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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千桦尽落     嫡长女她又美又飒txt下载     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九章:叨扰

    董氏将那那羊皮舆图抱在怀里,用力点头,哭笑道:“阿娘懂!阿娘懂!活着就好!有什么比阿瑜还活着更好!”

    白卿言点了点头:“舆图女儿还有用,怕不能放在母亲处……”

    不是不能誊抄下来,只是……此事白卿言不想节外生枝,母亲见不到阿瑜难免会日日拿出舆图睹物思人,要是被旁人看到……倒不是白卿言信不过董氏身边的忠仆,只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董氏点头:“阿娘只要知道阿瑜还活着,于愿足矣!”

    董氏低头反复看着手中舆图,又将舆图按在心口,低声轻轻啜泣,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不知阿瑜死里逃生伤到了哪儿,不知道阿瑜可否吃饱,可否穿暖。

    “阿娘放心,如今阿瑜在南戎身份还算尊贵,上次战场相见……阿瑜体魄强健,骑于马上,射箭有力,阿娘不必过分担忧!”白卿言安抚董氏道。

    “好好好!”董氏笑出声来,“好!这就好!白家的儿郎都是做大事的!只要阿瑜……阿瑜活着,体魄强健这比什么都好!”

    体魄强健,能射箭能骑马那便是四肢齐全,这就好!这就好啊……

    董氏抬手抹去眼泪,扭头看着坐在临窗软榻前的白卿言,她眼中含泪,眉目间却尽是温润玉色,倒是比她这个做母亲的更显得稳重一些,她哭哭笑笑握住女儿安抚她的手,十分感激女儿能将阿瑜活着的消息带回来。

    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浮尘在光线中起伏飘动,那做工繁复的雕花影子映在白卿言和董氏的脸上,映在黑漆小几上,映在递上五蝠地垫上。

    董氏叹了一口气,摸着女儿冰凉的手,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真好!真好……你爹爹出征前答应我会护好阿瑜,一定不会让阿瑜出事,你爹爹没骗我!你爹爹一向说到做到的!可他还答应我……等到阿瑜坐上镇国公的位置,他便带我游山玩水的……”

    董氏垂眸自嘲似的低笑:“是我贪心了,儿子能回来已经算是老天爷天大的恩赐,旁的……我不能再奢望!”

    “阿娘!”白卿言轻声唤董氏,看到阿娘这样难过心酸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疼不已。

    董氏低笑:“阿瑜这已经是意外之喜,我很满足!”

    董氏凝视着白卿言:“白家世代为护晋国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老天爷定然会眷顾我们白家的!阿娘一直这样相信着!”

    眷顾吗?

    白卿言不知道,她只知道……她能重新活过来,能阻止母亲和婶婶们惨烈的结局,能够避免妹妹们被梁王折磨,能为白氏门楣正名,不至于白家百年忠名被污。

    她觉得……或许老天爷是眷顾他们白家的。

    母女俩含泪对望,没多久便听到外面秦嬷嬷唤白锦稚:“四姑娘来了……”

    “是呢!来向长姐复命!”白锦稚声音轻快。

    董氏忙抽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将羊皮舆图递给白卿言:“快收起来!”

    白锦稚性子耿直,说话有口无心,若是让白锦稚知道了,保不齐会将白卿瑜活着的事情泄露出去,怕会给白卿瑜带来麻烦。

    白锦稚被春桃拦在门外说笑,直到白卿言将羊皮舆图藏在一旁的匣子里,唤了一声,春桃这才忙请白锦稚进屋。

    她跨入上房,饶过屏风进来见董氏和长姐都是双眸通红,还以为是董氏训斥白卿言了,行礼后宽慰道:“大伯母您放心,长姐行事一向有分寸,您……别太生长姐的气!长姐日后一定不敢了!是吧长姐……”

    董氏被白锦稚逗得笑了一声,故作一本正经转头看向白卿言:“这次看在小四为你说情的份儿上,我就姑且饶你一次!”

    “是!”白卿言亦是颔首应声,“下次,女儿再也不会拿自己安危冒险了,阿娘放心!”

    白锦稚觉得自己替长姐解决了难题,心里颇有些得意,对白卿言挤了挤眼,才道:“长姐我没有接到闵老先生,闵老先生的随从说,老先生一早登山赏秋景去了,五日内会登门叨扰。”

    白卿言点了点头,看向董氏:“既然老先生这么说,那便辛苦母亲挑选一处僻静院落,等老先生来白府暂住。”

    “这不是问题。”董氏颔首,扶着秦嬷嬷的手起身,“你们姐妹俩聊吧!我去看看阿宝的药。”

    目送董氏出门,白锦稚一屁股在白卿言对面坐下:“怎么样长姐,这一次是我给长姐解围了吧!”

    白卿言笑着颔首:“嗯,这次是小四给我解围了。”

    “长姐,我刚才听母亲说大伯母说如果长姐在生辰前回来,便在二十九备上一桌子让我们姐妹热闹热闹,长姐的生辰礼我早就备好了,今日先提前送给长姐……”白锦稚扭头对外面唤了一句,“灵芝!”

    怀里抱着个匣子,正与春桃说话的灵芝闻声,忙应声从门外进来,规规矩矩将那赤金镶玉雕刻顽童戏水木纹的檀木匣子送上来,搁在小几上,又退出内室。

    “长姐,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了。”白锦稚抬手按住那匣子,“这匣子里装着小四送长姐的生辰礼,小四知道长姐喜欢读书,里面放着几册书卷,希望长姐能喜欢!”

    “什么了得不得书竟然要小四用这样贵重的匣子装着。”白卿言将这匣子上下一扫,心中便有了数,这匣子约莫是三婶儿的陪嫁,不知怎么到了白锦稚的手里,小丫头便巴巴送了过来。

    “好书!真的是好书!”白锦稚手按着匣子,认真道,“长姐闲来无事的时候,定要好好看看!”

    这里面的书册,可都是白锦稚搜集来看过认为最好看话本子,她巴巴的今日送过来,就是还怕明日若是长姐当着几个妹妹的面儿打开,难为情。

    “好……”白卿言点了点头,“一会儿我让春桃收起来,得空就看。”

    白锦稚喜笑颜开,她们家长姐好好一个年轻姑娘,却非喜欢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兵书和古籍。

第六百九十章:做主

    她这偷偷给长姐准备几个好看的话本子,偶尔让长姐看看,也给长姐换换脑子。

    这样长姐也容易开窍一些,萧先生入赘白家也就更容易一些。

    白锦稚已向长姐复命,礼也送到了,起身朝着白卿言一拜:“长姐,礼送到了,我要回去抄书了,我娘因我留书不辞而别的事情正在气头上,我得回去做做样子,哄哄我娘……”

    白卿言被弄得哭笑不得,只得点头:“去吧去吧……”

    “长姐好好休息!若是有事吩咐,便让春桃姐姐来唤我!”白锦稚笑盈盈一拜,便出了拨云院,回去抄书做样子哄自家娘亲去了。

    白锦稚刚走,春桃给白卿言端了杯热茶进来:“大姑娘这一路累了,刚才佟嬷嬷去看银霜之前叮嘱奴婢将床铺烘热,一定要盯着大姑娘歇上一歇,大姑娘要不要去眯一会儿?”

    “将小四送来这匣子收起来。”白卿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去问问曾善如和刘管事来了没有,我估摸着他们可能来了,被佟嬷嬷挡在外面了,若是到了……你让人请他们过来。”

    如白卿言所说,曾善如和刘管事一听说大姑娘回来了,就急着回来见白卿言。

    可佟嬷嬷心疼白卿言受了伤又一路颠簸,照例将两人给挡了。

    刚才佟嬷嬷拎着点心去看银霜之前,还叮嘱了春桃她们,等夫人走了,一定要让大姑娘睡上一会儿。

    “大姑娘先睡一会儿,奴婢遣人去请,估摸着还需要一会儿。”春桃像哄孩子似的哄白卿言。

    “不了,就在这里歪一会儿就成,你去唤人吧!”白卿言抬手揉了揉眉心。

    春桃应声,退了出去。

    或许是回到了家中,白卿言心头松快了不少,单手撑着脑袋,背靠隐囊歪着歪着……就睡着了。

    等春桃派人唤来刘管事和曾善如,打帘进来通禀时,见他们家大姑娘已经倚着隐囊熟睡,春桃放轻了手脚,走至白卿言身旁,给她盖好细绒毯子,又悄悄退了出来。

    瞧着今日艳阳耀目,春桃命人将廊庑下挂着的竹帘放下来遮挡日光,这才对立在院子中的刘管事和曾善如行礼:“大姑娘倚着隐囊睡着了,劳烦刘管事和曾管事在偏房喝茶稍后,让大姑娘歇一歇,这段日子大姑娘受伤,回来这一路车马劳累,实在是乏了。”

    刘管事和曾善如不是不知道白卿言救驾受伤的事情,听到他们大姑娘累得睡着了,两人连连点头,刘管事忙道:“不必惊动大姑娘,我同善如在偏房喝茶就是了!”

    “多谢两位管事体谅。”春桃行礼。

    知道大姑娘睡着了,拨云院上下皆不敢大声说话,踮着脚尖行走,生怕惊动了大姑娘。

    就连董氏亲自煎好了药送来,听说白卿言睡了,也不曾让人将白卿言唤醒,只命人用小炉子将药温着,等白卿言醒来肚子里垫点儿东西,再用。

    白卿言这一觉睡得沉,直到戌时,腹肠空空才被饿醒了。

    春桃手里拿着个绣棚正坐在高几灯下的绣墩上绣花,听到白卿言醒来发出的窸窣声响,忙将绣棚放进簸箩里,起身:“大姑娘醒了!”

    白卿言迷迷糊糊睁开眼,往窗外看去,见外面天已经黑透,可拨云院廊庑下的灯笼还未点亮,约莫是担心影响白卿言休息。

    就连上房内,都只亮着高几上那一盏琉璃灯。

    白卿言撑起身子,见春桃用火折子点她跟前黑漆小方几上的灯,道:“这么暗……你做绣活也不怕伤了眼睛。”

    “不打紧,奴婢坐在高几下面,亮堂着呢!大姑娘可是饿了……夫人让厨房里热着饭菜,就等大姑娘醒来传膳呢!”春桃将灯点着,罩上琉璃灯罩,屋内一下就亮堂了起来。

    “什么时辰了?”白卿言问春桃。

    “回大姑娘,已经戌时了!”春桃点着脚尖,将白卿言右侧高几上的灯点亮笑着说,“刘管事和曾管事见大姑娘睡得香,两人去了前院,就在府内候着,等大姑娘用过膳,奴婢便派人去将两位管事唤来。”

    佟嬷嬷见上房灯亮了,忙吩咐人去传善,清辉院的仆妇婢子都忙碌了起来,仆妇将廊庑下的灯笼点亮,佟嬷嬷进来帮着春桃用火折子点灯。

    白卿言问起银霜那个小丫头,佟嬷嬷说那小丫头虽然丢了一只眼睛,可有吃万事足,到也不需佟嬷嬷费心开解。

    白卿言用过膳不久,刘管事和曾善如便来了拨云院。

    春桃将两人请了进来,因着白卿言病中未曾更衣,刘管事和曾善如坐在屏风后,隔着个云母屏风同白卿言说话。

    “大姑娘放心,山中之事一切顺利,那位萧先生的人都很好打交道。”曾善如觉得事情机密,说话时声音难免轻了些,“不过前儿个,萧先生那边儿的人来说,希望这一批兵器打出来之后,能先紧着他们,悉数让他们带走,下一批他们可不取,小人不敢擅自做主,说回来与刘管事商议了之后再说,到现在也没有给回话。”

    白卿言手里端着甜白瓷描金绘竹的茶杯,垂眸有一下没一下用杯盖压着悬浮于清亮茶汤上的茶叶梗,并未开口。

    曾善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哪里说错了,侧头看向老成持重的刘管事,见刘管事表情不曾有异,老神在在的喝茶,这才静下心来等白卿言示下。

    大梁、魏国要攻燕,燕国目下是需要兵器。

    白卿言片刻之后如是说道:“给他们……”

    “是!”曾善如应声之后又道,“还有一事,因为不算大事……所以下人擅自应下了,那位萧先生的人给了做箭簇的模具,要我等按照他们给的箭簇模具来做箭簇,小人观那箭簇模具做的十分精致……身带倒刺,内有暗渠,能使人中箭之后血流不止,若是想要拔箭,则是连皮带肉,可大大加打箭簇的杀伤力!小人就准了!”

