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6章 此别成参商
黄衫人望着空中的那位少年,恨意就像毒草般在疯长,就是这位少年几乎以一人之力,破坏了天一宗三十年的筹谋,更让自己重大的牺牲变得那么可笑。
然而天运如渊,深不可测,却亦在人为,今日之事,固然是这少年的机会,而自己又何尝没有早做谋划?
虽然全船修士的法器都被宁道宗的苍梧旗虚宝收了去,可这虚修士,本来就派不上什么用场,这是场仅属于云裳和自己与这少年的对决,甚至连宁道宗也只能是叨陪末座。
原承天也在心里暗叹,虽然同样是服了降级丹,降为五级灵修,可真修三级的根基毕竟还是非同小可,这黄衫人除了目光黯淡了一些,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忽听“铮”的一声,却是甲板上的云裳拔动了琴弦,她瞧着原承天,神情似笑非笑,一年前的重伤或是至今未能痊愈,致使玉容略显憔悴,美目如同蒙上一层薄薄的烟雾,只是雾中隐见杀机:“
少年远来不易,云裳就以一曲鸟鸣山幽以娱佳宾如何?”
琴声如轻投石子入水,荡开道道涟漪,又如人坐于林下,忽见孤鸟惊飞。其韵之妙,令人胸中如被一洗,然而这洗去的不仅仅是胸中烦恼,还有体内真玄。
原承天感到这琴声就像一根根细针,在身体上刺了无数个洞,而体内真玄正从这些洞孔中一丝丝泄去。这琴声竟有泄人真玄之能,着实可怖。
只可惜云裳毕竟修为太低,而若论对这真玄的运用,当世几乎无人可与原承天比肩。原承天将真玄一收一放,再暗暗夹杂强大灵识,一股无形波涛逆琴声而上,猛然涌到云裳的面前,云裳措手不及,急忙弃了琴弦,双手结成印来,在胸前加持一道护身盾,但膝上的七灵琴却得不到卫护,“啪啪啪”断弦声不绝于耳,这琴上的七根弦断了六根。
原承天轻轻摇了摇头,对这结果很不满意,若非他刚才因使用窥天镜而使灵识大耗,此刻云裳应该是琴碎人亡才是,如今却只是弄断了六根琴弦。
黄衫人脸色大变,没想到这少年绝技百出,无声无息之中,就将云裳击败,此人的修为万宁市在可怖。此刻他不过是五级灵修,若他日后成为真修,玄修,这世上还有几人是他的对手?
黄衫人低喝一声,掌中红光一闪,现出一块玉来,此玉大放青光,隐隐含有某种法宝灵物的威能,黄衫人暗掐法诀,从玉上飞出一只青鸟,尖啸着扑向原承天,而从小鸟口中则喷出一线白色火焰,白焰所过之处,空气就如同被点燃了一般,一股强大的热流涌向原承天。
原承天刚想以玄焰诀化解此焰,此焰再神奇,也不可能比玄焰更强,不想法言尚未出口,就听身后传来玄焰的大叫声:“这是冒牌的青莲冰焰,你也好意思用出来。”
话未到身先至,一朵红云飘到船上,众人只觉眼睛一亮,面前就多了一个周身是火的小娃娃。
那空中的小鸟一见玄焰,掉头就跑,玄焰嘻嘻笑着,手一抬,拍出一朵红云来将小鸟罩住,小鸟在红云中拚命挣扎,可又怎能挣脱得出。
玄焰一把将小鸟抓住,喝道:“快说,你和青莲冰焰是什么关系?青莲冰焰现在哪里?”
青鸟未开灵智,只是惊恐的叽叽乱叫,哪里能说出话来,玄焰大感失望,道:“原来只是一只幼鸟,此时没空,以后再问你。”将青鸟向原承天一抛,原承天急忙接住,用真言禁制住,随手丢进物藏中。
玄焰则转向黄衫人,喝道:“快说,这只青鸟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黄衫人见自己最为倚重的一件法宝,竟被这火娃娃轻轻松松就破解了,还取走了法宝中的灵物,这法宝中虽然还有其他威能,但全要靠青鸟才能发挥,青鸟一去,这块法宝就算是废了。
黄衫人怒不可当,从宁道宗手里劈手夺过苍梧旗虚宝来,对准玄焰拚命的摇晃。
玄焰笑道:“你莫不是昏了头,我又不是法器,或是什么法宝中的灵物,你这面破旗能奈我何?”
它张口喷出一团火焰来,直冲着黄衫人的面门而去,黄衫人忙用苍梧旗虚宝一卷,将火焰卷到一边,可忽然间觉得热意大盛,这玄焰竟扑到身边,劈手向苍梧旗虚宝夺去。
黄衫人大骇,忙结成一印护住苍梧旗虚宝,但如何对付玄焰本体,他却难以决断,这遍身是火的娃娃是天生灵物,世间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法宝法术能对它产生效果,而这些法宝法术,他一名真修又怎么可能拥有。
就在犹豫之间,苍梧旗虚宝上的护御之印已被玄焰破解,黄衫人只觉得手头一松,这件虚宝居然落入玄焰手中。
一旁沦为看客的原承天暗笑摇头,用这玄焰来夺人法宝,倒是有事半功倍之效,只是这玄焰好出风头,如果自己再不动手,这出戏就成了玄焰的独角戏了。
他抖手放出数百只奎虫来,船上的天一宗修士每人五只,不多不少,不偏不倚,这奎虫的驱使之法,经原承天反复试验比对后,已臻大成,别看对每名修士只用了五只,这五只奎虫,就好比五件威能不俗的法器。
奎虫一出,船上顿时乱成一团,那些天一宗修士原本就被收去了法器,就算物藏中还另有备用法器,但灵修的法器,大多只具备攻杀之能,而无玄奥之术,就算法器在手,对这些外壳坚硬无比,行动迅捷如电,动作准确无误的奎虫也无可奈何。
不一刻间,就有十几名修士遭了奎虫的毒手,别看这些奎虫只有半寸大小,可吸起人血来却胃口奇大,只见一只只奎虫吸饱了鲜血后,个个涨大了数倍,可只需片刻,体形就可完全恢复,而其噬血的胃口重又大开。
已经远遁的那些天梵大陆的修士,发现船上乱成一团,都停了下来观看,只是他们手中没了法器,也不敢靠近,只知道是一名少年和一个火娃娃搅乱了战局。
三哥道:“这个少年,莫非就是温玉川等人新投的主子?”
身边有修士接道:“这少年也只是五级灵修而已,为何却有这么大的能耐。”
三哥沉吟道:“这仙修界的奇人异士多了去了,我怎能尽知。不过这位少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这少年不是三年前第一个进谷的那个童子?”
“原来如此,难怪觉得有些面熟。”
众人正议论纷纷,只见天边又来了一群修士,众人认出为首的有个温玉川,温玉川身边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修却是不识。
正是猎风带着温玉川等人赶到了。
天一宗修士本就被奎虫搅了个人仰马翻,此刻有大批援兵到来,更加不支,这些援兵与天一宗修士仇深似海,又希望借此表现一番,好得赐玄焰赤果,因此下手绝不容易,顷刻间就又有十几名天一宗修士被杀。
而每有一名天一宗修士就被杀,就有数名侍将被解了约定,立时就能反戈一击,加入围杀天一宗修士的行列。
原承天放出白斗,去捕食这些修士的仙芽,绝不肯放过一个。
仙芽与修士的本体不同,这区区一个玄焰谷是困不住的,仙芽可以越界跨域,就算离家万里之遥,也能得以返回。而原承天自不肯让这些修士的仙芽回到天一宗,泄露这谷中的战事。
原承天纵观全局,知道大局已定,然而他在三艘船上扫过一遍之后,发现云裳和两名原真修级修士已经不见了。原承天忙用灵识一扫,很快发现有三道灵力波动,正朝远方奔去。
原承天知道这三人定是向传送门去了,从此处前往传送门需要两天的时间,若自己追过去,那么就未必有时间离开此谷了,原承天虽暗叹可惜,但权衡之下,也只能放弃了。
心神一阵波动,那巨禽又开口了。
“道友此事做的甚好,如此一来,或可保玄焰谷六十年清静了。”
原承天点了点头,这三艘巨船制造不易,就算以天一宗的财力,再造巨船,也要三思而后行,而不造此船,又如何胜得了巨禽?现在玄焰既去,赤果不生,这玄焰谷已是死地,天下众修自然裹足不前了,那天一宗又如何再能蓦得这许多人手。
“只可惜还是逃了三人。”
“大道若缺,何况人事,逃了三人也就罢了,你出谷之后,与他们分处两个大陆,也未必就能碰面,以你之能,再与他们见面时,他们更非你的对手,是以不足为虑。”
“前辈所言极是。”巨禽此番与他交流,比起前几次来,态度缓和不少,更难得的流露几分关切之情,看来对原承天的表现甚是满意。只是原承天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这巨禽神通广大,又植了神念在自己的心中,自己不管身在何处,都逃不过它的掌控。这巨禽虽是天外灵域护法,身份超然,自不理会三界俗事,但此生难得自由,又何能舒怀?
原指望出谷之后海阔天空,从此参商永离,现在看来,却非易事。正思忖间,巨禽心波又至,原承天心中陡起寒意,莫非刚才这番思忖,已引起巨禽不快?
0077章 命数何幽微
巨禽言道:“你此次出谷,必另有一番际遇,而究竟是福是祸,连我也难以尽知,你对命运操之我手甚感不安,其实天下众生,其命运又何尝不是操之强者之手?你又何必介怀。唯强者方能慈悲,处卑微而需谨慎,你记住此言,终身有益。”
如此叮咛嘱咐,就好似原承天的师门长辈,原承天禁不住想起自己初世时的授业恩师来,只可惜恩师仙基不足,并未能达成长生之境,恐怕早就殒落了吧。
原承天肃然道:“前辈赠言,晚辈定然铭刻于心,绝不敢忘。”
“我那‘传‘字真言,已被你偷学了去,如此慧根,倒也难得,也罢,我还有一字无界真言,就一并传给你吧。”巨禽此言虽貌似责备,却有几分无奈,几分欣喜,就好比面对自家既淘气又聪明的子弟,言虽憾之,心实喜之。
原承天心里暗笑,忙道:“前辈既肯见赐,晚辈感激不尽。”
巨禽所传之无界真言是个“藏”字,亦属地级真言,领悟此字,可纳须弥于芥子,初看起来这和物藏术也无多大区别,可哪怕是高级物藏术,也藏不得活物,而无界真言之“藏”,无分生灵器物,皆可随意而藏。
原承天细细聆听巨禽所传“藏“字秘诀,不过一遍,就已牢牢记下,这个“藏”字,其实是对人级真言“域“字的妙用,要想将”藏“字应用自如,其前提就是必须学会”域“字。
对真言的等级排列,原承天原先是充满迷惑的,他总觉得像“域“这般强大的真言,应该属于地级真言才对,现在才明白,其实无界真言并无高下之分,如果说人级真言算基本技能的话,那么地级真言就是对这些技能的发挥和利用了,比如”传,藏“二字,都是对”域“字的应用,而同样道理,每个地级真言,都可与人级真言自由组合,从而妙用无穷。
等巨禽传功授言完毕,战斗基本上也快结束了。
猎风为免给原承天惹下太多煞气,只肯伤人而不杀人,最后一击总是留给其他修士解决,玄焰和白斗这一灵一兽,就没有太多顾忌,而这其中以玄焰杀人最多。
对玄焰来说,所谓杀人,所谓毁灭生命,在它的意识中是根本没有概念的,在一个与世界同在的灵物眼中,人类的生生死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就像在人类的眼中,朝生暮亡的蜉游根本就算不得生命一样。
见胜势已不可逆转,原承天便不再理会,他落到主船之上,查看主桅杆上的阵法设制,然而审视良久,却发现这桅杆上的阵法设制与自己先前所学大有不同。
正沉吟间,另一艘船上的一名天一宗修士见原承天心无旁骛,便偷偷取出一张灵符,化成数十把小刀漫天飞来。
原承天并不回头,反手一挥,空中刀影立时全无,那名修士见偷袭不成,刚想隐进人群中,不想面前红光一闪,原承天已来到他的面前。
这名修士大骇,刚将手伸向物藏,原承天手中凝结的真言之印早拍到他的头顶,一股便灵识透了进来。
修士知道原承天是在用搜灵之术探他的灵识,吓得魂飞魄散,灵识何等要紧,一旦被外力侵入,此身已非自己所有,但原承天的灵识强大无匹,又怎能抗拒,这名修士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承天在这名修士的灵识中搜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原来阵法之道在这数千年已有很大变化,与原承天昔日所学虽非大相径庭,可也相差不少,其中有些理论,甚至与阵法旧学大有冲突,原承天不及细辩新旧阵法之学的异同,当务之急,还是将这艘巨船的阵法吃透要紧。
只是这名修士灵识中的阵法之学与如何启动巨船并无半点关系,而是属于巨船防御阵法的体系,看来天一宗修士分工明确,操船的只管操船,防御的只管防御。
没奈何,原承天就算不想杀人,也只能开戒,他连续抓了四名天一宗修士过来,将他们的灵识一一搜了个遍,才找出启动巨船阵法的操作方法。这些被搜了灵识的人,纵算不死,也如同行尸走肉了。
此时三艘巨船上已是尸体满地,修士杀人,比之凡人间的厮杀更加凶恨残忍,被杀的修士大多已面目全非,魂魄皆散,从此不入轮回之道,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这些人存在的半点踪影。
不过天梵大陆修士也折损不少,天一宗的修士虽失了趁手的法器,备用法器的威能也仍是非同小可,而天一宗既然为超级门宗,其功法必然也有独到之处,战后检点,每杀一名天一宗修士,都要赔上一条半性命。
这还是在原承天一行参战的情况下,若是仅凭温玉川率领的这些修士与天一宗硬拚,哪怕去除了云裳和两名真修,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对此温玉川等人当然是心知肚明,是以当战场完全平静下来时,温玉川率领一众修士,恭恭敬敬的站在原承天的面前,静候原承天示下。
这些修士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见到原承天的真相,见原承天如此稚龄,都惊讶之极,只是这份惊讶之色难免有不敬之嫌,所以众修只能拚命忍住。
而温玉川则怎么也无法将眼前这位神情肃然的少年,与三年前他和云裳追杀的那位狂徒联系在一起,虽然在那家灵符店中,他和云裳曾向灵府店老板细细打听过狂徒的相貌身材。
只可惜云裳不在,否则就可以确定原承天的身份了,但想起云裳,温玉川胸中的怒火却又熊熊燃烧起来。
原承天也在盯着温玉川,他倒不担心温玉川认出了自己,而是忽然想起巨禽刚才说过的话,“唯强者方能慈悲,处卑微而需谨慎。”
想来若不是那两名神秀宫修士忽然闯进家中,他此刻应该还在家里修行,或许要等到侍奉老父归天之后,才会踏足仙修界。
而现在自己以稚龄幼躯,提前踏入这仙修界这是非之地,并屡遭凶险,可谓全拜神秀宫所赐。因此他对神秀宫不能无恨,在入谷之前,他让猎风不分情由的杀了两名神秀宫的修士,恐怕正是因为这个心结,那两名修士虽犯过错,本也不致于死的。
不过现在原承天的心里,对神秀宫的恨意却早就淡了,莫非这是因自己已经变得强大的缘故?现在无论是云裳还是温玉川,他举手可灭,可正因如此,他反而没法出手。
而温玉川一直不敢直视自己的目光,神情谦恭之极,那岂不就是“处卑微而需谨慎”的真实写照。
如此想罢,原承天微微一笑,道:“大家辛苦了,我昔日有言,但凡能参加此役者,皆可得到一颗玄焰赤果,此赤果当即分发。”
此言一出,众修顿时欢声雷动。
分配赤果这种小事,原承天自不会参与,他取出物藏交给猎风,让她处理。
片刻间赤果分配完毕,刚才还肃杀的战场上,此刻处处喜气洋洋,而名叫三哥的七级灵修等见到这边的情景,也只能干咽口水而已。
原承天叫来一名修士,让他去把这队修士也唤来,这巨船启动不易,以原承天现在的人手已经略显不足了。
原承天这边则让猎风挑了二十名修士来,自己亲自向他们教授巨船的启动之法,但凡修士皆是智慧过人,也不过说上两遍,大家都是明白了。
而洪锋和玄焰则忙着收拾船上的物资,因只需一艘巨船,其他两船的物资就需要尽数移过来。而按原承天的计划,他也不准备将巨船开出玄焰谷去,他一名小小五级灵修,在玄焰谷固然是当然的强者,可到了谷外,就迅速的位于卑微之地,开着这样一艘巨船出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过原承天已学会了“传,藏”二字真言,这巨船就算留在谷中,只要需要,就可随时取出来,也费不得多少工夫。
老三率领的那帮修士很快到来,原承天与众人见面,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而已,老三等众修刚才亲眼见到原承天一行人的神通,哪敢多说一个字。
原承天望着老三,心里在想:“这名叫老三的修士,自己莫非在哪里见过?”可老三的面孔甚是陌生,灵识中也没有半点影子,那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面了。
有老三这群修士到来,这巨船就可轮流换班操纵,如此半个时辰之后,巨船已缓缓启动起来,片刻间,巨船速度加快,迅捷的向天梵大陆的那座传送门驶去。
这玄焰谷之行总算结束了,回想三年多年,虽饱受惊吓,但也受获良多,总得来说,也算是有惊无险,可是巨禽的话仍厉厉在耳,他既说出谷之后,或有非常际遇,那究竟是福是祸?
