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工场新挑战(七)
照临立刻向妇婴堂的副手发去消息,接着今日出发的消息就转告给了挑选出来的女工们,她们立刻按照早就说好的,再次检查自己的衣物等包裹,将被子叠好放在床中间,床单掀起来连垫被一起打个巨大的包袱,除了马桶不用带,其他的个人物品能带的都带上。
工场的宿舍楼里,家具齐全,但没有卧具,买现成的都买不到,祁可也就不费劲提前准备了,让女人们把自己屋里睡的直接带过来完事,等以后建起了织布和印染工场再发新的当福利。
为了随时送女工过来,贾记船行在城北码头特意留了一艘船,祁可这会儿要人了,要出发的人集体到饭堂吃了一顿汤面,把肚子塞得饱饱的,然后扛着行李去前院马厩乘车,一溜车队拉出去,浩浩荡荡地到城外上船。
城中百姓看得好奇,不知道妇婴堂突然出这么多车是要干什么,有闲得无聊的好事者跟了一路,跟码头上的人群一起,看到车上下来的女人们跟搬家一样把大大小小的行李搬上了贾记的船,她们有说有笑,不见任何彷徨不安,显然是知道自己的目的地要去哪。
事关祁可的八卦总是能引起县民极大的好奇和热情,刚结束的订货会就让大家至今还在热议,这又看到妇婴堂的新动向可不就关注上了。
妇婴堂开业以来除了一开始是热闹了一场,之后就一直很低调,做做自己的小生意,除了隔三岔五收买女人孩子卖点日常杂货,里面还开了一间妇幼诊所,只接诊女病人和七岁以下男童男婴,看点头疼脑热和小外伤的急诊。
军户所的女军属和小孩常来看病,县里百姓见多了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据说还能接生,但至今没孕妇去试过,也许第一个去生孩子的仍是军户所的女眷。
码头上,离贾记的船不远的地方,人头涌动,好多人在争相打听这是要干什么,妇婴堂要把这么多女子送哪里去。
当然,没人回答他们。
妇婴堂的内部事务,哪有跟外人说的必要。
女人和行李全部上船安置妥当后,船即刻出发,码头上的车队也掉头返程。
八卦传回城里,老方他们三人陆续从街上听闻,想起祁可曾经跟他们说起过的纱场,猜测那些女人肯定是送工场干活去了,立刻涌起浑身干劲,互相去信相邀出来吃饭,讨论挣钱大计。
从县城出发到工场,路程比去四柳村要近多了,女工们出发前吃的那一顿面条还在胃里,船就靠泊在了工场的客货两用码头前。
码头上,停着十来辆拉货的骡车,一趟一趟地将女工连同她们的行李送去宿舍楼,先到的人守着自己的行李在院子里等着,人来齐了再统一分配宿舍。
从码头一路过来,女工们就一直处在眼睛不够用的震撼中,这从未见过的房屋格局激起了女工们的极大好奇,来到宿舍楼的大院里,照临举着个铁皮喇叭从楼上喊话,允许女工们在一楼自由活动,熟悉一楼各公共区域的布局。
第978章 流民潮的战术(二)
生病的流民之所以愿意这么干,按他们自己的说法是想报复,也就是天灾发生到现在,朝廷和各地官府救灾不力,灾民变成流民,既然官府让老百姓没了活路,那就一起去死好了。
照临自然不信他们这样的说辞,能想出潜入普通村子故意传播疾病致人死亡然后整村冒名顶替的战术,这帮向着东临县流动的流民已经不是乌合之众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性质了。
不信归不信,这些派出来以命换命的流民所知道的就是这点东西,连领导他们的头领名字都说不出来,只知道跟他们接触说服他们出来干一票的人外号叫什么,长期的苦难生活让他们对自己的性命近乎麻木,根本就无所谓了,死之前带几个人下去陪葬还觉得有赚头挺好。
照临把人留在原地,让武装机器人围了一个包围圈,看着他们不要出圈,她立刻返回工场找祁可,将这消息告诉她。
祁可听完只觉得毛骨悚然,手臂上都起鸡皮疙瘩。
“已经在发高热还腹泻的病人,是怎么摸到这么近的地方的?流民潮的大部队不是还在两县交界的地方吗?”
“用车送进来的,他们有干净的不会让人起疑的车子,流民中一旦有发热的病人就会被单独送走,然后有人来劝说他们干一票大的,趁着他们刚发病病情尚轻,梳洗干净换身衣裳,用车子送入县境,能走多远全看他们自己的体力能坚持多远,坚持不了的就近放下,能坚持的就尽量送远一点,越接近城门越好,能混进城最好。”
“用病人打头阵,化整为零,已经潜入县境这么远,离城门很近了。”
“如果不是在山里拦截到他们,我们还在傻乎乎地盯着两县交界地带的流民潮,以为那才是先头队伍。”
“他们原本的目的地是哪?”
“不知道,没问。”
“算了,不是什么要紧问题,流民都是外地人,不可能熟悉本县各村具体位置,左右不过是路线上遇到哪个倒霉村子就想办法混进去,路线和目标选择都很随机。”
“我们抓到了他们,可以认定他们的体力能支撑的话,会走到我们工场。”照临也觉得那十二个人到底要走去哪里不算大问题,“落到我们手上,他们什么动机目的都由我们说了算。”
“这支流民潮当中有人才啊,会玩战术,虚虚实实,用大部队吸引目光,掩护小股部队潜伏侵入。”祁可收起学习用的电子眼镜,铺开笔墨准备给柏擎写信,“这次是我们低估了,要赶紧跟柏擎说一声。”
“编个好点的理由。那十二个病人远没到工场的地界,离着这么老远,怎么发现的是得好好想想。”
“简单,反正没外人知情,我们就说是在山里撞见的,他们进入了工场的山林地界,被你亲自遇到。”
“我为什么会遇到他们?”照临眉毛一扬,等着祁可继续编。
“因为我早就盯上了山林中的土地想要开荒种菜养禽畜的啊,我俩进山圈地,你发现了有人的脚印。”
第979章 流民潮的战术(三)
“那你还不如说是大王和大花花闻到生人的气味,追踪下去找到了营地。”
“嗯,这也行。”祁可接受了这个更合理的理由。
“不过柏家军是否会信已经发病的病人有体力翻山?”