    白卿言颔首:“此事本就交给了你,你若觉得可以,此事便由你做主。”

第六百九十一章:生事

    “是!”曾善如宠辱不惊,抬眸朝着屏风内望了一眼,接着道,“小人见识浅薄,观这箭簇模具虽好,但小人却发现,如今使用这种箭簇做箭的天下……只有燕国一家。小的怀疑这萧先生怕是和燕国有勾连,还请大姑娘同这位萧先生来往之时,多加小心。”

    曾善如这番话,倒是让白卿言对他刮目相看了,没想到曾善如竟然知道这是燕国用的箭簇。

    “你是如何得知的?”白卿言盖上茶杯盖子,笑着问。

    “善如愚钝,又学问浅薄,大姑娘委以重任,让善如开矿炼兵器,善如便想着多多了解一些,便翻看了些关于兵器的古书杂集,正巧读过其中一篇,曾记载过燕国箭簇的记载,彼时……燕国还是强国大国,开出矿石质量上乘,打造出的箭簇便是此等形状!后来大燕意图灭我晋国,又逢内乱被我晋国赶至一隅之地,国土无上乘铁矿石,无法打造出硬度相应的兵器!如此精致的箭簇需要上好的紫铜矿石支撑方能成器,所以后来燕国便无法制造出来!燕国当初令人闻风丧胆的箭弩军也消失不见!”

    白卿言点了点头:“这也不足以说明,这位萧先生就与大燕有关,萧先生乃是魏人……说不准是为了母国对付大燕,弄来了这模具炼兵器。”

    听闻白卿言毫不在意,曾善如有些着急:“大姑娘,魏国境内并非没有上好的矿石,若是这位萧先生真的为了母国,大可将模具送回魏国!何须与大姑娘做生意,还要分重利于大姑娘!善如知大姑娘做事一向有成算,但切莫小看商人本性……商人逐利,若是燕国许以高利,不见得那位萧先生不会将这批兵器送往燕国!故而善如恳求大姑娘,千万小心此人。”

    曾善如忠心白卿言不怀疑,难得的是曾善如聪慧好学,派其去监管矿山炼兵器,便能翻阅记载古籍杂集的书籍,且能见微知著,十分难得。

    “萧先生与大燕的事情,我知道……”白卿言开口,“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曾善如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大姑娘知晓,善如便不再赘言。”

    曾善如规规矩矩坐在一旁,不再开口。

    “刘叔,接下来会有粮食陆续运来,你该怎么交易便怎么交易,传信给纪庭瑜,让他不必担心粮食的事情,朔阳会妥善解决。”白卿言同刘管事说完,隔着屏风看了眼一旁正襟危坐的曾善如,“刘叔若是忙不过来,可以让曾善如帮忙。”

    刘管事如今年纪大了,慢慢将手上的事情交给曾善如,只等曾善如上手之后,他也好颐养天年。

    “大姑娘放心,这点小事我还能忙得过来,不过我到底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力不从心,趁着还能挪动几年,带一带曾善如也好,将来手上的事情都可以让他接手。”刘管事笑着说完想起另一件事来,忙同白卿言道,“对了大姑娘,还有一件事,自从白岐云死后……白氏前任族长白威梅倒是安分了一段时间,这段日子他的贴身长随却频频出入宗族各家,后来白威梅便病了,几位族老频频登门探望,且时间都像是约好了似的一同去,不足一个时辰绝不会出来,我怕……宗族或许要生事。”

    “不碍事!”白卿言如今并不担心宗族,“现在这位族长白岐禾是个有才干的,却因为孝道和自来软弱……总被自家父亲压着,被各位族老压着。此次……也当是对白岐禾的一次历练,若是他最后处理不好这件事,还得我们白府出手,这个族长他便也当到头了!若是他最后能妥善处理,必定借此次在族中立威,肩负起白氏族长的重担。”

    听白卿言这么说,刘管事便知白卿言成竹在胸,便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

    “这段日子,辛苦刘叔和善如了,善如做的不错……往后遇事多与刘叔商议,你们拿主意即可,不必事事来向我回禀。”白卿言这是在给曾善如放权。

    曾善如忙跪地叩首:“善如必不负大姑娘所托。”

    刘叔和曾善如一走,白卿言就笑着同佟嬷嬷说曾善如肯学能吃苦,又聪慧细心,很是不错。

    佟嬷嬷笑着道:“哪有大姑娘说的那么好,就是个蠢笨的,只要能不给大姑娘添乱就好!”

    儿子出息,为娘的怎么能不高兴,佟嬷嬷眉目间都是笑意,只是想起银霜那个失了一只眼睛的干女儿,难免心中难受,倒是有意想将银霜从洪大夫那里要回来。

    “总归洪大夫是个男人,银霜跟在洪大夫身边,也多有不便啊!”佟嬷嬷说。

    “嬷嬷不必担心,我让银霜跟着洪大夫学如何辨药,采药,原也是想让银霜学个谋生的手段,不是说咱们白家养不起,只是谁都不能保证白家不会有个万一,若是真的有,银霜出了白府也能凭手艺吃上饭。”

    等一切准备就绪,白卿言要举兵反了这林家皇权之时,谁都不知道……白家会不会成功,总得提前做一些打算才是。

    “呸呸呸……大姑娘净浑说!”佟嬷嬷十分忌讳,“咱们白家在大都城时,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我们白家定然是福报无穷,大姑娘莫要再说这些话了!”

    正在铺床的春桃捂着唇笑。

    白卿言也应声:“好好好,不说了!嬷嬷莫生气。”

    春桃铺好了床榻,扶着白卿言过去,又看着白卿言喝了药,她刚接过药碗,就听白卿言说:“你随我一路颠簸回来,之前为了照顾我更是夜不能眠!今夜你别守夜了,去歇着吧!”

    “好,听姑娘的!”春桃点头,已经到家了,她便能松一口气,不必时时守在姑娘身边。

    服侍白卿言躺下,春桃将勾在鎏金缠枝铜钩两侧的床帐放下,又放下垂帷,灭了灯只留一盏,叮嘱今夜守夜的丫头一定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好好照顾大姑娘,这才退出上房。

第六百九十二章:遣使

    春桃立在廊庑之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颈脖,这才打着哈气回了房里歇息。

    拨云院内因董氏让人烧起了地龙的缘故,暖烘烘的。

    今日在外间守夜的小丫头原本信誓旦旦要同春桃一般夜里警醒着,随时听着大姑娘的动静,给大姑娘更换热茶,以免大姑娘喝水还得等她去取热水。

    谁知,小丫头被这热气扑得昏昏欲睡,没多大一会儿便裹着被子打起了呼噜。

    白卿言不忍心苛责,坐起身,抬手撩开床帐,正准备拽铜铃唤那小丫头,就听到廊下有极为轻微的脚步声,她皱眉捂着心口,双脚挪下床踩在柏木雕福的镂金踏脚上,看向窗棂的目光戒备。

    在窗外廊庑上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屋内极为细微的动作,低声问:“阿宝,你可睡了?”

    白卿言眉目舒展,不成想竟然是萧容衍。

    白卿言扶着床沿起身,正要前去开窗,就听萧容衍出声提醒:“披上件衣裳,外面寒气重,当心扑着你。”

    “你稍等……”白卿言取了件加薄棉的披风披上,撩开垂帷看了眼在外间睡得正香甜的小丫头,举着灯盏走至窗边,将窗棂打开。

    月色皎皎,清辉遍地。

    拨云院的青砖碧瓦,被映成成冷灰青白之色。

    披着件黑色披风的萧容衍就立在窗外,听到白卿言开窗,转身正色看向白卿言……

    星疏云淡,青白飘黄的云翳蔽月,天地间陡然暗了下来。

    白卿言手中烛火摇曳,映亮了萧容衍被黑色兜帽下轮廓挺立的侧颜。

    萧容衍一身风尘仆仆,许是因昼夜兼程赶来的缘故,高阔的眉弓之下重睑越发显得宽而深,他抬手脱下兜帽,眉目温润含笑,隐隐带着几分疲态,在这皎皎清辉之下尤为显得稳重内敛。

    带着寒意的风扫过,白卿言披散在肩头的青丝纠缠在她勾起的唇角,手中烛火暗了暗,复又明亮起来。

    她眼底染笑,清艳的五官,恬静又温和:“你怎么来了?”

    这次倒是比前两次知礼,并未直接闯进她的闺房,只立在窗前。

    “明日是你生辰,怕来不及日夜兼程前来,没成想还早了一日……”萧容衍声音低沉醇厚,如同陈年佳酿一般,让人欲醉。

    可到了朔阳的时辰晚了,不适合前来白府登门拜见,萧容衍又克制不住思念,只能让月拾再次引开暗卫,遣了进来。

    萧容衍从怀里拿出一个方形的红木盒子,瞧着像是放着镯子一类的首饰。

    “衍若有幸,只盼……此生能与阿宝,生同相庆,日共言欢。”

    白卿言唇瓣微张却未发出声来,心中有一股子暖流,忽而流淌四肢百骸,浅浅笑着。

    燕国如今是个什么境况白卿言心里清楚,萧容衍竟然还惦记着她的生辰。

    往年……祖父、父亲、叔父和弟弟们都在的时候,她的生辰最是热闹,今年母亲是怕婶婶们伤心,让一切从简,自家姐妹坐一桌吃顿饭,也就算是庆祝了。

    白卿言接过红木镂雕的盒子,攥在手心之中,想到萧容衍那句……日盼共言欢,想到他曾言……无你何欢,她只觉脸颊和耳根发烫。

    抬眸望着萧容衍,道谢:“多谢你惦记着!”

    云翳飘远……

    拨云见月,清辉院顷刻亮如白昼,瓦地披霜,更是将白卿言白净美极的五官,映得越发莹润,仿若月中仙子。

    萧容衍忍不住往白卿言的方向踱近一步,抬手替白卿言将夹棉的披风拢了拢,幽邃视线落在白卿言曲线优美的颈脖,喉头翻滚,抬眼与她对视:“见过你我便要走了,得赶回大魏去。”

    “如此周折,你何苦来一趟……”白卿言摩挲着手中的首饰盒子,“下次得空来朔阳时再补上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萧容衍望着她白皙的面庞,视线平静又从容,笑意后藏着足以让人心悸的情深,“阿宝,往后你的每个生辰,我都不想错过。”

    白卿言见萧容衍的眼仁有红血丝,瞧出他的疲惫,但知道他应当很是挂心燕国,劝他歇一歇的话咽了回去,只道:“太子派柳如士讨要失地,刘宏将军领兵前往大梁,想来多少能缓解燕国北方压力。”

    这个如今还不好说。

    晋国派出使臣去讨要大梁割让的城池土地,为长远计……萧容衍本想让北戎借这个时机,派使臣前往大梁……与大梁合兵攻晋,将大梁拖入和晋国的战局之中,如此大梁也好……晋国也罢都分身乏术,他们燕国才能无后顾之忧灭了魏国。

    否则,魏国打到一半,晋国若是察觉大燕已经非昨日燕国,定然要牵制燕国,绝不会眼看着燕国灭魏吞魏,一家坐大。

    可北戎王还在犹豫,毕竟北戎和大梁……也是有世仇的,北戎王怕去自取其辱。

    如此以来,没有人同大梁一同壮胆攻晋,大梁说不准会将答应割让给晋国的土地还回去,专心攻打大燕。

    “虽然晋国皇帝昏庸,太子无能,可他们是绝不会看着大梁打下燕国土地,对晋国行程西北两侧夹裹之势!”白卿言道。

    这对晋国来说无利,即便是白卿言也决不能坐视,即便是白卿言知道大燕有心将晋国拖入战局,好让他们大燕无后顾之忧的攻魏,白卿言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大梁占大燕国土!