然而不管前途命运如何,原承天却无法回避。
与此同时,不知几十万里之遥的某处所在,一人手握朱笔,正在一张素纸上笔走龙蛇,顷刻写罢,身边另一人轻声念出纸上三字:“原承天?”
那字用朱砂写就,殷红如血,触目惊心。
0078章 大隐隐市坊
三个月后,大尹国天南城一条大街上,一名青衫少年正缓步而行,饶有兴趣的欣赏这座天梵大陆东部最大城市的繁华景像。
天南城在大陆东部灿如繁星的城市中,可谓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这是一座被凡人百姓称之为仙城的超大型城市。
所谓仙城,指的是这座城市的居民,绝大多数都是身怀惊天绝技的修士,纵有少数凡人百姓,也必定从事与仙修有关的职业,或干脆就是修士的家属亲朋。
这是因为千年来,天南城都是东部仙修资材最大的集散地和交易场所,各大宗门府第固然会藏之深山,但都要派出子弟在天南城长期驻扎。
天南城是一座山城,上山入城的道路险绝万分,稍有不慎就会跌进万丈深渊,这对修士来说自然不成问题,对凡人百姓就算得上是禁地了,所以实际上天南城不过是一个超大型仙集,与所有仙集一样,这里并不明文禁止凡人进入,又有意的将凡人拒之于外。
这或许能代表修士对凡人的一种具有代表性的态度,修士所需的灵草矿藏离不开凡人百姓的种植挖掘,可任何修士却都不愿与凡人百姓为伍,以免失了身份。
青衫少年在一座绸缎庄前停下了脚步,在仙城这种所在,所谓的绸缎庄出售的其实是法袍法靴之类的仙修物品,面向凡人百姓出售普通衣物的衣帽店只可能屈居偏僻小巷了。
一名头戴小帽的男子快步从绸缎庄里走出来,迎上青衫少年就是一礼,道:“来的可是原公子鸣?”
少年微微点了点头,男子忙将少年引进店里,让座端茶,甚是殷勤。
少年端起茶来,微呷一口以示领情,放下茶碗道:“我三日前定做的三套法袍可曾做好?”
男子搓着手道:“实在不巧,公子所需的云蚕丝最近实在缺货,东家在城里各大仙栈寻了个遍,也寻不出一两来。”
“这倒是奇了,云蚕丝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难道偌大的一座天南城竟然凑不出几斤来?”
“别说公子,就是东家也为此惊讶不已,后来东家四处打探,才得知是天灵宗三日前将城里的云蚕丝尽数收购了,原来近日就是天灵宗立宗三千年的大日子,宗内弟子都要做几件新衣裳以为大典之用,别说这云蚕丝,纵是略差一些的银蚕丝城里也没有多少了。”这店家口才便利,一口东部官腔娓娓道来,说的甚是明白。
天灵宗是东部七大门宗之一,宗内弟子据说已近五千人,五千名弟子就算每人做一套新衣衫,所需的云蚕丝就是个巨量的数字,这也难怪城里会缺货了。
这天灵宗府第就在天南城左近,到时贺客云集,这天南城必定会成为贺客的落脚之地,自又是一番热闹。
少年叮嘱店家务要留心,过几日会再来问寻,便离了绸缎庄,走过几条街道,渐觉得道上路人渐稀,略显冷清了些,再拐入一条巷道,便无半个人影了。
走到巷道尽头,是一座独门庭院,此刻正是西风卷地,落叶满天之时,这座小院里却是郁郁苍苍,枝繁叶茂,这街上的肃杀秋意半丝不得窥院,像是与这个世界隔绝了一般。
在修仙者看来,这自是因为这庭院外已被设了禁制,与院外分明是两重天了,
少年暗掐法诀,虚空一拍,开了院门前那道无形禁制,随即闪身入院。没走几步,从院内的一间屋中迎出一名女子,上穿素色窄袄,下着淡蓝色绉裙,裙上饰以点点红梅,素净之中亦带三分妩媚,只是女子头上青丝尚短,难以佩饰钗环。
女子约有二十三四的年龄,生得甚是俏丽,肤色略显苍白,而一对眸子隐隐有蓝光闪烁,内蕴无边杀气,令人不敢逼视。
女子行动如风,来到少年面前,恭声道:“恭迎主人。”
少年笑道:“这几日出去时未曾惊动你,一月不见,猎风倒是越来越像是凡间女子了,尤其是这身衣衫,真是好看。”
女子道:“主人又来取笑,这种衣衫有近千年不穿了,怎么也不习惯,不过比起千年前,现在的衣衫倒真的好看了些。”她脸上肌肉牵动,带了点笑意,细瞧去还有几分不自然,像是戴了层薄薄的面具。
这少年自然就是原承天,他离了玄焰谷后,便和洪锋分手,原本是打算先回家一趟,瞧瞧家里的动静,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老父也是好的。
可他身上毕竟有巨禽的一缕神念,若是回家,他的出生之地就再也不是他一人的秘密。虽说巨禽绝不可能对他的家人不利,原承天也需防备万一,是以不仅绝了回家之念,就连抽空去想上一想,也要强自抑制。
而出谷之后,就需要寻一个安身之处,以继续这漫长的仙修之路,思来想去,原承天就准备来到这大陆东部闻名天下的天南城。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天南城是修士云集之所,他混杂其中,反而不会显得那么醒目,而天南城又是仙修资材集散之地,修行起来也甚是方便。
原承天带着猎风玄焰,不紧不慢的向天南城行来,至于白斗,则被他留在了玄焰谷。
白斗是天外灵兽,需要不停的战斗方能得以成长,若是带在身边,反而会误了白斗的修行,不如干脆留在玄焰谷猎杀那些灵兽。战斗成长之余,还能为原承天收集些资材。
至于需要白斗时,只要动用无界真言的‘传‘字诀,白斗立刻就会出现在面前,绝无不便之处。
路上虽然行得慢,一个月之后,还是来到了天南城。到了天南城才知道,这大陆上的修士,怀有与原承天同样心思的倒有不少,有很多修士都会来此择地修行,而天南城也特地为此盖了许多座庭院,以供修士们入住。
这些庭院皆设有强大的禁制,以确保修士的隐私,修士若是不放心,还可自己另加一道,如此一来,这些庭院就成了独立于天南城的小世界,任由修士逍遥。
这些修行小院自是租金昂贵,小的庭院年需一万仙币,大的庭院,一年几十万仙币也不稀奇。
这仙币是由东部七大宗门联手发行,可在整个东部地区的仙集通用,甚是便利。原承天一开始还担心自己凑不出这么多仙币来,没想到他带来的灵兽资材价值颇高,一张二级灵兽的兽皮,就能值上一千仙币了,而兽骨价值更高,如此一来,坐拥千张灵兽,无数兽骨的原承天,俨然成为天南城阔少。
原承天生性谨慎,哪肯一下子出售这许多物资而惹人猜忌,凑够了两年修行小院的租金之后便即收手,自此就在天南城安定下来。
原承天和猎风都是刚刚升为五级,尤其是猎风,因修的是仙鬼双修之道,急需巩固修为,如此在小院中修行两月之后,原承天才第一次走出院去。
猎风则因身体尚未完全长成,身上鬼气未消,若贸然走出去,被人识破可就不妙了。
此次出去想买几件法袍,又遇到天灵宗立宗三千年的大事,致使空手而归。好在这法袍也不算急用之物,多等两日也无妨,这天南城的修士比寻常的凡人商家还要精明,这云蚕丝缺货的消息,正是大大的商机,想来用不了几日,这云蚕丝就应该是满城皆是了。
原承天嘱咐猎风小心戒备,这才走进内室,从物藏中取出那件用灵域之土制成的灯盏,灯盏尚未放得平稳,就忽然间亮了起来,紧接着玄焰从灯盏上跳了出来,在房中一阵乱跑,嚷嚷着道:“好闷,好闷,还是外面舒服一点啊。”
原承天喝道:“别只顾贪玩,这几日我吩咐你炼制的真诀可曾做成?”
玄焰慌忙跳了过来,连声道:“做好了,做好了,不就是一块青鸟诀吗,昨日就已经做好了。”
原承天这才转怒为喜,道:“口说无凭,拿来看看。”
想不到玄焰又扭扭捏捏起来,吞吞吐吐的道:“其实这块真诀我做的不甚满意,主人不瞧也罢,不如再等一天,我定会制出最佳的青鸟诀来。”
原承天心知玄焰的惫懒之性原是天生,若不严加约束,日后恐怕它会翻了天,当下脸色一沉,道:“你屡次失期,就不要怪我无情了,此次罚你在域中禁足一个月,下次若再有不听法旨之事,禁足期翻番。”
这被关进域中是玄焰最为害怕之事,这域中的天地法则与外界完全不同,玄焰在其中就如同被行刑一般,何况玄焰生性好动,禁足一月岂不是要了它的命?
可见到原承天真的发火,玄焰哪敢辩出一个字来。
原承天将灯盏一拍,玄焰乖乖的跳了上去,重新化成豆大的火焰,原承天瞧也不瞧,左手已化成一域,就将灯盏往里一抛。
其实原承天的生气大半是做伪,主要是借机给玄焰一点厉害瞧瞧,这青鸟就是上次从天一宗的黄衫人手中抢过来的那只,青鸟的能耐虽不及玄焰许多,可毕竟也是一只灵雀,日后总有用到之处,这才想到用其制成真诀。
但这块青鸟诀制作起来颇有些难度,最大的问题是对青鸟的来历,不管是玄焰还是原承天,都猜测推断不出,而青鸟本身又无法吐出人言,更不能用灵识去试探,结果反反复复,皆不能成功。
原承天盘膝坐于蒲团上,正想动用以往玄承,好好辩识这青鸟的来历,院外有人朗声道:“这院里往着的,可是原道友吗?”
此言入耳,原承天吃惊不小,这庭院外皆设有禁制,别说人声,就连风儿也进不得一丝,而此人又是从何处得知自己的姓名?
0079章 蓬门迎贵客
原承天放出灵识,就往院外那人身上探去,这里本是他的庭院,他此举也不算失礼,灵识探到那人身上时,那人的灵识本能的抵御了一下,但随即就完全放开,任由原承天窥探其修为。
此举让原承天动容不已,要知道对修士来说,被对方用灵识探视是常有之事,因此修士初入仙修之路,就必须先学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护自己,有关于防止被对手灵识窥探伤害的心法车载斗量,可见这被灵识窥探是何等重要的一件事。
然而此人却门户大开,任由对方的灵识肆虐,这虽是表明毫无敌意的最佳方法,可也危险之极,只要原承天略有歹意,其灵识就可立刻伤他心神,纵是不死,也非重伤不可。
只是原承天当然不会如此做,他的灵识也只是略略一探之后就立刻收回,而探出的结果则让原承天心跳如鼓。
此人竟是一名玄修!
天南城虽然修士云集,不下万数,可绝大多数都是灵修真修,能够充当宗门职事弟子的修士大多都是前途无望,或无上进之心,才转而替宗门做些杂事,但凡有一点希望,又怎肯舍修行而入此道。除此之外,就是一些散修,想利用这交易的手段挣得一些家底,也好继续修行之路,是以天南城修士虽多,可高级真修之士却不多见,更别说玄修了。
原承天忙将门外的猎风召来,放进物藏之中,猎风仙鬼双修之术尚未大成,仍能被人看出是名鬼修,若是落在这玄修眼里,八九就要遭殃。
收回猎风之后,原承天才急步赶到院门前,打开了禁制,放此人进来。
其实这禁制在玄修眼里,就好似儿戏一般,此人静候原承天开禁,也是应有的礼数。
那人是个光头,身穿一件宽宽大大的麻衣,大有飘逸出尘之姿,他面含微笑,用手指在额上点了点,道:“本禅子玄和,见过原道友。”
原承天一见他奇特的手式,又听他自称本禅子,脱口就叫道:“原来是玄和禅师,晚辈原承天迎驾来迟,还望恕罪。”做势就要见礼。
玄和一把将原承天揽起,笑道:“原道友何必多礼,本禅子贸然闯入贵府,扰了道友的清修,该请道友恕罪才是。”
原承天忙道:“禅师迂尊降贵,光临寒舍,致使蓬荜生辉,晚辈心里只有欢喜。”
原承天一边与玄和寒喧,一边恭请玄和入内,刚才这番对答虽是家常套话,可心里不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因禅修一门,实在是令仙修界极特殊的一股力量。
关于禅修门原承天知之甚详,知道禅修于炼丹制器上并不怎么在意,其晋级之道全在于内心的顿悟,故而又称为心修。这种不求于外物的修行之道着实让人艳羡,可是要想成为一名禅修却非常不易,除了要求有绝佳的仙基外,更要有天纵的天资不可,不过最重要的一条,却是要有机缘。
一些人虽有禅修的潜质,可终身也难遇到高人指点,自然无法得入禅修之门,而有些人纵能有幸得遇禅修高人,偏偏并无禅修的潜质,而更多的人,在遇到禅修高人指点之前,早就修了其他的仙修法门,心境已然不纯,无法再入禅修,也只好暗自长叹了。
凡界大陆仙修者不下百万,可禅修只有区区数百人而已,可见禅修入门极难。
不过就算侥幸入了禅修之门,也未必是可庆幸之事,禅修全靠个人的顿悟,禅修门中并无师徒关系,所谓的师父,只是称之为引路人而已。
既然禅修全靠个人摸索,修行的难度可想而知,纵有些前人留下的书籍可供参考,可禅修之道因人而异,他人的经验未必就对自己有用。
虽是如此,可禅修界的成材率之高,仍是令人瞠目,在凡界七大陆区区数百名禅修者中,羽修竟有十人之多,玄修不低于三十人,真修早已超过百人,如果将禅修视为一个门派,那么这个门派的实力之强,放在任一大陆都算得上是强力门宗了,考虑到这个门派只有数百人,其成材率可谓极高,那么就算将禅修视为天下第一门宗,也在情理之间。
不仅如此,在同等级别进行较量的话,禅修士也比其他仙修强出很多,禅修士虽不制法器,可却有强大的本身技,那可是一门强大无匹的法术。原承天所修行的血珠神光与禅修的本身技有几分相似,可以威能而论,就差了许多。
千百年来,仙修界的惯例,普通修士若遇到同级的禅修,都会以师兄相称,以示尊崇。原承天只是一名区区灵修,见到玄和这种大人物光降,内心的惊恐不难想像。
原承天将玄和引进客厅,却发现家里无茶无酒,他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迎送宾客,自然也没预做准备,没奈何,只得从物藏中取出数片一级灵兽的苦胆来,欲制成一盏胆茶以奉贵宾。
灵兽的苦胆既可入丹,又可制茶,以苦胆制茶,也是仙修界流行的一种迎客方式,
其实三级灵兽的苦胆原承天也有不少,但在玄和这样的高人面前,怎敢卖弄家底?
可持灵兽苦胆在手,却发现家里居然无水,幸好灵机一动,想起离庭院不远处有条小河,幸喜那河却是活水,水质清澈,忙认准记清的方位,伸手一探,将河水取来,再用真玄刹时煮沸,倒入已置放灵兽苦胆的杯中,如此终于制成两盏茶来。
这些举动说来甚是麻烦,可原承天手脚麻利,也不过片刻工夫,胆茶就端上桌来。
玄和闻到茶香,笑道:“原来是一杯胆茶,倒让原道友费心了。这种贝葳兽之胆最适入茶,道友于百千种兽胆中独取此物,可见对胆茶之道心得不小。“
原承天刚刚略略平静的心脏又激动的跳动起来,此人竟直言自己有百千种灵兽之胆,究竟是何用意?脸上还是从容一笑,道:“前辈过奖了。“他自知言多必失,能少说一字就绝不肯多说。
玄和道:“道友定是奇怪本禅子何以得知道友有很多灵兽之胆,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我因需要备一件礼物前往天灵宗道贺,诸物皆备,独缺几颗灵兽的本命珠,而我这件礼物若无灵兽的本命珠就无法制成,是以才四处打探,得知道友曾在三月前出售过不少灵兽毛皮等物,于是就来道友这里碰碰运气。“
此人说话倒是开门见山,这也是因为在原承天面前,他的等级实在太高的缘故,也就省了那些客套。
原承天则是越听越惊,以玄修之能,打听到这些公开的事情根本不必费什么力气,他也不在乎出售几颗本命珠,只是对方真的只是为本命珠而来?