“流民自己的口供不是已经说了轻症进山的目的就是山里的偏僻小村,把疾病带到封闭山村里,让村子团灭,然后健康的流民进来冒名顶替取而代之,摇身一变就成了有户籍的本地原住民。这个操作好了确实是能成功的。”
照临有不同意见,“办法是可行的,但语言口音的问题,想出这主意的人好像完全不在乎。”
“山区是这样的,十里不同音,一个村子一种方言是很正常的,你没见过更夸张的,一个小镇隔一条街,街两边的人讲的口音都不一样。”
“原来如此。”照临恍然大悟地点头,长见识了。
“而且山区路难走,互相之间交流少,本地人都不一定搞得清楚本地一共有多少方言,外人真要狠下心来专挑那封闭小村取而代之,真的可以。”
“那他们的主要目的是取而代之?不然仅是传播疾病的话,靠着官道交通便利的村子更好。”
“交通便利的村子,人来人往,想在这种村子传播疾病,呼吸道传染病更有效,问个路,多聊几句拉拉家常,飞沫传播,防不胜防,谁知道那些咳痰发热的人是普通伤风还是肺痨。”祁可歪着头想了想,“流民潮人数庞大,什么传染病都可能发生,再来个鼠疫,真不要活了。”
“东临县缺医少药,没有高水平的郎中,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想出这个招数的人才一直在将生病的流民送入县境,这一支被我们抓住了,还有更多没有被发现的,这信往上一送,就该衙门和柏家军头疼了。”
“是的,故意传播疾病的十二个高热腹泻不知还能活几天的传染病人,谁会给他们正眼好好了解他们的病情发展?只怕是看一眼后就下令杀了。就算有人质疑他们是否有体力带病翻山走这么远,但这些质疑的人敢走到病人面前亲自验证吗?不敢的话,那就是嘴炮,不用理会。”祁可连那些可能抬杠找茬的人怎么对付都想好了对策。
“也是,那你写信,我把那些人搬过来。”
演戏演全套,说了是在工场的山林地界发现的,那就要找个地方把人放好,照临从实景地图中精挑细选,找了一个有小溪流淌的向阳小坡地,派女仆过去燃起两堆篝火,随便扔一些鸡骨兔骨,睡觉的地方潦草地铺着附近采来的干草,干草底下压着搓出来的草绳,这些草绳能做打猎的绳索陷阱,运气好的话是能套些野鸡野兔。
看着就像是住了好几天的样子,毕竟是病人嘛,体力不支走不动想休息一下也是正常的。
营地布置完后,用运输机将那十二个病人连同随身物品一起送了过去,放在干草堆上自生自灭,只留着医疗机器人监控病情发展,留下详实的病程记录。
第980章 流民潮的战术(四)
而接触过病人的女仆和运输机,用灵湖水配的消毒液全面消毒,医疗机器人有自洁功能倒不必祁可操心,就连亲自问了口供的照临和祁可的宿舍地面都好好消毒和擦洗了一遍,照临更是把假发和衣裳鞋袜扔进了焚烧垃圾的焚烧炉直接烧掉,从头到脚换了套新的。
那些病人的治疗是没有的,一是没针对性的药物,二是已经决定要上报了,柏擎收到消息后他自己不来也肯定要派人来看一眼,得让人看到这帮人确实病得不轻,才会正视已经出现的威胁。
这不是那道考验人性的火车题,就是简单的数学题,放弃这十几个心怀不轨企图的人,保护更多无辜百姓,虽然祁可要挣功德扩大千荷境的可用土地,但也犯不着为了一个两个功德去做脑子不清醒的脑残圣母,那是狗屁。
冤有头债有主,救灾不力是朝廷的锅,要报复就找朝廷去,冲无辜百姓下手,祁可就要给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正道的光了。
祁可写好信,等到傍晚有余从海边回来,给它系上小包包,由两只监控飞虫协助,派它去千户所做了一回信使。
冬季天黑得早,掌灯时间早,小雕居高临下,找地面上最明亮的地方降落,不偏不倚就是柏擎的小院。
空中突然扎下来一只猛禽落在院墙上,把院里的亲兵唬了一大跳,差点拔刀,等看清是祁可身边的小海雕时才松口气。
柏擎在屋里听到院里一阵咋呼,出门查看时,还没看清院里亲兵干嘛在墙下扎堆,就先听到一声熟悉的猛禽鸣叫。
“出什么事了?是祁可的小雕儿吗?”
“是,擎少,祁可送了信来。”
围在一起的亲兵散开,就见被围在中间的除了小雕儿还有一个兵,他托着自己的刀鞘,有余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
先前说话的那个亲兵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双手递给柏擎。
柏擎见信封上写着他的姓名亲启,右下角还有个朱红色的紧急二字,第一次见祁可写来这样的信,柏擎心头顿时涌现不好的预感,直接站在院里就拆信阅读。
一目十行先看了第一遍,柏擎以为自己眼花了,从头又看了一遍,脸色青白交加又变得爆红,周围的亲兵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绷紧了皮子等擎少下令。
“该死!简直该死!”柏擎暴怒,用力攥着信纸,他看了两遍,确认不是自己眼花,难怪祁可在信封上特意写上红色的紧急二字,“传我命令,召集所有在所内的把总和百总过来议事!”