    此次,若是大燕要灭魏,对晋国最有利的……便是趁此机会灭梁!

    如此,晋国北面临海,北方无后顾之忧,再来设法联合戎狄、西凉……攻燕,劲敌燕国攻下之后,平定天下便指日可待。

    自然了,大燕也能用此策略对付晋国。

    他们要比的……就是便这场大战之后,谁的动作更快,有阿瑜在南戎……白卿言自信,胜者会是他们晋国。

    萧容衍看到白卿言眼底志在必得的凌厉之气,唇角笑容欲盛,拇指轻抚着白卿言白皙无暇的侧脸:“上次看到你这种表情,是在太子府……你阻我用粮食生意之说,请太子暂缓遣使入戎狄。”

第六百九十三章:相思

    白卿言冰凉如玉管的手指覆在萧容衍手背之上,轻轻攥住他结实有力的腕骨:“大燕要灭魏,倒是激起了我的斗志。”

    萧容衍丝毫不意外白卿言能看出他所图某,是……他想要灭魏,一为让列国知道……燕国已非昨日之燕,二……也是为将来大业打下基础。

    “灭梁?”萧容衍问。

    白卿言颔首:“只可惜……晋国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皇帝也好……太子也罢!都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不会轻易发兵灭一国。”

    “看来……我或许能先阿宝一步,让这天下一统,娶阿宝为妻。”萧容衍说着低头靠近白卿言,轻轻在她唇瓣上碰了碰,扣在白卿言肩头的手滑至她的细腰处,将人往自己方向揽了揽,松开她的唇,拇指摩挲她的唇角,就那么静静凝视着她。

    若非两人之间有墙相隔,萧容衍早已经将白卿言拥入怀中,来纾解多日来对白卿言的刻骨思念。

    她整个人都被萧容衍的气息包裹,沉香木的内敛香气强势入侵肺腑,让她呼吸有些乱,心跳也跟着激烈起来。

    白卿言攥着萧容衍手腕的手收紧,踮起脚尖,鼻头相碰……她听到萧容衍极为粗重的呼吸声,他捧住白卿言的侧脸,炙热的唇瓣压下,不再是浅尝辄止,恨不能将白卿言从窗内抱出来,裹进自己的披风之中,将白卿言带走,永远带在自己身边。

    可他知道,白卿言并非那种甘于只立在男人身后的女子,更何况她的心智和志向抱负……如此远大,萧容衍亦是视白卿言为旗鼓相当的对手。

    萧容衍只想早日天下一统,早日能同白卿言成亲。

    听到外间传来窸窣的响动声,白卿言忙将萧容衍推开一些,转头朝垂帷外侧看了眼,生怕惊动那个贪睡的小丫头,压低了声音同萧容衍道:“快回去歇一歇吧!”

    萧容衍喉头翻滚,克制着粗重的呼吸,抬手将白卿言鬓边碎发拢在耳后,又吻了吻她的唇,这才道:“明日,无法为阿宝庆生辰,等战事平定,我定会为你补上!”

    白卿言点头耳尖儿红得能滴出血来。

    估摸着时间,萧容衍怕暗卫要回来了,这才恋恋不舍同白卿言告别,带上兜帽一跃消失在月朗星疏的夜空之中。

    白卿言就立在敞开的窗棂前,垂眸看着萧容衍特意送来的生辰礼,将那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对翡翠手镯,在月光下反着冷凝细腻的光泽。

    与其说是手镯,白卿言倒觉得这对手镯做工精致到让人不忍佩戴的珍宝,让人想用个博古架子给供起来。

    这翡翠色泽最为纯正的帝王绿,厚重而深邃,圆镯边缘一圈雕出了豆荚形状,微微裂开了嘴的豆荚里,隐约可见红豆……

    这红豆,是用红珊瑚打磨成红豆颗粒,牢牢嵌入其中,乍一看……当真让人以为这是红豆。

    且先不说这翡翠玉镯玉质无暇,乃世间少见的珍宝,这雕工更是精致绝伦,白卿言更猜不到这雕刻师又是如何将红豆珊瑚嵌入其中,不由称奇。

    白卿言视线落在那豆荚之中隐约可见的珊瑚红豆,唇角浅浅勾起……红豆代表相思。

    萧容衍是真的有心了。

    听到那小婢女惊醒起身的声音,白卿言将玉镯放回锦盒里,关上窗,就见那小丫头一脸惶恐进来跪地:“大……大姑娘!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大姑娘起了!大姑娘是要喝热水吗?”

    “你不必在这里守着了,回去歇着吧!”白卿言道。

    “大姑娘……”小丫头抬头含泪看向白卿言身上的披风,“大姑娘可是需要什么,都是奴婢该死,奴婢睡着了!还请大姑娘息怒!大姑娘需要什么奴婢这就去拿!”

    见白卿言眉目带笑道:“去吧!我这儿不必人伺候。”

    小姑娘见白卿言未曾生气,这才叩首抱着自己的被褥退出了上房,却想不明白……他们家大姑娘披了件披风,这是要去哪儿。

    她回头朝屋内看了眼,也不敢多问,想了想干脆就在上房门口用被自己将自己裹严实,这次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着了,以免大姑娘要什么她听不到。

    大姑娘这还伤着,虽然大姑娘宽厚不计较,她们做婢女的还是要尽到自己的本分。

    第二日一早担心白卿言伤势的春桃早早起来,一边系盘扣一边从偏房出来,看到昨晚守夜的小婢女在门外,吓了一跳,连忙迈着碎步小跑到廊庑之下,蹲下身将那睡着的小婢女摇醒:“你怎么在外面?!”

    小婢女迷迷糊糊抬起头,用衣袖擦去嘴角的口水:“春桃姐姐……”

    “你怎么没在里面好好守着大姑娘!”春桃忙追问。

    “大姑娘让我回去休息,我不放心就在外面守着,没想到还是睡着了。”小婢女说着就打了一个喷嚏,忙抬手揉鼻子。

    春桃眉头紧皱,看着迷迷糊糊的小丫头,道:“好了好了!你回去睡吧!大姑娘这里我看着就是了!”

    昨儿个这丫头毛遂自荐来守夜春桃就不该同意,到底年纪还小,多半是这丫头半夜睡着了,大姑娘心软,见这丫头睡得香,便让这小丫头回去歇着。

    春桃目送那小丫头抱着铺盖卷儿离开,想着回头同大姑娘说一说,将春枝提成一等丫头,春枝性子踏实,佟嬷嬷也说不错,不像那起子心气儿高拎不清自己几斤几两的。

    若是真能将春枝提成大丫头,以后就她和春枝替换着守夜,也能放心些。

    至于其他的,往后再重新细细挑选就是了。

    白卿言一夜好眠,刚刚梳洗妥当,董氏与董葶珍带着秦嬷嬷便来了,秦嬷嬷手里拎着个黑漆描金的食盒,里面放着一碗长寿面,是今儿个一早董氏亲自做的。

    浇面的汤,是董葶珍一早起来给白卿言熬的。

    白卿言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长寿面,暖到了心里,正用帕子擦嘴,董葶珍便转身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红木盒子递给白卿言。

第六百九十四章:求见大姑娘

    “我知道表姐贵为白家嫡长女,如今又是镇国公主什么都不缺,可这是我的心意,表姐千万不要推辞!”董葶珍笑着道。

    白卿言看着这盒子,想到了昨日萧容衍送的那对镯子,耳尖儿有些微红。

    她道了谢接木盒过打开,里面是一对暖玉雕含笑花的簪子,以翠玉磨成薄薄的叶片密密层层的用金丝勾连叠着,那含笑花的花心是用一块翠玉雕成的,翠玉旁是金丝串珠做的蕊苗,弯成各自形态,宛如真的一般,若是放在阳光之下……定能招蜂引蝶。

    若是白卿言没有猜错,这应当是董葶珍压箱底儿的宝贝。

    “我们葶珍的手面如此阔绰。”白卿言打趣董葶珍。

    白卿言知晓这是董葶珍的心意,没有推辞便收下了,想着等董葶珍出嫁……给董葶珍添箱之时,重礼还回去。

    董葶珍眉眼具笑,用帕子掩着唇:“那可不,我这段日子在白家……可从姑母那里讨了不少珍宝,这次表姐生辰我要是拿出压箱底的宝贝,那怎么好意思。”

    董氏抬手戳了下董葶珍的脑门。

    不多时白锦稚、白锦昭和白锦华也都为白卿言贺生辰。

    白锦昭和白锦华约莫是因为双生子的缘故,两人都是偷偷背着对方给白卿言准备的礼物,结果一打开……好么,两人都将前年进宫时宫里俞贵妃赏的那红宝石头面拿来了,弄得白卿言哭笑不得。

    随后几位夫人也派人给白卿言送了生辰礼。

    董氏见他们姐妹在这里欢闹,吩咐秦嬷嬷去让小厨房备席面……她也起身离开。

    长辈在这儿孩子们难免拘束,她一走……这群猴儿才能放开玩闹。

    董氏一走,白锦稚就原形毕露,没个正形坐在椅子上,同两个妹妹讲昨日怎么装手痛糊弄到娘亲心疼,免了她罚抄书的事情。

    白锦昭和白锦华听得津津有味,董葶珍却忙笑着说让白锦稚不要教坏了两个妹妹。

    白卿言腿上搭着条细绒毯子,看着笑闹的妹妹们,又扭头看向窗外正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只觉这心头松快又温馨,很是喜欢这难得的一日宁静。

    不知为何她想起萧容衍送的那一对镯子,竟想拿出来试戴,又担心被妹妹们追问来处,便也只在心底想了想了,眼角眉梢便多了几分笑意。

    春桃拎着一个篮子进来,笑着同白卿言行礼后道:“大姑娘,这是哑娘送来的她亲手做的点心,里面还有一个她已经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平安福,希望能护大姑娘平安。”

    白卿言听到是哑娘送来的东西,眉目间有了笑意:“那来我看看!”

