉使臣与李之节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李之节手心收紧,在西凉……女子地位要比晋国女子地位更高,可尽管这样他们西凉女帝,登基之后也没有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有启用女子为官这样的心思。

    白卿言初登地位就敢有这样的动作,这样的气魄,是真的胜券在握,还是……在意气用事,以为自己成为大周女帝便可以挑衅礼制?

    立在“大燕九王爷”身后的萧容衍,不动声色环视四周,见大周朝臣几乎近半数脸色都不甚好看,他隐隐替白卿言捏了一把冷汗。

    白卿言在启用女子为官这方面,显得太急躁了……

    急,并非是好事,曾经萧容衍的母亲姬后也曾想要提高女子地位,让女子入朝为官,可最后却弄得燕国学子反对,还弄出学子齐聚宫门死谏怒骂母亲妖后误国的事情来。

    河东王低垂着眼睑,唇角浅浅勾起,果然……白卿言还是动了启用女子为官的心思。

    如此一来,他这段时日派人在学子之中下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可以在此事之上做做文章。

    诏命宣读完毕,大周百官跪拜谢恩。

    “谢陛下!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登基大典在列国使臣震惊之中告一段落。

    大典之后,便是招待各国使节的宴会,重臣各家的女眷已经入宫到了摆设宫宴的玄明殿,她们规规矩矩坐在侍从将她们带去的位置,左右低笑寒暄。

    有些饱读诗书清贵人家女子听说今日白卿言下诏,开设女子学堂,许女子参加科考,许女子入朝为官,激动的双手直颤,多年良好的家教和矜持,让她们忍住澎湃的情绪,含笑坐在位置上,畅想自己能与父亲一同入朝为官,让父亲为傲的情形。

    各位清贵夫人也算是都有见识的,知道白卿言这是打算提高女子地位,这也算是在情理之中,毕竟白卿言自身便是女子。

    整个玄明殿都在讨论白卿言的新政,和许女子科考为官的事情。

    先前,新政中便有一条,鼓励守寡妇再嫁,妇人守寡若有子女,未曾改嫁宗族不得强夺其夫名下家产,若守寡妇人公婆健在,妇人携子女改嫁,不计嫁妆需将丈夫名下一半家产交于公婆,若女子留子女独身改嫁,不计嫁妆,需将其夫名下家产留于子女手中,此新政一出……被多少文人怒骂违背三纲五常,在百姓中亦是激起了千层浪。

    可为官者都知道,白卿言此举是为了增加国家人口,毕竟如今列国征战,将士们死于沙场,增添了多少孤寡。

    女人家又要带孩子,又要操持农桑,多少人家因为家中没有劳力,致使良田荒废。

    又有多少女人家因为家中丈夫离世,被宗族夺了家产赶出门去,致使寡母幼子饿死街头,就连白家这种簪缨世家,也险些遭此命运。

    白卿言的每一次诏令的颁发,都是对旧世俗的挑衅,可谓是轰轰烈烈。

    李明瑞亲自为庶民解释,鼓励寡妇再嫁,是为了让寡妇和幼子能够维持生计,道理都明白,可天下大多数男子又有谁愿意自己死后,妻室带着自己的孩子和家产改嫁的?

    大殿之中女子们讨论的激烈,各个都跃跃欲试,想要试一试科举考试,能否夺得名次。

    白氏宗族之中有已经守寡的妇人今日以皇亲身份来参加宫宴,她来回绞弄着手中的帕子,垂眸心一直怦怦直跳。

    之前新政出来鼓励寡妇再嫁,她还以为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可今日白卿言一登基便要开设女子学堂,许女子参加科考,又要启用女子为官,看起来是动了真格了,她要不要趁此机会……离开白家,她的表哥自丧妻之后一直未曾再娶,就是为了她,若是能嫁于表哥……也算是圆了了他们多年的遗憾。

    白氏妇人手中全都是细汗,她用帕子擦了擦,告诫自己还不能急……这件事得十拿九稳了之后才能提出来。

    不多时,各国使臣和大臣入殿,贵女们便用团扇挡住半张脸,露出双眼好奇的瞅向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和戎狄鬼面王爷。

    对大燕九王爷感兴趣,是因为见过风华绝代的燕帝慕容彧,至少目前为止……这些贵女们从未见过比慕容彧更加出尘绝色的美男子,他们想知道这位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容貌是否如同兄长一般出色。

    对戎狄鬼面王爷感兴趣,是因为听说鬼面王爷长相极为丑陋,好奇心驱使这些不谙世事的贵女们,都想瞧瞧戎狄鬼面王爷的面具之下,到底是何等的丑陋。

    至于李之节,今日能来这玄明殿的贵女们大多都已经见过,并不怎么好奇。

    倒是李之节借着之前大燕曾让西凉看过他们与戎狄所立盟约书的由头,向大燕九王爷示好,同大燕九王爷谈论起大周女帝白卿言新政之事。

    “这大周女帝刚刚登基,所颁布新政条条可都是在挑衅世俗礼法,挑衅世族利益,太过急进不谋全局,若非兵权在手……怕是难坐稳位子啊!”李之节跪坐在案几之前,展开铁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扇子。

    带着面具的大燕九王爷正襟危坐,语声徐徐:“谁家的帝王之位,不是因为兵权在握坐稳的?当初云京之乱……若非炎王带兵相护,怕是西凉女帝的帝位也坐不稳。”

    李之节低笑一声,视线又朝着坐于大燕九王爷身后的萧容衍望去:“听说……这位萧先生与大周女帝有婚约,今日九王爷带萧先生前来,是否有存了联姻盟好的心思?若是如此,为何……不让燕帝为册封萧先生封号,抬一抬萧先生的身份,以结两国之好?”

    李之节有意在萧容衍面前卖好,笑着朝萧容衍颔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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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她又美又飒介绍:
前世,镇国公府,一朝倾塌灰飞烟灭。
此生,嫡长女白卿言重生一世,绝不让白家再步前世后尘。
白家男儿已死,大都城再无白家立锥之地?
大魏国富商萧容衍道: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女儿家也不例外。
后来……
白家大姑娘,是一代战神,成就不败神话。
白家二姑娘,是朝堂新贵忠勇侯府手段了得的当家主母。
白家三姑娘,是天下第二富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翘楚。
·
白卿言感念萧容衍上辈子曾帮她数次,暗中送了几次消息。
雪夜,被堵城外。
萧容衍:白姑娘三番四次救萧某于水火,是否心悦萧某?
白卿言:萧公子误会。
萧容衍:萧某三番四次救白姑娘于水火,白姑娘可否心悦萧某?
白卿言:……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