“是!”人群中有数人齐声响应,哗啦啦的脚步声之后,离院门近的亲兵跑出去不少,分头寻人。
“擎少,出什么事了?祁可传来了坏消息?”柏擎的亲兵长是眼下唯一敢上前询问详情的,以他的身份来问也确实没错。
“我们上当了,我们一直盯着的流民潮很可能是吸引我们注意力的假象,真正的先头队伍已经化整为零进入县境了。”
第977章 流民潮的战术(一)
没人敢正面跟狼群和豹子打架,只能是追踪足迹粪便找到饮水的地方设陷阱,但大王和大花花它们无一只上当,甚至还会相互合作,由狼群找到暗藏附近的猎人后发起围攻,将猎人驱赶到陷阱旁,接着豹子跳出来发起偷袭,一巴掌把人扇进他们自己的挖的陷阱里。
屡战屡胜。
至于掉进陷阱里的人怎么办,大王和大花花可看不上人类的一身臭肉,确认威胁解除后,打完就走。
满身伤的猎人这时候能否自救逃生就看自己中的是什么陷阱,如果是套住手脚的套子那倒还有脱身的机会,万一不幸被套住的是脖子就惨了,那是越挣扎越紧,最后窒息。若是挖的坑,掉下去基本上就上不来了,为了陷住狼和豹子的坑,陷个人在里面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也是很轻松的,有过一次陷阱坑的坑底插了尖利的竹片,摔了两个人下去,一个速死,一个被扎成重伤挣扎了好久才咽气。
进山猎狼猎豹子的猎人没几个人能活着下山,但凡活着逃回去的都怕得要死伤好前不敢再战,一群野兽竟然比人厉害,反而刺激更多人进山,单打独斗对付不了凶残的猛兽,那就组队,一支队伍少则三五人多则七八九十人甚至十多人。
祁可知道她的崽崽们三天两头地在山林里跟猎人干上了,
她最多叮嘱当老大的大王和大花花注意安全,也不管它们是不是听得懂,反正她不厌其烦地每天都要说两遍,早上一遍傍晚一遍,主要内容就是不要跟猎人死磕,受了伤就立刻后撤,诸如此类的。
猎人组队进山的变化自然瞒不过照临的监控,她的监控范围比实际划出来的防线要宽得多,因为她想更早一步知道流民潮的动静,观察到猎人的变化是顺带。
这些进山的人大部分都不是专门的猎人,就是为生计冒险的贫民,幻想着在这最好的打猎季节捕到一头狼卖毛皮能卖多少钱,拿着木棍扁担柴刀这种简易的工具就敢结伴进山。
照临观察着这些人的一举一动,发现了一个行为异常的队伍,向流窜在不同的流民窝棚之间收集病例的医疗机器人发去了一条疑似肠道传染病的警报。
疑似肠道传染病,是因为观察到一支十二人的队伍里,有一半的人在拉肚子,皮肤上出现了淡红色丘疹,整支队伍看着都不像健康人,根本就是进山送死的。
照临派出武装机器人偷袭了这支队伍,交给医疗机器人检查,成功找到了致病菌,是细菌感染不是病毒,病得轻一些的人有腹泻高热起疹子,病得最重的则出现肝脾肿大的表征。
医疗机器人在完成后面的整理病例记录细菌标本后,照临趁他们病得虚弱,例行询问他们的来历,从他们不同的口音腔调里连蒙带猜,问出了不得了的一件事。
这些生病的人正是流民潮的先头队伍。
一般的流民先头队伍是以老弱妇孺成群结队走在一起打头阵,这次居然是以肠道传染病的病人打头阵,行动隐秘,不走官道不直取城市,而是利用多山的特点,潜入交通不便的封闭村子传播疾病,放任生病村民的死亡,然后由后面跟进的流民占领村子冒名顶替,摇身一变,就成了有本地户籍的原住村民。
这显然是一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细菌战。
第981章 流民潮的战术(五)
柏擎急怒地转身回屋,他的亲兵长跟在后面,觉得擎少话没说完还有下文。
“进入县境的流民有问题?”
“他们有病!”柏擎气得头发昏,把手里的信甩给亲兵长,“自己看!”
亲兵长才看了一半就起了一身白毛汗。
“身染疫病的流民化整为零潜入县境传播疫病?!”
亲兵长差点用力过猛把信纸撕了,他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终于在后半部分看到了先前被略过去的内容,祁可提到明天会将整理好的口供送来,但病人都因为连续的腹泻和高热神智不稳定,时好时坏,说话颠三倒四,她只能尽量还原,不保证一字不差。
“还好还好,祁可抓到的都是活口,明天送口供过来,有口供就好办了。”
“祁可这是抓到了一支正好到她地盘上的队伍,但在这支队伍之前和之后,已经不知有几支同样的队伍进来了,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仍在一起还是已经分开、身上都带的什么病、有没有人病重死亡。我们一概不知道。”柏擎暴躁得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秦薛两位把总就在这时正好进门,他俩离得最近先到,亲兵找人时不知详情,只说祁可送了个坏消息擎少要召人议事,两人刚在门口遇上就听到他们柏大少爷的咆哮声。
“擎少,出什么事了?祁可送了什么坏消息来?”