    “这是哑娘送长姐的生辰礼吗?”白锦稚也凑了过来。

    “哑娘不知道今日是大姑娘生辰,她是听说大姑娘回来了,所以将东西送了过来。”春桃笑道。

    点心是哑娘亲手做的,虽然不是特别精致,却胜在新鲜,白锦稚摸了摸还是热腾腾的。

    平安福装在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里,荷包上绣着飞鸟图,很是精致,应当也是哑娘亲手绣的。

    白卿言点心推到白锦稚的面前让她用,又让春桃帮她将平安福收好。

    “小四后日你便要出发前往安平大营,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白卿言端起茶杯,笑着问白锦稚。

    “长姐放心,全都收拾妥当了!平叔已经挑好了人,我都看过了……就是我娘不放心,还在查漏补缺,我倒是觉得没什么需要带的了。”白锦稚一脸自信。

    白卿言点了点头:“都收拾好了,那今日便多陪陪三婶儿,后日你一走……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三婶儿定然放心不下。”

    决定让白锦稚去安平大营这事,白卿言提前并未同三婶儿商议,可是三婶儿还是同意了,明日白锦稚就要出发,今日虽是白卿言生辰,可她觉得白锦稚应当多陪陪她母亲才是。

    白锦稚点了点头:“我一会儿陪长姐用过午膳就去母亲那里。”

    “我一会儿也去陪陪姑母!”董葶珍说。

    白锦稚要出发去安平大营,董葶珍亦是要回大都城了。

    佟嬷嬷端着碟子蜜橘进来,笑着说这是登州老太君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董氏已经分好了送到各院去了,这碟子她拿来先给各位姑娘尝个鲜。

    董老太君惦记着外孙女的生辰,除了派人来给白家送蜜橘之外,还带来了给外孙女儿的生辰礼,佟嬷嬷将果碟儿放在几位姑娘面前,这才迈着碎步走至白卿言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大姑娘,登州老太君和舅老爷派来给您送生辰礼的是石惠曙,石大人想要求见大姑娘。”

    石惠曙要见她?难不成是舅舅让石惠曙带了什么信儿过来?

    白卿言视线朝着正在玩闹的董葶珍和白锦稚、白锦昭、白锦华,开口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小四……你带着葶珍和小五、小六去韶华院,今儿个天气好,咱们可以赏银杏,我更衣后便来。”

    “表姐,你能挪动吗?”董葶珍有些不放心。

    “不打紧,今儿个天气好,我也想透透风。”

    “那行,我先带葶珍表姐和小五、小六过去!长姐你不着急啊!”白锦稚道。

    看着几个妹妹离开后,白卿言让春桃为自己更衣,佟嬷嬷去请石惠曙过来。

    等白卿言穿戴齐整端坐于正厅之时,佟嬷嬷便将石惠曙带进了拨云院。

    石惠曙不满四十,可生的却老气横秋,还是白卿言在登州见到时那般,黑壮英武,步伐带风,一身的武将杀伐之气。

    看到一身霜色织锦罗衫,艾绿色下裳的白卿言,石惠曙略有错愕,不成想数月未见表姑娘竟然清减的这般厉害,难不成此次伤真的极重?!

    石惠曙上次与白卿言一同在登州与南戎大战之时,见过白卿言战场上的飒飒英姿,也见过白卿言的身手,路上听闻白卿言受伤,哪怕都在传白卿言为太子挡箭,被一箭穿胸命不久矣,石惠曙也没有特别担心……

第六百九十五章:借口

    他还想着以表姑娘的身手必不会伤得太重,可看白卿言如今这副样子,难不成外面的传闻都是真的?!

    “表姑娘……”石惠曙轻唤了白卿言一声,满目担忧。

    白卿言唇角浅浅勾着:“石将军不必多礼,坐吧!石将军既然请见必是舅舅有事吩咐,还请直言。”

    石惠曙朝白卿言拱了拱手:“此次并非董大人有什么吩咐,只是石某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从华阳城方向来的大夫,听那大夫说……华阳城出了瘟疫。华阳城内先是圈养的家畜一个接一个的死了,后来人也一个接一个的病,大夫去看诊后瞧出事瘟疫,当即便拖家带口逃出华阳城了!”

    白卿言听闻此言,手心一紧,华阳城瘟疫?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白卿言抬眸看向石惠曙。

    “那大夫说,家畜开始一个接一个死是在九月底,人开始病是在十月十五左右,那大夫是十月二十五带着一家老小从华阳城跑出来的,石某也是在当晚遇到那位大夫,那位大夫告诫我,让我不要入华阳城。”

    “等我饶过华阳城时,看到有一小股流民便派人去打探,听那些流民说……她们就是华阳人,城里的大夫都跑了,说是华阳城出了瘟疫,他们害怕华阳城被封就只能等死,便收拾细软逃出城来,打算往朔阳方向来,说是听说朔阳镇国公主在练兵剿匪,来了好歹能混口饭吃!”

    石惠曙郑重望着白卿言:“表姑娘,石某担心这小股流民中已经有人染了瘟疫,若是让这些流民入城,怕是朔阳城也要遭殃,且若是日后华阳城后续瘟疫势态危急,定会有更多的百姓逃出华阳城变成流民前往朔阳来……还请表姑娘早作准备才是!”

    白卿言知道,石惠曙来找她说这番话,全然是为了朔阳好。

    瘟疫非同小可,若真的让染了病的百姓进入朔阳,朔阳百姓也要跟着遭殃。

    “春桃,你去让平叔去趟太守府和县令府,唤太守和周县令一同前来!”白卿言说完又看向石惠曙,“石大人,有劳石大人随我一同见朔阳太守与县令。”

    “是!”石惠曙抱拳称是。

    “若是华阳真的生了瘟疫,太子想必此事已经收到了消息,希望此事太子能妥善处置。”白卿言拳头紧紧攥着。

    朔阳太守和周县令一听白卿言召见,连忙跟随卢平一同前往白府。

    太守同周县令到时,白卿言与石惠曙已经坐在正厅等候,周县令连忙快步上前同白卿言见了礼,原本还想同白卿言说说他都给白卿言带了什么补品,就听白卿言道:“两位坐,今日唤两位大人来是有要事相商!这位……”

    白卿言指向石惠曙:“是我舅父登州刺史董清岳下属,此次……石将军在来朔阳的路上,路过华阳,听闻华阳出现瘟疫,且已经有小股流民,因得知朔阳练兵有饭吃的消息,在来朔阳的路上。”

    太守一听这话,猛然抬头。

    石惠曙将来时遇到华阳城大夫,还有流民的事情对太守与周县令又叙述了一遍。

    周县令手心冒汗,将掌心在官服上蹭了蹭:“那……要不要让太守大人,给太子殿下写个奏折,请示一下该如何处置。”

    “太子殿下在大都,算起来要比朔阳距离华阳更近一些,应当已经得到消息!我们如今要商议的……是如何保朔阳平安。”白卿言语声平稳。

    “镇国公主的意思,是不让流民入城?”沈太守反应极快。

    白卿言颔首:“在城外设立收容流民的临时住所,若流民真的染上瘟疫,派大夫出城救治,还要开设粥棚,不能让流民因食不果腹生乱!此事非我一人之力能为,还需仰仗两位大人。”

    “镇国公主放心!此事下官必定办妥……”沈太守朝白卿言拱了拱手。

    周县令见状忙不迭跟着表忠心:“下官也必定竭尽所能将此事办妥!镇国公主只需安心养伤,千万别再跟着为这些事情伤神劳心,若是累得镇国公主无法安心养伤,那便是我们这些朔阳父母官的罪过了!”

    周县令话说得极为漂亮,一副真诚忧心的模样,就连石惠曙看了,都觉得这周县令是真心担忧白卿言。

    石惠曙颇为欣慰点了点头,只觉朔阳有这样的父母官,就算是有染了瘟疫的流民朝朔阳城来了,也没有什么大碍。

    “我的伤不是什么大事,如何维护朔阳城内百姓平安,又如何妥善安置或会前来朔阳的流民,这才是大事!”白卿言看向周县令,“周县令还需上心才是!”

    “镇国公主放心!”

    周县令话音刚落,就见郝管家立在正厅门外,朝着白卿言看了眼,略略对白卿言使了个眼色。

    白卿言知郝管家这是有事又不方便当着旁人的面说,便端起茶杯,垂眸道:“既然太守与周大人都知道了此事,还望造作防备,二位大人公务繁忙,我这里就不留二位大人了。”

    周大人见状忙站起身来,长揖同白卿言告辞:“镇国公主好生歇着,下官就不打扰了。”

    太守没有忘记自己还欠了白卿言一个解释,他原想留下来,却又怕这心思一向多的周大人也跟着留下,干脆也起身同白卿言告辞。

    “多谢石将军同朔阳两位父母官详述华阳城之事……”白卿言侧头吩咐佟嬷嬷,“辛苦嬷嬷送石将军去歇着吧!”

    石惠曙亦是起身同白卿言告辞,随佟嬷嬷一起朝着外走去。

    石惠曙看到今日迎他入白府的郝管家立在门外,笑着同郝管家颔首示意,随后便朝下榻的院落走去。

    郝管家进门,对白卿言行礼后道:“大姑娘,宗族之人在外请见大姑娘,说为大姑娘生辰备了薄礼,希望大姑娘能笑纳。”

    宗族之人有心的自然知道今日是白卿言的生辰,心思活泛的寻了这个借口想要来讨好也不足为奇。

    “谁带着人来的?”白卿言徐徐往茶杯里吹着热气问。

第六百九十六章:拿乔

    “回大姑娘,是族长亲自带着人来的,估摸着是因为听说大姑娘将太守和周大人唤到了咱们府上,便硬是被白氏族人催了过来!”

    刚才郝管家接到门房的禀报出门去看时,见抬轿子轿夫……竟然在这个天儿里满头大汗,立在一旁用汗巾擦脸,可见跑的有多么着急,就这样……还有人嘀嘀咕咕嫌族长更衣拖延了时间。

    “礼收了,直接送到白卿平那里去,让白卿平用在练兵剿匪之上,也算是……白氏宗族为练兵剿匪出的一份力。”白卿言将茶杯放在一侧,抬手轻轻捂着心口,扶住春桃的手站起身来,“让他们回去吧,就说我重伤……实在是不宜见客。”

    “是!”郝管家应声退出正厅,亲自去外面传话。

    白氏宗族的族长白岐禾,惴惴不安在外面候着。

    今儿个一早,族人便登门堵在族长家门口,要族长带着他们来给镇国公主送生辰礼,白岐禾原本是不愿意来的,推说镇国公主伤重,为镇国公主身体着想,派个人将礼送来白府表个心意就行了。

    谁知宗族的人凑在族长家里,都挣着要替白氏宗族来白府送礼,谁也不肯让步,一群人在白岐禾那里吵了起来。

    他们都以为白卿言此次救了太子的命,在太子那里地位就更加不一般了,若是白卿言肯提拔自家宗族里的后辈,将来他们白氏一族还可以再续辉煌。

    或者说……他们指望着白卿言提拔自家子嗣,好让自家也能如曾经的镇国公府一般荣耀。

    后来不知道是谁家的仆从进来禀报说……镇国公主府派人去将太守和周县令请到了白府,宗族之人便一窝蜂似的跑来,白岐禾一路阻拦也没有能拦住,只好跟着……以免宗族这些人冲撞到镇国公主。

    约莫是因为曾经白岐禾这位前族长嫡次子,从不参与宗族大小事务,后来又完全醉心于修复古书古画,在宗族内又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也不曾在宗族内立威,故而白岐禾担着族长的名,宗族之人多数也不惧他。

    很快郝管家便从白府内出来,面向白岐禾对他长揖行礼之后道:“族长见谅,我们家大姑娘重伤在身,实在是不宜见客,大姑娘有命……将宗族各家送的贺礼直接送往军营,供练兵剿匪用,在这里我代我们大姑娘谢过诸位了。”

    有族人听到这话,忙挤上前,高声道:“镇国公主将将见过太守和周大人,怎么到了自家族人这里就重伤见不了了?难不成是因为我们这些族人都是白身,没有什么大用,所以镇国公主便在自家族人面前拿乔?!”