原承天自忖这玄和既然亲自上门,这笔交易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了,但处卑微而需谨慎,若是答应的太爽快,也未必是件好事。
他沉吟道:“晚辈手中的确有些灵兽的什物,可这些物事原是一位朋友寄存在晚辈处,晚辈也不敢擅自做主,就不知前辈需要哪几种本命珠,若是晚辈手中侥幸有那么一两种,晚辈自会向朋友说明,若前辈的价钱又合适的话,这笔交易自无不成之理。“
玄和道:“也不算什么了不起的物事。“说罢取出一张纸来,交给原承天。
原承天见纸上只写了四种灵兽,而这四种灵兽的本命珠,他恰好都有,可是若全部拿出来,岂不显得自己的所藏极丰,让人生出贪欲?原承天断不做这种傻事。
“真是不巧,前辈所需的四种本命珠,晚辈只有两种,并且还需请示过朋友之后,才敢交给前辈,还请前辈告知府第所在,晚辈到时也好亲自送上门去。“说罢在四种本命珠中,拣了最低等的两种,说了名字。
玄和笑道:“能有这两种已不错了,为这几颗珠子,本禅子奔波数日,也是一无所获,却在道友这里得到。这两颗珠子,我出五千仙币如何?“
这价钱倒也公道,原承天自无不允之理,更不敢漫天要价而多此一举了。
眼见得胆茶已凉,原承天忙请玄和用茶,自然也有端茶送客之意。不想玄和喝了小半盏茶后,忽然道:“本禅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道友成全。“
原承天心中警惕,暗忖道:“莫非此事才是他来此的本意?“
含笑道:“前辈但讲无妨。“
玄和道:“其实本禅子此次前来,本命珠只是小事一桩,不提也罢,而本禅子要说的这第二件事,却和道友关系重大,事实上,在这天南城中,也只有道友,才能助我完成此事。“他缓缓道来,神情甚是凝重。
原承天只觉得心脏都快跳出腔子,天南城中,居然只有自己能完成这件事,这又是何道理?
不等原承天回答,玄和慢慢吐出一句话来:“道友可知道虚魂道吗?“
原承天脸色大变,霍的站起身来,惊道:“虚魂道?前辈是在说虚魂道!“
0080章 虚魂何惶惶
原承天如此动容并非无因,虚魂道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一大禁忌,平时闲聊之时,也不会有人拿此当做话题,若有人拍着他人的肩头,说一句:“祝你往生之后,前往虚魂道。“那么再好的交情只怕也会翻脸。
原来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百姓,一旦身亡之后,其魂灵就会沉沦九渊地宙之冥域,由此再等机缘,重回人世。但在冥域与凡界之间,却有无数的空间裂缝,魂灵若不幸坠入此间,将无法完成轮回,终身在此受尽煎熬。
这些个空间裂缝,就是虚魂道了。
凡人百姓身死之后并无意识记忆,不管是坠入虚魂道还是九渊地宙之冥域,都没多大区别,而修士就不同了。
修士哪怕沉沦冥界,也不改其长生之志,很多修士生前更修有重生密法,以期在轮回转世时,仍保有前世记忆,如此再修仙道,就能占尽优势。
可若其死后的魂灵不幸落入虚魂道中,则再也无法脱身,千百年修行化为乌有,修士至惧至恐之事莫过如此。
而原承天所经历九世轮回之劫,这已是最后一世了,若他此生不能修成长生,那么按仙修界对九世轮回之劫的说法,是该丧失所有记忆,重入轮回。可是原承天私心猜测,这九世轮回并没有多少人经历过,所谓丧失记忆,重入轮回,只是大家的胡乱猜测罢了。
在原承天看来,以九世轮回之劫在百万天劫中的等级,未能渡劫的结果仅仅是重入轮回的话,那么实在不算是一种顶级的惩罚。所以他更愿意相信,一旦他不幸身亡,最大的可能就是坠入虚魂道之中。
玄和道:“本禅子在道友面前提及此不吉话题,还望道友勿怪,只因本禅子想借助道友之力,将一个人的元魂从虚魂道中拯救出来。“
如果这话是从一名低等级修士的口中说出来,原承天就算不立刻翻脸,也绝不会给对方好颜色,此时面对强人,只能苦苦笑道:“前辈此言殊不可解,晚辈何德何能,可将贵友的元魂从虚灵道中拯救出来,只怕晚辈误入虚魂道之后,就再也回来不来了。“
玄和道:“那是当然,不论你有多大神通,只要进入虚魂道之中,修为就会慢慢耗尽,最终变成无主孤魂,甚至就算是已达长生境界的大修,若无特殊的昊天之宝护持,也是绝不敢进入虚魂道的。“
原承天道:“既然前辈深明其中关节,为何又一再强调晚辈能进入虚魂道完成此事?“
玄和微笑道:“道友固然不能,可道友的侍将却非常人,整座天南城中,恐怕也只有道友的侍将不惧虚魂道了。。”
原承天此刻反而没有多大的反应,他刚才就已经隐约猜到玄和必会提及猎风,因为以猎风仙鬼双修之资,的确是进入虚魂道最佳的人选,甚至整个天梵大陆,也找不到第二人。
虚魂道特殊的天地法则根本不适合仙修之士入内,甚至也不适合鬼修入内,鬼修在虚魂道中虽然不会修为下降,可魂灵却会被虚魂道牢牢锁住,再也出不来了。
当然也不能说猎风在虚魂道中就可以来去自如,只能说以她的仙鬼双修之身,已经取得进出虚魂道的资格,只要事前准备周全,让猎风进入魂虚道虽然仍是一种冒险,可成功的机率也是相当大的。
但原承天的疑惑是,这位玄修之士,又是从哪里得知自己拥有一名仙鬼双修的侍将?这世间的确有未卜先知的神算天课,但这种逆天的法术仙修之士是绝对不可能修行的,甚至就算是大罗金仙,一旦修行此术,也会修为日损,直至降为凡体。对所有的仙修之士来说,修行神算天课甚至算是一门天劫。
又有哪位修士肯自触霉头,去修这微益而大损的神算天课?
既然对方已然指出猎风的身份,原承天势必也无法隐瞒,他直言不讳的道:“但不知前辈是从何处得知晚辈的侍将,若能相告,感激不尽。”
他虽然等级低微,在一名玄修之士面前,连一只蚂蚁都算不上,可事关重大,不能有半步退缩,何况对方既然有求于已,从某种角度来说,双方已经基本处在同一平面之上了。
玄和道:“本禅子知道道友若不能了解此事的前因后果,断不能答应此事,毕竟进入虚魂道拯救元魂非同小可,道友何不随我去一处所在,到时道友自然就会明白。”
原承天站起来身来,道:“既然如此,就请前辈引路,我们此刻就动身如何?”
见原承天答应的如此爽快,玄和反而大愕,他原本以为此事非要大费一番唇舌不可,甚至最后还要略示威胁之意,才能让对方就范。
玄和不禁再次暗暗打量起面前这位少年,虽说早在入门时,他差不多已将原承天的底细看了个清清楚楚,然而灵识却非万能,人为万物之灵,哪能轻易看透。
眼前这位少年目光深邃如海,锋芒暗敛,令人高深莫测,而从相貌来看,既有少年老成之像,更有杀伐决断之气,玄和越看越是迷惑,凭自己近百年阅历,居然还无法看透此人。
其实在原承天看来,既然是玄修的邀请,那就好比是冥域送来的催命帖,绝无拒绝的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拖泥带水,犹豫不决,何况自己立时答应,也大大出乎对方的意料,虽不敢说能就此打断对方的步骤,也可让对方措手不及。
玄和也是行事果决之人,他长身而立,笑道:“道友倒是个爽快人,也罢,本禅子这就领你前去。”
二人随即出了庭院,因天南城无法御使遁器,二人只能缓步出城,一路上二人随意闲聊几句,倒像是一对故友一般。有时原承天都感到迷惑,觉得身边这人根本不是一名玄修,而只是与自己同级的一位故友。
等出了天南城,二人才各驾遁器飞上了高空,玄和用的只是一种极普通的遁器,可速度惊人,若不是他数次缓下来等候原承天,早将原承天抛到没影了。
原承天心中暗叹境界有别,可谓差之千里,何况玄和足足高了自己两个境界。半日之后,离天南城已近千里,脚下出现一座大湖,此湖方圆或有千里之广,真可谓碧波万顷。湖中有一小岛,岛上遍植奇花异树,数十间草屋掩饰在林木深处。
原承天见玄和停下遁器,知道这座湖中小岛就是今日的目的地了,果然玄和招呼原承天落在岛上,岛上有一石碣,上书百草坞三个古字。
原承天暗道:“此湖离天灵宗不远,莫非这里是天灵宗某位大修的修行之所?”
可是向岛上看去,却又有点不像,前方赫然出现一块稻田,有几位农夫正在地里劳作,此时虽是深秋,可岛上气候与众不同,那田地的稻谷正在拨苗,长势甚是喜人。
一名大修的清修之地,又怎能让凡人百姓在此骚扰?
而在稻田左近,则是一座药园,有几名农家少女正在园中采药,只是名为采药,却是嬉嬉闹闹,哪里有仙修之地的肃穆气氛。
原承天正在疑惑,忽见从林中冲出一人来,口中叫道:“今日你别想跑了,若是捉住你了,非把你关进笼里不可。”
原承天吓了一跳,只见一名金丝雀飞出林子,身后跟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女,少女布衣短裙,脸上生着几粒淡淡的雀班,小脸圆嘟嘟的甚是可爱。
玄和用手向那只金丝雀一招,金丝雀如陷无形罗网,哪里能挣扎出去,少女停下来拍手笑道:“禅师好高明的手段,这下你还想跑?”最后一句是冲着金丝雀说的。
玄和将金丝雀轻轻捧在手中,送到少女面前,原承天见他脸上笑容甚是慈和,心里更是奇怪,一名玄修之士,在凡人百姓面前居然无一丝威严,倒像这少女是他的孙子女一般。
少女取了金丝雀,也是小小翼翼,也不向玄和称谢,蹦蹦跳跳的就穿林而过,不知去了哪里。
玄和见原承天满头雾水,哈哈大笑道:“道友莫非以为这里住着一位前辈大修吗?”
原承天道:“原先是这般认为,现在看来,却又不像了。”
“不错,此地的主人是位凡人,不过她虽是凡人,却地位尊崇,别说我一位玄修之士,就像天灵宗的宗主亲至,也要如我一般恭敬有加。”
原承天虽知此地主人必定身份奇特,可玄和的话仍让他吃惊不小,一名凡人又怎能在仙修之士面前赢得如此崇高的地位?这位凡人究竟是身份特殊,还是另有不明之因?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岛中心的一座庭院前,此院围以竹篱,盖有三间草屋,屋外植有数株青梅,院中有一张石桌,四张石凳,瞧上去只是一座农家小院。
忽听有琴声从屋中传来,原承天只听了一段,就想忍不住叫出声来,这曲子岂不就是云裳所奏的妙韵八音之一的《满座皆听》?但云裳奏此曲时,甚是嘶哑难听,如今同样的曲调,却悠扬悦耳之极。
0081章 薄怒不堪承
玄和侧耳听琴,双手轻轻拍击应合,神情甚是迷醉。原承天也懂些音律,然而此刻身处奇境,又是满腹的疑虑,哪里听出好坏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此间主人所弹的这曲《满座皆听》并无提升修为之效,可见的确是个凡人。
琴声忽然嘎然而止,玄和神情微怔,但很快就笑道:“七珑姑娘何故停了下来?莫非是怪本禅子来的过于仓促?“
屋内人笑道:“原来禅师也会说笑话了,九珑这里,禅师还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只是九珑今天心绪不宁,难入琴境,若强自操持,又怕污了贵客的清听,还不如就此住手。“
原承天暗道:“原来这里的主人不仅是个凡人,还是个年轻女人,这倒是越发奇了。她说的贵客,
莫非指的就是我?”
屋内人的声音娇柔婉转,甚是好听,就算与她的琴声相比也不遑多让,只是从她声音听来,像是中气不足,应是有先天弱症。可此女所相交的朋友都是仙修大士,又怎会治不好这区区弱症?
正所谓旧疑未去,新疑又至,原承天在这里呆得越久,越觉得满头雾水。
玄和道:“又是谁惹的九珑生气,此人倒是好大的胆子。“此话平平淡淡说来,也没什么出奇,站在他身边的原承天却感到呼吸忽然一窒,一股淡淡的灵压席天卷地而来,他急忙调动紫罗心法,以护住周身,可这股灵压无孔不入,刹时就将原承天的防御加持攻破,原承天强自忍耐,可身体百骸无一处不处在崩裂的边缘,而胸中更是憋闷,纵是想叫喊出声也是不能了。
原来一名玄修之薄怒也如此恐怖,难不成自己竟莫名其妙的死在这里不行?
玄和忽觉原承天神色有异,才惊觉是自己闻九珑之言而生微怒,竟然不知不觉之中,使身体处于临战之态,他虽然没有刻意释放灵压,可真玄运用之时,自然而然带动四周气息,产生强大灵压,虽然这股灵压他已经强自收敛,可原承天一名小小灵修,又哪能禁受得住。
玄和忙以禅修绝妙心法收敛心神,这股淡淡的灵压瞬间而消,原承天也总算能长舒一口气。
这个尴尬之刻突起忽消,屋内的九珑毫不知情,至于原承天和玄和二人,更不会提起,小院里又是云淡云清。只是原承天一时心绪难平,深深感到他与玄和之间的差距如天地之别,此刻再看玄和,已如蝼蚁而观巨象了。
九珑笑道:“此人胆子大不大九珑不知道,可名气修为却都不低,禅师稍等片刻,便知端地。“
玄和点了点头,道:“那本禅子就在这里等上片刻。“说罢走进小院,在石桌边坐下,刚才那名捉鸟的小丫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口中只喊:”烫!好烫!。“挤眉弄眼的,像是随时都会将茶盏抛出去。
原承天忙上前接过,亲自放到石桌上,玄和点头谢过了。以原承天生来傲骨,这种仆役之事他哪里想到自己能做得出,可体会到玄和的强大之后,这心境就彻底改变,难怪世间的弱者会蔔伏于强者面前,原来纵然心有不甘,也是身不由己。
小丫环笑嘻嘻道:“小公子是好人。“转身就走,长长的头发差点甩了原承天一脸。
原承天为之一呆,这里的主人琴技非凡,又透着几分神秘,所交游的又是仙修大士,可她的下人和自家院里的顽皮丫头没什么两样。一时间,原承天弄不清这是在仙修界还是在农家小院了。
九珑道:“贵客何不进屋一坐,等会儿战事一起,小公子在外面怕是有些妨碍。“说罢轻轻的咳了一声。
玄和也笑道:“九珑倒也细心,道友还是进去的好。“
原承天本不在意这些男女之防的凡界礼数,此间主人和玄和既然都开了口,进屋一坐也是无妨,何况他刚才也算亲身经历了一番,又怎敢卷进这玄修间的战事中,只是这场无端战事又因何而来?
玄修级修士之间的战斗那是何等恐怖,到时别说这间小小的草屋,就连是整座百草坞被弄得沉入水底也不是什么奇事,此女和玄林都为何又那么有把握此屋不会被波及?
带着越来越多的疑团,原承天举步进屋。甫进草屋,就觉得心中一静,这种感觉实是奇妙。按理说此屋外若设有什么高明的禁制,也没什么出奇,可此屋的主人分明是位凡人,又怎有能力启动关闭禁制?还是这屋中另有高明之士?
举目一瞧,屋分内外,除设简单,内室与外室间只挂了副竹帘,且早被挑起,外屋桌椅皆是竹制,临窗而置,看起来倒也清雅。
忽觉眼前一亮,内室的女子走了出来,此女青丝斜挽,并不算如何齐整,身穿青布碎花短袄,长裙百折,质料也无出奇之处,可粗服乱发,难掩天姿国色。原承天对美色原本不在意,可在此女面前,也难免暗叹不已,难怪世间美色误人多矣,原来真正的世间绝色,其容颜就如玄修的灵压般让人禁受不起。
此女肤色虽白却带有三分病色,身形更似弱柳扶风,原承天生怕自己出气重一些,就将她吹飞了去。
九珑含笑道:“草屋简陋,下人无礼,公子莫嫌简慢才好。“
原承天从容道:“姑娘客气。“
无意中向窗外瞥去,却吃了一惊,原来窗外景物蒙了层淡淡的灰影,就像琉璃窗久未擦拭,从而灰蒙蒙一片,而刚才随意探放出去的灵识,则被结结实实的阻了回来。
原承天心里忽的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竟置身于一个极高明的“域“中。
本来原承天以为,既然称之为“域“,那便是一个严格独立的空间,可此间之”域“却和域外几乎是浑然一体,若非放出灵识被阻,那是很难发现其中之秘的。
九珑见原承天神情有异,掩口笑道:“小公子切莫疑虑,此间之域来去自由,任我心意,只不过你若是惹恼了我,那可就难说了。“说罢”扑嗤“一笑,露出俏皮的神情来。
原承天苦笑道:“姑娘说哪里话来,像姑娘这样的神仙人物,别说惹恼了你,纵是话说的重一些,只怕也是不忍的。“
他出口之时,并没有觉得这段话已涉调笑,而是纯粹发自真心,这玄和对九珑如此客气,那哪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
九珑笑得更是花枝乱颤:“瞧小公子初来的情景,又是骄傲,又是倔强,让人亲近不得,没想到小公子也会说些软话呢。“
原承天更觉尴尬,道:“我天生这张苦脸,也着实令人厌烦,也亏得姑娘能忍得,若是易地相处,怕是早将我赶了出去。“
心里还在想着此处的”域“,这九珑明明是个凡人,又怎能制造出比他还要高是许多的”域“?