亲兵长把手里捏得发皱的信纸递给他俩。
柏擎一抬眼,透过没关的房门,正好看到院里还蹲在亲兵刀鞘上的小雕儿,一拍脑袋。
“你们先看信,想想怎么办,我给祁可写个回信。”
柏擎去隔壁屋写信,两位把总坐灯下看信,才看开头的几行,那脸色就变得要吃人一样。
百总们陆续赶到,进门看到二位把总脸色发黑,皆是脚步一顿心里发突,等看到信上内容,那脸色也变得跟上峰一样了。
柏擎拿着回信出来,就看到厅堂里坐满了人,个个脸色难看,心里就知道他们都看过信了。
亲兵长接过信出门亲手放进小雕儿的包包里将它放飞,再回到屋里参加议事。
就这么短的时间,屋里已经吵得不可开交,把总和百总们各抒己见,围绕着祁可的紧急通知,各有各的看法,唯有一点共识,就是明天一早要转告衙门知晓,没人质疑祁可的消息是否真实可靠,但出于谨慎考虑还是把军医都叫来再看看是否有疫病的倾向。
军医们来后看到信上有写病人身上长红色皮疹触摸腹部能明显摸到肝脾肿大,就立刻判断是人传人的疫病。
接着军医们也被留了下来参与议事。
在柏擎的主持下,各抒己见的讨论渐渐地有了一个可执行的方向。
既然可以认定流民潮中有人故意利用染病的病人传播疫情,那么需要及时设立防线,不能流民潮踏入东临县境。
所幸整个东安府都属于柏家军治下的海防线,在境内调兵不属于异动,柏擎决定先从千户所调人去东临县的县碑处设路障,拦住流民潮的去路,同时也是为了争取时间,明天一早除了要去衙门报信,还要往东安府发紧急军情,请大将军从各县调兵增援。
第982章 流民潮的战术(六)
封锁官道和通往县内一切小道入口,封了现成能走的路,就能拦下流民潮中的大部分人,即使有人有体力翻山越岭那也是少数,交给后面的防线留意即可。
只要这第一道防线拦住了,就不用关闭城门,县内百姓依旧能自由来往照常生活。
城门这道防线是必须的,要不要再设一道防线,让城门成为第三条防线,各将领争执不休,主要是这条防线设在哪里,沿海这一大片广袤土地地广人稀,只有东安府这样的地方才算是人口稠密,再加上东临县特殊的选址,使得从县碑处到县城城门这一条官道有二百七十多里路。
大道两边有村子有野地有高低起伏的山势,派士兵封路容易,临时营地扎在哪里就有讲究了,柏擎和手下将领们都不想借用村子,谁知道官道两边的平民村庄里有没有人与带疫病的流民接触过,为了自己队伍的安全,还是在野地里安全,而在野地就更需要干净的水源。
不过这道防线倒不算紧急,柏擎见大家基本达成一致,就将这个议题放下,调兵遣将,明天先派一位百户带手下士兵只带干粮和水囊骑马轻装赶去县碑处,用这百来人封掉官道等后续的队伍携带物资支援。
小雕有余带着回信回到祁可身边,信上柏擎首先提醒祁可注意自身和工场安全,然后告诉她那几个生病的流民可能是染了疫病而不是普通的腹泻发热,让她不要再靠近,等官府的消息。
祁可看完信,跟照临讨论了一会儿,提笔给柏擎写回信,向他申请使用炸药包的许可以防御山里可能出现的陌生人,除此之外工场即日起封闭,除了有生意来往的友商和贾记送米面肉蔬的船,不接待其他生人。
工场的地形三面环水,说封闭就真的能封得严严实实,祁可如此表态既是让柏擎放心自己不会乱来,同时也是一旦有需要的时候她就算消失一阵子也没人知道。
祁可写了两封信,一封给柏擎,一封给丁琳,告诉她的朋友们现在情况不好呆在千户所不要乱跑,好好看书养兔子,手稿慢慢审不着急。
就在这写信的时候,照临收到贾村长发来的消息,正在营建的贾记码头工地抓到两个送上门的肺痨病人,病情处在活动期,也就是有明显发病症状,咳痰咳血,高传染性。
这两个人被活捉的过程也是让人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们聪明还是该嘲他们运气不好,在这四处漆黑的大晚上,他俩没吃没喝,于黑暗中发现一个方向有光,于是本能地顺着光的方向走,认定那边有很多人,适合混进去讨口饭吃,传播疾病。
于是两个病得不轻的家伙就这么自投罗网地撞进了贾村长的手上。
远洋号已经返程,五艘船的皮棉也都送完了,贾村长在凉水镇的任务暂时结束,顺理成章地去忙新码头的营造。
谢天谢地,贾记码头的工地上没有大活人,不怕被传染疾病。
但同时,也没有干净的食物和饮水给这两个肺痨病人填一填肚子。
第983章 流民潮的战术(七)
照临把贾村长发来的消息转给了祁可,祁可赶紧安排从千荷境调拨一批食物送去码头工地装装样子,把厨房和饭堂的草棚子搭起来。
贾村长也准备好两封信,一封给祁可一封给县里的贾记船行,信上主要内容是差不多的,就是发现有肺痨病人四处走动,找人交谈故意冲人面部咳嗽等奇怪举动,提醒合作伙伴和自己族人注意身边出现热情但生病的陌生人。
村长的行为合情合理,祁可收到贾村长的信就可以此为消息来源转告给柏擎,新的贾家码头的土地最南边临水最北边紧临官道,距城门四十里,已经很接近了。
次日清晨,开城门的时间,柏家军一支百人骑兵队伍穿城而过,出了城门沿官道奔驰而去,引起县里百姓的围观和议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是第一次见柏家军展现出久经沙场的气势,有点人心惶惶。
柏家军突然这种举动衙门自然要关切一下,还没来得及派人去问,柏擎就主动派人来告知,让县尊做好准备。