    那人年长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模样,拄着拐杖,说话时心中多有不忿,心口起伏剧烈。

    郝管家听到这话冷笑一声,甚至不想搭理,只朝着白岐禾长揖一拜,转身就要进去。

    可那族长却不依不饶,倚老卖老道:“不管怎么说,来的人力多数也算是族内的长辈,听闻镇国公主已经见了沈太守和周大人,我们这些老不死的这才拖着半截入土的身子来了白府门外,不就是为了给镇国公主送生辰礼,贺镇国公主生辰么?可礼收了人却见不着,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都已经见了太守和周大人,真的就连见族人一面的力气都没有?说出去这谁信啊!”

    郝管家冷眼看着那冲着白府门内直嚷嚷的那两位族老,似笑非笑道:“那这位族老就当我们大姑娘不想见你们吧!正如这位族老所说……你们都是白身,不过是仗着同我们大姑娘同宗同族,这才资格登门,可我们大姑娘贵为公主之尊,难不成不舒服还得屈尊来见你们吗?笑话……”

    说完,郝管家拂袖转身朝白府门内走去,故意高声道:“传令下去,若有人敢在白府门前高声闹事,搅扰了我们大姑娘安心养伤,便直接去请周县令来抓人,镇国公主能否安心养伤,便全看周县令如何处置了!”

    “即便是镇国公主如今高高在上,难不成和我们就不是同宗同族了吗?”那老者还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自家的儿子拽住。

    曾经,镇国公主在白氏祠堂怎么收拾了前任族长的胞弟,还有现任族长胞兄白岐云一家子,那些画面历历在目,如今是他们来上赶着求镇国公主,而非是镇国公主去求他们,怎好如此嚣张?

    再者,当初宗族在大都城逼迫的当朝大长公主吐了血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晋国,多少人都在说白氏宗族的人不识好歹。

    如今镇国公主养伤他们要是在白府门外闹,回头就算是被周大人抓了,也不会有人同情他们宗族,只会说定然是宗族的人得寸进尺。

    老者看到儿子的表情,约莫也是想到了当初在白氏祠堂外发生的事情,表情怯懦缩了缩脖子,拄着拐杖转身就走:“我们去找老族长!”

    其他人白氏族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人跟随着那为老者离开,有人看向族长白岐禾。

    “族长,如今该如何是好?”有族人干脆和白岐禾坦然直言,“我等本以为今日必能见到镇国公主,都是倾家荡产送了重礼,想着能求镇国公主好歹帮扶一下族里的孩子们,总不能看着等到镇国公主这一代之后,朝中就没有我们白氏一族的人了啊!”

    白岐禾转身看着这些表情急切的族人,正要开口又听有人道……

    “如今镇国公主为了救太子身受重伤,您看太子是成车的宝物往白府送,这个时候要是能求得镇国公主为族人说一句好话,那肯定比任何时候都要管用啊!再说了,镇国公主一个女儿家,不方便在朝堂,若是有我们族内自己人在朝堂之中,对镇国公主也好啊!”

    “可不是,宗族之所以是宗族,就是因为我们同宗同姓要相互扶持,我们宗族是一荣俱荣的,合该都为光耀宗族而各出其力啊!”

第六百九十七章:忐忑

    还有族人往白府门内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您说……这万一,万一要是镇国公主真有个三长两短,来不及在太子面前为咱们宗族说话,那我们白氏一族这些孩子们的前程怎么办?我们这煊赫了百年的名门望族,这不就没落了么!”

    几个族人说完这些话,其他人都跟着附和起来,都想在镇国公主面前露个脸,求镇国公主帮忙为族人前程同太子说句话,那白氏一族的荣耀定然是

    “族长……您是族长,您想想办法,好歹让我们见上镇国公主一面啊!”

    穿着一身黛蓝色长衫的白岐禾立在白府摇曳的灯笼下,被今日耀目的日光映得整个人显得十分沉稳挺拔,他目光扫过那一众想要镇国公主向太子为他们前程说情的族人开口道……

    “镇国公主为救太子,如今重伤在身,你们作为白氏族人,在这里站着的又多算是镇国公主的长辈,可你们不担心镇国公主身子,反而是害怕镇国公主若有三长两短……耽误你们自家子嗣的前程!”

    白岐禾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得像浸了冷水:“你们不是来探望镇国公主,更不是来为镇国公主贺生辰的,你们是为了自家前程,想要以宗族繁荣来胁迫镇国公主的!想利用镇国公主舍命救太子殿下的情义,给你们自家儿郎的前程铺路!简直……蒙面丧心!”

    “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族长这话未免说的有些太重了!”有人冲着白岐禾翻白眼。

    白岐禾面色平静从容,内心却愤怒至极,深吸一口气:“我以为诸位在镇国公主动手清理宗族之时,就已经明白,我白氏一族的百年荣耀依靠的是大都城白家,如今镇国王府满门男儿皆葬身南疆,我们白氏一族依靠的便是镇国公主!可是你们……才乖顺了多久,便又故态萌发!当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族长你话这么说就不对了,正是因为镇国王府满门男儿都没有了,镇国公主才需要我等族人在朝中帮扶,全族上下戮力同心,我们白氏一族才能维系往日辉煌啊!”有族人又道。

    白岐禾摇了摇头:“你们还不明白么?镇国公主比你们任何人都在意白氏荣耀,所以才不愿意在太子面前保举!你们今日来的有一个算一个,谁敢摸着良心说……将来朝堂之中不会徇私枉法,不会抹黑大都白家为白氏一族……舍命挣得的荣耀?”

    “你们之中若真的有人能扛起白氏大旗,不用来求……镇国公主也会在太子面前保举!可这些年宗族子嗣只知吃喝玩乐,旁的不说……咱们白氏宗族这么大,可曾有人能在春闱殿试上拔得头筹?没有!你们只想着依靠大都白家,只想着依靠镇国公主,找门路……用人情关系,谁……真正为这白氏一族的荣耀披肝沥胆舍命相博过?只有大都白家!”

    白岐禾说得义愤填膺,胸口剧烈起伏,却见族人们各个冷眼相对,丝毫没有知错的模样,他将满腔的愤懑压下去,无力道:“你们若是想要见镇国公主,便自己想办法,我白岐禾是绝对不会为你们请见镇国公主。”

    说完,白岐禾拂袖离去。

    宗族之人见白岐禾上了马车,纷纷撇嘴,有人对着白岐禾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不过就是镇国公主身边的一条狗罢了!真拿自己当盘菜儿!”

    “就是,自己家里那点子事情都没有弄明白,媳妇儿都快没了!还来这里教训我们!”

    “那白岐禾还不是担心开罪了镇国公主,那暂时得来的族长之位丢了么!”

    族人背着白岐禾将白岐禾数落了一通,心情终于好了不少,见这白府的高门他们是真的进不去,礼还被抬走了,白氏宗族之人心情郁闷的转而离去,生怕到时候白府的下人真的去找周县令,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韶华厅内,白卿言听郝管家说了白府正门口发生的事情,倒并未放在心上,郝管家却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能出,还是这些年大都白家对宗族太好,没的将他们惯得蹬鼻子上脸。

    同白卿言说过了白府门前的事,郝管家又道:“大姑娘,今日是大姑娘的生辰,古老、刘管事同我们这些白家的老人也都为大姑娘备了一份贺礼,还请大姑娘笑纳!”

    说着郝管家转身从身后仆从手中拿过一个对开门的大叶紫檀方正百宝箱,门上雕琢着花鸟图,雕工极为精湛,打开里面放着一套红宝石头面,红宝石虽然不算大,但胜在做工精巧,用的是炸金工艺,金色和红色相得益彰,美不胜收。

    “好漂亮的头面!”董葶珍忍不住感慨。

    郝管家立在一旁,见白卿言拿起牡丹步摇,十分喜欢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了些。

    “这百宝箱已经是价值不菲,这套头面做工难得,真真儿是有心了!”白锦稚摸着那步摇的流苏,抬头对郝管家笑着。

    当日下午,董氏便称白卿言生辰,给府上的下人多发两个月的月例银子,又专程给古老、刘管事和郝管家这些忠仆,送去了重礼,说是这些日子以来的辛苦了,借着白卿言的生辰犒劳大家伙儿。

    古老和郝管家、刘管事,一看董氏送来的东西,价值远超他们送给白卿言的百宝箱,顿时哭笑不得,却又没法推拒,那秦嬷嬷说了,推拒就是看不起董氏。

    当日白锦稚陪了李氏一下午,夜里又来了拨云院。

    明日就要出发前往安平大营,白锦稚兴奋之余……感觉到心中尽是前途未卜的忐忑,明明想要早点儿睡,却还是忍不住来了拨云院想见见长姐。

    拨云院上房内的灯亮着,立在门口的白锦稚见自家长姐倚着临窗软榻看书的剪影轮廓,有些犹豫,担心进去了和长姐说了自己的忐忑,长姐会觉得她还没有准备好。

第六百九十八章:担子

    廊庑下的灯亮着,黄澄澄的光团映在青石地板上,将攀爬在墙角的青苔藓都映得暖融融的。

    春桃手里端着空了的药碗,挑开已经夹了薄棉绣祥云的竹青色帘子出来,就瞧见白锦稚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用脚尖踢着铺地的鹅卵石。

    “四姑娘!”春桃将手中放着空药碗的黑漆方盘递给守在门口的婢女,走至白锦稚的面前福身行礼,“四姑娘怎么不进去?”

    “长姐……还没歇下吗?”白锦稚往拨云院内瞟了一眼。

    “没呢!大姑娘说,四姑娘可能要来……专程等着您呢!”春桃笑着侧身,对白锦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四姑娘请……”

    “长姐都料到了我要来啊!”白锦稚尴尬笑了笑,抬脚随春桃一同进了拨云院。

    白卿言听到白锦稚进门的声音,视线从古籍上抬起,朝白锦稚看去:“坐吧!让春桃给你准备一碗酪浆?”

    “嗯!”白锦稚点了点头,意料之外的沉默着,在白卿言身侧坐下。

    “奴婢去给四姑娘准备……”春桃行礼后退了出去。

    偌大的上房只剩下她们姐妹俩,白卿言放下手中古籍,卷起竹简的声音在白锦稚耳边响起,她侧头朝白卿言看去:“长姐……明天我就要走了!”

    “嗯,长姐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十分重要的事!”白卿言正襟危坐,沉着的目光望着白锦稚,将古籍竹简放在一旁。

    白锦稚很少见长姐同她如此郑重的模样,心悬在嗓子眼儿:“长姐你说……”

    “此次你去安平大营,要时刻关心大燕的情况,若是大燕此次同魏国之战……打得是灭了魏国的主意,那……不论你是寻衅挑事也好,还是晋国与大梁之战已经开始,一定要紧紧抓住此次机会可,一举灭梁!”

    白锦稚听完眼睛眨巴了几下:“长姐……真的要灭梁?”

    “若是大燕灭魏,我晋国就必须灭梁,不能容任何犹疑,否则来日……我晋国必失同大燕争天下的优势!”白卿言将话桐白锦稚说的极为直白。

    白锦稚拳头紧了紧:“长姐放心,我心中有数了!若是此次……大梁和咱们晋国开战,我会请太子准我驰援,届时一定会设法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梁国!若是没有开战……我也会设法让太子以为梁国有旁的心思,总之力战大梁,不会有失。”

    白卿言颔首:“此事……长姐全然交于你手,长姐信你一定会做好,就算是出了什么纰漏也不要紧,设法圆上也就是了,实在拿不准也可以派人送信回来!”

    白锦稚点头:“小四明白!”