九珑偏头瞧了瞧原承天紧锁的双眉,道:“你眼睛紧紧瞧着窗外,又偷偷瞧了我一眼,莫非还在想着这屋外的禁制吗?“
原承天再次骇然,这九珑简直能看到自己的心里去,世间怎会有这般人物?
他坦然道:“在下的确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姑娘若肯见告,在下欣然乐闻。“
九珑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出奇,这屋外之域是爹爹特意替我设制,用的是禅修一种极神奇的心法,就算我难修仙修,也能收发由心,从我五岁时起,这‘域‘就跟着我了。“
在她瞧来,这的确没什么出奇,可在原承天看来,世间奇事莫过于此,使一名凡人御使这神妙无方的无界真言,那该是多高深的境界,以自己现在的境旧,万万难以想像,只能仰视而已。
“原来如此。“原承天忽觉心灰意冷,一个人再怎么努力,又哪能比过那天生命好的,自己吃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别人得来却轻而易举。自己九世重修,也算占尽了便宜,哪想到世间还有更便宜之事。
好在这般心灰,也只是一瞬间事,九世轮回,早将原承天的心神锻炼的如钢似铁,在玄和哪里遇到的难堪,在九珑这里遇到的挫折,总会成为过去,日后想起,应该是另一番心情。
见九珑亲切温和,易于相处,原承天不由得想问一问心中的另一个疑难,可刚想开口,就见九珑神色微凛,伸出春葱般的玉手,手式又像是掐诀,又像是计算,片刻后轻声道:“来了!“
对九珑的异常,原承天已经见怪不怪了。难道九珑刚才的手式就是神算天课?难道这连大罗金仙也修不得的逆天神技,九珑这名凡人反而可以修行?
他心中来不及思考此事,忙转目瞧向窗外,没瞧多久,就看到天尽头现出一道青光,岛外的湖水就像被煮沸了一般,剧烈的翻滚震荡起来,狂风平地而起,将百草坞岸边的几株参天大树连根拔起。
原来玄修临近,竟是如此的威势!
0082章 祭剑问金藏
九珑微皱眉头,低声道:“此人好生无礼。“
忽然间,原承天觉得眼前一亮,那层原本近在眼前的灰影一下子伸展出去,一直延伸到湖边去。此刻湖水正在暴涨,顷刻间就高出岛岸数丈,可却无一滴水能冲到岛上。这小岛四周的湖水刹时形广四道水墙,瞧起来倒也壮观。
原承天知道这是九珑的“域“扩大笼罩到整个小岛的缘故,他不无惊奇的道:”姑娘的神技竟至如斯。“
九珑抿嘴笑道:“我一介凡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是玄和禅师助我扩大此域,以保住小岛。这项心法本来就是禅师传授于我。”
原承天点了点头,暗叹心修之道神奇无比,这也让他对接下来的战事充满期待,他道:“不知九珑怎样得罪了此人,看起来倒是来势汹汹啊。”
“此人名叫莫奇,是名三级玄修,他哪里敢得罪我,只是求我办点事罢了,前几次我不理他,这次他就威胁要杀我岛上百姓了,他知我有域护身,不会受到伤害,只盼我怜惜岛上的百姓,应了他的要求。”
“此人倒也蛮横霸道的紧。”
“天下修士,岂不都是一般。其实也不是我不肯答应他,他所求之事,已涉天机,我若替他推算了,就会折我一分寿命……我不是不怜惜岛上百姓,可我这条性命,暂时还不能死……”说到这里,声音黯淡了下去。
原承天闻言伤感,叹道:“天谋神算是逆天神技,大罗金仙亦不可修行,何况姑娘只是凡躯,然而姑娘为何却择此技而修?”
九珑微露苦涩笑容:“此技我何曾学过,天授其技,欲推不得,我在懵懂之时就已能推算凶吉,到了及芨之年,已能妄测天机,我恨不得将此技完全忘掉才好,然而天意如此,我怎能奈何?”
原承天不由心生怜惜,其实九珑所遭遇的,何尝不算是一种天劫,他原以为自己九世轮回,已经苦得不能再苦,没想到世间还有更苦命的人。
难怪对九珑的先天弱症,就算玄和这样的玄修之士也无可奈何了,幸好九珑还算有些*,否则的话,只怕早被人逼死。凡人有此神技,岂不如小儿持金于市,怎能不遭人觊觎?
玄和已纵身跃到空中,喝道:“莫道友何处借来天胆,竟然如此无礼。”他将袍袖一拂,一道紫气以他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急速散来,整座小岛立时紫气濛濛。湖水原本正被青光催动,遇到紫气袭来,青光被一扫而空,潮水刹时退去,湖面风平浪静。
水墙一去,空中就现出一道人影来,原承天忙凝目瞧去,见这名叫莫奇的玄修头戴方士帽,身穿杏黄道袍,足踏一把丈长的巨剑。那巨剑原本青光闪闪,可被玄和的紫气一逼,就显得黯淡了一些。
莫奇冷哼一声,青光复又爆增,只是此刻湖水没被再次催动,这股青光,显然是针对玄和而来。
这青光紫气看似平常,可原承天明白,若自己不幸卷入其中,整个身体都将化为飞灰,玄修级修士之间的战斗往往平淡无奇,远比不得灵修级之间的战斗激烈好看,可其中的厉害只有身受者才能体会。
玄和道:“原来莫道友是名剑修,这把天澜剑所需资材极不易得,道友能炼成玄修三级实在不易。”袍袖轻挥,源源不断而出的紫气足可将青光抵挡住了。
莫奇冷笑道:“玄和,你既知我剑修炼剑不易,为何还阻我去路?我来百草坞,不过是想问句话罢了,九珑若不是靠你等这些爱管闲事的禅修撑腰,又怎敢对我无礼?”
一听此人是剑修,原承天大致也明白此人来百草坞的目的了。
剑修,丹修,器修,合称仙修三门。
丹修以炼丹服气为本,可算是仙修的本源,原承天初世时就是一名丹修,每日里钻研丹方,收集药材,只盼能炼出一炉好丹,使得修为大进。
只是丹修虽好,可随着灵草奇花越发的稀缺,现在的修士想像几千年前那样迅速飞升,已近乎不可能了,为了长生大计,仙修之士苦苦思索,终于另辟蹊径,以五金而代草木,不指望服丹以长生,只求修出器灵,借器灵之力,吸纳天地灵气,而使修为滋长,这就是器修了。
这器修之道问世之后,仙修界的格局也为之一变,从以前的重灵草而轻五金,转而变成重五金而轻灵草,只因这五金之物,比之动辄就需要万千年生长期的灵草奇花要容易寻得多。修士只要能觅得五金佳材,培养出法器的灵性来,同样可以修为日增。比之丹修,又是另一番天地。
而剑修原本是器修的一种,只是剑修比之器修还要难一些,原来要想成为剑修,首先便要获得适合自身的剑修心法,其次就是要依剑修心法要求,炼制本命法器法宝。因绝大多数本命法器法宝皆是法剑,剑修才因此得名。
更难的是剑修若想升级,除了与其他修士一样要苦修之外,还要将本命法器法宝一并升级,若本命法器法宝无法升级,那剑修的等级就只能停滞不前,这种修行方法比之单纯的器修就要难得多了。
可这本命法器法宝一旦练成,其威力比之普通的法器法宝则强大许多,在这弱者强食的仙修界,多一份生存的机会,才多一分长生的希望,这是至明之理。
然而要命的是,本命法宝原本就炼制不易,所需材料本就难寻,可法宝偏偏要不停升级,方能促进修士修为,是以一旦修士踏上剑修之道,那就是有始无终痛苦寻觅法器法宝炼制材料的不归之路。
从器修而入剑修,可谓一名修士的重大抉择,器修虽好,可修为增长比之剑修毕竟慢了不少,而器修就算炼制出百件法器法宝,也未必能及得上剑修的一把本命法剑。
原承天自然是打定主意要入剑修之门的,只是剑修最起码也需真修级修士方能修行,但寻找本命法剑的材料却该从现在就要开始了。
天下剑修皆为剑器材料所苦,与玄和对决的这名剑修自然也不例外。
玄和道:“天澜剑所需资材固是不易得,莫道友想请教九珑也在情理之中,可莫道友难道不知道吗?九珑每动用一次神算天课,寿命就会减上一分。道友所求,实是要人性命,九珑又怎能答应你。”
原承天对九珑道:“玄和前辈这番话虽然说的在情在理,只可惜这个人是不肯听的。“
九珑笑道:“瞧你小小年纪,对这些修士的心思倒也了解的很。“
只听莫奇道:“九珑动用天课神算自然会遭天惩,我怎能不知,可上天既然授她神术,就是要她牺牲此生,为天下修士谋福。这是她的天命,谁也奈何不得,而我若得不到天澜剑资材的下落,修为无法寸进,日后必被仇家所杀,难道我的性命就不是性命。“
原承天摇头道:“此人不讲理之至,偏偏还振振有辞。“
九珑只是微笑而已。
玄和淡淡的道:“既然阁下一意孤行,就莫怪玄和无理了。
他在头顶一拍,头顶就显出一道紫光,紫光中立着一位金甲神将,左手持斧,右手持盾。这金甲神将原本就只有三寸大小,可刹那间就长成十丈高的巨人。
这金甲神将身上紫气环绕,他将手中巨斧一挥,从巨斧中射出一道金光直达云层,只听得轰隆隆雷声传来,几道紫色天雷自天而落,沿着金光直达巨斧。巨斧之上立时电弧环绕,噼叭作响。
莫奇神色不变,大喝道:“你有本命神技,难道我就没有剑灵护体!“
他抬足在巨剑上一踏,喝道:“去!“
巨剑斜斜飞向高空,忽然摇身一变,幻成一条青龙,青龙身躯若是展开,至少也有四五十丈,与金甲神将相比,声势丝毫不弱,反倒更威风一些。青龙在空中矫游翻腾,底下的湖水怎能禁得起这青龙掀起的巨大气息,无数道巨浪冲天而起,方园百里,皆是雾气濛胧。
原承天身处牢不可破的域中,自然不必担心安全,他往窗外竹椅上一坐,道:“这必是一场好战,幸好这小岛有域在保护,否则怕是要沉入水底了。“
九珑幽幽一叹,道:“你们这些修士,偏偏喜欢这些厮杀,这些个斗剑斗法,又有什么好看?百草坞虽是无恙,可湖边的百姓,就不知要遭受何等的灾祸了。“
原承天欲辩无辞,只能转过头来,仔细的瞧着空中,九珑亲自替他沏了杯茶,原承天竟不及谢,虽持杯在手,可却迟迟想不起来去喝一口。
而空中的这场战事已经展开了。
玄和的金甲神将挥动巨斧,巨斧上的紫色天雷猝然发出,如紫蛇乱舞,狠狠的噬向青龙背脊,而紫色天雷发动之际,天空中乌云翻滚,刹时天地无光。
原来这附近的云雷皆被紫色天雷召唤而来,无数道白色闪电从空而落,形成一道巨大无俦的电网,将青龙困在其中,而原本看似巨大的青龙,在这天地之威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然而原承天明白,这场玄修之战不过刚刚开始。
0083章 前倨而后恭
只见青龙张口吐出一团青色球体,向面前的电网喷去,那青色球体钝而无锋,内含玄奥剑意,顿时将电网撕开一道极大的口子,青龙摇头摆尾,从裂缝处一窜而出。
然而此时紫色天雷已然布成阵势,就悬在青龙的头顶,却是凝而不落,紫色天雷的大无上威能,已将青龙牢牢锁住,青龙要想脱困,就必需再过一关。
不过青龙仍是不避不退,长长的龙尾竖起来就是一扫,“啪啪“这声不绝于耳,那紫色天雷固然被扫去少许,青龙也像是吃了亏,一片龙鳞从空中落下,直坠到湖中去了。
九珑见原承天瞧得认真,也略略向外瞧了几眼,看到这种情形,便道:“只盼这莫奇知难而退才好,爹爹等人就要来了,这莫奇若是还不肯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原承天奇道:“姑娘倒是好心,这莫奇对你蛮横无礼,你却担心起他的生死来。”
九珑低声道:“爹爹杀的人太多了……”
原承天对九珑这种想法自是不以为然,身在仙修界,要想不杀人,那可难如登天。这九珑毕竟是凡人,纵是冰雪聪明,也难以理解修士的苦处。
只听玄和笑道:“道友的器灵若想脱困,恐怕没那么容易。而本禅子想灭你的器灵,也没那么简单,不如就此罢手如何?“刚才明明是莫奇的器灵吃了小亏,此话其实已给了莫奇三分面子,玄和毕竟是心修之士,风度自与他人不同。
莫奇怒道:“还没见了个真章,禅师就想抽身?在下今日若见不到九珑姑娘,绝不罢手。“
他心中玄意一动,青龙周身鳞甲青光大盛,从四只龙爪各生出五道青芒,抬手就向头顶的紫色天雷抓去。这五道青芒甚是厉害,紫色天雷顿时被抓去一半,这空中的乌云也像是被龙威所慑,也散去了不少。
玄和摇了摇头道:“道友这是何苦。“
禅意起处,那金甲神将忽然挥动巨斧,斩向青龙的一只前爪,一股无边禅意四散开来,刹时万物皆寂,令人心静如水,青龙也似受到了感染,身形为之顿了一顿。
而就在这时,巨斧已至,正斩在这只龙爪上,斧爪相触,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另三只龙爪闪电般来援,空中一阵青芒乱闪,金甲神将大有抵受不住之态,大大的退了一步。
此回合看似不分胜负,可龙爪上的两片龙鳞又被削下,落入湖水之中。
莫奇心里暗叫糟糕,这玄和的修为虽只是初级修士,比自已还低一级,可这禅师的本命神技太过厉害,两次交锋,就失去了三片龙鳞,就算此战获胜,这器灵也要大伤元气,可若就此罢手,面子上又怎能过得去。
忽见东面方向,飞来一朵彩云,彩云中出现一头四耳赤晴兽,兽上坐着一名女子,头戴九凤窛,身穿红底洒金凤罗袍,口中道:“莫道友好大的杀气,本宫在千里之外就见到青气冲天,若是惊动了本宫的赤睛兽,莫道友罪过不小。“
莫奇见到这红袍女子,并不在意,冷笑道:“彩云仙子的赤晴兽是天外奇兽,奇兽榜上有名,哪有这么容易受到惊吓,仙子此言,分明是欺人了。“
彩云仙子离莫奇还有百里处,就停兽不前,大有阻住莫奇从此方向突破之意,莫奇自恃绝学在胸,漫然不理。
“七绝黑域一别,弹指十年,莫道友别来无恙乎?”
此言是从西面方向传来,莫奇连忙转过头来,只见一人足踏玉舟,正如风而至,此人一身白衫,长身玉立,手中持着一管玉笛,丰神俊朗,宛若昊天界仙人。只是此人两道剑眉高高挑起,目光阴冷凶悍,与他的俊雅身姿着实难以相映。
莫奇见到此人,脸色顿时大变,咬牙道:“林道友原来还没死,很好,很好,莫奇还以为那一击之恨此生再也没法报了。”
林姓修士淡淡的道:“莫要让林某等白了头才好。”
莫奇见对方来了两个帮手,今日之事势必难有结果,说不定双方大打出手,自己就要殒落在这里,这玄和与彩云仙子也就罢了,这林姓修士与自己可是有大仇的。
正在沉吟该不该就此离去,忽见从空中飞来一人,身着一件青蚕丝袍,空着双手,亦无遁器,就这么御风而来。他落在莫奇身前,并不回头,只是淡淡的道:“跟我来。”
莫奇瞧着此人的身影,身子猛的颤动起来,过了良久,才喃喃的道:“在下不知道前辈光降,有失远迎……前辈之令,莫奇不敢不从。”
伸手向空中一招,青龙又化成一柄巨剑,莫奇踏在剑上,灰溜溜的跟在青蚕丝袍人的身后,默默无言。
玄和对彩云仙子和林姓修士点了点头,也将金甲神将收了,刹时云开雾散,又是一片蓝澄澄的天空。
一行人来到百草坞,先收了遁器,轻轻落在岛上,彩云仙子打开一个锦囊,向四耳赤晴兽招了招手,此兽身形忽然縮小,乖乖的钻进锦囊之中。
刚才那场大战,看得原承天目驰神移,自转世之来,这样的战斗场面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当年大战魔甲魁神一战,比之今日更加惊心动魄,可那一战毕竟久远了,没有当前之战让人印像深刻。
九珑迅疾的对原承天道:“爹爹来了,你说话务必小心。”
九珑虽没有明说她的父亲是谁,可原承天何等机灵,早猜出那身穿青蚕丝袍的人修士必定是九珑的父亲无疑。莫奇也算是强悍之辈了,就算被三名同级别的玄修围住,也不露一丝惧色,可一见到这青袍人,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版,这青袍人的威势可想而知。
让原承天感到奇怪的是,这彩云仙子,林姓修士和莫奇都是二级玄修,而这青袍人也不过是三级玄修而已,为何一名三级玄修能高高的凌驾于众人之上,难道玄修差了一级,差距就如此之大吗?