县尊看完信,脑子就是嗡地一炸,他连流民潮的事都不知道,就乍然收到流民中有人故意往县内运送染疫流民的恶劣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斥责柏擎无中生有、祁可造谣生事,拿几个普通腹泻的病人当疫病病人。
县丞同样也是一开始被信中内容吓了一跳,冷静下来后倒是没有县尊这么失态,在他看来,军政双方打架归打架,互相看不顺眼都是正常,但最好不要以为当兵的都是傻子,柏家军是颇有威名战功赫赫的戍边大军,当他们发出警告的时候如果无视是要吃大亏的。
柏擎为了让县里重视,把祁可在信中所写的病人身体情况一字不差地抄了一遍,头痛、发热、腹泻、腹痛、疲惫乏力、干咳、起皮疹、触体检查有摸到明显的肝脾肿大,就算县尊不懂找个大夫问一问也能知道这是大事不妙。
县丞也建议县尊是不是请大夫看看信上描述,但县尊一味地坚决这是柏擎夸大其词,为他擅自调兵异动找理由,不足为信,他反而还要下人准备笔墨好写折子去京城告上一状。
县尊如此坚持,县丞也不好再说什么,退下后跟主簿和典史等几位同僚商议,都觉得还是谨慎起见,多在家中囤些粮油以防万一,毕竟柏擎在信上描述的症状让人很不安,但谁都没提去街上寻个医馆找大夫问问,也没有想过是否要向百姓发出警告,只做自家的准备。
县里几万百姓被官府有意无意地忽略掉了,祁可却不会忽略她那几位友好关系的合作伙伴,安排贾记船行的伙计在下午送信上门,提醒老方老古老宋三家人注意自身安全,紧跟柏家军动向,近日出门尽量选择水路不要走陆路。
老古他们三个一家之主正好都在家里,祁可的信去得很及时,他们也正纳闷早上柏家军那支队伍是要干什么,这一看到信上内容冷汗都下来了,招呼家人清点粮油药物等家中常备物资,列单子再多囤一些。
第984章 流民潮的战术(八)
傍晚时分,小雕儿从海上回来后,祁可给它系上小包包,派它送信。
柏擎盯了县里一整天见毫无动静就知道自己那封信白写了,县里根本没重视搞不好还觉得他小题大做造谣生事,就在这时,小雕有余从天而降,落在了院墙上,没一会儿工夫,亲兵敲门进来呈上一封信。
有余带来了两封信,另一封的信封上写着丁琳亲启,亲兵顺手帮了个忙,找人把信送去了。
祁可这封信上的内容就多了,除了想要获得使用火药的许可,还转告了有疑似肺痨病人的事,柏擎的目光就盯在了距离城门四十里的贾记在建新码头上,而且贾村长就在那里主持营造,大家都算是老熟人了,一切皆有得谈。
柏擎提笔回信,准许祁可必要时候使用火药,他是想到以两地之间的距离,如果祁可用了火药千户所这边肯定听得到,是最迅速的警报。
有余带了信回来,祁可在山里设下的那三道防线就算是过了明路了。
待到第二天清晨开城门的时间,千户所送军需物资的第一批车队穿城而过,县里百姓看到越发紧张不安,纷纷涌向粮油店抢购食品。
衙门收到消息后,县尊的脸色都是黑的,心里犹豫起来,觉得是不是真的出事了,就想派衙役去看看,但手下捕快和小吏都是本地人,谁都不愿出这趟差,都忙着给家里囤积物资,连典史都叫不动,把县尊气得脑门疼。
柏擎派了秦把总跟车队一道出发,在离城不到四十里的地方看到了官府划界定标的记号,圈出来的土地就表示有地主了,手一扬,与车队告别,带着随行小队拐弯进了野地,经过了一个堆放材料的堆料场后,与贾记的人碰上了头,见到了贾村长。
面谈很顺利,柏家军成功借到了官道边的土地用于建立第二道防线,以保护身后的县城不受流民潮的冲击。
秦把总赶回千户所,当天下午就派了第二批军队去建第二道防线,把路障和营地先立起来。
贾村长这里抓到的那两个疑似肺痨病人同样无人领走,谁都不愿意碰,远远地看两眼都怕自己也被染上了,比祁可那边的腹泻病人还可怕些,最后还是留在了这里,贾村长划了一块闲置的角落用木料圈了个篱笆,里面搭个小窝棚,树个帐篷生两堆篝火,隔几天给点柴火和食水,让那两人自行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到第三天,中午时分,东安府方向来了数艘挂着柏家军军旗的运兵船,柏大将军带着副将、参将、游击、守备等一应下属将领士兵和部分物资增援东临县。
大船在城北码头的水域停了一长溜,民船全部靠边让出水道,县里百姓终于确认这是真的出事了,对比之下,衙门一声不吭,几天来只有柏家军在做积极应对,顿时大街小巷不分彼此男女老少皆是骂声一片,百姓们朴素的感情大幅度地倾向了柏家军。
地方官都是朝廷指派的外地人,一心就想着太平无事捞个政绩就走,有几人会真情实感地拿任职地的百姓当自家人,戍边大军就不一样了,关键时刻还是柏家军靠得住。
第985章 流民潮的战术(九)
柏大将军下了船只奔县衙,不到半个时辰百姓就看到柏擎骑马进城也去了衙门,没多久县衙贴出告示,宣布流民潮逼近东临县境界,流民中大量病人潜入县境传播疾病,本县从即日起实行军管,设三道防线,县城百姓只许离城四十里到第二防线为止,本次军管直到流民散去,流民潮结束。
衙门告示从讨论细节到张贴出去都是大将军和手下人商量的,参考了柏擎提供的最新消息,县尊县丞等人绷紧了皮子全程旁听,明了柏擎之前的警告没有任何夸大其词但为时已晚,县尊大人自知理亏,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在心里庆幸告状的折子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宣布军管后,柏大将军没有回城外千户所,而是去了城中军驿,将大本营设在了那里,节省军情城内城外传递的时间。