    白卿言陡然将一副担子押在白锦稚的身上,白锦稚的心却莫名定了下来。

    “小四长大了,如今已长成长姐能够倚重的大姑娘!三叔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欣慰的!”白卿言笑着同白锦稚说完,从背后拿出一个红木盒子递给白锦稚,“这里面是当初三叔送我的剑穗,这上面的玉石还是三叔第一次上战场立功回来,祖父赏的。如今我把这个剑穗送与你,希望你能不负你父亲和长姐的期望。”

    提到父亲,白锦稚眸子又红了,她双手拿过红木匣子,推开看了眼,又合上:“长姐放心!小四必不负长姐所托!”

    白卿言颔首:“家中诸事你且放心,三婶有我和母亲照料,你不必忧心。”

    白锦稚点了点头,望着白卿言说:“长姐,小四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我们白家……不能没有长姐!”

    听白锦稚这么说,白卿言笑着点了点头:“嗯,你放心长姐一定会照顾好自己,长姐还要看着我们家小四成亲呢!”

    “长姐!”白锦稚耳根一红,“长姐说这些干什么!我才不要出嫁呢!我这辈子都要做白家的姑娘!除非长姐不想要我!”

    “你现在还小,还未遇到心仪之人,等将来……你便不会这么想了!”

    白卿言话音刚落,春桃就端着盛着酪浆的小银盏进来,白锦稚便止了这个话头,在白卿言这里用完这盏酪浆后,便告辞拿着白卿言赠她的小木匣子离开。

    原本白锦稚是想要回自己的院子,想了想又改道去了母亲的院子,她今晚想要同母亲李氏一道睡。

    今夜董葶珍也歇在了董氏那里,明日白锦稚出发去安平大营会先去一趟大都见太子一面,在朔阳客居这么多日子的董葶珍也想家了,想明日随白锦稚一道回大都城。

    董葶珍陪董氏说话,一直到天快亮了这才在董氏的暖阁歇下。

    第二日一早,白家众人早早便起来,白锦稚身边的灵芝和灵翠两人哭得不能自已,跪求白锦稚哪怕带她们其中一个人在身边伺候也好,可白锦稚都拒绝了,叮嘱她们俩在家替她照顾好母亲和长姐。

    白锦稚知道军绿生活苦不堪言,可带两个娇滴滴的婢女在身边伺候肯定是不成的,要是有个万一……她没法将她们两个人带回来怎么办。

    灵翠和灵芝同白锦稚自小一起长大,她决不能让她们出什么事。

    再者说,白锦稚去安平大营,身为将领应当同将士们同甘共苦才是,带着丫头伺候算什么?

    本来女子在军中就难以树立威信,带着婢女肯定更会被人瞧不起,觉得她这个郡主吃不了苦。

    一身铠甲戎装的白锦稚和董葶珍先去了拨云院拜别长姐,又在前厅拜别母亲李氏和各位伯母婶婶,随后才在白家众人的瞩目之下,一跃上了平安的背。

    董葶珍红着眼同董氏和白家各位夫人表妹行礼。

    “葶珍到了大都城要派人送信回来!知道吗?”董氏拉着董葶珍的手叮嘱。

    “知道了姑母!”董葶珍用力握住董氏的手,“表姐受了重伤身子又不好,姑母要好好照顾表姐!”

    “去吧!”董氏拍了拍董葶珍的手。

    董葶珍再次行礼,转身在秦嬷嬷搀扶下上了马车,刚坐进车内又撩开马车幔帐,探头同白家众人挥手。

第六百九十九章:坚韧

    平安鼻息喷出热气,马蹄踢踏,等不及要飞驰而去。

    晨光熹微,穿隙云层。

    金亮之色勾勒天际云海边缘,又缓缓破云而出,映亮了半个朔阳城。

    白锦稚转头,红着眼眶看着正在抹泪的妹妹们,视线落在李氏身上,哽咽开口:“娘,你放心,我一定经常给家里来信,战场上也会小心的!”

    李氏紧紧揪着自己的帕子,克制着情绪对白锦稚颔首点头,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往下掉,摆了摆手示意白锦稚快走。

    白锦稚朝着伯母和婶婶们拱手,一夹马肚,在白家护卫的跟随下,朝着城门方向狂奔而去。

    白锦稚目视前方,眸中是超越了年纪的坚韧。

    二姐白锦绣在大都城中,为长姐传递朝中消息,以保证白家不会全瞎全盲。

    三姐白锦桐独挡一面,出门经商为白家寻求后路。

    七哥白卿玦如今在南疆,为来日白家有可用之兵而努力。

    九哥丢了双腿,却没有丢了白家的硬骨和志气,正在努力有朝一日回归白家。

    她如今也要奔赴安平大营,要为晋国将来一统天下打基础……夺下大梁!

    长姐信她,她便不能辜负长姐的信任。

    就算外人都说,白家男儿都葬身葬身于南疆,百年将门的荣耀要没落了又如何。

    白家数代人粉身糜骨所图谋的志向……数代人戮力同心想要达成的一统,哪怕是她们白家女子也抗得起!

    她要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们白家女儿郎是如何撑起白门的满门荣耀,如何一统这天下!

    白锦稚紧咬着牙,抬头看着终于跃出云海的朝阳……

    都以为白家是日落西山,可白锦稚知道白家是初升晨阳,即便现在辉光不盛,可来日……必定璀璨辉煌。

    白卿言立在拨云院中,望着天际耀目的晨光,低声问身旁的佟嬷嬷:“小四和葶珍,应当已经出发了吧!”

    “四姑娘和表姑娘拜别了大姑娘,去前厅拜别诸位夫人,就出发了。”佟嬷嬷道。

    白卿言点了点头,只希望白锦稚此去一定要平安。

    “大姑娘放心,四姑娘一定会平安顺利的。”春桃拿了件披风出来披在白卿言的肩头,笑着道。

    白卿言颔首。

    她想起白锦稚送她的生辰礼用的是极其贵重的匣子装着,说是里面放着几册书,还千叮咛万嘱咐要让她看。

    “春桃你去将小四送我的那匣子打开,我看看小四送了我什么了不得的书,竟然要用三婶儿陪嫁的匣子装着。”白卿言扶着佟嬷嬷的手往上房走。

    春桃忙打帘应声:“哎,我这就去拿!”

    很快,春桃便将白锦稚送白卿言的几本书捧了过来。

    那几本书倒是矜贵的很,竟然是用纸张装订的,封皮是羊皮,可外面也未曾书写描画,让人不知其中到底是何内容。

    春桃将这几本书搁在小几上,便去给白卿言倒茶。

    白卿言拿起一侧,翻开……

    先头写着一首不着调的小诗,看到以“话说”二字开头,白卿言险些被气笑了,她当是什么样的孤本名书,闹了半天……竟然是话本子。

    按照白锦稚那个不着调的个性,这些话本子与古籍孤本比起来自然是宝贝,白卿言往后翻了几页。

    春桃端了热茶回来时,见白卿言已经将书本放在一旁,颇为诧异:“大姑娘怎么不看了?”

    平日里,他们家大姑娘要是看书,没有一个多时辰是绝对不会放下书的。

    “收起来吧!日后等小四回来……再还给小四!”白卿言眉目间带着浅淡的笑意。

    昨夜她同白锦稚说起亲事来,白锦稚还不大乐意,背地里偷偷摸摸的看这种关于男女情爱的话本子,可不是动了春心么!

    白卿言陡然想起自己董家的表弟董长庆来,董长庆每每见了白锦稚便手足无措,想来是心悦她四妹的,可是……白锦稚似乎对董长庆全然没有这样的心思。

    白卿言透过未关严实的窗棂,看向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枯叶,细细琢磨以小四那样的性子,当配个什么样的人物才行。

    门房的看门婆子疾步走至拨云院外,行礼后同佟嬷嬷道:“嬷嬷,太守亲自登门,原本是想要来送一送四姑娘的,听闻四姑娘已经快马出城,便说要见大姑娘,您看……”

    佟嬷嬷点了点头:“我去问问大姑娘。”

    “哎!”守门婆子笑着点头。

    佟嬷嬷进门,见白卿言正瞅着院子里的落叶发呆,笑着道:“大姑娘,太守来了求见,大姑娘见是不见?”

    知道太守是为何而来,白卿言自是要见的,白卿平朝太守一家来历的时候露了马脚,白卿言正等着太守登门自己阐述来历呢。

    “嬷嬷替我更衣,去前院见见这位太守。”白卿言又吩咐春桃,“春桃你去让平叔走一趟军营,吩咐白卿平将那个教书的蔡子源带来,我有话要问。”

    “是!”春桃应声从上房退了出去。

    太守今日登门,连一个随从都没有带,为的就是能好好同白卿言深谈。

    他坐在白家正厅已经喝了两杯茶,心中颇为惴惴,他一会儿要同白卿言说话的,并没有什么证据可以为他证明,也不知道白卿言信不信。

    不多时,太守见有肩舆停在正厅门外,他忙站起身朝着门口迎了两步,瞅见佟嬷嬷扶着白卿言下了肩舆,太守撩起衣裳下摆跨出门槛,对白卿言跪了下去:“见过镇国公主。”

    “太守请起,里面说话。”白卿言声音没有什么平仄,淡漠又疏离,太守心中更沉重了几分。

    他未曾起身,直至听到白卿言跨入正厅,这才站起身来,跟随进入,跪在了白卿言面前:“请镇国公主屏退左右,沈某有话要同镇国公主说。”

    白卿言似笑非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沈太守,吩咐正在给她腰后垫隐囊的佟嬷嬷:“佟嬷嬷,你在外面候着,别让旁人靠近正厅。”

    还未等佟嬷嬷应声,沈太守先行叩拜:“多谢镇国公主信得过下官。”

第七百章:质疑

    佟嬷嬷福身行礼,带着婢女仆从走出正厅,守在门口。

    “沈太守起来说话吧。”白卿言单手搭在小几上,撑着身子倚住**。

    沈太守应声站起身,坐在白卿言下首的位置,面向白卿言缓缓开口:“镇国公主能让白卿平来查我,在我意料之中,可却是出乎意料的快,下官佩服镇国公主洞察力非凡。”

    “我身子还未痊愈,沈太守还是挑拣重要的说,听完了……我也好去歇着养伤。”白卿言不耐烦听这些逢迎拍马的话。

    沈太守笑了笑,望着白卿言开口:“下官,是当初的镇国公府世子,也就是镇国公主您父亲,白岐山留在朔阳……给白家准备的后路。”

    白卿言手心收紧,紧紧攥住隐囊的流苏穗子,面上却风平浪静不显丝毫波澜:“沈太守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我白家一向忠心大晋到不留退路,祖父将我白家满门男儿带上南疆战场,便是不为白家留后路的在给晋国培养后继战将英才,我父亲又怎么会和祖父背道而驰……在朔阳这里留一个太守当我白家后路?岂不好笑?”