而据原承天所知,三级和二级玄修纵有差距,这优势也就是一星半点,可见这青袍人定然是身怀无上绝学,才令得这些玄修之士唯他马首是瞻。
眨眼间青袍人已经来到草屋前,九珑早就收了无界之域,快步出屋,对着青袍人裣衽一礼,道:“九珑见过爹爹。”
青袍人目中慈意一闪而过,淡淡的道:“九珑见了爹爹为何不欢喜,莫非还在怨我吗?”
九珑道:“女儿不敢。”
青袍人冷笑一声,这才将目光转向站在草屋门口的原承天,原承天长揖到地,道:“晚辈原承天,见过前辈。”
“你就是原承天?”青袍人脸上微露惊讶之色,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取得这般成就,那鬼修收之不易。”神情甚是和蔼,话中更有嘉许之意,比之对他的亲生女儿九珑的态度,竟是像换了一个人。
原承天暗忖道:“不知这九珑和她的父亲为何事闹得这般僵。”口中道:“前辈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青袍人道:“此处狭小不便说话,大家随我来一个僻静处。”
抬手亮出一尊九级金塔,只有一尺多高。青袍人将金塔一祭,金塔悬在空中,顿时就变成百丈高了,青袍人也不招呼众人,将九珑一扶,先飞了进去。
原承天正在打量这九级全塔,想看看这与他昔年有过的那尊有何异同,身后玄和赶来,将他衣袖一扯,扯进了金塔之中。
片刻间众人都走进金塔,原承天对这种法宝甚是熟悉,这种法宝自成世界,是集顶级物藏及小型阵法的大成者,只要塔里人转动阵法之印,外面的人再也瞧不见这金塔的真容。是件极其难得的空间法宝。
原承天缓步入塔,只见第一层塔的大门上写有‘琅嬛金塔“四个古字,其内分设九门,但都是门户紧锁,想来其余几层也应该如此。
原承天和玄和并肩而行,玄和忽然向原承天传音道:“无事莫开口,开口需慎言,谨记。“
原承天知道玄和古道热肠,是修士中的异数,他这番话和九珑刚才的嘱咐并无二致,这青袍人刚才看似对自己和蔼,可此人身份太高,修为太强,这种人大多是眼界极高,视天下万物如草芥,与这种人打交道,恐怕是天下至难之事。
众人来到顶层,才发现这里并没有另设隔间,而是极宽大的一处所在,地上放有七八个蒲团,青袍人早就落座了。九珑则坐在他的身后,仍是低眉垂首,怏怏不快。
原承天也捡了个蒲团,在屋角坐了。那青袍人见众人坐定,忽将目光向莫奇一扫,森然道:“莫道友,你既知九珑是我的女儿,还敢屡次逼她,莫非你根本就没将我荆某人放眼里吗?“
原承天心脏突的一跳,难道这九珑的爹爹又要杀人?此人姓荆,莫非就是天灵宗七大护法之首,人称“无法灭天“的荆道冲?
0084章 先抑而后扬
荆道冲的大名在天梵仙修界可谓无人不晓,他给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像,一是杀人如麻,二还是杀人如麻。东部曾流传歌谣云:修行百年,杀人三千,天灵首煞,无法灭天。
似这般的凶星杀煞,难怪像莫奇这样的强悍人物,也要前倨而后恭了。
此刻被荆道冲严词叱问,莫奇免不得眼角一跳,他连忙直起身来,道:“前辈明鉴,晚辈前几番一再好言相商,并亲口答应,愿付出任何条件,奈何九珑姑娘一味不理,不过晚辈自不会放在心上,晚辈此次前来,亦打算再次求恳九珑姑娘,只盼皇天不负苦心人,终能将九珑姑娘感动,奈何却被玄和所阻。敝宗元昊长老,托晚辈向前辈问好。”他本来是盘膝而坐,此刻立起身来,却不站起,就成了跪姿,以此表达诚意。
而听了莫奇的话,众人皆是莞尔,这番话顿三倒四,又扯出莫奇本宗玄阳殿长老元昊的名头来,可见这莫奇心里已是怕极了。
原承天心里也是暗笑,他知道荆道冲若想杀莫奇,早就杀了,何必多此一问,只是莫奇身在局中,哪能猜出荆道冲的心思,这番胡言乱语,委实失了身份。
荆道冲道:“本来今日白鹿宗的玄机道长亦该与会,但玄机道长在白岭幻域有事难以脱身,这玄机之位,就由你充当好了,若非今日我有事借助于你,就算元昊近在眼前,他也救不得你。”
莫奇这时才知道荆道冲绝无杀己之意,慌忙道:“前辈但有所令,绝不敢辞。”
荆道冲点了点头,道:“事成之后,免不了你的好处,你那天澜剑所需的血皇晶,我倒有一些。”
莫奇道:“能替前辈效命,那是晚辈的福分,前辈所赐……”原该顺着话意随口拒绝才是,可一想血皇晶何等珍贵,忙又改口道,“……却之不恭。“
荆道冲仍是神色淡然,他转向原承天道,“今日之会,实非偶然,玄和虽对你说了一些,只怕他也不便说的详细。此事说来话长,或要从十年前说起。“
原承天道:“晚辈洗耳恭听。“
荆道冲道:“十五年前,本宗护法薛道玄路遇一位魔修,铲除魔修,自是仙修本分,不想这名魔修非同小可,竟和道玄拼了个同归于尽,双方一战之后,本宗欲寻道玄的元魂,可上天入地,哪里寻得着,道玄是荆某人至交好友,荆某人为此郁郁多年,后来还是九珑出世,才解我疑团。“
他向九珑点了点头,九珑接着道:“道玄叔叔出事那年,我才七岁,虽蒙天授神算天课,然而技艺不精,亦算不出道玄叔叔元魂下落,当时还以为道玄叔叔的元魂应该已经毁灭了,可等我十六岁时,神算天课已然大成,这才算出那魔修纵是身死,其元魂也和道玄叔叔纠缠不休,二人的元魂都坠入虚魂道中去了。“
荆道冲道:“天下的虚魂道数以亿万计,荆某人本该就此死心,可念及与道玄情分,着实不忍,这才令小女再排天课,欲算出道玄元魂下落,小女为了此事,消耗元寿不小,此事的确是我逼迫于他,她对我有所怨恨,也是理所当然。“
九珑幽幽的道:“爹爹,其实,女儿不是因此事怨你,女儿的骨肉,都是爹爹所赐,纵是为爹爹拚上一条性命,也是应该的,只是,爹爹为何不肯让女儿寻出……“
荆道冲脸色微沉,道:“在大家面前,这些事就不必说了。“
九珑声音更低,道:“是。“
原承天暗道:“这天算神课,果然是逆天之技,学得此技在身,竟能令父女失和,真的无一点好处,其实这荆道冲也是极爱九珑的,他第一眼瞧见九珑时,那目中的慈爱之情,纯出自然。”
荆道冲又道:“小女算出道玄元魂所在之地后,荆某人却又面临另一个疑难,这虚魂道仙鬼难入,只能寻一位仙鬼双修之人,才能入内,幸得上天怜我一片苦心,就在数月前,小女竟算出世间果然有仙鬼双修之士出世,那便是原小道友的侍将猎风了。“说罢瞧向原承天,意在等他答应。
原承天微微点头,不置可否,他知道事已至此,猎风前往虚魂道已成定局,断然无可挽回,但若立刻应承下来,那也显得太没骨气,何况荆道冲只提及事情的大概,而具体到猎风如何进入虚魂道,以及猎风的安全如何保证都没有提及,这样没头没脑的事情,原承天怎能贸然答应。
玄和和九珑都有些暗暗着急,他们和原承天固然没什么交情,却知道这少年骨子里极是骄傲,若他不知事情轻重,一口拒绝了,那就再无回旋余地,可在荆道冲面前,二人都不敢有所示意,甚至连私下里传音也是不能。
荆道冲等了良久,见原承天并无反应,心里着实纳罕,他位高权重,一言九鼎,每次开口求人,对方无不答应的干干脆脆,甚至还有些善于揣摩人心的修士,不等他开口,就说出极漂亮的话来,面前这位少年却是何故?
“小道友,荆某人话已说的明白,意欲借小道友的侍将一用,小道友意下如何?“荆道冲虽然心中有气,可此事却唐突不得,整个天梵大陆,目前也只找出一名仙鬼双修的修士,而原承天又是这修士的主人,势必要原承天诚心合作不可。
原承天缓缓道:“前辈既然开了口,晚辈本来自应照办,可此事的关节之处,晚辈还未能弄得明白,前辈若想让晚辈这就答应下来,晚辈实不敢从。”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吃一惊,这世间敢当面拒绝荆道冲的人,除了面前的这位不知轻重的少年,恐怕还找不出第二人,这少年看似聪明,在这大节上为何又糊涂起来?
哔嘀阁
荆道冲已是双眉倒竖,场上气氛冷如冰霜,这种情况下,谁还敢替原承天说话,何况这些人除了玄和是引荐之人外,其他人与原承天也并无交情。玄和刚想开口,荆道冲森然道:“这么说,小道友是不同意了?”
原承天此刻微微一笑,众人见他的笑容,皆是倾倒,当此生死交关之刻,也亏他能笑得出来,这少年究竟是不知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根本就是不知死活,一味的心高气傲?
原承天笑道:“前辈且听我一言,修士间守望相助,自是世间至理,可这虚魂道里危机重重,若是贸然进入,势必难以成功,晚辈牺牲一个侍将事小,坏了前辈的大事,则是万死之罪,晚辈只是想弄得明白,这虚魂道该如何进如何出,晚辈身为猎风的主人,又该如何相助,才能让猎风在虚魂道来去自如?这些事情若没能弄得明白,晚辈岂敢答应。”
此刻众人才算明白原承天之意,其实这也怪得不众人,在荆道冲面前,别人的话哪怕说了万句,众人也未必有一句会记在心里,原承天先抑后扬,不过是耍了个小小的花招,一来让众人牢牢记住自己的话,以便谋划周全,这对猎风和自己都有好处,二来也是想向众人明白,自己并非胆小怕事,附炎趋势之徒,也免得众人小看,更重要的是,自此事后,众人知道他不是易与之辈,日后打起交道来,也不至于吃亏。
荆道冲果然转怒为喜,道:“小道友年纪虽小,所虑之事却是周全,也难怪你能收得猎风为侍将了。此事荆某人谋划久,岂能有半点失误,小道友但请放心,在入虚魂道之前,除了会让猎风备齐法器防具等应用之物,荆某人更会设法提高猎风等级,以策万全。”
荆道冲既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原承天的目的已然达到,他立刻道:“既然如此,一切就听前辈吩咐。”
荆道冲更是欢喜,他原本以为向一名小小的灵修开口,自是世间极易之事,哪知道却会经此小挫,是以等原承天真的答应时,荆道冲心里反倒有“如此不易之事,终获成果”的念头,这欢喜也来得实实在在。
他忽然道:“光是猎风的等级提升,恐怕还远远不够,小道友身为猎风的主人,与她心神相系,若小道友的修为太差,对猎风的帮助就极其有限了,这样吧,这座琅嬛金塔就借给小道友使用,限期三年,我这塔中藏有万卷仙法,无穷法宝,只要小道友能进得去的门户,其中之物皆归小道友所有,如此条件,小道友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吃惊不小,虽知荆道冲对原承天必有重谢,可谁能想到这谢礼这般沉重,这塔里的宝物心法非同小可,荆道冲再大方,又怎能如此的轻授与人?莫非他一时兴奋,竟有些糊涂了不成。
原承天急忙离座,站起身来,向荆道冲一揖到地,道:“多谢前辈厚赐,但晚辈无尺寸之功,实不敢受。”
其实他心里对天大的厚赐,大大的不以为然,暗叹这荆道冲实在厉害。
因为荆道冲话已说的明白,这塔中的门户,需要自己开启,试问自己一名小小灵修,又怎能开启玄修之士所设的强大禁制,说起来这荆道冲这一手貌似大方之极,其实却是对自己刚才先抑后扬之计的小小报复,看来这灵修若与玄修斗法,无论是修为还是心智,都是相差太远。
但这场小小斗智,究竟是谁吃亏,恐怕还是未知之数,原承天的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0085章 厚赐何其薄
荆道冲大手一挥,道:“此事既然议定,就请小道友让猎风出来一见。“
原承天点头应了,将猎风从物藏中放了出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个俏生生的素装女子就出现在面前。
猎风在物藏中早就将众人的说话听了个真切,她向众人一一抱拳见礼,便侍立在原承天身后,并不说话。
侍将的身份如同修士的法宝法器,在这众大修云集之所,并无资格说话。众修也无兴趣听一名毫无自主权的侍将说些什么。
彩云仙子笑道:“好个漂亮的女子,若非亲眼目睹,谁敢相信一名鬼修也是人间绝色。“
林姓修士淡淡道:“是否绝色,在下毫不关心,在下只想知道,她的双修之道修为如何?据在下所知,虚魂道虽无大凶之物,可那些坠入的元魂有些怕有数万年的修行,一名小小的五级鬼士,又怎是这些元魂的对手。“
荆道冲道:“元魂既失了肉身,任他修个几万年也是枉然,但有些元魂生前若修过摄魂之术,那就有些棘手了。我送猎风一件紫晶玄甲,可护往猎风阴魂,再送一件照魂镜,其镜中神光,可使元魂顿失修为,亦可知元魂生前来历。这最后一件法宝,则是安魂玉匣,她找到道玄元魂之后,可将此魂安放其中,不受损害。“
这番话自是对原承天说的,荆道冲每说一件法宝,原承天都要说一句“多谢“,连谢三遍之后,原承天道:”前辈果然想的周全,这样看来晚辈刚才倒是多虑了。“
“多虑也有多虑的好处。“荆道冲此刻心情甚好,又道:”刚才林道友担心猎风的修为,这也是荆某人担心处,一名五级鬼士,等级委实是太低了,这世间能提升修为的丹药虽有一些,可猎风毕竟是名鬼修,这鬼修的阴魂却是无丹可用的,荆某人思来想去,只能对猎风动用培魂大法了。“
莫奇惊道:“培魂大法!前辈,此举万万不可。“
荆道冲将脸色一沉,道:“你又有何道理?“
莫奇道:“培魂大法固然能使鬼修的阴魂变得强大,可此法太过凶险,万一略有差错……“他见荆道冲脸色越来越难看,吓得再也不敢说下去。
而原承天听到培魂大法四字,心里却是狂喜不已。
原来这培魂大法,是以外力助鬼修的阴魂急速增强之法,
阴魂好比仙修之士的灵识,但阴魂在鬼修修为中所占的比例,比之灵识在仙修之士修为中所占的比例,要高出不少,阴魂是否强大,差不多能决定一名鬼修的能力大小,因为一名鬼修最惧怕的法术,就是摄魂之术,而只要阴魂强大,就能大大增强抵御摄魂术的能力。
只是这种培魂之术,对鬼修本人是百益而无一害,可对施术者却有个大大的潜在危险。因为一旦动用培魂大法,就势必无法终止,非要等到功德圆满之后才能放手,而在此过程中,施术之人的灵识会消耗的相当厉害,若鬼修因此反戈一击,施术者反受其害。
原承天也曾想过在他达成真修之后,对猎风进行一次培魂大法,以大大增强猎风的能力,他是猎风的主人,施行此术当然无甚危险,可对外人来说,对一名鬼修施行培魂大法,风险不少。如今听到荆道冲想对猎风动用培魂大法,他怎能不喜。
不过众人皆知以猎风一名小小五级鬼士,再怎样也不可能对玄修之士产生威胁,莫奇此言,不过是舍不得消耗灵识罢了,这灵识对修士来说,比真玄还要紧要,真玄可以轻松恢复,灵识却没有迅速的恢复办法,若在此期间有敌来袭,众人就算是玄修之士,应付起来也有诸多麻烦,从这一点来看,莫奇之虑虽是自私,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荆道冲道:“我意已决,莫道友不必多言,我这座琅嬛金塔固若金汤,再加上九珑的无界之域,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还要安全的所在了。”
林姓修士道:“既然荆道友心意已定,在下毫无异议,夜长梦多,何不现在动手?我等众人轮流施法,想来花上一个月的工夫,就能将这名鬼修的阴魂提高一个境界了,如此一来,此名鬼修虽是五级鬼士,可阴魂却能达成鬼相之境,这虚魂道就真的可以去一趟了。”
荆道冲道:“轮流施法虽然耗时较长,也不失为稳妥之策,玄和,你带原小道友下去,这金塔底层第一间门户,我已打开了,就让原小道友在那里安歇,等我等功行圆满之后再作道理。”
原承天知道将他带离此处,另寻他处安置,也有监视之意,只要自己还在众修手中,身为他侍将的猎风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培魂之法的确凶险,荆道冲此举无可指责。
原承天向众人告辞,除了莫奇之外
,其他修士都是点头示意,而九珑则投来关切的神情,她知道原承天此时如同囚犯,想来以他骄傲倔强的性子,这番突如其来强加的际遇,他心里未必好受,最可歉疚的,是自己也是促成此事的帮凶。
玄和将原承天带到金塔低层,道:“道友暂且在此忍耐,也不过三年时间,就能重获自由,何况猎风阴魂提高一个境界,对你也有好处。只是这荆道友未免小气了些。“
原承天知道他指的荆道冲赠他琅嬛金塔,却又紧锁门户之事,他道:“多谢禅师关心,晚辈本来就修为浅薄,纵是荆前辈大开门户,晚辈也未必能学得多少,好在荆前辈已开了一间门户,晚辈好歹也有些进益。“
玄和叹道:“你能这样想那是最好不过,此事大成之后,若荆道友不肯加量赏赐,本禅子自会给你好处。你就在这里放心修行就是。”这原承天是他亲自带来,如今荆道冲出手小气,他自然觉得颇有些对不起原承天。
当下将原承天轻轻推入底层的第一间门户,返回塔顶去了。
从被带离天南城的修行小院,原承天心里就早做好了准备,此行不管遇到何事,都能做到安之若素,他临离开玄焰谷时,巨禽曾说他出谷后必有非常际遇,看来指的就是此事了。
原承天走进这间塔底的隔间,凝神向四周瞧去。
说是隔间,其实是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四周设有几案书柜,其中以书柜最为壮观,足足排满了一面墙壁,柜中自然是各种仙修秘籍,可这些秘籍数量虽多,想来既是排在第一层,应该不会有什么值得原承天感兴趣的东西。再说原承天本身的玄承就已是天下无双,这荆道冲虽是玄修,也比他差了不少。所以原承天甚至懒得近前翻看了。
当然若原承天是普通灵修,这些秘籍的作用就大多了,如果从这一点来看,这荆道冲倒也不算太小气。
至于那些几案上,则分别放着些法器丹药,原承天随意瞧了一眼,就知道这些法器丹药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最多能用来换些仙币而已。如此看来,这荆道冲的确又显得小气了一些。
但原承天志不在此,他走到门外,向底层其他七间紧闭的门户扫了一眼,脸上再次露出微笑。
原来他刚才经过这里时,就发现这些门户上所设的禁制,其实是一种灵识禁制,这种禁制以对像的灵识为限定目标,只要灵识强过门户上设定的灵识上限,就能打开门户。
七间门户所设的灵识上限不一,但每间门户的灵识上限,都超过一名五级灵修所有。想来第二层以上的门户,对灵识的要求更高。
这种禁制常用来考量弟子,很多宗门都会有专门的场所,设上灵识禁制,试炼弟子的修为,只有弟子的灵识超出禁制的上限,才能得到好处。这种方法公平之极,就是所谓的技高者得,谁也不会有怨言。
荆道冲以此法为门户设禁,或许并非专为原承天而设,想来这塔中所藏,都是荆道宗从灵修一步步达成玄修的过程中,所学所得的秘籍器丹,他将这些物品分门别类而藏,一来显出他的仔细,二来一旦荆道冲收有弟子,就可用此法来考量弟子的修为了。
须知修士若是强自修行远超本身等级所能承受的秘术,其实绝无好处,荆道冲如此安排,也免去了弟子贪图修行更高秘法的顾虑。
将此塔暂借原承天三年,或许是荆道宗的灵机一动,也是对原承天刚才不肯无条件俯就的小小惩罚,此举既显得大方无比,堵住别人之口,又处处透出算计来。虽然原承天在此可呆上三年,灵识会有所提高,但从五级升为六级,平均也要花上三五年,这灵识的提高实在有限。
但荆道宗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原承天的灵识比同等级的修士高出很多,几乎已经可以和真修级修士相比肩,原承天在塔底用灵识一扫,发现那七间门户上的禁制,已经拦不住他了。
而对一名玄修的收藏,谁会不动心?那七间门户里,究竟藏了何种宝贝?