柏擎将手下两个把总,轮流派一个去第一防线坐镇,另一个坐镇千户所,而他本人则与大将军一起留在城中军驿。
柏大将军前脚到县城,祁可和照临后脚就收到了消息,祁可眼珠子一转,在白纸上写写画画了一番,再有照临从旁查遗补缺,一个具有可行性的新想法渐渐成型。
第二天一大早,小雕有余吃过一盆鱼肉后,祁可不等它去海上转转,抢先给它系上送信的小包包。
有余轻轻叼了叼祁可的手指,从阳台跳下振翅滑翔,娴熟地向着军户所的方向去了。
秦薛两位把总,柏擎派了薛把总先去县界坐镇一个月,有余从天而降时,薛把总还没出门,柏擎的小院里现在只有轮值的亲兵,亲兵拿到信送去给二位把总定夺。
这次信封上的内容比较多,不再是写着某人的姓名亲启,而是一个大标题,写着如何利用流民之间利益不一致的现成矛盾分化分流流民达到减少威胁暴露幕后主谋真身的目的。
这条长标题看得两位把总头晕,直接略过标题拆信看正文。
有着写了两本农业指导书的经验,祁可写这指导信算是信手拈来,所用的解决手法难度也不大,非常朴实无华毫不惊艳,但就是那么精准地从人性入手,利用每个人不同的利益需求分化他们,甚至可以鼓励他们互相揭发,揭发有功,把那个幕后主谋踢出来。
两位把总看得入迷,非常心动,但能不能这么干他俩说了不算,眼看着时间不早,薛把总把信收进怀里,他正好可以顺路捎去军驿转给他们擎少。
秦把总则赶紧写回信,告诉祁可信已收到,想法不错,能不能行等商议后再有决定。
薛把总把信捎去军驿后,自己就带人出城赶赴县界,柏擎看完信后觉得此计甚妙,拿去给大将军看,柏大将军看完后召集手下将领议事,把信给他们传阅和讨论。
所有人看完后都有个好笑不已的想法,就是按照祁可的步骤这么一轮轮地分化分流,到最后筛出来的人那都是真正的老实人,想必很适合送去工场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做工,在颠沛流离之后有个温饱就心满意足。
第986章 流民潮的战术(十)
一个计划做两件事,对柏家军来说,这计划最重要的就是用利益矛盾这个阳谋来分流和分化人群,减少威胁,最后筛选出来的老实人是顺带的好处。
而且这个计划不需要占用柏家军的兵力,祁可会派照临亲自出马,营地跟军营建在一起,用大量帐篷建成一个个分流营地,食物和简单药品都由祁可垫付,完事后再结账,可以现金也可以实物。
将领们经过讨论后,同意了祁可的这个计划,说到底,减少流民潮的威胁是当务之急,祁可的计划符合东临县和柏家军的利益。
柏擎马上从千户所的仓房里调拨大量旧帐篷和破旧毯子给流民使用,用完了也不打算再收回,如果有流民死亡还能当个裹尸布,反正他们现在有工场了,将来会有新的被服,不必舍不得这点旧物。
东西是调拨好了但没这么快送去,还是要等县界那里的第一防线建成了才轮到其他事。
当天下午,县界那里送了信回来,捎来了一张简易地图,柏家军传统的灵魂画法简单明了地标示出县界、第一防线和流民潮先头队伍的大致位置。
带信回来的斥候说幸亏行动及时,流民潮的先头队伍还在四平县的地界上磨蹭,带队百户当机立断设下第一防线,把流民拦在了四平县的地界上,两县交界的开阔地段正好做大营。
先头队伍好几千人,仗着人多与柏家军发生冲突,想要冲卡,挨了一顿骑兵战阵的打后暂时老实了。
把流民拦在别人的地界上对东临县来说自然是件高兴事,至于四平县高不高兴不在柏家军的关心内,他们只关心接下来大营要怎么安排,给照临划个多大的地盘。
祁可等了两天,收到了柏家军专程派人送来的文书,邀请祁可予以协助,公文里还附上了给照临的地盘示意图,那灵魂画法让祁可无力吐槽。
拿到了正式回复的公文,照临立刻带队出发,用船送了很多物资去县城,再用大车运去第一防线。
那些物资里面除了食物饮水和药品外,还有很多手工活的原材料,利用利益分化分流流民的办法仍是以工代赈的思路,用劳动力换取食物药品衣服鞋袜,把维持一个人基本体面所需的生活物资细分划档次,完成多少任务就可进阶到下一个帐篷得到更好的物资和更多的任务。
以此一轮一轮进行下去,不停地换帐篷,等一个人从头到脚都一身崭新有吃有喝的时候,日常环境就已经远离了大部分流民,可以回归正常生活。
祁可的开荒要人,千户所的河道清淤要人,都可自愿选择去不去,不去也不勉强,只是少了柏家军的背书自己又没有身份文牒的话,是无法在县里定居生活的,租不到房找不到事做,又面临着重新沦为流民的境地,该怎样选,正常人都知道。
那张计划书每一个字都是阳谋,没有阴损害人的内容,老话讲文如其人,这么多高阶将领看了祁可的文字,对她的为人也就有了一些了解,再加上先前四柳村订货会的热闹场景还历历在目,将领们对祁可现在的首个印象就是可靠二字。
第987章 分流与分化(一)
二百七十多里地,照临带着车队走了两天才到,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划给她的地盘,拿着那张公文找这里负责的钱粮官领取帐篷等物,再去拜访了坐镇这里的薛把总,把计划书的细节更深入地讨论了一番,主要是流民一旦情绪激动的时候士兵们要如何帮忙镇压。
第一防线也是才完成搭建,一天一个模样,流民一开始看到赶来的柏家军人少还想着欺负一下冲散未建成的防线,等后面物资车队赶到开始建大营,那是半点都不敢了,谁都怕死,戍边大军见惯了生死,打起人来是真的下狠手。