    “且……”白卿言慢条斯理笑道,“就算是我父亲要为白家留后路,也应当是找同宗同族血脉相亲的白家宗族,我祖父、父亲一向对宗族信任有加,又怎么会不求援宗族……而找你一个外人。”

    “白氏宗族是个什么德性,镇国公主当比沈某人更清楚。”沈太守说这话的时候眉目间全都是对白氏宗族的不屑一顾,“当初镇国王是信任白氏宗族不假,可不见得世子爷也是这么想,镇国公主是世子爷的亲生女儿,应当比任何人都明白。”

    白卿言勾唇一笑:“不巧,我不明白,我所见所知……都是祖父和太子对宗族之人得信任。”

    白卿言如此说沈太守倒也不意外,他本就明白,白卿言这一路走得如履薄冰,若非过分小心谨慎又怎么会带着白家众人活到今日,他没有想过这一次就能取得白卿言的信任。

    不过日久见人心,沈太守有信心,总有一天白卿言会相信他。

    “当初世子爷并未留给下官任何信物和证据,所以下官也是口说无凭,镇国公主不信也在情理之中。”沈太守垂着眸子,不紧不慢道,“当初沈某人同世子爷赌箭赌输了,所以答应了世子爷,留在朔阳成为白家退路,当初世子爷还留给了我两个暗卫,可惜……这两个暗卫,后来一个病死了,一个为护晏从而死,这也正是为何沈某会让幼子晏从入军营效忠镇国公主的因由。”

    沈太守这话不是作假,他是为了当初和白岐山的一个赌约,这么些年一直留在朔阳,以至于朔阳官场有一句话,叫做铁打的太守,流水的县令。

    朔阳有过很多县令,最后都调走到其他地方,或已经高升,或是在晋国其他地方任太守,只有他这么多年仍然在朔阳找个地方。

    他只是……为了一个承诺。

    为了曾经答应过白岐山,若有朝一日,他不在了……若白家蒙难,白家诸人有幸能退回朔阳,请他一定要在朔阳的地界儿上,设法护住白家诸人。

    白岐山早就看出他并非是一个甘愿效忠晋国皇庭之人,所以才敢与他打赌,才敢在他赌输之后,告知于他……让他在朔阳成为白家的退路。

    说实在的,一开始沈太守也只是因为重诺,所以留下来,想着若是白家遗孤不回朔阳死在了大都便和他无关,若是够聪明就会退回朔阳,届时他再做安排。

    自然了,大都白家若是对付不了白氏宗族……那也不在他和白岐山的赌约之中,他只负责白家诸人的平安罢了,这辈子都不会在白家人面前显山露水。

    可他的确是没有想到,白岐山的女儿竟然太过厉害。

    从白家诸子身死南疆开始,沈太守一直关注大都白家的消息,从白卿言向天下借棺开始,这个原本在沈太守心中无足轻重的女子,一直做着惊骇他内心的事情,一步一步拼到了镇国公主的位置,成为当朝太子的心腹,以剿匪为名练兵,实惠朔阳和诸多邻县百姓。

    说实在的,沈太守内心瞧不上晋国皇家的人,可是却万分愿意效忠白卿言,他完全是被眼前这个小女娃的心智和气魄所折服。

    白卿言望着那位沈太守带着几分打量的意味,手指细微摩挲,想起在朔阳练兵的沈家护卫身上有几分白家军的影子,这……倒是有些能说得通了。

    沈太守大大方方坐在那里任由白卿言打量,仿若立身端直的君子般,目光磊落。

    “曾和世子爷在朔阳相逢之时,我本是打算辞官游历各国了此残生,世子爷请我加入白家军,可我不愿意入白家军屈居于人下,还要受军规管制,相比较来说……我更喜欢在朔阳这个地界儿上做官。”

    白卿言抿唇不语,静静听沈太守说着。

    “后来,镇国公主一肩挑起白家,南征北战大获全胜,朔阳练兵,为民谋利,沈某心中敬佩不已,几次想要投入镇国公主门下,可镇国公主防备心极重,我只能先让儿子带着曾经世子爷送于我的两个暗卫教出的下属入了军营,想着若是镇国公主瞧出了端倪定然会派人查探。”

    沈太守将前因后果交代的很清楚。

    可在这个礼乐崩坏的世道……若是说还有人会因为一个赌约,便心甘情愿在朔阳这个地界儿上待这么久,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怕是不能完全令人相信。

    所以沈太守来向白卿言陈情,内心也是有稍许忐忑和不安的。

    他能看得出……这位镇国公主,与当年的镇国公世子白岐山不同。

    镇国公主经历过南疆一战她祖父被副将背叛,又在云诡波谲的大都城经历种种,镇国公主与白岐山相比,心中定然会少了几分对他人的信任,而多几分质疑,这都是理所应当的。

第七百零一章:九如

    “我这里的确是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是和世子爷输了赌约,所以才心甘情愿留在朔阳,但我在输了赌约之后,曾强行将我沈家祖传的玉佩交于了世子爷,算做是对世子爷的一种承诺,可如今世子爷不在了……也不知道玉佩还在不在白家,若是不在,我的确是无法自证。”

    当初白岐山说相信沈太守的为人,未曾立契,可沈太守却固执的将自家祖传玉佩塞给了白岐山,憋着一口气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的来历镇国公主应当查过……沈某人的身世来历,也都是沈某人的真实情况,该说的沈某人已经都说明白,如今沈某人的确是因为瞧出镇国公主心胸远大,所以真心想要跟随,镇国公主不相信沈某人也不要紧,但沈某人一定会遵守曾经与世子爷的承诺,护白家周全。”

    沈太守说完,朝着白卿言长揖一拜:“沈某人话说完了,若镇国公主没有其他吩咐,沈某人便先行回去了。”

    白卿言望着这位沈太守,他倒是干脆……说完就走,还是以退为进?

    “好……你先回去吧!”白卿言含笑同沈太守道,“若有什么吩咐,我会让沈晏从转告你。”

    不论如何,这个沈晏从在白卿言这里的确得用。

    不管这位沈太守是不是如同他所说的,是因为输了赌约……所以答应父亲留在朔阳成为白家后路,还是找个借口来投诚,又或者是为了某种目的想来接近她,白卿言都不介意,毕竟目下她并非无人可用。

    沈太守再次长揖,抬眸又看了眼面色苍白,五官惊艳,目光无比坚毅沉着的小姑娘,开口:“沈某人,名天之……字九如。”

    白卿言瞳仁中微有波澜,九如……

    这也是父亲的字,但是很少有人知道。

    父亲的字取自《天保》,白卿言曾听祖母说过,父亲的字里……是祖父对父亲最深切的疼爱。

    白卿言唇瓣动了动:“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想来……为沈大人取九如为字之人,必定是对沈大人最为疼爱之人。”

    “世子爷也是如此说的。”沈太守说完这最后一句,对白卿言长揖作别,退出正厅。

    白卿言眼眶湿红,她闭了闭眼……

    到底,父亲也没有能如南山之寿。

    佟嬷嬷见那位沈大人离开,进门就看到白卿言眼眶湿红,佟嬷嬷被唬了一跳,忙问:“大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只是想起了父亲。”白卿言喉头翻滚,艰难平稳了情绪,又问,“白卿平到了吗?”

    “已经到了,在门外候着,大姑娘要是不舒服的话,不如改日再见?”佟嬷嬷低声同白卿言商量。

    “带进来吧!”白卿言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那我让春桃给大姑娘到杯热茶来。”佟嬷嬷心疼不已。

    白卿言颔首。

    很快,春桃给白卿言端来了热茶,又烧了一个手炉,硬是塞到了白卿言的手中。

    不多时,白卿平带着蔡子源跨入正厅。

    今日的蔡子源身着一身水色直裰,越发显得书生儒气十足,约莫是这些日子在朔阳教书日子过得轻省,蔡子源看着倒是圆润了不少。

    蔡子源低着头随白卿平跨入正厅,对白卿言行了叩拜礼,听白卿言让他们两人坐,蔡子源这才抬起头朝着白卿言望去。

    这一抬头,蔡子源便愣住了。

    他没有想到不过两月未见,白卿言竟然清减成这副模样,面色比之从前还要苍白,唇瓣也无甚血色,虽然仍然掩不住惊鸿之貌,可整个人看起来羸弱病态,仿佛一碰就碎。

    “蔡先生请起……”白卿言又说了一遍。

    蔡子源这才回神,忙应声起身坐在白卿平下手。

    “今日唤蔡先生前来,是有一事不解,希望蔡先生能为卿言解惑。”白卿言眉目含笑徐徐道。

    蔡子源不傻,镇国公主白卿言心智超群,手下能人众多,想知道什么是需要他这个被困在朔阳数月的教书先生解惑的……也就只有左相李茂。

    如今人在屋檐下,蔡子源哪里敢不从,他只得道:“镇国公主请讲,蔡子源一定知无不言。”

    “如此甚好……”白卿言略微调整了坐姿,全然靠在隐囊之上,幽邃的目光凝视蔡子源,“左相李茂之子李明瑞,师从何人?”

    蔡子源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白卿言余光捕捉到,已久不动声色望着蔡子源,等候蔡子源回答。

    半晌之后,蔡子源抬头朝着白卿言望去:“想来镇国公主已经查到了,如此蔡子源便不同镇国公主卖关子了,左相李茂之子……师从当初二皇子门下的一个谋士,不过此谋士已死。”

    “杜知微……”

    听到这个名字,蔡子源手心不由自主收紧,他没有想到镇国公主竟然连这件事都查的一清二楚,颔首:“正是!”

    “后来这位杜知微杜先生,投于梁王门下,成为梁王的谋士。”

    蔡子源摇了摇头:“与其说投入梁王门下,不如说是被梁王收留,梁王当初非常敬重二皇子。”

    白卿言见这位蔡先生并未隐瞒说的是实话,点了点头,又笑着问:“蔡先生这段日子在朔阳教书,似乎过的还不错。”

    “托镇国公主的府,吃得好睡得好,整日教授学问,子源……乐在其中。”蔡子源笑着朝白卿言道谢,“多谢镇国公主关照。”

    “不知,蔡先生可愿投于白府门下?”白卿言单刀直入。

    这位蔡先生的确有才,只让他在新军营教授学问倒是可惜了……

    蔡子源抬头满目错愕望着白卿言,片刻之后朝着白卿平望去,想到可能白卿言是想让他进入白氏族学给白氏宗族的子嗣教学,这也算是效忠白家吧,是他想多了……镇国公主手下能人那么多,又怎么会让他一个从左相李茂府中出来的谋士,真的成为白府谋士。

第七百零二章:识时务

    蔡子源抱拳同白卿言道:“若是镇国公主想让蔡子源入白氏族学教学,蔡子源很是愿意。”

    “蔡先生,我所言……是问蔡先生可愿意效忠白家!”白卿言语声郑重,端坐起身子望向蔡子源。

    “阿……镇国公主!”白卿平震惊的差点儿在外人面前唤了白卿言阿姐,他拳头紧了紧,十分不赞同,“子源先生学问甚深,教授族中学子正好!”

    一来,这个蔡子源先生来朔阳的时间太短,二来……这个蔡子源出自左相李茂府上,谁知道他能不能真心效忠。

    错愕的不止是白卿平,就连蔡子源自己都睁大了眼:“镇……镇国公主,子源……可是从左相府出来的!”

    “我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白卿言轻抚着手中手炉,没什么表情,“更相信蔡先生是个有才气和傲骨之人,既然蔡先生被左相府舍弃……让蔡先生来朔阳向白府请罪,左相便是舍弃了蔡先生!以蔡先生的傲骨便定然不可能再效忠左相府,而我白家虽然如今无权无势,可有一点,是左相府绝对比不上的!白家……绝不舍弃任何一个同舟共济同生共死的同袍!”

    白家……绝不舍弃任何一个同舟共济同生共死的同袍!

    这一句话,陡然让蔡子源红了眼眶。

    这句话他知道,这便是白家军奋勇无畏死,长胜不败的因由!