0086章 培魂亦斗场
虽然宝藏诱人,原承天还是将心底的热意生生抑制住了,身处荆道冲的法宝之中,自己的一言一行都瞒不过这位凶煞杀星,此时启动门户,无疑是招灾惹祸之举。
他回到第一间门户,先闭了门,随手打出无界之域来,以形成一个小小的独立世界,就此调息打坐,运功一周毕,再用心神与猎风联络,看看这培魂之法进展如何。此举虽瞒不过众位玄修,可身为主人关心此事进展也属常情。
第一个为猎风施展培魂大法的是彩云仙子,原承天无法得知彩云仙子如何施为,只知道猎风的阴魂在彩云仙子的催动之下,忽然暴涨起来,这种暴涨只是暂时现像,终归会回落下去,但几经涨消之后,猎风的阴魂会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培魂大法对施法者的意志是个极大的考虑,彩云仙子因是女修,性子又是柔顺,意志力难免薄弱,一旦感到灵识下降猛烈,就因难以承受而急速放手,从头至尾,也不过三四个时辰。
通过猎风的心神,原承天对彩云仙子的修为灵识等项,也算了得到了七七八八,在塔顶众人玄修之中,彩云仙子怕是最弱的一环了,但此人的侍兽四耳赤晴兽却非同小可,天外奇善榜上可排到第七,此兽天生四只灵耳,能察知万里,若有人不幸成了彩云仙子的对手,断难轻松逃走。
彩云仙子的一身本领,起码有七成在这只四耳赤晴兽上。
接下来的玄和虽然在众玄修中等级最低,可禅修之道非同凡响,其人意志极坚,灵识又强大无比,足足坚持了两日,才让那林姓修士接手。
此次替猎风行使培魂大法,无形中成了众玄修比拚灵识和意志的小小比赛,众玄修都是性高气傲不肯服输的人,何况又是替荆道冲办事,哪肯被别人比下去,林姓修士也是足足支持了两天,才最终不支。
经过这几日众修的培魂,猎风的阴魂的确增进不少,仅以阴魂而论,或可与六级鬼士相比肩了,这还是在第一轮没有结束,荆道冲没有出手的情况下取得的成果,若等到三月之后,猎风的阴魂提高一个境界,增至鬼相级应无问题。
猎风阴魂增长,对原承天也是一个不小的压力,身为主人,没有被侍将比下去的道理,上次二人同时向五级冲击时,猎风就曾略胜小筹,此次猎风大获机缘,阴魂能突飞猛进至鬼相级,而原承天的修为相对而言,就显得停滞不前了。
当然,就算猎风的阴魂再强大,也无法解除这侍将之约,唯一受损的是,只是原承天小小的自尊心而已。
塔顶上现在接手培魂的应是莫奇,此人虽然在事前推三阻四,可事到临头,又是在荆道冲面前,还是不敢不用尽全力,他也支持了将近二十个时辰才由荆道冲接手。
对于荆道冲的修为,原承天一直深感好奇,此人等级只比众人略高,可却得到众修无上推崇,必然有其过硬的资本。
果然,荆道冲一出手就与众不同,猎风阴魂暴涨的幅度之高,都让原承天担心猎风能否承受下去。更可怕的是,此人一连七日不眠不休,不停的用其强大的灵识替猎风培魂养阴,而到了第七日后,猎风的阴魂居然已升至七级。
此人居然以一人之力,将猎风的阴魂足足提高了一级,如此修为实在惊人,从五级提高至六级,与六级提到七级相比,其难度已经大大增加,看来荆道冲之所以能领袖群伦,的确有其过硬的实力支撑。
对猎风的第一轮培魂至此结束,共计花费十三天的时间,虽然猎风的等级仍然是五级鬼士,但其阴魂已可与七级鬼士相比肩,这自然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塔顶众修不及休息,又立刻开始第二轮的培魂大法,上次彩云仙子表现最劣,众玄修口中虽不说什么,可肚子里怕是会有些报怨,而彩云仙子也的确没有用尽全力。
是以第二轮一开始,彩云仙子就摆出一副坚持到底的架式,这次她竟然也坚持了两日,对一个女修而言,这已是难能可贵了。
见猎风培魂进展顺利,原承天也就不怎么操心,这段时间他在塔底苦修,借助多出的一粒仙芽之助,进展也算不俗,只是自然不能和猎风相比。这一日他功行完毕,忽然听到玄焰传来心波。
这玄焰自从被原承天丢进域中之后,原承天就不再理它,这玄焰脸皮极厚,只要原承天稍假颜色,它定会顺杆往上爬,最终弄得原承天气也气不得,笑也笑不得。这次一连二十日不曾理他,对玄焰来说,确是一个大大的惩罚。
原承天打定主意,如果玄焰没有什么要紧的话,还是不能放它出来,让它坐实了一月的禁期再说。
只得玄焰道:“主人,我已知道这青鸟的来历了。”
原承天不由心动,这青鸟来历不明,本身对原承天来说就是个极大的诱惑,因为这世间他丝毫不知底细的灵兽灵禽实在不多,青鸟的来历不明,只能证明其来历非凡,所以这段时间,原承天对青鸟时刻不曾放弃探寻,可将肚里的玄承翻了个遍,也没找出有关青鸟的半点资料。
原承天心念一动,就将远在天南修真小院的玄焰提了来,只见玄焰从灯盏中跳出,手里捧着那只青鸟,一脸的喜气洋洋。
而那只青鸟因这些日子都和玄焰相处的缘故,对玄焰也极是亲热,张着小嘴对玄焰叫个不停。
这底层的房间已被原承天用域笼罩,自不必担心有人发现这里来了不速之客,原承天问道:“这青鸟究竟是何来历?”
玄焰见原承天问的急切,也不敢顽皮,忙道:“这青鸟应该是九首朱雀的私生子。”
“咦?”原承天大奇,九首朱雀是天生灵物,灵禽榜上排名第一,此雀禀天地灵气而生,天上地上,唯我独尊,众界之内,独来独往,此雀不分雌雄,亦无配偶,虽生有四子,但皆是从其太一神火中所化而生。
其四子为二焰一雀一鸟,其焰为金锃紫焰,无妄碧焰,皆为四大灵焰,其雀为太乌雀,名列十大灵禽之七,其鸟为赤鹏,生来就飞往天外灵域,为天外灵域第一灵禽,后因灵域崩坏而不知所踪。
九首朱雀除了这三子,就再无所出,这玄焰的惊人之语又是从哪里来的?
玄焰得意洋洋的道:“这几日我不惜牺牲自己,每日用灵焰去喂青鸟,终于将它的等级提升至妖修级别,虽然它还是不懂人言,可它肚里全是玄焰之火,对它的心思我总算弄懂了一些了,原来这家伙是朱雀和火凤的私生子。”
原承天笑道:“这就奇了,火凤亦是雌性,如何与九首朱雀生得出私生子来,若是与火凰还差不多。”
玄焰道:“主人何知朱雀就是雌性?”
一句话将原承天问倒,虽说朱雀生有三子,可上古灵禽,其生子之法自与人类不同,以雄雌来辩灵禽,说起来的确有些不宜。原承天没想到这一点,终被玄焰所讥。
玄焰更加得意,道:“主人听我慢慢道来,原来一千年前,九首朱雀在魔界游历,竟与火凤不期而遇,这灵禽排行榜上名列前茅的两大灵禽早就彼此不服气了,一旦相遇就大打出手,这火凤原来和火凰是形影不离,这次偏偏落单,结果是火凤落败,还丢了一根凤羽,朱雀一口太一神火喷过去,意图将这根凤羽炼化,没想到凤羽不但没化成灰烬,反而化成一只青鸟。”说罢扬了扬掌中的青鸟,青鸟也脆声鸣叫,以示应合。
原承天道:“这么说来,这只青鸟也有一千岁了,为何却还是一只幼鸟?”
玄焰道:“青鸟出生之后,朱雀本想将其吞噬,可转念一想,此鸟为我神火所化,亦为我子,岂有母噬其子之理,但此身亦为凤羽,终不能名列我朱雀之门,故而贬之魔界深渊,使其永远沉沦于此。此青鸟一千年来,都在魔界深渊,页得一丝灵气,怎么可能成长进化。”
原承天道:“那此鸟为何又能出现在凡界?”
玄焰道:“天一幻域广大之极,其未能探明的地域据说与魔界,甚至是九渊地宙相连,此青鸟若得些机缘,从魔界深渊逃往天一幻域,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承天道:“如此说来,倒有一番道理。若这青鸟来历这般大,制成真诀就大材小用了?”