官道上摆放了起码三排拒马,营地建在官道两侧的野地里,看似封得很严,若是有旅人经过,验明正身后还是可以通行的,但现在这情况,官道上哪还有客商,连周边村庄的村民都没有了。
让村民呆在家里就是第二步,那么多带有疫病的流民不知从哪天开始潜入东临县、距今多久了,为了以防万一,第一到第二防线之间二百多里地的沿途村镇,所有百姓许进不许出,全都在家呆着,没染病万事大吉,染了病听天由命。
沿途这些村镇这几天也是人心惶惶,没一天太平日子,受疫病威胁惶恐不安的百姓有哭的有骂的有打架的有往山里逃的,那些嘴皮子利索的长舌妇和长舌公们更是指天画地诅咒流民不得好死,骂一天都没有重复的词。
四平县一开始也生气,好不容易盼着流民潮快要走出自己地界了,结果柏家军把人给拦住了,他们县尊发来措词严厉的公函指责东临县为所欲为不讲道义把流民潮拦在四平县是几个意思。
这份公函在衙门转了一圈后就搁到了柏大将军的案头上,柏擎亲笔回信,提醒四平县先不要急着生气,流民中疫病蔓延,光现在就发现了高热腹泻的痢疾和明确的肺痨,流民潮在四平县停留的时间不短,县里还是好好查一查自己地界上有多少无辜百姓被过了病吧,还有心思跟东临县吵架呢。
柏擎写的信,盖的大将军的印,就这么发还给四平县,至于他们收信后是什么想法柏家军无心理会,但凡四平县尊是个有脑子的人就该想到放任流民潮过境会后患无穷,现在知道骂东临县拦人不厚道,晚啦。
照临不去理会外界的纷扰,甚至对八卦都不感兴趣,她在拜访了薛把总回来后,第一轮分流营地已经搭好了,柏擎不打算回收的旧毯子都送了过来由照临看着用。
营地分为两部分,一边是做工一边是睡觉,干的活最简单,编草席,正是眼下用得着的东西,不用编的多好,反正是一次性用品,用坏了就拿去沤肥料。
见一切就绪,照临与远在工场的祁可联系上后,决定明天就开始。
当天晚上,深夜时分,祁可利用千荷境闪现过来,但没有贸然在营地里现身,那可能会被巡逻的士兵发现,所以她只是出现在营地附近,张开一道口子,由副管家发出信号询问照临现在的位置,然后才安全地出现在她的帐篷里。
第988章 分流与分化(二)
“一切都还顺利吗?有什么最新情况吗?”
祁可现身出来,站在只点了一盏油灯的简陋帐篷里环顾一圈,走到门帘那边掀起一点往外打量,军营里很明亮,四周有熊熊燃烧彻夜不熄的大篝火,她这缓慢恢复的夜盲症在这样的光线下看周围也能看得很清楚。
“白天跟你说过的,今天只是布置营地,真正的挑战从明天开始。”照临把油灯放到了角落里,免得离灯太近把影子印在了帐篷上。
“我这不是怕有人觉得我们是来碍事的么,军营里从来不许有女人的,唯一存在的女人是营妓。”
“柏家军好像没有养营妓的传统。”照临想了一下,“没看到有这样的人。”
“但他们也并不反对士兵狎妓,好像完全不在意军队里性病流行的危害。”祁可耸耸肩,“他们的士兵难道每次喝喝小酒摸摸小手就满足了?气氛正浓的当口男人憋得住?”
“如果真有人故意这么以为我们是营妓而来找事的话,我会让他们后悔来招惹我们。”照临自然是无惧任何骚扰,所以是她过来而不是祁可。
“那就好,该出手时就出手,别让人欺负了。”
祁可也知道照临不怕欺负,只是一旦发生不好的事难免会场面难看,主要是丢脸的肯定是柏家军一方,不光骚扰女人还被女人打得爬不起来那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对了,存水了吗?要换水吗?”祁可伸手隔空一掏,手里多根皮管子,调皮地笑笑。
用千荷境的灵湖水换掉营地里用来吃喝的饮用水也是祁可的计划,军队里最常见的流行传染病就是细菌性痢疾,现在大家面对的又是一群可能染了各种疫病的流民,为了自身安全起见,祁可大方的贡献出灵湖水,有病治病没病强身,提高免疫力对抗疾病。
不过对医疗机器人来说,这里就是样品种类丰富多样的病毒库,希望能在流民潮结束前收集完毕。
照临投影出一幅新地图,指出她们这个营地专用厨房的位置,装了水的大水囊都放在那里。
祁可直接张开千荷境笼罩过去,将水囊全部收走,灵境内的副管家立刻安排小机器人将水倒光灌上灵湖水,再由祁可原样放回去。
“厨房居然是独立的,营地里没要求我们把厨房跟他们设在一块吗?”
“说了,但是不现实嘛,我们这厨房主要是给流民烧饭的,不过,士兵们要是愿意帮忙送柴禾的话,那我们的厨娘也是很乐意去他们厨房帮帮忙嘛。”
照临挤了挤眼睛,逗得祁可低声笑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天色没亮,照临带着手下女仆们灵湖水和千荷境内种出来的大豆磨了几大桶醇香的豆浆,成功勾来了闻香而至的将领和士兵们,笑嘻嘻地把这明显是给他们的豆浆豆渣全都抬走了,等到快中午时,大营厨房还来了更多的豆渣,照临用这豆渣掺入面粉和猪淀粉制作豆渣窝头。
第989章 分流与分化(三)
窝头蒸好后,拿两个木盆装好盖上保温的小棉被,搬上一辆手推车,再带上编草席的材料和样品,一群女人护着车子就往拒马那边去。
三排拒马间隔排开,占地很宽,每排拒马后面都有一队士兵盯着流民以防暴乱,只能走官道两边大营特意留出来的小路来往通行。
在第一排拒马对面就是坐在地上的流民,放眼望去把官道都占满了,一个个蓬头垢面神情麻木,在前面的人看到有衣着干净的女人推着小车来到路中间都无动于衷,没人动一下。
照临拿起铁皮喇叭,没有什么开场白和漂亮话,张口就是招工,招编席工。
“招工啦招工啦,有没有人会编草席的?有没有人会编草席的?这样的草席,有谁会编?”