    他想起曾经在大都城长街那满街红灯之下,他看到在酒楼门前收拾那白家庶子的白卿言……

    那时,白卿言便说过,白家家法即白家军军法。

    作为谋士,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便是能够遇到知遇之人,遇到生死不弃的主上。

    当他被左相指派来朔阳向白卿言认错,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初也想过……若是镇国公主宽宏,能饶他侥幸不死,他便回故乡当个教书先生了此残生。

    可没有想到,镇国公主却开口相邀……

    蔡子源咬了咬牙,撩开直裰下摆向白卿言跪下,重重三叩首:“蔡子源见过主子,此生效忠镇国公主绝不生二心,如有违此誓,全族无后而终,死后不能轮回,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卿平,扶蔡先生起来。”白卿言摩挲着手炉,侧头吩咐春桃,“将郝管家唤进来。”

    白卿平眉头紧皱扶起这位蔡先生,满腔的担忧想要说给白卿言听。

    很快,郝管家进门对白卿言长揖行礼。

    “蔡先生就交于郝管家安顿,蔡先生以后就是我白家的人。”白卿言视线落在蔡子源身上那件浆洗的发白的衣衫,道,“蔡先生来的匆忙,没有带几件衣服,还有日常所用之物,劳烦郝管家都给蔡先生准备妥当。”

    “大姑娘放心,老奴一定将蔡先生安排妥当。”郝管家对蔡子源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蔡先生请……”

    蔡子源站起身,朝着白卿言长揖一礼又道:“子源有一请,望在镇国公主无吩咐之时能继续去军营之中教授那些百姓,学习识字,也算是为百姓略尽绵力。”

    白卿言颔首:“若蔡先生得空这自然是好。”

    “多谢镇国公主!”蔡子源再次行礼之后才规规矩矩随郝管家退出正厅。

    白卿平一看蔡子源走了,忙不迭开口道:“阿姐,那位蔡先生来自大都左相府,阿姐如此冒然用他,不怕被反噬?”

    “不是冒然……”白卿言语声极淡,转而看向白卿平,“但凡有些本事的人,骨子里都是骄傲的,左相李茂让这位蔡先生来朔阳请罪,便是已经放弃了这位蔡先生,弃这位蔡先生生死不顾!如同他们这些谋士,此生最期盼的不过是得遇明主,得主上重之信之,一生不相负。是左相负了这位蔡先生,蔡先生便绝不会再效忠左相!”

    “卿平,这个世上,有谋士重古礼,一旦择主哪怕主上负了他,他也不会负主上!这类谋士我们不可勉强,可也有谋士并不会从一而终,比如这位蔡先生……有傲骨,也识时务,懂得择木而栖。”

    白卿平细思白卿言的话,想起蔡子源刚进入军营那几日,最开始信念全无好似就是在等死。

    想通之后,白卿平起身对白卿言一拜:“卿平受教。”

    白卿平直起身见白卿言面色苍白削瘦的模样,忍不住叮咛:“阿姐要好生歇着才是,有什么是可以交给卿平去办。”

    白卿言点了点头:“放心!佟嬷嬷替我送卿平出去……”

    佟嬷嬷应声称是,请白卿平出门。

    目送白卿平离开,白卿言刚扶着春桃的手站起身来,就见卢平匆匆而来:“大姑娘,大都城二姑娘急信。”

    春桃见状又扶着白卿言坐下,卢平恭敬将信送上。

    白卿言拆开信,一目十行浏览。

    信中白锦稚主要就说了两件事……

    华阳城瘟疫。

    太子下令建造九重台。

    白卿言紧紧将信握紧,咬紧了牙关。

    因先是皇帝坠马,后又有华阳城瘟疫,太子决意建造九重台祈福,等九重台建成……皇帝将会沐浴斋戒住进九重台为晋国祈福。

    华阳城瘟疫,太子不先行派人赈灾,反而用瘟疫为借口称上天降下天灾,要顺了皇帝的心意建九重台。

    她看着白锦绣这信中的字字句句只觉心里发冷,如今这位太子殿下只会揣摩皇帝的心思做事,哪有一点帝王应有为国为民的模样?

    若是太子登基……怕是不会比现在的皇帝做得更好。

    这林家皇室,已经从骨子里烂透了。

    董氏亲自下厨炖了汤,在拨云院侯了很久都不见白卿言回来便派秦嬷嬷去前院,一问才知道原来白卿言去了祠堂。

    董氏眉头紧皱:“这个孩子,身上带着伤……不好好的养伤,一会儿见这个,一会儿忙那个,这会儿还往祠堂跑!”

    “夫人,咱们大姐儿是个什么个性您还不知道吗?她知道如今白家离不开她,断不会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昨日是大姐儿生辰……老奴估摸着大姐儿可能是想镇国王和镇国公,还有瑜哥儿了。”

第七百零三章:不悔

    董氏抿了抿唇,坐在那里半晌不吭声。

    儿子还活着,她已然知道了。

    可丈夫……她听说是阿宝亲自将丈夫的头颅从敌军大营之中夺回来的,定然没有了存活的可能。

    生辰……阿宝定然想念祖父和父亲。

    此时,白卿言正立在的白氏祠堂白家众多牌位前,单手捂着心口,一手执香……对准摇曳烛火点香。

    祠堂院外大门紧闭,郝管家和卢平带白家护卫守在白家祠堂之外。

    重檐庄重肃穆的祠堂六扇黄花梨木雕花隔扇敞开着,祠堂内从檀木横梁上垂下的垂帷被铜钩勾在柱础仰莲的黑檀木柱两侧,立在祠堂内左右两侧高架之上几百盏莲花油灯摇摇曳曳,将庄重肃静的祠堂映的暖色融融。

    众多被擦的干净黑亮的牌位最前案几之上,鎏金博山香炉升腾起袅袅白烟。

    烛光忽明忽暗映着白卿言苍白无暇的五官,越发显得她眸色深幽,眸色坚毅。

    她将香点燃,用手将三只香上的火苗煽灭,双手恭敬将香聚过头顶,插入香炉之中,跪在蒲团之上三叩首,捂着疼痛不止的心口跪坐在蒲团上,静静凝视祖父和父亲的牌位,眼角似有泪水莹莹。

    那些琐碎的往事,仿若惊尘,让她想起十五岁笄礼,那时她随祖父父亲出征在外,并未办什么笄礼……

    那日,也是今日这般,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她与爹爹在祖父的帅帐之中,为她挑选小字。

    正午耀目光线从大帐外照射进来,她与父亲跪坐在祖父案几前,看着祖父写于纸上的那几个表字,父亲眉头紧皱,抬眸看着祖父:“爹,你给阿宝起的这都是什么字,鸣山这哪里像个女儿家的小字!还有这个……鸣岐,爹您这不是胡闹么,儿子这一辈从岐字,阿宝取字要避忌才是!”

    祖父手指点了点那张写着鸣山的字,道:“所以我这不是改成鸣山了么!”

    父亲满脸的不情愿,只能问:“好好的女儿家,小字鸣山……这是个什么说头,我看还是我选的好,就叫长安最好!长安长安……从长久平安,阿宝你说呢!”

    不等她开口,祖父便又道:“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这便是我为阿宝取的小字说头,阿宝虽为女子,却天生将帅之才,吃得了苦,又对自己狠得下心,将来只要阿宝不单单囿于后宅,必能在这乱世争雄争霸,以女子之身扬名疆场,成为白家先辈那样让后人敬仰的将军,成为我国公府……乃至大晋国最耀目的女子!”

    白卿言喉头翻滚,脑海里全都是祖父望着她时眉目含笑,满含期望的模样。

    后来,她的小字最终没有定下。

    祖父为她取小字“鸣山”是寄予厚望。

    父亲为她取小字“长安”是父女情深。

    她咬紧了牙关,抬起含泪的眸子望着祖父的牌位。

    周之兴也,鸑鷟鸣于岐山。

    而新朝之兴,必始于朔阳牛角山。

    白卿言直起身恭敬对白家列祖列宗叩首,已决心反了这林家皇权,郑重告知祖宗。

    白家世代护民,这样腐烂溃脓的晋国林家皇权……不配为民之君!

    她自问无大能匡正皇室于正途,欲取而代之,若有违白家祖宗世代忠于林家皇权之心,死后……她必当亲自谢罪。

    她眸色沉着,重重叩首……

    祠堂六扇打开的门外,风过……枯叶婆娑,沙沙作响。

    被鎏金铜钩挂于黑檀木柱上的垂危摇曳,祠堂内几百盏莲花油灯忽而左右摇曳,连带着刚才还从鎏金博山香炉里袅袅升腾的白烟也被吹得陡然灭了一瞬。

    跪在蒲团上叩首的白卿言手心收紧,抬起头,如炬目光望着那些牌位,视线最终落在祖父和父亲的牌位上。

    若说此前,白卿言念及祖母……担心百姓被战火所累,还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迟疑……迟疑着到底是反了这林氏皇权,还是扶太子登位努力匡正。

    这次太子要为皇帝建九重台之事,彻底让白卿言绝了匡正太子的念头。

    “白家军建立之初衷,乃是为民!忠于林氏皇权……也是为民,白卿言不敢忘白家世代薪火相传的志向,不敢忘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功业。”白卿言说话时眸中含泪,语声平静,却似有铿锵之力,“白家军一直都是晋国的壁垒,却被当今陛下当做乱臣贼子!白卿言并非圣人,不愿以德报怨,决意反林氏皇权,虽不敢说说全然为民,也为私恨,但……白卿言此生定当竭尽全力,平定这天下!此意不改!不悔!”

    说完,白卿言叩首。

    刚还大作的狂风陡然便消失在了白家祠堂之中,莲花油灯火光轻轻摇摆,那鎏金博山香炉轻烟依旧袅袅,若非白卿言裙裾上沾了被风从院子中带进来的枯叶,就好像那阵风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白卿言站起身,扶着祠堂雕花隔扇弯腰将裙裾上的枯叶拍落,跨出祠堂……

    外面还是刚才白卿言进来时的艳阳天,却冷不丁掉下一大滴雨水,落在白卿言的脚下,片刻便是大雨倾盆。

    祠堂沉重的外门被推开,卢平冒雨一路跑至祠堂重檐之下,拍了拍肩膀上的雨水,笑着同白卿言拱手道:“大姑娘,这艳阳雨可是个好兆头,一般来的快去的也快,大姑娘是稍后片刻等雨停了再回去,还是现在就走?”

    白卿言回头看了眼灯火璀璨摇曳的祠堂,唇角勾起,算是个好兆头吧。

    “回吧!”白卿言说。

    卢平让春桃拿伞进来,撑着伞将白卿言护出祠堂。

    春桃先上了马车,正要扶着白卿言登车就听到有人唤了白卿言一声。

    “镇国公主……”

    白卿言脚下步子一顿,在这艳阳大雨之中,转头朝巷子那头望去,只见一位一身白布广袖长衫显得仙风道骨的老者含笑朝白卿言长揖行礼。

    那老者满头银丝,头戴玉官,身旁是他的两名弟子,一个撑伞的护卫,和一个小童,老先生的仆从牵着青围马车就跟在后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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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长女她又美又飒介绍:
前世,镇国公府,一朝倾塌灰飞烟灭。
此生,嫡长女白卿言重生一世,绝不让白家再步前世后尘。
白家男儿已死,大都城再无白家立锥之地?
大魏国富商萧容衍道:百年将门镇国公府白家,从不出废物,女儿家也不例外。
后来……
白家大姑娘,是一代战神,成就不败神话。
白家二姑娘,是朝堂新贵忠勇侯府手段了得的当家主母。
白家三姑娘,是天下第二富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商界翘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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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卿言感念萧容衍上辈子曾帮她数次,暗中送了几次消息。
雪夜,被堵城外。
萧容衍:白姑娘三番四次救萧某于水火,是否心悦萧某?
白卿言:萧公子误会。
萧容衍:萧某三番四次救白姑娘于水火,白姑娘可否心悦萧某?
白卿言:……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嫡长女她又美又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嫡长女她又美又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