玄焰道:“这是当然,天生灵禽,哪能做成真诀,我早就想好,可用此鸟做为主人的器灵。”
原承天连连摇头道:“我等级太低,无法剑修,又谈何器灵,玄焰莫要异想天开。”
玄焰道:“谁说只有真修级修士才能修成器灵?天下众修之所以要捱到真修境界时才敢去修器灵,是因为他们没有我这样的灵焰相助,而只能用他们本身的真玄之火修炼,主人既然有我这个灵焰,修成器灵又有什么难处?“
原承天不由茅塞顿开,笑道:“看来这禁足对你倒真的有些用处,下次我试试将你禁足一年,或许更有奇思妙想。“
玄焰刚想叫屈,原承天忽觉金塔微微一晃,一个声音传了进来:“荆道冲,你给我出来!“
0087章 三月行天近
大呼荆道冲的名讳,且出言无礼,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金塔本来就设有窗口,原承天凑到窗前向外看去。
金塔上空停着一只白鹤,鹤上坐着一名红衫女修,大约二十七八年纪,相貌与九珑有几分神似,只是多了几分凶蛮霸道之气,再瞧她的修为,原承天耸然动容,此女修居然是位五级玄修,比荆道冲还高出两级来。
骑鹤女修侧身对着金塔,显然她虽知琅嬛金塔就在此处,却不能判断出金塔具体的方位。
女修大呼小叫了半天,仍不见荆道冲出来回应,这倒是罕有之事,以荆道冲的声势修为,竟能忍住此女的辱骂,看来两者之间的关系非比异常。
那女修戟指叫道:“荆道冲,别以为你躲在塔中,就能躲我一辈子,这岛上可是你天灵宗的产业?你若再不出来,我便毁了此岛,杀光这岛上的居民。“
原承天暗暗摇头,怎么这些玄修都是这般视人命如草芥,莫奇如此,这名女修也是如此,至于荆道冲,他指责莫奇时,只怪他逼迫九珑,却没对莫奇欲水淹百草坞有半句责骂,可见在荆道冲眼里,这岛上的居民也和蝼蚁没甚区别。
女修言出必行,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盒子,就欲往天上一祭,可怜这岛上居民,原来不过是九珑的仆役,从没惹过这些修士,却动不动被人威胁。
原承天知道荆道冲或许不在意女修此举,九珑肯定会沉不住气。正在这时,玄和已出了金塔,身边果然跟着九珑。
女修一双妙目在九珑身上一转,忽然眼圈儿一红,道:“你难道是九珑不成?你的模样与灵贞一般无二,再不会错了,我出外二十年,没想到九珑竟这般大了。“
她在白鹤顶上一拍,那白鹤就慢慢降了下来,可此女修性子太急,不等白鹤落地,早就飞身扑了下来,一把将九珑搂在怀里,九珑叫了声“姨娘。“眼圈儿也是一红,扑在女修怀中哭泣起来,只是她纵是心里大悲,哭声也甚是克制,女修都不管不顾,哭得悲痛之极。
原承天暗觉奇怪,仙修之士修到玄修境界,那一个不是古井无波,纵是像莫奇那样冲冠一怒,大多也是为了威吓对手,其实心里还是冷静如恒。
这女修的大哭却并非做伪,莫非她修的心法与众不同?否则原承天断不能理解。看来自己离开凡界这几千年间,仙修界的确变化极大,自己先前积累下来的玄承越来越是不够用了。
最终还是九珑首先收声,她取出手绢来替女修拭干了眼泪,柔声道:“姨娘,你这一去就是二十年,九珑日日担心不已,若是姨娘再迟几年来,恐怕九珑就见不到姨娘了。“
女修立时转悲为怒,这情绪变化之快,令人叹为观止,她怒道:“究竟是谁欺负你?我来这里的路上就听说你娘已被荆道冲这贼子害死了,莫非他还想害你?“
九珑忙道:“不关爹爹的事,就是娘亲之事,也是事出有因,,姑姑,你不知道我有多少话想对你说,我想寻个僻静所在,慢慢对你说。“
原承天知道九珑一定是受荆道冲所托,设法将这女修引到别处,这女修虽七情上面,可能修到五级玄修,那就绝非易与之辈,荆道冲不肯出头,虽不至于怕了这女修,也必定另有缘故,
女修含悲带笑道:“九珑说的也是,这荆道冲他也跑不了,这笔账我们就慢慢和他算,我也是有一肚子话想和九珑说,我这二十年来……“声音忽然一凝,喝道:”何方妖孽,还不给我滚出来。“
这声大喝,已内含玄修无上心法,就连玄和也不禁抬起袍袖,以一团紫气摭住身上,九珑幸好有无界之域卫护,否则岂不是被女修当场震死?这女修的性子的确是急了点。
却见离女修数十丈处的空中,忽然掉下来一只人面异兽,此兽形状如犬,生着人面,大小和一头水牛差不多。异兽胸口处炸开一个大洞,一种晶晶亮亮的物事已被震成粉未,撒得满身都是。这女修一声断喝,竟震碎了这只异兽的晶核。
原承天见到这只人面异兽,就算他身在金塔之中,也不由动容,因为这种异兽名叫人面犬,是魔界最常见的魔兽。他昔年曾与魔界魁神大战,对魔界的魔兽再熟悉不过。
女修不识此兽,奇道:“玄和,你快过来瞧瞧,这是什么东西。“看来她和玄和也是极熟的。
玄和脸色微变,道:“素道友,这是魔界人面犬,怎会跑来这里?不好,此处竟然出现一道空间裂缝,素道友,你快和九珑进塔来。”只见从刚才人面犬掉落处,出现团淡淡的阴影,其中蕴含的一股狂暴魔气正翻滚不已,随时都可能喷涌出来。
女修喝道:“我素蔑贞怕过谁来。”她将九珑轻轻推向玄和,玄和忙将九珑推进金塔之中,转过身时,已见素蔑贞手中祭出一方红盒,从红盒中射出一道黄光,对准了魔气狂涌之处。
“哗啦啦”声传来,三道黑气从空中的阴影中窜了出来,但被素蔑贞红盒黄光一照,立时狂叫起来,显然痛不可当。
玄和忙站在素蔑贞的身后,随时准备接应。这素蔑贞是九珑的姨娘,修的是七情大法,最是性如烈火,七情大法不忌七情六欲,越是至情至性之人,越容易炼成。
此时那三道黑气已化成三只异兽,个个狰狞无比,但异兽身上的皮肤都已溃烂不堪,显然是被红盒中的黄光照射所致。
素蔑贞道:“魔界的异兽果然厉害,在我这七情盒中的情光照射之下,居然没能化成飞灰。玄和,这魔界的异兽怎会跑到这里来?“也不等玄和回答,祭出一把一尺多长的玄玉法剑,法剑上白光闪了一下,三只异兽的头颅齐齐被割下。
玄和凝目注视着空中的那团阴影,以防其中再窜出异兽来,口中应道:“素道友,莫非是三月行天之期已经到了?三月行天之期,本就是三界碰撞,界力动荡之时,有魔界异兽出现并不出奇。“
“胡说八道,上次三月行天不过才隔了二百多年,哪有这么快的。“
一番喝斥弄得玄和哭笑不得,以他的修为身份,就算是荆道冲也是尊敬有加,可想想素蔑贞连荆道冲都不放在眼里,被她骂几句又有何奇怪?
玄和也是脾气极好,闻言并不动怒,道:“素道友不妨想想,这三月行天之期是不是一次比一次近了,上次是隔了二百三十年,这次又提前了三十年,这样下去,着实令人堪忧。“
素蔑贞皱眉道:“这样想来,的确让人担忧,莫非传说中三界大劫之期就要逼近了不成。“
原承天闻听此言也是动容,所谓三月行天,是指每隔三五百年,魔、凡、昊天三界总会轻微碰撞一次,其时三界交汇,天空中会同时出现三轮明月,三界交汇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夜,随即会立刻分开,再次相会,又需再等三五百年。
这三月行天原本是自天地开辟之后就应有之像,本不足为奇,但若依玄和所说,这三月行天之期一次比一次接近,那就是非同小可的隐忧了。因为这表明三界已然不稳,极可能会步上天外灵域的后尘。
此时空中的那团阴影越发大了,从只有数丈大小,急速变成百丈方圆,忽然,数百道黑影从中同时喷发出来,齐齐向素蔑贞和玄和扑来,临到近了,可看出这些黑影皆是魔界异兽。
玄和以袍中紫气将自己和素蔑贞罩了个严严实实,那些异兽一触到紫气,身躯就如遭电击,连不迭的后退。
玄和也皱眉道:“这次的裂缝也未免大了些,这些魔兽的修为也不算低,有些麻烦。“
素蔑贞同时御使七情盒与玉剑诛魔,哪将玄和的话放在心上,叫道:“就怕它来的太少,不能让我杀个痛快。“
不过原承天见过素蔑贞的诛魔手段,不由暗暗摇头,原承天与魔兽争斗的经验极丰,知道这裂缝在群魔的魔气的冲击之下会变得越来越大,一旦界力被完全冲破,最终会变得不可收拾。七情盒和玉剑虽然厉害,可不去堵住裂缝而任其扩大,实非明智之举。
可以原承天的身份,又怎敢上前提醒,正在发愁之时,塔前青影一闪,荆道冲总算出现了。也不见他动用什么遁器遁术,身子就已经飘到素蔑贞的身前,向空中裂缝一指,喝道:“破!魔!“
这声断喝内藏无限玄奥,竟然是两字无界真言,无界真言无形无迹,但在这无界真言的强大威能之下,空间裂缝果然大有弥合之势。
原承天怎肯放过这偷学无界真言的大好时机,这真言的玄奥之意,尽数在荆道冲的身边围绕,空中闪出无数似符似字的气团,在别人看来自是摸不着头脑,在原承天看来,这些个符文正是对两字无界真言的释意,哪里还需要领悟贯通,只需要牢牢记住就可。
这也是因为原承天胸中玄承无数之故,换成别人,这样的机缘就只能白白错过了。
空中裂缝虽在真言的威力之下急速縮小,可就在这时,裂缝中突现两道斗大的红光,忽现忽灭。
0088章 退魔需激将
在无界真言玄奥法则的催动下,空间裂缝正在急速的缩小,裂缝中的魔界异兽也想趁这最后的时机冲出裂缝,一只巨大的异兽已将半只手臂挣出裂缝,此兽双目赤红,宛若两盏斗大的灯笼,而其伸出的一只巨掌,几可覆盖半个百草坞。
那些意图与巨兽争夺洞口的异兽,皆被这巨兽一把抓来,放在嘴里乱嚼,裂缝处一时血肉横飞。
素蔑贞纵是胆大,也有些心惊,道:“这是什么异兽,怎么这般凶恶?“
荆道冲道:“这是魁屓,小心了,此兽已是五级,千万不可放他出来。“
素蔑贞听了一咋舌,“五级魔兽,那可不就是一只魔将了吗。这还了得。“她虽对荆道冲颇有不满之处,可对荆道冲的见识修为一向佩服的紧,纵有私怨,也不会在此时吵闹。
那只巨兽的身上覆满了大大小小的甲片,已然十分完整,这种自修而成的铠甲,正是魔将的典型标志。
魔兽亦是灵兽的一种,四级就已拥有灵智,统称为妖修,其修为已可与真修级修士相比,五级的灵兽魔兽,就相当于玄修的存在了。只是五级魔兽与灵兽的叫法有异,五级灵兽被称为妖王,而五级魔兽因身上自修而成的铠甲十分明显,宛如战场上的将军,是以被称之为魔将。
不管是五级灵兽还是魔兽,都是十分危险的生灵,这种生灵具备极其强大的破坏力而无半点克制力,所以凡界若出现这样一只生灵,那无疑是一场浩劫。
只要想像一下,像荆道冲和素蔑贞这样级别的修士,如果发起疯来是什么情形,就可以想像这只魔将的破坏力了。
荆道冲道:“蔑贞,此处只有你我可当这魔将一击,你我切不可退后半步,务必要将这只魔将击退出去。“
素蔑贞怒道:“荆道冲,你这是放的什么屁,我素蔑贞何时临战退缩过。“她纵身跃到荆道冲的面前,口中大喝法言,空中的那柄玉剑光芒大盛,切向巨兽已伸出裂缝的手臂。
荆道冲嘿嘿的笑笑,并不反驳,只有玄和深知荆道冲用意,也是微微一笑。原来这素蔑贞的七情心法,越是愤怒时威能越是强大,而此时不将素蔑贞激怒,更待何时。
那只巨兽的手臂虽被玉剑割了几下,却浑不在意,只是巨兽的身形过于庞大,而与它抢道的魔兽又太多,所以一时间巨兽被卡在裂缝处,暂时还无法出来。
素还贞先前祭出七情盒是为了斩杀这些小魔兽,见到此景,反而将红盒一收,只用玉剑对付巨兽。
原承天暗赞此女见机极快,这样一来,有了小型魔兽与巨兽争道,这巨兽出来更慢,而荆道冲的无界真言威力不减,正在急速弥合裂缝,若巨兽再不想方法抢出来,此场便无半点风险了。
忽听巨兽狂吼一声,巨大的声波急速向四周散去,空中卷起了一道狂风,百草坞上大半的树木都被连根拨起,岛四周的湖水被激起十几丈高,巨兽身边的魔兽皆被震得晕死过去,一些修为低些的魔兽干脆就被震得晶核碎裂。
如此这通道就宽畅了许多,巨兽大半个肩头已经露出裂缝,忽然挥动手掌,向离它最近的素蔑贞拍来,这手掌能覆盖大半个百草坞,素蔑贞怎能避过。
“啪“的一声,巨掌狠狠的击在地面上,土地陷下去足有一丈多深,素蔑贞被这手掌拍实,竟似被拍进地里去了。
虽然一名玄修之士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拍死,可见到巨兽一击如此威势,众人还是难免心惊。
荆道冲喝道:“蔑贞,你没事吧。“此时空间裂缝已快要合拢,但若不能击退巨兽,这裂缝将无法消失,魔气仍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来,这魔气对凡界伤害极大,想来此战过后,这方圆千八百里,已经无法住人了。
荆道冲取出一柄金光闪闪的法剑,刚想动手,忽听“喀嚓嚓“声传来,巨兽的手掌自中间裂来,素蔑贞自裂缝中站起,已现了法相,身高足有十丈,头戴紫金冠,足踏飞云靴,左手持着五丈长的玉剑,右手持着巨大的七情盒。
荆道冲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这几日为替猎风培魂,灵识消耗不少,虽在众人面前勉强支撑,可也知若想凭一已之力将巨兽击退甚是困难,他刚才只是用了无界真言,而并没动用本身法术,就是这个缘故。幸好素蔑贞寻他来此,才想到激得素蔑贞全力出手。
如今素蔑贞果然中计,这下法相已显,素蔑贞纵是想不全力一搏也不可能了。
法相是修士内心本我的反映,不会有一丝隐瞒,这素蔑贞看起来性如烈火,杀伐之气甚重,可她的法相却端庄秀丽,目中更大含慈悲之意,让人一见而肃然起敬。
她轻摆玉剑,道:“巨兽,此处是凡界地域,容不得你撒野,我若纵你,就是对凡界百姓不仁。“玉剑一挥,巨兽的一只手掌已被割下。
巨兽痛得大叫,可随即就从断掌处冒出一缕浓浓的黑烟,等黑烟散去,那伤口又愈合了,手掌重新连回手臂上。这断肢重续原是魔兽特有的技能,这只魔兽已是魔将级修为,自然恢复得更快。
素蔑贞不以为意,朗声道:“你如此顽劣,怎能不给你一个教训,让你牢记凡界修士的厉害。“
七情盒中黄光祭出,照定巨兽的手掌,刚才断掌愈合之处,重新血肉绽现,虽有黑烟不停的补充进来,可黄光照处,黑烟刹时化为乌有。
素蔑贞再挥玉剑,终将巨兽的手掌割下,此时巨兽的魔气被黄光照定,无法接续,刹那间,巨掌血枯肉尽,不一刻就变成森森白骨。
巨兽无可奈何,只得缓缓收回手掌去,从裂缝处传来巨兽的吼叫声:“素蔑贞,我记得你的名字,下次有缘相遇,绝不饶你。“
素蔑贞神色不动,道:“道友好走。“
片刻间裂缝已经完全合为一线,“嗖“的消失不见了,四周风平浪静,若不是空中还飘有淡淡的魔气,刚才的一幕就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荆道冲深揖一礼:“多谢了。“转身走进金塔。
素蔑贞取了地上的白骨,收了法相,怒道:“荆道冲,你这是何道理,我还有话要问你,你给我出来!“说罢就要往金塔里去闯。
玄和连忙拦住,含笑道:“素道友莫要着急,荆道友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做,暂时抽不出身来。道友有所不知,那位仙鬼双修的修士终被我等找到了。“
素蔑贞神色一喜,道:“原来还有这等事,这么说,我还有机会再见道玄一面了。“
“道友与薛道玄的情谊非同一般,想来也会替他欢喜,等找到道玄的元魂,功德圆满,本禅子自会与荆道友上门赔罪,前番诸事,也会有个交待。“
素蔑贞道:“禅师,你们这些人中,我只信你一个,只是你莫要昧着良心,替荆道冲百般摭掩,若是让我知道,几十年的朋友也没法做了。“
玄和苦笑道:“本禅子岂敢隐瞒道友,是了,我唤九珑出来,与你说话就是,其实九珑也知道事情的大概,道友只管问她就好。“
片刻间九珑从塔中出来,犹自面带惧色,刚才的那只巨兽让她吃惊不小。素蔑贞搂着她的肩头轻声安慰,道:“此处已不可居,九珑就随我回洞府如何,我娘俩就好亲亲热热的说几天的话了。”
九珑强颜欢笑,道:“就依姨娘的安排。”
二人上了素蔑贞的白鹤,很快就在空中消失不见。
这场人魔大战来的快,去得也快,只是此战的余波却久久难以平静。三月行天一次次日期提前,绝非嘉兆,往日在三月行天前,纵有空间裂随出现,也不像这次如此巨大,而五级魔兽现身裂缝之中,更是闻所未闻。
不过这三月行天本身对修士而言却是好事。
原来每次三界交会,三月行天之刻,也是修士的大机缘,尤其是对凡界修士来说,三月行天当晚,会从魔界乃至昊天界掉下许多物品,这些物品绝大多数都是凡界难得一见的奇珍,这种机缘几百年一次,谁不珍惜。
有很多籍籍无名的修士,就是仗着三月行天之赐,得到一些人所未见的奇珍,从而成就了一番大事业。
当然,三月行天也并非是百利而无一害,比如三月行天时,因凡界魔气与昊天界灵气激缠,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气息,使得修士的修为受损,可这种敝端,也并非无法抵御。
而对原承天来说,他对获得什么世外奇珍并无半点贪念,这种撞大运的事情,原承天向来不感兴趣,他感到兴奋的是,他终于有机会动用在猎风石棺中得到那只翠玉杯了。
“三月行天,诸神皆避,云摭月液,百珍之奇。“原承天心里念着这句话,一时心绪难平。三月行天,原本就是凡界七大陆仙修界的节日,可是如何在这个大节日中分得一杯羹,还需从长计议。
0089章 破域何其艰
三月时间匆匆而过,猎风的培魂大法已功德圆满,猎风的阴魂此刻已然是鬼相境界,其气度与三月前相比,可谓大相径庭。