随着照临的话,车旁的女仆们就配合地举起充当样品的草席给拒马前的男女老少看清楚,但依然是连个好奇望一眼的目光都没有。
“五张草席换一个窝头,五张草席换一个窝头,会编草席的过来报名啊,男女不限,男女不限。”
这说到报酬了,另有女仆扯下小棉被,把盆子支起来一点,将热气腾腾的窝头给他们看。
先前看到草席时依旧没反应的人群,在看到那两盆窝头可就炸了,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蹦起来,不顾拒马上尖利的木刺争先恐后地想要徒手翻越,先前还麻木不仁的目光里此刻泛着热切的光芒,死死地盯着那两盆窝头。
在身后不断有人往前挤的情况下,站在最前面的流民就不可避免地被捅到了拒马的尖刺上,可是凄厉的惨呼也挡不住饥饿的流民对食物的渴望。
拒马后面的士兵这时候出手了,拿着长棍当长矛,有任何人攀着木刺爬上来了就一棍子捅下去,摔下去的人就很难再爬上来,因为一落地就会被无数双脚踩上,但这都不是柏家军士兵和照临在意的,分化流民以利诱之的过程中必然会这样,等这规则成功在流民当中建立起来后面就能轻松一些了。
等闹得越来越不像话,连后排的士兵都开始有点紧张准备支援的时候,照临的女仆们用小棉被把窝头盖上,没了食物在眼前勾着,激动的流民就好像被关上了什么开关,前面爬拒马的人身子一矮往地上一坐,后面挤上来以为能抢到食物的人抬头一看什么都没有也跟着没了劲头。
照临提着铁皮喇叭,带着女仆们换个方向,向左边的拒马挪了几步,重新前面的过程。
“有没有会编草席的?五张草席换一个窝头,会编草席的来报名啊,编草席吃窝头,五张草席换一个窝头。”
女仆们同样是先展示草席,然后是盆里的窝头,这边的流民也立刻发疯,然后被镇压下去。
接着照临带着女仆又换到右边,再来一遍。
弄完了这边,又回到中间,又来一遍。
就这么反反复复地一遍又一遍,把流民的精神勾引得大起大落,消耗他们本就不多的体力,加剧疲惫,也就重复了两遍,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没有人再有力气跳起来爬拒马,可以好好听人说话了。
这要是换了大活人,这么一遍遍地来回走反复喊话,早就累得不行了,可照临无论来多少遍都是中气十足,好在她身边的女仆看上去已经有点累得不轻,才让士兵没觉得照临不是人,最多感慨管家也不好做起码要体力惊人。
第990章 分流与分化(四)
“有没有会编草席的?照着这个样子编,五张草席换一个窝头,一两的窝头,一两的窝头,男女不限,会编草席的举手,把手举起来让我看见。”
照临这次只有她一个人在拒马后面边喊边来回走,确保靠近拒马的那些流民都听得见,然后传给后面的人知晓,总会有人半信半疑地站出来试试真假。
就这么又试了一会儿,人群中终于看到有人犹豫地举了手,是个佝偻的男人,蓬头垢面完全看不出年龄。
“我、我会编,我是蔑匠。”这男人的声音细若蚊蝇,幸亏照临不是人,还是听清了他的自我介绍。
“好,你过来领材料。”照临手指一指,“从那里过来,五张席子换一个窝头,编好了才能换,要和样品一样,不达标的不算啊。”
这男人步履蹒跚的按照照临的指引穿过人群走了过去,就这短短的一段路程都走得不顺利,不断地被其他嫉妒的流民使绊子,或者故意拦他去路,磕磕绊绊地才走到拒马前,站在路边野地里说话。
“你真的会编席子?”
“会编的,我家世代蔑匠,我会编蔑席草席。”
“那你编个起头我看看。”照临让女仆给男人几根干草,看他起头的手法,动作熟练不熟练就知道有没有说假话。
其实这男人一双手伸出来就知道肯定是手艺人,但看得出来很久没做这个了,一开始手法有些生疏,好在很快就找回了手感,把那几根草利落地编完了。
“来,你先看看这席子,要这么长这么宽,尺寸大小最重要,四边倒无所谓,各人有各人的手法习惯,这个我们也不强求,但你长度大小不能错啊,不然白费了力气还是要饿肚子。”
照临举着一根长尺,把席子的长宽量给这男人看,行家就是行家,看一眼就心中有数知道该怎么做,但五张席子的材料他一个人根本拿不走,最好办法就是他跟人走去柏家军的大营干活,干完了回来。
这男人就有些犹豫了。
“我不勉强你,你自己考虑,你们流民这么多人,我就不信只有你一个人会编席子,你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我还怕你是出来骗我的材料,拿回去编好了席子自己用了,不在乎这三瓜两枣的。”
“不不不,我是真的、真的……”男人饿久了,一激动就头晕,话说半截就只剩下大喘气了。
“你要是现在跟我走,去了我就先给你个窝头吃。”
“真、真的……?”男人情不自禁地舔舔干裂的嘴唇。
“阎王还不差饿兵呢,我要人是干活,吃了我的饭就给我好好干活,不想干就回去当你的流民。”
“不不不,我去、我去!”男人颤巍巍的回转了一下身,看了一眼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我、我……”
“还有家人?”
男人点头。
“家人会编席子吗?”
“会、会的。”
“会干嘛不举手?”
“不、不敢。”
“你是结巴?”
“不是。”男人连连摇头,结果又是一阵头晕袭来,“饿的,没、没力气。”
“都是哪些家人啊?”
“婆娘和两、两儿子。”
“孩子几岁啊?真的会干活吗?太小的干不了活又要吃饭,我们又不能白养着,那任务量就算在你们家长头上了啊。”
“大的大的,小的有、有八九岁了。”
“那行,把家人带上吧。”
男人连忙道谢,转身回去找自己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