可对猎风而言,最高兴的是她的头发终于长成,再也不用以青布包头了。这从玄肌上长出的青丝与凡人的头发一般无二,让猎风甚感安慰,若是日后有缘与那人相遇,想来他定会一眼认出。
这次给猎风培魂,荆道冲出力最多,尤其是最后冲击境界,几乎全靠荆道冲一人之力,而事后恢复灵识,也以荆道冲恢复的速度最快。
三天后,众玄修调息已毕,便开始计划中的第二阶段,将猎风送入虚魂道。
今日原承天也被邀请在座,并且被安排到荆道冲的身边,从猎风进入虚魂道之刻起,唯一能与猎风保持联系的就只有原承天了。
猎风此刻端坐在一处不知名的山峰平台上,身披紫晶玄甲,手持照魂镜,这两件本来都是玄修级法宝,以猎风的修为原无法使用,不过荆道冲早就修改过两件法宝上的符文,使猎风可以在原承天的配合下动用两件法宝了,侍将与主人,原本就密不可分,事前这就在荆道冲的计划之中了。
甚至连暂借原承天琅嬛金塔,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原承天与猎风心魂相连,如果原承天出了意外,猎风必然殒落,有了这件琅嬛金塔,原承天就可暂保无事,所以这琅嬛金塔,其实是非给不可的。
当然,若薛道玄的元魂能顺利找到,荆道冲也不会那么小气,到时自会有重宝相谢,只是这般心思,现在不必透露给人知道。
此时山风猎猎,天阴欲雨,正是打开虚魂道的最佳时机,众玄修调息已毕,都睁开眼睛来瞧着荆道冲,静等他发话。
荆道冲闭目入定,过了良久才睁开眼睛来,一道白芒微微透出,显示出荆道冲的灵识已然完全恢复。
“诸位,培魂大法已毕,该是送猎风进入虚魂道了。天下虚魂道数以亿计,此事原本毫无头绪,总算赖小女神通,这道玄元魂的坠落之地已然找到,那处虚魂道,就在这山谷里了。“
荆道冲向身侧的山谷一指,众玄修转头望去,只见这处山谷阴云郁结,寒风阵阵,风中隐隐有鬼哭之声,不知道是众人的错觉,还是因为这里是虚魂道的入口,使得这鬼哭声得以传出。
莫奇道:“这虚魂道如何打开,还望前辈明示,这虚魂道打开之后,会不会有元魂冲出来?到时我等又该如何做。“
莫奇这三月来对培魂大法颇为尽力,自谓已是荆道冲的好友知已,这说话的胆子也大了不少。
荆道冲道:“虚魂道虽比不得幻域以及三界的界力,可若破界而入,还是困难不少,荆某早年曾用高价买来一枚破域法器,此刻也该派上用场了。“
他取出一枚戒指,弹指悬在空中,任众人观看。
这枚戒指本身并无出奇之处,荆道冲暗唱法言,戒指就渐渐的发出光华来,这光华与诸多法宝的神光颇有不同之处,隐隐藏有法则之力,但却被某种神秘大力抑制,而无法释放出来,众玄修都是大有见识的人,深知这枚戒指威能不小。
原承天也用心感受到戒指的光芒,心里暗感奇怪,这戒指的光华,怎么隐隐有“传“字真言的玄奥之意,他按下心里狐疑,且看荆道冲如何运作。
荆道冲当下向众人讲解了如何联手运作,去打开戒指上的强力禁制,以使戒指的法则之力释放出来,众玄修都是闻一知十之士,不等荆道冲说完,就对运作的过程理解无误。
荆道冲讲解毕,当先伸出一指,一道红光射向空中戒指,这道红光是其真玄本色,说明荆道冲的真玄亦为火属性。
真玄在不同境界,有不同的形态,玄修的真玄已然固化,并且可以显出真玄的属性来,正因为真玄在不同境界有不同的形态,所以不同境界修士的修为就显出天地之别来。越境界杀敌之所极难,也是因为此故了。
玄和见荆道冲出手,也连忙逼出体内真玄,他的属性为土属性,与绝大多数土属性本色为黄色不同,玄和的真玄之色却是紫色,这是因为他所修之道为禅修的缘故。
其他三修也依刚才荆道冲的吩咐,纷纷出手,彩云仙子为水属性,本色为蓝,林姓修士为金属性,本身为金,莫奇为木属性,本色为青,空中五色杂呈,倒也好看。
当初荆道冲之所以留下莫奇性命,也是因为莫奇的属性恰好可与众人凑成五行之数。
空中的破域戒指在众修的通力冲击之下,其附着的强大禁制被缓缓打开,蕴含的法则之力也随之被慢慢释放出来。
此刻原承天感受的更加明显了,这戒指中蕴藏的威能,的确是“传“字真言的秘奥,看来荆道冲虽然拥有”域,破,魔“三字真言,可却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或许他也知道破域戒指中也是无界真言,可因无学习之法,而无法习得。
原承天心里自是欢喜,既然靠“传”字真言就能将猎风送进虚魂道,那么凭他一己之力,岂非就可以办到?既然能将猎风送进去,自然也能将猎风接出来,若事实真是如此,那么此事就完全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了。
而通过此事,原承天对无界真言的理解又更深了一层,原来这无界真言,不光不受三界之约束,甚至也不受凡俗和等级的约束,真正的算得上无界无域。
九珑以一介凡躯,亦能修成“域”字真言,而以自己等级之微,也同样能修成这“传”字真言,这无界真言的无界无域之可谓被阐释的淋漓尽致了。
幸好自己在仙界时,曾对各种真言下过苦功,否则也不可能轻松修得无界真言了。
在五大玄修不停的冲击之下,戒指上的禁制之力被逐渐消除,戒指上的法则之力终于被完全释放出来,众修见时机已到,同时运转体内真玄,以事先商定的力道,此弱彼强,由此使得戒指上的法则之力一转,射向身侧的山谷。
真言的破域之力非同小可,山谷上被戒指光芒照射到的地方,很快就出现一团阴影,那是虚魂道已被割裂的征兆了。
众修哪敢怠慢,拚着将体内真玄耗尽,也要支撑下去,眼瞧着空间的裂缝渐渐增大,已可容一人入内。
荆道冲喊道:“猎风,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猎风站起身来,不由瞧了原承天一眼,她身为侍将,原本就身不由已,凭心而论,谁肯去这神秘莫测的虚魂道中冒险,纵是荆道冲再也把握,可这虚魂道毕竟无人进去过,里面的情景,谁又能说得明白。
她亦知原承天也是形势所逼,不得已才让自己进去,这一点原承天虽没和她交流过,可这浅显的道理,又何必明说,身为低级修士,在玄修这种超强者面前,又哪里有说话的余地,
但见原承天脸上泛起微笑,猎风的心波中传来了两个字:“放心。”
一听此言,猎风再无犹豫,身若流星,向山谷上空的裂缝中掠去,既然是原承天叫她放心,前面就是九渊地宙,她也不会有片刻迟疑。
“主人,你也放心。”猎风心里暗道。
猎风的身影刚在空间裂缝处消失,戒指上的真言之力也终于耗尽,这破域之戒其实不过是一道真诀而已,一旦将其中的法力释放出来,这戒指也就等同于废物了。不过荆道冲应该还会有一枚同样的戒指,否则就算猎风找到道玄的元魂,无法破域而出也是枉然
原承天更是稳稳的将心放在肚子里,他既知虚魂道亦可以用“传”字真言,那么随时都可以将猎风接回来,这虚魂道里纵有再大的风险,也不必放在心上。
刚才众玄修消耗真玄不少,此刻无人说话,人人都在调息运功,过了片刻,还是荆道冲首先运功完毕,此人的修为实在是深不可测。原承天只盼此生莫要与此人对敌才好。
荆道冲道:“原小道友,猎风进去之后,其后的情形,就只能靠你与猎风的心神联系了,我送你琅嬛金塔,不光是谢你的帮助,也是盼你谨保此身,你若出了意外,猎风势必永堕虚道了。”
原道天道:“此中关节,晚辈深知。”
荆道冲点了点道:“那就好,在猎风没有寻到道玄的元魂前,你不可离开天南城,而三年之后,不管能不能寻到,我都会放你走,而那时自然会有重谢。至于那琅嬛金塔第一层的门户,我此刻就可帮你打开,莫要在心里骂我荆某人小气了。”
原承天道:“前辈言重了。”
其实对金塔的第一层门户是否打开,对原承天本不重要,难得的是荆道冲此人的胸襟,原来也没先前认为的那么小气,正所谓人心难测,自己妄修五千年,对这世道人心,却没多深刻的体会。这世间的兽恶是非,其实没那么简单。
这时传来了猎风的心神波动,猎风终于安然进入虚魂道了,原承天迫不及待的想通过猎风的眼睛,看一看这虚魂道究竟是何等的所在。
0090章 器灵妙无方
六尺长的巨剑静静的横在空中,一团赤色火焰喷来,在空中形成炉鼎之状,将巨剑卷入其中,不到片刻,巨剑凝结成指头大小的剑珠,色呈五彩,晶莹剔透。
一只青鸟飞来,对准剑珠喷出一口白焰,剑珠遂炼化成线,被青鸟吞进口中,忽然间,青鸟摇身一变,形成一把三尺长的法剑,青光莹莹,深邃如一泓秋水。
刹时火焰炉鼎消失不见,玄焰拍手笑道:“这法剑的器灵总算成了。”
此处已是原承天在天南城的那座修行小院,猎风前往虚魂道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这个月玄焰与原承天每日里都在研究如何将青鸟炼成法剑的器灵,也不知失败了多少次,今天终于成功了。
原承天向空中法剑一招,心里也是欢喜异常,这把新剑原是由玄焰替他炼的那把巨剑改成,那把巨剑的样式原承天不甚喜欢,所以一直没有动用过,现在巨剑被青鸟吞下,青鸟得了剑意,遂化而为剑,就算是一把新剑了。“玄焰,这把剑有什么好处,你倒说说看。”
玄焰一挺胸膛,喜不自禁的道:“这把剑算是我玄焰至今为止最得意的作品了,以剑伺鸟,以鸟化剑,这种天才的想法只有我玄焰才能想得到,至于这剑的好处,那还用问吗?此剑集合了玄金、莫可铁、灵域之土等诸般奇珍,又经玄焰炼化,自然坚固异常,就算与玄修级修士的法宝相比,也不遑多让;此剑更集有月华净炼的威能,可谓无甲不破,更难得的是还含有一丝青莲冰焰,青莲冰焰能化万物,纵是法宝神光亦不在话下,如此一来,此剑就集合了破甲,破宝两大威能,可谓一大神器了。”
如此长篇累牍,玄焰仍觉意犹未尽,话锋一转,神秘的道:“刚才只是此剑最基本的威能,主人知道这剑最大的长处吗?
原承天忍笑道:“感闻。“
玄焰端正姿态,肃容道:“此剑最大的长处就是,因此剑是由青鸟所化,一旦青鸟升级成长,此剑的威能还能进一步加强,剑修之道最大的难处是炼剑材料难寻,升级不易,可此剑却能自行升级,光此一项,就省了很多麻烦。“
原承天点头道:“此剑甚好,你炼剑不易,还欠我的十日禁足之期就此取消。该是和猎风联络的时候了。“
玄焰见原承天话意忽转,大感失望,道:“主人,我正说的起劲,还是再聊聊这剑吧,猎风在虚魂道中乐不思蜀,理她做甚。“
原承天哪里管它,伸手在眼前一抹,眼前景色为之一变。
触目所及是一片阴沉的大地,无日无月,只有空中星星点点的莹火能带来微弱的一点亮光,到处都生长着一种一尺多高的紫色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虽然已是不止一次看到这般景色,玄焰还是忍不住道:“这景色比玄焰谷还要单调无味啊。“
原承天道:“这种极阴之地万物难存,哪里能有什么景色,这种紫阴草上次猎风带回来一点,我测试过性能,应该能和云摭月液相配合,制成一种我理想中的丹药来。“
玄焰道:“那就让猎风下次回来,多带一些。“
原承天点了点头,道:“可惜这虚魂道除了紫阴草之外,就再无其他新奇的物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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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焰笑道:“猎风才不会这么看,你看她去了不过一个月,就快要升至六级鬼士了,这种元魂遍地的所在,简直就是猎风的乐园。“
原承天道:“这些个修士的元魂比起灵兽的兽魂来说,的确是强大许多,猎风将其制成魂珠,修为大进是自然而然的事,只不过这薛道玄的元魂又要到哪里去寻找?“言罢皱起眉头。
“荆道冲不是说了吗,只要三年期限一到,不管能不能找到薛道玄的元魂,都会放我们走,主人又何必为此操心。“
原承天沉吟不语,与玄修之士打交道,怕是没那么简单,若是猎风的行动不顺利,荆道冲绝不可能坐视,到时一定另有花样,
眼前景物忽然大动,这应是猎风忽然加快了速度所致,看来猎风又发现了一处元魂的藏身之地。
虚魂道里元魂无数,但绝大多数都是凡人百姓或其他生灵的元魂,这些元魂没有什么用处,就算制成魂珠也是效果不彰。
而修士的元魂大多深藏地底,因为就算是在虚魂道这种极阴之地,元魂也不能过多的暴露在外,时间久了,就会魂碎魄散,空中那些星星点点的物事正是元魂的碎片。
这些修士虽然沉沦于此,可修士是世间最执着坚强之辈,心里的长生之志仍是不灭,在此绝境,仍知趋利避害,最大程度的保护自己。
幸好猎风的阴魂已升为鬼相境界,否则还真的难以发现这些深藏地底的修士元魂。
“何方元魂,还不给我现身!“猎风大喝一声,抖手打出一张玄焰灵符,此符一出,数百里方圆立时燃起了巨大的火焰,紫阴草刹时化为飞灰。
元魂最怕火焰,被猎风动用玄焰灵符一逼,从地底深处就涌出数百道元魂,纷纷向四周逃散而去。
猎风左手持照魂镜,镜中白光四周一转,被照中的元魂纷纷落了下来,而猎风右手的安魂玉匣早已打开,手指点处,元魂被摄了过来,进入玉匣中去了。
虽然玉匣大开,可被摄进玉匣中的元魂却不愿离开,除了因为这匣中有安魂的法力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修士虽失了肉身,可灵识不灭,知道这是离开虚魂道的唯一方法。
其实这也不算错,原承天早有交待,只能将那些灵识大损,已分不清其来历的元魂制成魂珠,只要这些元魂略有来历,原承天都会吩咐猎风将其带出虚魂道,任其转生。
与其他修士不同的是,虽然修行原本就是逆天之举,可原承天始终还存有对天地的一分敬畏之心,这些元魂生前也同样是生灵,灭一元魂无异于杀生。
猎风收取元魂已是熟极而流,不过片刻,从地底被逼出的元魂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而接下来逐一辩别元魂则是水磨工夫了。原承天见今日应无意外发生,就断了与猎风的联络。
在猎风进入虚魂道不久,原承天就试过用“传“字真言,将一些物事传进虚魂道中,再收回来,三番两次之后,以确定”传“字真言果然大有妙用,才将猎风收了回来。
如此原承天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将猎风重新放回虚魂道,这虚魂道固然是天下绝地,可在无界无域的无界真言面前,也不过是寻常所在。
“该去塔中看一看了。“原承天走出内室,向小院走去。荆道冲暂借给他的琅嬛金塔,就立在院中。
因为担心荆道冲在塔中设有机关,会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原承天修行炼器仍是在自己的房间中,只是每天都会到塔中看一看,荆道冲已开了第一层门户的塔禁,塔中存有的典籍经藏,就算原承天不甚在乎,也会去翻一翻,何况原承天的玄承都是五千年前所积累的,世移时易,有些玄承已然不堪大用,多吸收些新的玄承物是好的。
这几天原承天主要是在阵法之学上下了点工夫,荆道冲此人的确了得,胸中玄承也是包罗万有,其收藏的阵法典籍,有很多都让原承天大受启发。
而除了这些仙修典籍,对塔中存放的法器丹药等物,原承天则是看都不看一眼,就算荆道冲说过这些物品他尽可随意取用,原承天也不会动心。做人若是过于贪心,必受其害。
原承天走进塔中,进了塔底第三道门户,这个门户里所藏典籍大多都是阵法之学,另有一些杂学典籍,记载的都是近两三千年来,三界出现的新生事物,也属原承天必读之书。
正看得认真,就听到院外有人叩门,原承天走到窗前,向外一看,只见门口袅袅娜娜立着一名素衫女子,不是九珑又是谁?
原承天暗感奇怪,这九珑自和素蔑贞去了后,就再也不闻音讯,不想此刻却来了这里,她的亲朋都是大有本事的人,何事不可为,来找自己又能有何事?
原承天心里存了疑团,出塔开了院门,九珑裣衽一礼,笑盈盈的道:“多日不见,小公子一向可好?九珑来的冒昧,还望小公子莫怪才是。“
原承天道:“九珑姑娘客气了,姑娘玉趾踏贱地,在下心中甚是惶恐,亦是受宠若惊。“
将九珑引到厅堂,这次原承天家里备足了待客之物,不像上次接待玄和那样狼狈了。
亲自沏好了香茶端了过来,又想起九珑原是凡人,又忙取了些点水果脯等物,高高的堆在九珑的面前。
九珑掩口失笑道:“小公子是清修之士,家里怎会备有这些东西,听说小公子在天南城并无交接,莫非这些物事,是专为我而备的吗?何况这又太多了些,小公子是想撑死我吗?“
原承天不由一呆,他当初准备下这些东西时,的确没深想过这些东西修士是用不着的,莫非在心里深处,真的想过有朝一日会用来接待九珑吗?
他虽修行五千前,可初世时是一介苦修,不染半点红尘,对男女情事,实在是一知半解,此刻九珑问起,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原承天尴尬的笑一笑,忙道:“不知九珑姑娘有何指教。“只盼将这个场面就此揭过。
九珑神情一肃,庄容道:“九珑此次前来,实有个不情之请。”